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住老人院三年(香港私家老人院的众生相)
香港住老人院三年(香港私家老人院的众生相)大约过了两三个月,这位院友轮候上了政府老人院。政府院舍什么设备都齐全,根本不可能让你带一张电动床过去的。于是,这张床就成了这家老人院的财产了。我想也很好啊!可以给需要的院友用。一位院友,正有这个需要,我请示老板,可以给他用吗?反正也是空着。老板不同意,让清洁工把床擦干净收起来了。电动床应该是每家老人院的标配。但是,我任职的这家院舍没有。一次,来了位瘫痪院友,她儿子是公务员,家境不错的。老板让我接待,让我向家属提出要他们买一张电动床。我提了后,她儿子满口答应。过几天,电动床送来了 ,给老人用上了。因为这位院友正在轮候政府老人院。还没有轮上就中风了。家属不得已先让她暂时住私人老人院。上班没几天,正好有几位院友要去医院复诊。作为保健员,我的工作就是帮他们把复诊纸,平时的血压血糖记录,吃的药都要准备好,给陪诊的护理员带去。我看到老板在同陪诊的护理员说,统统给他们包上尿不湿。我很纳闷,那些不会自理的
香港是个老龄化很严重的社会。九十年代,我刚到香港的时候就发现香港的银行多过米铺,老人院多过银行。老人院分政府的、私人的、政府买位的、还有一些团体机构办的。政府买位的,就是政府老人院床位不足,向一些经过评估后合格的私人老人院买的床位。这对于私人老人院来说,不但是旱涝保收,更加还是一个不花钱的广告。所以,一般这些私人老人院门口都会写着政府买位院舍以此招揽生意。这样的私人院舍会比纯私人的院舍循规蹈矩,因为,政府监管比较严,不定期会有人明察暗访。
老人院是社会的缩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考到保健员牌照后,按照社署的规定,拿到牌一年之内必须要去老人院工作,否则保健员牌照就会失效。于是,我去应聘了一家纯私人的老人院。因为离家近。在这家院舍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经历了一些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情。
有正常生活能力的人为什么给他用尿不湿?
上班没几天,正好有几位院友要去医院复诊。作为保健员,我的工作就是帮他们把复诊纸,平时的血压血糖记录,吃的药都要准备好,给陪诊的护理员带去。我看到老板在同陪诊的护理员说,统统给他们包上尿不湿。我很纳闷,那些不会自理的院友肯定是用尿不湿的 ,那两个都是自理的平时都不用的,今天为什么要给他们用尿不湿呢?不但给他们用尿不湿,而且还要让他们坐轮椅。后来,我才明白了,那些院友入住老人院后,老板第一时间就会让护士或者保健员对他们进行评估,然后,评估的结果都是需要用尿不湿。然后就向社会福利署申请尿不湿津贴。每个月可以有两三千元不等。这些根本不需要用尿不湿的院友的钱,就落在了老板口袋。这在私人老人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我初入行不黯此道。其实,香港政府对老人的福利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有的钱不一定被用在老人的身上。
因为政府资助用尿不湿的院友,每隔一段时间需要医生评估一下的。医生会评估他们是不是继续需要用尿不湿。所以,每次去复诊都帮他们包上尿不湿蒙蔽医生。然后,都教好他们不要多话,医生问什么都由旁边的陪诊员回答。那些能自理清醒的院友也很识做的,他们不会得罪老人院老板的。因为,在人家的屋檐下度日,不得不低头。
一张电动床卖了五次
电动床应该是每家老人院的标配。但是,我任职的这家院舍没有。一次,来了位瘫痪院友,她儿子是公务员,家境不错的。老板让我接待,让我向家属提出要他们买一张电动床。我提了后,她儿子满口答应。过几天,电动床送来了 ,给老人用上了。因为这位院友正在轮候政府老人院。还没有轮上就中风了。家属不得已先让她暂时住私人老人院。
大约过了两三个月,这位院友轮候上了政府老人院。政府院舍什么设备都齐全,根本不可能让你带一张电动床过去的。于是,这张床就成了这家老人院的财产了。我想也很好啊!可以给需要的院友用。一位院友,正有这个需要,我请示老板,可以给他用吗?反正也是空着。老板不同意,让清洁工把床擦干净收起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又来位了新的院友,是癌症晚期,老板见他经济状况可以,就提意他买一张电动床,她还说我们可以帮他代购,家属当然同意了,因为他们自己去买太麻烦。于是,老板收了他几千元港币。把这张床卖给他了。
没多久,这位院友去世了。老板又把床收起来了。我在这家老人院干了一年,这张床被转来转去卖了五次。最后,这张床还是属于老人院的。以后,我不知道它还会为老板继续创造了多少价值。
有口皆碑的香港社康姑娘
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在香港的大街小巷看到一个个穿天蓝色护士制服背着很大的黒色挎肩包的女士。她们都是医院的注册护士或者登记护士。她们有个名称就是:社康姑娘。香港称护士为姑娘的。她们的工作就是每天下到各家老人院,给院友洗伤口换药,换胃管尿管等。社康姑娘非常敬业,个个都是好样的。她们态度和蔼可亲,对待老人像家人一般。每次社康姑娘来,我都要跟着配合她们工作的。在她们身上学了很多东西。社康姑娘也有她们生活中的很多不如意。那时香港正经历了金融风暴。有的社康姑娘 买的房子都成了负资产。经常的接触,我同几位社康姑娘成为了朋友。我很敬佩她们对老人如亲人般的工作态度。
一次,社康姑娘来帮一位男院友换胃管。发现这位院友肚子很胀很硬。就问我他的大便状况,我拿起挂在旁边的日常记录牌板给她看都正常。护理员每次替院友换尿片都要记录大小便的。社康姑娘摸摸院友的肚子,说他一定便秘了。就给他肛门塞了润滑的东西,然后,把尿片包好。等她看完其他院友后再过来,这位院友已经拉了很多大便了 ,她还不放心带上手套帮他掏。一直到她认为这位院友已经拉干净了,才放心的离开了。身教重于言教,这位社康姑娘用她的行动教育了我,如何用心去服务老人。
这就是香港的社康姑娘。她们的身影每天风雨无阻定时出现在每家老人院。以她们高超的技能,敬业的精神拯救着温暖着老人们的心。是香港老人院的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九十岁上海阿婆的处世之道
老人院的一位九十岁的上海阿婆,白白胖胖很富态的。她解放前就从上海到香港了。做生意比较成功的,名下有房有商铺。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丈夫早已经去世了,后来的老伴比她小二十岁。这次因为轻微中风住进了老人院。
这位上海婆婆的丈夫对她的照顾不但是无微不至,简直是唯唯诺诺、唯命是从。婆婆不吃院舍的早餐,他一早就去酒楼买了点心上来。午餐晚餐都是他从家里做了送来的。家里有菲佣,但是,婆婆指定要他丈夫做,只有他做的菜她才肯吃。菲佣每天上来帮她洗澡按摩。最可爱的是她的女婿,一个看上去比她老公还老的男人。留着林子祥一样的胡子。同她丈母娘说话,不是坐着是蹲在她旁边的。那天,我正好去她房派药,看着他蹲着,就拿了个凳子给他坐。他对我说,他从小就没有母亲了,把丈母娘当自己母亲的。说得泪眼婆娑,很动情的。我看着这个胡子男人,觉得有点惺惺作态似的感到很好笑。再看看上海阿婆,她的表情风轻云淡不为所动。后来,同阿婆聊天时,我夸她很有福气,一家人每天都围着她团团转,像红楼梦里面的贾母。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钱。最重要的是,她的钱至今还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中。她说她今年九十岁了。最近又小中风了一次。他们都希望她趁现在清醒的时候,把财产分了。但是,她不愿意。她说她万一可以活一百岁呢?只有钱在自己手里,她才可以享受这一切。她还说她老公比她小二十岁,现在他手中没有钱,只能老老实实照顾他。如果,他有钱了,还会天天来吗?枪都打不着他了。还说她女婿,如果她没有钱会在她面前扮孝子吗?她告诉我,一个女人要永远把钱捏在自己手里,到死才放手。
姜还是老的辣,我打心底佩服上海阿婆的精明,但是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学到她的一点一滴。
羞羞答答的名星妈妈
我们这里住着一位名星妈妈。她女儿是香港一位二线女明星,在香港也是家喻户晓的。她妈妈就生她一个女儿。
明星妈妈 ,也真不同于一般老人家。一个人住着单间,饭都要给她端到房里吃的,不会出来同大家一起吃的。她是老人院的阳春白雪,不会同那些下里巴人打成一片的。逢年过节老人院开联欢会什么的,请她出来,要提前一天通知她,然后,她会花很长时间打扮化妆。再请护理员帮她挑选穿什么衣服,最后,她也不会自己出来,也一定要老板亲自牵着她的手,然后,像新娘一样,羞羞答答的走出来。出来后,她会同每一个人礼貌的打招呼,然后再坐下。
她明星女儿来看她的时间不多。每次来时,她会拉着她女儿出来,向老板问好,还特地到我的小医务室和我打招呼。她女儿走后,她会拿钱托人去买西点奶茶分给我们吃,说是女儿吩咐的。但是,我们知道这是她自己出的钱。她爱面子。她女儿来探望,从来不会买东西给大家吃的。过年也不会发利是的。过年 ,家属都会给工作人员发利是的,也就是二十元,五十元,最多一百元。这是香港的风俗习惯。她明星女儿从来没有发过。不过她态度很平易近人,见人都是笑容满面的。
一直骂人骂到死的香港阿伯
香港何伯伯 ,脾气差的要死。一个孤寡老人,没儿没女。他天不怕地不怕。是政府综援金养着的。其他老人院不要他了,社工把他送到我们这里的。他患癌症晚期了。晚上睡不着觉,就大声叫唤。只要精神好点了,就在院舍里面转来转去。一天,他趁我不备,跑到医务室翻东西。我问他找什么,他说他要玛啡。玛啡是很厉害的止痛药,平时医院都是严格控制的。我肯定是锁起来的。他见我不给他,就骂骂咧咧走了。下班时 ,我准备去洗澡,见他在远处看着我,我也没有想什么,就进去洗澡了。洗到一半,灯突然灭了,热水也变冷水了,正好是大冬天 ,冷得我要命。我知道是这位阿伯的恶作剧。
没过几天,社康姑娘来给他洗伤口 ,他开过刀,身上还有伤口。他骂骂咧咧不让碰。后来,社康姑娘好言好语哄他,终于洗好了,社康姑娘走了,他还在大声骂爹骂娘,骂着骂后来就没有声音了,我以为他骂累了睡着了,还是不放心过去看看,他已经去世了。这位阿伯喜欢骂人,一直骂到死为止。
院友郑婆婆的儿子突然死了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院友郑婆婆老年痴呆加瘫痪 ,在老人家住了几年了。她唯一的儿子麦克是一家银行的高级职员 ,四十多岁了,独身。他喜好运动,身体很好,冬天也穿短的运动裤的。他家就在老人院附近的一栋高档住宅楼里面。每天,他会来看他妈妈。后来,他连续几天没有来了,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我们打电话给他家里也没有人接。这是极其不正常的。我们老板一直不放心,说他一定有事情发生了。后来,因为他连续几天没有上班,公司打电话给他也没有接,于是报警 ,警察去他家才发现他已经去世几天了。
这下热闹了,老板大包大揽慷慨激昂地说,郑婆婆儿子没有了,老人没有其他亲人,从此老人她养了。
我们都知道郑婆婆没有亲人。也都明白麦克有一套很贵的房子。那一段时间,老板都是亲自给郑婆婆喂食,还每天推着她在院里转来转去。比待亲妈还好。因为,老板的婆婆也住这里的,从来没有见她这么孝顺过。
一段时间后,有一批接一批人找到老人院,来探望郑婆婆。都是郑婆婆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有的从大陆来的,甚至有的从国外来的,都说是郑婆婆的远房亲戚。老板没有好脸色给他们看。后来,听说,郑婆婆儿子留下的产业给他一位什么亲戚继承了。老板找这位亲戚算回了郑婆婆儿子走后欠下的费用。
香港老人院,也是一个小社会。这里充满着烟火气,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人间的家长里短,江河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