三峡游玩的心情(越不过的三峡回不去的家乡)
三峡游玩的心情(越不过的三峡回不去的家乡)一位网友为照片配上字,“我背了故乡在身,我假设每个脚印都有根。”黝黑的脸、发灰的夹克、一双解放鞋、一个背篓……那时很多三峡移民都像这副模样。背篓本是用来背旧家具的,但因为实在舍不得门口那株桃树,便将它从土中挖起,放进背篓,打算栽到新家。热得太久,一直无雨,用电超负荷,从四川开始,许多沿长江的城市仍在限电中。重庆的山火终于被扑灭,湖北总算等到迟来的雨……一有大范围极端天气,三峡常常会被拎出来说。这个巨大工程对气候是否有影响,学界自有定论。只是这同样的三峡,同样的重庆湖北,同样受苦的人和失落的家园……忽然让人想起一张照片,一个男人背着一树桃花,他是一位三峡移民,来自湖北秭归县。
封面图|李风 ©
物道君语:
水下的故乡,已成为生命的缺失。尽管思念永恒,可太多山河故人,还是成为了江湖儿女。
“久旱逢甘霖”,古时的四大喜事之一,却在这几日真切体会到了。
热得太久,一直无雨,用电超负荷,从四川开始,许多沿长江的城市仍在限电中。重庆的山火终于被扑灭,湖北总算等到迟来的雨……
一有大范围极端天气,三峡常常会被拎出来说。这个巨大工程对气候是否有影响,学界自有定论。
只是这同样的三峡,同样的重庆湖北,同样受苦的人和失落的家园……忽然让人想起一张照片,一个男人背着一树桃花,他是一位三峡移民,来自湖北秭归县。
黝黑的脸、发灰的夹克、一双解放鞋、一个背篓……那时很多三峡移民都像这副模样。背篓本是用来背旧家具的,但因为实在舍不得门口那株桃树,便将它从土中挖起,放进背篓,打算栽到新家。
一位网友为照片配上字,“我背了故乡在身,我假设每个脚印都有根。”
背桃花的移民 李风-摄
古时的三峡,还没成为三峡。狭义上的三峡,包括瞿塘峡、巫峡和西陵峡三段峡谷。
直到北魏的郦道元,才第一次让我们看见明朗清晰的三峡。“朝发白帝,暮至江陵”,这让人想起李白的“千里江陵一日还”。
他在被流放的路上,却忽然得到自己被赦免的消息,不必再被流放到偏远的夜郎,他惊喜万分,写下轻快的诗。
重庆奉节县的白帝城,是三峡的起点。夔门壁立千仞,瞿塘峡又短又窄,江水收紧,水流变急。巧合般地,与诗仙的心情对应起来,开启了三峡的壮阔。
顺流而下,来到巫峡。这里的雾气迷蒙,从古诗卷中漫开,笼罩几千年。
相比李白听见的猿啼,郦道元听见的高猿长啸,哀转久绝;陆游看见了“朝云暮雨”,听见猿啼于明月间;而这里的云雾飘摇,惹得元稹感叹“除却巫山不是云。”
大多时候,巫峡显得凄美、忧郁又浪漫。
再往前,来到西陵峡。记得三苏父子离开眉山家乡,顺流而东游览。20岁的苏轼,在看过瞿塘峡、巫峡的风光后,还是忍不住感叹这里的险峻:“扁舟转山曲,未至已先惊。
在这附近,有一个小城叫“秭归”。它是屈原的故乡,相传屈原被楚王放逐后,姐姐赶回来宽慰他,于是得名“姊归”,后为秭归。
屈原盼得了姊归,可后来的人们,却回不到秭归了。
三峡,是诗峡。诗篇仍在,可诗里壮阔的城,迷离的云,却变了大样。
有个水利工程专业的学生,回忆起《三峡》这篇文言文的时候。想起语文老师略带笑意说道:“学习这篇文章意义不大了,三峡都没了。”
像是刘禹锡写的,巴山楚水,成为一群人的凄凉地。
从1993年开始,到2010年结束,三峡工程大移民,持续了18年,跨越了两个世纪。
600多平方公里的陆地,成为三峡库区。重庆的巫山、奉节……湖北的秭归、巴东……许多县城和集镇被全部淹没,或者淹没了一半。130多万移民需要离别故土,搬去山东、上海、江苏、广东、浙江、江西、安徽、湖南、四川、福建……
到处是横幅和标语,人们“舍小家,为大家,支援三峡建设为国家”,但是“小家”哪那么容易就能舍得呢?
2000年8月,云阳县639名移民登上开往上海的客船,到崇明岛安家 李风-摄
摄影师李风,是半个宜昌人,他想拍下这一切。从1995年开始,拍三峡的人,一拍就是30年。
就像许多照片和电影《三峡好人》的开头一样,移民的怀中,常常能看到植物和泥土。
云阳县的移民外迁上海,抱着一棵黄桷树苗。搬去安徽的女孩,抱着一棵花椒。
1991年4月,当地的村民从河滩上挖的河沙 李风-摄
1997年,移民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乘坐小船搬迁 李风-摄
还有的人把家乡的土用塑料袋装着、用布包着。还有人带农具,带石磨,可能新家都用不上了,但还是带着。
毕竟,花、树、泥土……都是乡愁。
2009年,三家搬新家的移民和大批的乘客在渡船上 李风-摄
记得2000年的时候,又有一批移民上了“东方红”。送他们上来的驳船还停在旁边没有开走。驳船上的水手正在看一个电视剧,正好一集播完,放出了片尾曲。
这首歌叫《长歌行》“回望故乡,你远在万里,带走了多少深厚的情意;清风吹过你脚下的土地,亲人都在你的心里……”
听着歌词,整条船上的移民哇地全哭成一片。船员也被感染了,跟着一起哭。
800多个移民,两条船,喷涌的情绪,没有预计的巧合,正好离开故土,正好放着“回望故乡”的歌。
2002年,听到《长歌行》在船上大哭的移民 李风-摄
在李风拍的所有三峡移民的照片里,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
对那时的人来说,离别是痛苦、酸楚。交通闭塞,联络困难,这一去,也不知还能回来吗?
2015年,秭归兰陵溪镇,移民住在新家里 李风-摄
走在离别的路上,周围满是不安和迷茫的雾。有的人走到了尽头,反而看见了一个新的方向,那是比想家更坚定、更勇敢的——回家。
20年前,李风拍过巫山的一家三口,带着刚出生的儿子移民去广东惠州。不到一年,他们就离开惠州,回到巫山。后来几年,和他家一起迁过去的23户移民,有17户都返回了巫山,甚至有两家卖掉了分的安置房和宅基地,还是愿意回到家乡。
2002年,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婴儿,和大人一起移民去广东 李风-摄
有些三峡好人,开始了新生活,可有些迁走了又回来。可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是水的孩子。总有人无论如何忘不了老三峡,忘不了曾经的故乡。
就像李风拍下照片的一对夫妻,移去奉节新城后,开了一间饭馆。馆子的墙上,是好大一张奉节老城的图。
移去奉节新城开饭馆的夫妻在墙上挂了一张奉节老城全域图 李风-摄
全域图很大,但也装不下那么多人想家的心情。于是,有人走进了局部,记录着细节。
有位摄影师,给老三峡拍下一张张遗照,城门、老庙、墙缝的古树生长,寺里的壁画斑驳……他叫“颜长江”,出生于秭归,连名字都像在怀念长江。
从2002年开始,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拍三峡。
拆迁秭归城城门 2002 颜长江-摄
云阳县双江镇 王维苏东坡来过的下岩寺 2003 颜长江-摄
长寿区扇沱村 王爷庙 2005 颜长江-摄
可在拍了一年多之后,他眼看着这些美丽的风景和人文要消失,还是很痛苦。
他觉得,“摄影已不重要了,我必须借表达而自救。”除了“抢救性”地去拍那些即将被淹没、被爆破的地方,一定还要做点其他什么。
万州区磨刀滩 海安桥 2006 颜长江-摄
利济桥遗照 颜长江-摄
他决定,在三峡许多地方都埋下黑匣子,巴东、奉节、夔门、茅坪、扇沱……
因为想起飞机失事以后,首先就要找到黑匣子,它记录了飞机的秘密。而他的黑匣子装的,是文化、历史还有记忆。
也许几百年之后,某个考古学家或者潜水队员,会发现它们。
2003年5月27日,瞿塘峡西口礁石,背景为三峡标志夔门 颜长江-摄
奉节城遗址 2004 颜长江-摄
长寿区扇沱村江边语录牌 2006 颜长江-摄
到了2006年9月,又涨了一次水,他的痛苦和焦虑还是很强烈。
他想做一些更“激进”的事,于是直接把自己吊在这里,想和这山水永远在一起,像秭归人屈原写的那样,“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
云阳双江 下岩寺 2006年9月25日6时 颜长江-摄
长寿扇沱 王爷庙 2006年9月23日19时 颜长江-摄
拍完三峡摄影专题,他得到了很多展览机会,事业算是“顺风顺水”。后来又因为办一次展览,他来到四川宜宾。时隔多年,再次正式来到长江边。
“走到江边的时候,我甚至很自然地跪下了,向这个江磕头,那是我的河流。拍照是一种仪式,磕头也是一种仪式,这是我和这条大河之间的事情。”
李风-摄
想起小学的一个暑假,跟父母一起坐船去看“三峡大坝”。导游说,这艘船如果要从下游前往上游,要先开到一级船闸里去,接着闸门关闭,闸内放水,水位变高,船被“提”起来30多米,就能进入二级船闸……经过5级船闸后,船就能开出去,往上游走。
我兴奋地等着,想看放出的水如何像瀑布一样,想看一个庞然大物如何能到上游。却没曾想过,水面每上升一分,那水下的故乡又被淹没了一次,冲刷了一次。
那时,我只知水的壮观,不知人对水的情,或者说,不知故人对旧山河的情。
想起一个词:血浓于水,原是说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比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更亲密。
若是改成“血溶于水”,似乎能靠近那些说不清的情绪。中国人的血似乎都溶在水里。黄河、长江生下了我们,大家因水而聚,因江河湖海而有家。我们,都是水的孩子。
水下的故乡,已成为生命的缺失。尽管思念永恒,可太多山河故人,还是成为了江湖儿女。
或许今天的我们,都是背桃花的移民,“只能背上自己的桃花,做我自己的桃花源”。
参考资料:
千古诗篇映三峡 . 博物
背上的桃花,水下的故乡,三峡30年 . 人物
李风:30年后的百万三峡移民 . 极光photo
湖北有三峡大坝,武汉为何还要限电?. 今日武汉
他花7年拍下三峡巨变,一张张全是遗照:别了,我的家 . 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