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倾家荡产的故事(故事表哥假表弟真)
哥哥倾家荡产的故事(故事表哥假表弟真) “这事由不得她!”王主薄重重一拍桌子,“在家从父,我也是为她以后着想,你去劝劝她便是。” “我家衡珠性子执拗,怕她不肯啊!”王夫人担心道。 王主薄听说如今女婿已经家徒四壁,心中有了毁亲之意。他找来夫人商议道:“如今齐家彻底败落,听说那齐北川连饭都吃不上,还怎么准备六礼成亲!不如为女儿再求一份良缘,免得误了终身!” 听到夫君有悔婚之意,王夫人为难道:“齐家现今虽然败落了,可两家自幼许下的亲事,如今想要女儿再嫁,如何对齐北川言说?” 王主薄满脸不屑,“这事容易,只要派人去齐北川那里言说男女都已成人,催他早日行礼成婚。他如今衣食都没着落,拿什么成婚?那穷鬼到时必知难而退,情愿退亲。那时我要他写一封休书,从此两家一刀两断?”
今天说个离奇故事,有老婆的弄丢老婆,没老婆的倒白捡个良人;一心求财的分毫不得,无心金银的却落个盆满钵满。事情奇异,细思倒是天理昭昭!
在兖州府冀阳县,有位齐县丞,虽然官微言轻,可是却极其清廉,办事求理从不为钱,人称‘齐清水’。同县主薄姓王,与齐县丞是世交,于公于私都有不错的交情。齐县丞膝下一子,名叫齐北川,王主薄家有一女,闺名衡珠。两家既是世交,儿女年岁又相当,自然的早早定下亲事,来往时都以亲家相称,只待儿女成人便要完婚。
人生福祸旦夕间!这一年,一生清廉的齐县丞突然患了重病,病情一日重过一日,不到一月间便一命呜呼!齐夫人与夫君情意深重,齐县丞一死她就茶饭不进,没过一月就随着夫君撒手人寰。好好一个家只剩下齐北川,满心伤悲自不必说。
齐北川带着父母灵柩回家,按例要守孝三年。父母都已不在,如今只剩下北川一人勉强度日,家道不久便败落,最后只剩下几间破房,三餐都难以维持。
王主薄听说如今女婿已经家徒四壁,心中有了毁亲之意。他找来夫人商议道:“如今齐家彻底败落,听说那齐北川连饭都吃不上,还怎么准备六礼成亲!不如为女儿再求一份良缘,免得误了终身!”
听到夫君有悔婚之意,王夫人为难道:“齐家现今虽然败落了,可两家自幼许下的亲事,如今想要女儿再嫁,如何对齐北川言说?”
王主薄满脸不屑,“这事容易,只要派人去齐北川那里言说男女都已成人,催他早日行礼成婚。他如今衣食都没着落,拿什么成婚?那穷鬼到时必知难而退,情愿退亲。那时我要他写一封休书,从此两家一刀两断?”
“我家衡珠性子执拗,怕她不肯啊!”王夫人担心道。
“这事由不得她!”王主薄重重一拍桌子,“在家从父,我也是为她以后着想,你去劝劝她便是。”
王主薄铁了心要毁这门亲事,王夫人虽有不愿也毫无办法,只得来到女儿房中说了王主薄的意思。听闻父亲要悔婚,衡珠脸色一冷,正色道:“妇人讲的是从一而终,怎能因穷富而胡乱给女儿安排亲事!父亲如此嫌贫爱富,全然不顾伦理纲常,女儿恕难从命!”
“如果你父亲已派人去齐家催婚行礼,齐北川要是拿不出聘金情愿退婚,你就答应吧。”
“娘也是女人,说得什么话!”衡珠正言厉色道:“若是齐北川因家贫而无法娶我,孩儿宁愿终身不嫁,绝不再配他人。要是爹爹逼我,我唯有一死而全名节!”
王夫人没想到女儿如此倔强,若是苦苦相逼真怕她做出傻事,加上又心疼女儿,故而心生一计。既然夫君用齐北川家贫的由头悔婚,何不把齐北川悄悄的叫来,暗地里资助他银钱,以做成婚聘金,如此即可成全女儿婚事。
这一日,王主薄去东庄收租,有好几日不在家中。王夫人见机会难得,与女儿商量一番后,叫来园丁老郑。夫人吩咐他去请齐北川到自家后门相见,到时如此如此。老郑当即领命来找齐北川,一番打听下才找到他家破败的屋子,却不见齐北川身影,只有个白发老妪在家中。
一打听才知道,这老妪以前是齐北川的奶娘,齐县丞夫妇死后也无去处,就跟在公子身边,两人相依为命。老郑要见齐北川,老妪却说公子不在家中,早上就去十里外的姑姑家借粮了。原来齐北川有个姑姑嫁到了梁家,姑父早就死了,只有一个儿子梁不济,姑姑就和儿子儿媳一起过活。梁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是小康之家,因此齐北川时常来借粮。
见齐北川不在家中,老郑只好对老妪说道:“我家夫人有意成全他与小姐的婚事,趁这几日老爷不在家中,尽快来家中一趟,到时候夫人小姐会赠与金银以做聘金。此事十分紧急,万勿失约!”老郑再三嘱咐后,自回家给夫人覆命去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老妪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初齐夫人活着时,她曾和夫人去过梁家,依稀还记得路。老妪当下锁了房门,跌跌撞撞来到梁家。齐北川正和姑妈与表哥在房里吃饭,老妪进来急忙把这好事告诉了齐北川。姑妈听了大喜道:“这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撺掇侄儿尽快去王家见夫人和小姐。
遇见此等美事,齐北川自然满心的欢喜,可是自己一身褴褛,实在不好去见未来岳母,便想和表哥梁不济借件像样的衣服。怎知这梁不济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听到齐北川遇见这样的好事,早就在心里骂了几千次老天无眼!见他要借衣服,当即贼眼一转,生出害人毒计。他假意笑道:“恭喜表弟,真是洪福齐天!我这衣服自然有,可要是现在进城去王家,恐怕深夜才能到。王家深宅大院,虽然是你岳母让你去,可别人未必知道。如果黑夜间溜进王家,让不知情的遇见恐怕有麻烦。不如今夜你就睡在我家,明日早早起床再去不迟!”他转头又劝老妪:“老妈妈年岁大了,走路辛苦,今晚也在我家睡下,明天再回吧。”
齐北川姑妈还当这是儿子一番好意,帮着帮两人都留在家里过夜了。哪知这都是梁不济的奸计,他怕放老妪回家再遇到老郑,透露出齐北川不曾回家的消息,耽误了自己的诡计!这边安顿好齐北川在家里住下,那边梁不济就换了套新衣,谎称去访朋友,实则径直往城里王主薄家而来。
再说王夫人这边,她早早差遣园丁老郑打开后园门,悄悄等候齐北川。天色尽黑时,梁不济从黑夜里窜出来,穿的整整齐齐,神色却颇为慌张。他走到后园门,想进又犹豫着不敢进。老郑悄声问道:“官人可是齐公子吗?”
梁不济先是一愣,而后赶忙答道:“在下正是齐北川。因老夫人召见,特地连夜赶来,还望通报。”
老郑环视四下无人,将梁不济拉进园中,示意他随自己而来。一路上亭台楼阁精美别致,沿途房屋雕梁画栋,看的梁不济眼花缭乱。好半天才到了夫人内室,王夫人正坐在屋内等待。梁不济小门小户出身,不通文墨,何曾进过如此富贵人家,加上他又是个假货,心怀鬼胎,心里始终七上八下不安稳。硬着头皮上前与王夫人相见,慌乱下言语粗俗,礼节不妥。
王夫人见他这样好生奇怪,暗道:“怪了!眼前之人全然不似官宦子弟,言辞礼节粗疏不堪。”不过很快心道:“唉!如今他家徒四壁,都说人穷志短,哪里还能有官宦子弟的样子!”想到此,王夫人倒是愈加心疼这个女婿了。
喝过了茶,王夫人安排夜宵,准备请小姐出来相见。衡珠起初不肯,被母亲劝了一番,她心道:“父亲一心悔婚,万一最后弄了个一刀两断,今夜便是我和夫君的永诀。如若能见上夫君一面,日后死也无憾!”想到此,起身随母亲来见夫君。
进了内房,王母对女儿道:“女儿来见过齐公子。”假冒的梁不济抢先作了两个揖,衡珠红着脸施了万福,转身就要回闺房。王母拉住女儿,“你们从小定下婚约,早就是夫妻,何妨同席而坐。”说完,拉着衡珠一起坐到了桌旁。
从衡珠一进屋,梁不济一双贼眼就没安分。见到眼前女子文雅瑞丽,艳若桃李,直撩的他骨头发痒。衡珠姑娘还以为见到了真夫君,一肚子衷肠不知如何诉说,满心委屈无处倾诉,恨不得大哭一场。
酒菜摆上,王母说道:“今日行事仓促,只为成全公子与我家小姐婚事,还望公子担待。”梁不济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哪里、哪里’应付着。席间,王母又将女儿如何守志,怎样忠贞不二,叙说了一遍。梁不济本就不懂言辞,加之心里怀着鬼胎,只是支支吾吾应付着。吃了一会,夫人命下收拾东厢房,留公子过夜。梁不济假意推辞,夫人劝道:“不久后我们就是至亲,何必太拘泥礼节?我母女还有衷肠相告,今晚就住下吧。”梁不济心中狂喜,表面装的推迟不却,跟随丫鬟去东厢房住下。
安顿好假女婿,王母带女儿进了内房,屏退身旁丫鬟后,打开一只红木箱子,从里面取出银子一百两、银杯两对、金首饰一十八件,加一起约莫价值百金。将这些东西交给女儿后,嘱咐道:“为娘手中只有这些,你亲自去交给你未来相公,嘱咐他尽快上门提亲。”
衡珠害羞说道:“还未成婚,孤男寡女怎好独自相见。”
王母气笑道:“儿啊,事分轻重缓急,此时怎还讲那么多礼数!你爹爹眼看就要回来,你不去以情动之,就怕齐公子办起事拖泥带水,耽误了终身大事!再说齐家落魄多年,谁知他现在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万一有歹人见他手握重金哄骗他,到时候可悔之晚矣!”
衡珠听了确有道理,只好答应母亲,说道:“娘,毕竟是深夜,找个人陪我同去吧。”
“我叫管家婆送你去。”王夫人说完唤来管家婆,吩咐她等夜深时,悄悄送小姐去东厢房见齐公子。随即又附耳悄声道:“送小姐到东厢房后,你在门外等候不可进入,省的碍眼。”管家婆眼睛一转,已然会意。
再说假公子梁不济独坐东厢房,他心知夜里必有人来,因此始终未睡。果不其然,一更天时候,管家婆敲响门扉,小声说道:“小姐来拜会公子。”梁不济一个蹦跳来到门前,将小姐迎进屋内,管家婆在外将房门关闭。这梁不济在夫人面前手足无措,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可如今夜深人静,与温婉美人独处一室,倒是满嘴蜜语说个不停。
这衡珠小姐初见假公子梁不济时,尽是羞羞答答,欲拒还休。可如今身边没一个外人,与朝思暮想的情郎四目相对,也渐渐大方起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衡珠流泪诉衷肠,梁不济捶胸顿足话思念。丑态百出的梁不济,看在衡珠眼里却是忠贞情郎,只是不知一边为真,一边太假。衡珠在袖中摸出银两首饰,递给假公子梁不济,再三嘱咐尽快提亲完婚。梁不济笑眯眯收好金银首饰后,忽的一把抱住衡珠还吹灭了蜡烛,硬要求欢。衡珠怕叫喊起来被外人听见,坏了大事,加之如今二人即将成婚,只得任由梁不济胡来。
常言道:“三思而后行!”王夫人要私下赠金,成全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这本是天好的母爱善心!可这是女儿一辈子的大事,为何不嘱咐园丁老郑见上齐北川一面,当面告知此事?再者,千不该万不该,让女儿出来相见,又教女儿独自去东厢房叙话,这分明给歹人开了方便路!别说是假的,即便真是齐北川来了,也万不该如此行事!权且当成关心则乱,只是害了女儿终身。
再说梁不济得了便宜,次日天色将明才放衡珠小姐回去。早饭时,王夫人嘱咐梁不济:“我夫君不久就回,贤胥要早做打算,此事万不可耽误!”梁不济假意应允后,别了王夫人,从后花园出了王家。
走在路上,梁不济满脸得意,心道:“白白到手一个官宦家小姐,又得了这么多钱财,更是没露出丝毫破绽,万幸!万幸!不过今天齐北川就要来王家,那时候就要露出马脚。刚听那王夫人说王主薄不久就要归家,不如我回家再拖住齐北川留一天,明天再放他走。到时候差不多王主薄也回了家,那齐北川自然不敢去了。”心里打好注意,梁不济找个酒摊要了酒菜,吃到午后才往家走。
齐北川在姑母家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只因为没有得体的衣服,想走却走不了。姑母也焦急不已,找人去寻儿子梁不济,可一直没见到人影。无奈下,姑母来到儿媳周氏房中,问道:“儿媳,房里有你夫君的衣服吗?”
周氏道:“娘,夫君的衣服他都锁在箱子里,钥匙在他自己身上。”这周氏是东村周贡生的女儿,虽然生在乡野,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而且知书达理。周贡生算得上本地有名的豪杰,当初曾得罪过一个县衙的司官,惨遭陷害。幸亏梁不济的父亲找到舅子齐县丞,齐县丞也敬佩周贡生的英名,出力替他分辨,才免了牢狱之灾。因感谢梁不济父亲之恩,周贡生才把宝贝女儿许配给梁不济。这周氏虽是女流,性子却像父亲一样,带着一股侠气。自从嫁到梁家,见丈夫梁不济整日游手好闲,心里自然十分不悦,对梁不济从不称呼夫君,只叫他‘村汉’。如此情形下,夫妻间哪来的和顺,平日里梁不济的衣服都是自己收拾,周氏从不去管。
姑侄两个在家等的心急如焚时,只见梁不济迈着方步,满脸春色回到家中。姑母一见儿子就骂道:“你兄弟苦等你回来拿衣服,你却整夜不归,四处鬼混!”梁不济只当没听见,直接回到自己房中,把从王家骗来的金银首饰藏好了,才出来对齐北川说道:“只因被朋友缠着饮酒,耽误了表弟的好事,勿怪勿怪!眼看今日天色不早了,明天你再去吧。”
姑母怒气未消,见儿子还不肯拿衣服出来,接着骂道:“你只管把得体衣服拿出来借给表弟,他还有要事等着做,你管他今日还是明日去!”
齐北川闻言道:“顾母,不止是衣服,连鞋袜也要劳烦表哥借我。”
梁不济听了眼珠一转,借机说道:“我有双青缎鞋借给了邻村朋友,今晚就去要回来,明早你穿着去。”齐北川有求于人也不敢强求,只得按下焦躁,在姑母家又住了一晚。
到了次日,梁不济假装头疼,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起身。他慢悠悠的把衣服鞋袜一件件找出来,无非是耽误时间,坏齐北川的美事。好半天才弄好,齐北川小心的装到包裹里,交给老妪拿着。姑母又准备了不少白面瓜果交给齐北川,叮嘱道:“你的亲事若是说好了,尽快来告诉我,省的我牵挂。”
齐北川谢过了姑母,转身出门,梁不济跑出来假意相送,在一旁说道:“表弟,王家母女要赠金给你完婚,这听起来是天大的美事,可你与王家多年没有往来,突然叫你前去,也不能不防啊!依我说,你到王家时就正大光明的走正门,怎么说你都是他家的女婿,怕什么!若是拦着你不让进,你就大闹一场,让街坊邻居也知道是他王家嫌贫爱富。你到时可千万别走后门,那样被他们暗算都没人知道!”齐北川当成是表哥好意,附和道:“哥哥说的是,哥哥说的是。”
从姑母家走出,齐北川带着老妪先回到家里,将借来的衣服鞋袜穿戴在身,果然气场一变,十足的翩翩公子。可唯有借来的头巾大小不对,只好将旧头巾取下清洗,又让老妪借来熨斗烫的笔直,最后还不忘用墨水涂黑,这样一来又耽误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收拾停当,齐北川才移步进城来到王家。
齐北川径直走到王家正门,对门房道:“烦请通报老夫人,就说齐北川来访。”
门房道:“我家老爷不在家,小的不敢乱传。”
齐北川终是官宦子弟,不慌不忙道:“是老夫人叫我前来相见,你只管通报就是。”
门房见眼前公子言吐得体,也不敢怠慢,转身来到内宅禀告:“齐公子在外求见,要他进来还是请他离开?”
听齐北川又来,王夫人吃了一惊,心想这前脚刚走怎么又回?随即吩咐官家将人带到正厅落座,又命身旁管家婆去先去见齐北川,看他有何话说?
管家婆走到正厅门外,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察觉不对,慌忙回来禀告夫人:“来的公子是假的,不是之前来的那位齐公子!之前来的那位肥肥胖胖,脸色黝黑;如今这位白白净净,细高挑的身材。”
王夫人愈发糊涂,“有这等怪事?”她赶忙起身来正厅查看,从窗外往里面一瞧,果然不是昨天那位!这下王夫人慌了神,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进来与齐北川相见。仔细攀谈下,齐北川将父母家事、以往经过说得一字不差,且言语得体,看不出丝毫扯谎的样子。王夫人初见齐北川时,心中充满疑惑,此时一番答话丝毫不假,且行为言语颇有官宦子弟的样子,倒是真像一位真公子。
夫人问齐北川为何今日才来,齐北川答道:“前几日老园丁来我家传话,只因当时我身在姑母家,被琐事缠身,故今日才来。”
看来眼前人必是齐北川了,王夫人心里叫苦,那前一番假冒齐北川的是何人?她也顾不上齐北川,转身慌忙跑到女儿房间,将事情说了一遍,苦着脸说道:“这都是你爹不做好事,上天责罚我们!幸亏此事没人知道,此后也万不要对人说起,苦黄连就咽了吧!现今真女婿还在外面,可如今无钱财相赠,如何是好?”
好似惊雷打在头上,衡珠听完了事情经过,呆坐无言。短短几天间事情跌宕起伏,委屈、羞愤、悔恨,如何言说?该羞不该羞?该恼不该恼?该苦不该苦?一颗玲珑少女心,如被撕得七零八落!亏得衡珠姑娘还有几分主意,思量许久后,说道:“母亲先出去安抚齐公子,我自有办法。”
王夫人复又来到正厅,齐北川抢先道:“齐某父母早亡,家道尽以败落!万幸岳母大人不弃,大恩此生不忘。”心里即羞又慌的王夫人无言可答,让一旁的管家婆请小姐出来,与齐北川相见。好半天,衡珠才从后门进入,站在屏风后面,并不愿与齐北川对面相见。与心心念念的夫君近在咫尺,却无颜相见,只得隔着屏风说道:“哎!公子不该耽搁了时间,今日才来相见,辜负我母女一片美意!”
齐北川不明白与衡珠姑娘初次见面,为何她语气颇为埋怨,解释道:“小生前几日去了姑母家,只因一些琐事缠身,耽误了两日。今日既以相见,为何说辜负?”
屏风后的衡珠满脸泪痕,苦笑道:“天意弄人,三日之前,我还是齐公子的衡珠。可偏偏你迟了三日,如今已无缘侍奉公子,更不愿坏公子门风!如今更无法相助金银财帛,所幸我这里还有金钗两支,金坠一对,奉与公子以表心意。愿公子早觅良缘,日后勿念衡珠!”
公家婆将首饰拿来交给齐北川,他还以为衡珠要悔亲,哪里肯要。见他不收,衡珠叹道:“公子要是心有不甘就先留下,不久衡珠自有交代!”说完,衡珠呜咽着转身,回了自己的闺房。
这下弄得齐北川愈发糊涂,转向王夫人问道:“小婿虽然清贫,可今日并非为金银首饰而来。我看衡珠小姐似乎并不想委身与我,既如此,为何让人将我唤来?”
王夫人有口难言,“我母女并无异心,只因公子姗姗来迟,不以婚姻大事为重,故而小女心有埋怨,公子千万不要多心。”
齐北川哪里肯信,只当作是这母女消遣自己,“往日我俩家世代交好,如今一死一生,一贫一富,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三日前可嫁,如何三日后就嫁不得?”
齐北川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王夫人有口难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正为难间,忽听内宅一阵嘈杂,有一丫鬟满脸惊慌跑过来,说道:“夫人,大事不好!快救小姐!”
几句话吓得王夫人一阵眩晕,恨不得再生出两只脚,跌跌撞撞跑到女儿闺房。只见房梁挂着罗帕一条,衡珠直挺挺挂在上面。众人七手八脚解救下来,早已没了气息,满房人都哭了起来。
听闻小姐自缢,齐北川还当是这母女做的圈套,仍在正厅不肯离开。哭了一阵,王夫人强忍悲痛,让管家婆将齐北川请进来。来到闺房内,齐北川一眼看见衡珠直挺挺躺在牙床上,脸无血色,哪里还是个活人!王夫人哭道:“贤婿,再来看一眼你这没过门的妻子吧!”万想不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阴阳两隔,齐北川此时五内俱崩,唯有放声大哭。
“贤婿,此皆上天不愿成全,多哭无益。这里并非是你久留之地,再留下恐怕要惹出事端,快快回去吧。”王夫人说完,让管家婆将小姐的金叉和金坠塞给齐北川,送他出门。齐北川虽不愿离开,可也哭不活衡珠小姐,只得哭着离开了王家。
送走齐北川,王夫人一面安排人成殓女儿,一面派人去寻丈夫。就说是女儿因不愿悔婚另嫁,一时想不开自缢身死。王主薄急忙赶回家中,看着已无人气的女儿,懊悔不迭,大哭不止。
再说齐北川失魂落魄回了家,看着衡珠相赠的金叉金坠,眼泪止不住留下,唯有哀叹命运多舛,只当是自己福薄命浅。次日,齐北川勉强打起精神,将借来的衣服鞋袜包好,去姑母家归还。梁不济知道表弟今日会来,早早就躲了出去。见到姑母,齐北川又流着泪,将衡珠自缢的事讲了一遍。没想到好好的事成了这样,姑母连声感叹,为自己的侄儿忧愁不已。
傍晚时分,梁不济才鬼鬼祟祟回了家,问母亲:“今天表弟来了吗?他去没去王家?”
“你这个表弟真是命苦!”姑母满脸惋惜道:“你表弟昨天一早就去了,本想着赠金成婚,天大的一桩美事。可谁能料到,那衡珠姑娘竟然自缢身亡!”
“死了!”梁不济不觉失口说道:“可惜了一个俊俏的小娘子!”
姑母闻言一愣,“你怎么见过衡珠?”
梁不济自觉说漏了嘴,支支吾吾遮掩不说。母亲深知这个儿子平日里游手好闲,胡作非为,没有什么坏事不做。她拉着梁不济,逼问他为何见过衡珠?梁不济被缠着脱不了身,而且眼前的是自己母亲,一咬牙就把顶替齐北川混入王家的事说了。
听完梁不济做的恶事,姑母气的全身颤抖,骂道:“如何禽兽之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你的亲事还是你舅父帮忙作成,如今你恩将仇报,坏你表弟的姻缘,又害了衡珠姑娘一条性命,如此作奸犯科,你心何安?”姑母左一声禽兽,右一声败类,将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梁不济不敢开口,只好挣脱了母亲转身回自己屋子。
梁不济妻子周氏早已在屋中将母子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他平日就不屑梁不济所作所为,不曾想如今又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她将房门紧闭,在里面痛骂道:“如你这般禽兽不如之人,上天必降恶报,休想善终!从今日起,你是你,我是我,再也不是夫妻,没有半点瓜葛!”梁不济被母亲骂了半天,心中早就是一肚子气,现今又被妻子痛骂,气的他一脚踹开房门,揪着周氏头发打起来。听儿子又在撒野,姑母跑过来拉开两人,将儿子赶了出去。周氏捶胸顿足,哭的死去活来,姑母如何也劝不住,只得雇了一乘小轿将儿媳送回娘家。
经此一事,姑母又怕又气,既恨儿子做出如此恶事,又担心事情败露儿子要偿命。当晚一夜未睡,次日就病在床上起不了身,一直病了十多日,最后免不了一命呜呼!周氏听说婆婆死了,赶回来奔丧。梁不济一见周氏,骂道:“臭婆娘!还当你要在娘家住一辈子,滚回来做什么!”
周氏毫不示弱,对骂道:“你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气死自己老娘,少来和我张牙舞爪。若不是婆婆死了,打死我也不想见你这‘村汉’的面!”
“我害怕找不到老婆?当我愿你看你这泼妇!”梁不济指着周氏怒骂:“今天我就休了你,再敢来,我打折你的腿!”
周氏满脸不屑,“我宁愿终身守寡,也不愿看见你这不义之徒!”夫妻俩本就没什么情分,今日既然话已经说到这,梁不济当即写了休书交给周氏。周氏在婆婆灵前哭了一场,尽了情分,从此和梁不济一刀两断。
再说王夫人这边,自从女儿自缢,她整日以泪洗面。一日,她突然想到:“信是园丁老郑送去的,那个冒牌的黑胖子也是他领进来的,即便不是这两人串通,恐怕也是老郑把这事漏给了别人。”等丈夫不在家时,她将老郑叫到中堂,严加讯问。这老郑当初去送信,并未将此事透漏给别人,是齐北川因为要借衣服鞋袜才惹来了恶人。先来的是假女婿梁不济,三日后来了齐北川,王夫人心里明白有两个人,老郑却不曾见到真的齐北川,一直以为自己领来的就是齐北川。稀里糊涂下,老郑哪能分辨得明白?王夫人以为他不说实话,喝令家丁把他打翻在地,重打三十板子,直打的皮开肉绽。
王主薄一日到花园散心,见园中落叶满地,想叫园丁老郑来打扫,却从下人那里得知老郑被夫人毒打一顿,现还在养伤。王主薄知道老郑平日老实忠厚,不明白为何夫人突然要重责他,便叫人扶来老郑询问。老郑心里有气,加之又是老爷亲自询问,老郑就把去找齐北川来府,以及和小姐深夜相会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王主薄听完勃然大怒,当即赶到县衙告下齐北川,要他给女儿抵命。知县派出官差,将齐北川押到大堂。齐北川是个老实人,当堂讲出事情经过:“小姐曾赠与金叉两支,金坠一对,至于后园私会之事,从来未有。”
知县把园丁老郑叫到大堂对证。这老郑人老眼花,此前黑夜里见到假公子,本就看不清面目,加上王主薄早就有所吩咐,因此一口咬定齐北川曾深夜来过。
有老郑的人证,加上王主薄平日里没少孝敬自己,知县便命衙役严刑拷打齐北川。齐北川一届书生,哪里受过这样拷打?很快便撑不住,只得违心招供:“王夫人好意相招,将金叉金坠相赠,助我成亲。我因见衡珠貌美,顿起淫心,当夜趁机强行侮辱。三日后我又去王家,再次要非礼衡珠,致使她羞愤自缢。”
录好供词,齐北川画了押。知县得知齐北川虽与衡珠有婚约,可一直未行礼成亲,不可以夫妻而论。因此,最后判了齐北川逼奸致死,秋后处决。
很快王夫人就知道了此事,心中大惊。又听说齐北川家里只有一个老妪,现今也吓得病在床上,哪里还有人管牢里的齐北川!此事隐情王夫人心知肚明,恼恨自己害了齐北川。她私下弄了些银两,命管家婆送到牢里打点,又劝丈夫保住齐北川的性命。王主薄痛失爱女,一心要齐北川抵命,哪里会替他求情。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很快在县城里传开。王主薄又恨齐北川坏了自家的名声,更是一心致他于死地。
有一位御史名叫宁常,父亲与王主薄是同年的进士,因此王主薄称他为年侄。此人聪敏善查,办了不少冤假错案。他此时正巡按兖州府,几日后就要到冀阳县。王主薄听说这位年侄要来,提前派人把自己的案子告知宁常,希望他尽力几分。宁御史口中虽答应,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三日后,宁御史巡查到冀阳县。到了县衙后,他当即命人拿来案卷,依次审阅。当看到齐北川案子时,发现供词疑点颇多,随即派人将齐北川带到大堂,问道:“你手上的金叉金坠是初次去王府时,衡珠相赠的吗?”
“小人只去过一次王府,并没有二次。”
宁御史拿起手中供词,“这上面明明白白写的你初次去王府后,三日后又去,为何?”
“冤枉!”齐北川叩头不止,诉道:“小人父亲在世时,为我定下和王家衡珠小姐的亲事。因父亲为官清廉,他去世后家道败落,小人无力成婚。岳父王主薄见状便有心悔亲,岳母却不肯,于是私下派园丁老郑来唤小人去,许诺赠金完婚。小人接信后因琐事缠身,三日后才去。去的那日只见到了岳母,与衡珠姑娘也只是隔帘说了几句话,连面都没见过,哪里来的奸情?”
“没见过衡珠小姐?那金叉金坠是谁赠给你?”
齐北川道:“那日小姐站在屏风后,埋怨我来得迟,误了姻缘。并说已无金银相赠,只把金叉金坠相赠,权且留个纪念。当时我还以为她要悔亲,与岳母争辩了半天。最后不曾想衡珠小姐突然在房中自缢,现在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宁御史微一思索,“这么说,你并没有深夜由后园进入王家?”
“小人不敢蒙骗大人,确未曾深夜去过。”
宁御史审案多年,极会识人。见齐北川言辞恳切,面无奸相,所说应该不假。他心道:“若是王家母女叫他去,赠金以成婚,为何只送了金叉金坠二物?衡珠姑娘见他后言辞颇为抱怨,声称迟了三日误了大事,看来必是事先有人冒名顶替,不止骗财还有骗奸!衡珠姑娘见到齐北川后才知所托非人,坏了身子,以致羞愤自缢。”
想到此,宁御史将园丁老郑唤到大堂,问道:“你到齐北川家里时,可曾亲眼见到齐北川本人?”
“小的不曾亲眼见过。”
“不曾见过!”宁御史重重一拍惊堂木,“你都不曾见过齐北川,为何那夜来的人你就认定是他?”
“大人容禀。”老郑脑门冒出冷汗,“那夜来人自称是齐公子,特来赴约。我也是奉了主母之命才引他进宅,小人万不敢胡言。”
“那人进宅后,何时离去的?”
老郑想了想,“听说主母留他饮酒留筵,又送了不少的东西,一早才走。”
宁御史又问老郑,“那齐北川第二次到王家,可是你领进去的?”
“不是,他第二次来走的是正门,小人并不知道。”
“他第一次去王家为何不走正门,偏要到后园找你?”宁御史再问。
“我家主母让我送的信,就是要他从后园进府。”
宁御史转头望向齐北川,问道:“你岳母要你到后院,你为何却走的正门?”
齐北川道:“岳母虽是邀我进府赠金以完婚,可毕竟多年未有来往,我不知其中真假,怕到后院偏僻处遭人暗算。因此我才走的正门,并没去过后园。”
听完两人证词口供,分明是两回事,其中出入颇多,当中必有蹊跷。宁御史又指着齐北川问老郑道:“那夜来后园的人,可是这副容貌,你可认的请?你再仔细辨认,万不可胡言乱语!”
老郑侧身又看了看齐北川,勉强道:“那夜他来得晚,夜色又黑,小人认得也不是十分真切,应该就是他。”
宁御史一时没了头绪,问道:“当初你去齐北川时,他并不在家,此事你告诉了谁?”
“齐北川当时出门了,家里只有一个老妪,小人对他说了夫人的口信,当时并没其他人在旁。”
宁御史沉吟半晌,心道:“听完二人供词却毫无头绪,如何辨明案情?”思索半天,又问齐北川:“你说家住城外,离城多远?王夫人的口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人家住北门外不到十里,老郑来我家送口信后,我当天就知道了。”
宁御史一拍桌案,喝道:“齐北川,你适才说三日后才去的王家。既然当天就收到口信,这等天大的好事,路途又不远,为何拖了三日才去?”
“老爷息怒,容小人细禀。”齐北川急忙解释道:“小人家贫,老郑送信那天我恰好去姑母家借粮。当天家中老妪找到姑母家,说了王夫人相邀。本来我有意当天就去,可无奈衣衫褴褛,只好向表兄借衣充充门面。当时表兄劝我说天色已晚,次日再去。第二日表兄又不知去了何处,很晚才回家。因此,这事被耽搁了两天,直到第三日我才去王家。”
宁御史眼珠一转,问道:“你表兄知不知道你为何借衣?”
“知道,当时老妪来姑母家送信时,姑母和表兄都在一旁。”
“你表兄以何为生?姓甚名谁?”
齐北川答道:“表兄是庄户人家,名叫梁不济。”
至此,宁御史心里渐渐有了打算,让一干人先行退下,择日再审此案。
梁不济自从听说齐北川问成了死罪,不但没有丝毫愧疚,反倒宽心不已。一日,梁不济在家中闲坐,忽然听见门前喧闹不已,他出来从门缝向外张望。只见门外有个买布的商人,自称是南昌府人,几日前来此地贩卖布匹。今日接到家中噩耗,父亲突然身故。因为要赶回家奔丧,手里又有几百匹布没贩出去,急于找个买主,情愿降价出售。
一旁看热闹的人不少,有人想买一匹,有的要两三匹,那布商都不肯卖,说道:“我着急回家奔丧才贱价出售,这么零星的卖,何时才能起身回家?谁要是能一起都买去,我宁愿再便宜些。”
梁不济见有利可图,推门出来问道:“你还有多少布?想卖多少钱?”
“手头还有四百多匹,就算便宜出手也得两百两。”
“这么多布匹,一时半会去哪找买主?”梁不济满脸奸笑,“要想早日离开,还是多便宜些,才有人愿意接手。”
布商满脸为难,“这些布卖两百两已是低价,要是有人全买下,我再便宜十两。只求尽快脱手,早日回乡奔丧。”
梁不济走到近前,将这些布匹反复细看,嘴里不住道:“好布!”
那布商拦住梁不济,轻蔑道:“你也不买布,休要胡乱翻动,耽误我生意。”
一听这话,梁不济急道:“翻翻又怎样,你怎么知道我买不下!”
“好啊!”布商满脸嘲笑,“把银子拿出来,随便让你看。”
梁不济挺直腰,大声道:“你要是肯打八折,我出八十两银子,买你一半布匹。”
“胡说!我本就是降价出售,如何再给你八折?况且你只买一半,另一半我卖给谁?不还是一样耽误时候。”那布商满是讥讽,“此地人家不少,就没一个财主,四百匹布也买不起!算了,还是去别处看看。”
梁不济本就没什么城府,听布商满是讥讽,哪里肯丢了面子?况且这些布匹价格着实便宜,一进一出怕是有不少油水,便说道:“你这外地布商好生欺负人!我今天偏要把你的布都买下。”
“四百匹,你真的都买了?要是这样,我便宜你二十两。”
梁不济一口咬定要便宜四十两,布商却不肯,一旁众人劝道:“你着急将布脱手,好不容易才遇个买主,何必还如此计较?不如各让一步,一百七十两,大家都方便。”布商还是不想让步,不过架不住大家伙劝说,咬牙道:“罢了!看在大家伙的面上,就再让他十两。不过要快些把银子给我,今夜我还要连夜赶路。”
得了便宜,梁不济笑道:“我手头一下凑不够这么多银子,不过我这有几件首饰,冲抵银子如何?”
布商道:“首饰还不就是银子,只要作价公道,有什么不可。”
见布商同意了,梁不济将他和几位邻居请到家中。他拿出一百两银子和不少金银首饰,众人一同估价,凑够了一百七十两交给布商,随后收了布匹。此一番占了不小的便宜,唯利是图的梁不济欢喜无限。
原来这卖布的商人,正是宁御史假扮。他秘密吩咐手下一位姓王的千户,找来这些布匹。随后二人扮作客商和随从,演了这一场好戏。
回到县衙,宁御史当即命王千户捉拿梁不济,又派小厮将王主薄请到府中。不多时,王主薄来到县衙,宁御史后堂摆酒招待。席间,王主薄又提起自己女儿的案子,求宁御史尽快结案。宁御史笑道:“今日请老年伯来此,正是为了此案,这一次定要判个明白。”话落,从袖口中取出几件首饰递给王主薄查看。王主薄一眼就看出是自家之物,惊问道:“从哪里得来?”
“老年伯稍安勿躁!令千金之所以遭遇不幸,恐怕就在这几件东西上。容小侄现在出堂问案,保管给令千金一个公道。”宁御史走出房门,吩咐左右将齐北川、梁不济一起带到大堂开审。
堂上,宁御史喝道:“梁不济,说说你在王主薄家干的好事!”
这一句喝问好似晴天霹雳,梁不济额头立刻渗出了冷汗。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正欲开口狡辩时,只见宁御史命差人将几件首饰放到他面前,问道:“你些东西可是你的?从何而来?”
梁不济登时傻了眼,再抬头向上看,那御史可不正是卖布的商人。他登时瘫在堂上,不住道:“小人该死!”
宁御史道:“事情如何你心知肚明,证物也摆在你眼前。你老老实实说出事情,我不让你皮肉受苦!”事已至此,再抵赖也无非自讨苦吃,梁不济只得一五一十招了。供词道:“表弟齐北川,岳母赠他金。一旁知此事,起了贪念生。趁夜黑,扮北川。夫人增了金银,留宿骗了衡珠。三日后,小姐自缢衡量,北川陷入死牢。”
宁御史看过了供词,将园丁老郑唤入大堂,手指梁不济问道:“你仔细看一看,那夜去王府假装齐北川的,可是眼前人?”
老郑睁大了眼,仔细看了半天道:“老爷,就是他。”
宁御史重重一拍惊堂木,喝令衙役重责梁不济八十大板,将齐北川身上长枷打开,套在梁不济身上,因谋财骗奸,秋后处决。当堂放了齐北川,金叉两支及金坠一对,仍判还于他。其余银两首饰还与王家。
却说王主薄在后堂,听了这一番审案,既惊骇又佩服。宁御史退到后堂,王主薄再三称谢道:“若非贤侄机敏善断,小女之冤枉恐怕终不见天日!不过还有一事,那梁不济怕是从我家骗走不少首饰,除了刚才看到的,肯定还有。还请派人捉拿梁不济妻子,找出贼赃!”
“这个容易。”宁御史立时行书,命冀阳知县捉拿梁妻严审,将剩余贼赃追回。见到上级文书,知县不敢有丝毫怠慢,从监牢押出梁不济,问道:“你妻姓甚名谁?你的案子她是否知情?”
梁不济对妻子周氏怀恨在心,正好临死拉个冤死鬼,说道:“我妻周氏,就是我的同谋!”知县当即派人去拿周氏到官。
再说梁妻周氏,她父母双亡,自从离开梁家后就和哥嫂住在一起,靠做些针线度日。这一日,周氏的哥哥在县里听说要捉拿她,急忙奔回家告诉周氏。周氏听了却不慌:“哥哥休要慌乱,妹子自有办法。”说完,周氏找出了休书,径直来王主薄家里,求见王夫人。
一见周氏,王夫人眼睛一阵发花,这不分明是女儿衡珠?待周氏走到近前,才看清是个标致的妇人。王夫人问道:“你是谁?见我为何事?”
听到问话,周氏跪拜在地,答道:“我乃梁不济之妻周氏。因他所行不义,恶事做尽,恐被连累,我早已要了休书,和他再无半分关系。现今官府认定我是他的同谋,求夫人救命。”说罢,取出休书交给王夫人查看。
王夫人取过休书,正要观看。突然间,周氏扯住王夫人衣袖,失声痛哭道:“母亲,爹爹害得我好苦!”这声音传入王夫人耳中,弄得她一阵失神,分明是衡珠的声音!这下勾起了王夫人伤心事,抱着周氏哭道:“儿,娘在这,你要对我说什么?”
只见周氏双眼紧闭,幽幽的哭道:“孩儿一时失察,失身恶贼,无颜再见齐公子,只好自缢身死,以证节烈!可是爹爹不辨是非,差点害死齐公子,幸好最后沉冤得雪。只是齐公子如今还是孤身一人,终究是我母女害了他。若是母亲还念着孩儿,就请替我与爹爹说声,周全齐北川婚事。如此,孩儿在九泉之下亦无憾!”说罢,周氏跌倒在地,夫人也哭的昏死过去。一旁管家婆和丫鬟赶忙上前相救,半晌才唤醒。醒来后,周氏仍是呆呆的坐在地上,问她刚才的事,却是全然不知。
王夫人看着眼前的周氏,复又想起苦命的女儿,自然又是痛哭一番,半天才止住。稳住心神,问周氏:“你爹娘可还健在?”
“回夫人,小女父母俱已亡故。”
擦了擦泪水,王夫人试问道:“我女儿命苦,早早离我而去。如今见了你,好似见我女儿衡珠,你可愿意做我的义女?”
“即便在夫人身边做个丫鬟已是万幸,何况义女!母亲在上,孩儿叩拜。”周氏当即跪倒叩拜。王夫人大喜过望,自此将周氏留在身边。
旁晚王主薄回家后, 夫人将白天之事说了一遍。听说周氏早已被梁不济休了,并未参与此案,王主薄便书信一封,连同休书一起送到县衙,免其责罚。夫人把周氏引来和王主薄相见,王主薄见她稳重得体,就同意夫人收为义女。夫人又说起女儿附身之事,与丈夫商量道:“女儿千托万嘱要成全齐公子婚事,如今既已收了周氏做义女,何不将她许配齐公子?一则,续了两家姻缘,二则,了却女儿心愿。”
经此一事,王主薄又悲又悔,此前差点害了齐北川性命,更是懊悔。如今夫人说得有理,王主薄怎会不答应?他怕齐北川生疑,亲自到了他家里谢罪,又说了续亲之事。齐北川推辞不过,便也应允,只待择日成亲。
事有凑巧,王主薄在齐北川面前,只说将一位过继的远方侄女许配给他。王夫人在周氏面前,也只是说将他许配一位秀才,并未讲姓甚名谁。因此,到了成婚之夜,周氏才知道嫁给我齐公子,齐北川才晓得娶了梁不济前妻周氏。自此,两夫妻生活和睦,对王主薄和夫人又十分孝顺。王主薄膝下无子,齐北川受了一份偌大家业,安心发奋读书,连科及第。后来生了二字,一姓齐,一姓王,续了两家香火。梁不济则子孙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