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海请客(富厚堂藏书楼的守护人)
刘建海请客(富厚堂藏书楼的守护人)王子陵为人忠诚老实,看护书楼十分尽力。一次,因曾宝荪七叔(即曾广钟)因笃信耶稣烧了些所谓异端的书册及章回小说,王子陵难以阻止,急得几日几夜寝食不安,他苦苦哀求,方救出一部分。1916年,郭太夫人去世,曾府家人陆续外出,人去楼空,其后20余年无一主人在家。整个富厚堂就是王子陵一家四口和一门房住在里面,书楼全靠他们维持。若干年后,曾宝荪在台湾回忆乡居岁月时说:书楼建成以后,曾国藩信告儿子纪泽说:“家中书籍,亦须请一人专为管理,否则伤湿、伤虫。或在省城书贾中找之。”私家藏书,找书贾中专业人员管理,可见其对管理要求之高。曾府于是礼聘专人严格管理,彭芳六、贺老头先后成为藏书楼管理员,他们管书甚严。民国初年,贺老头告老回家,推荐为富厚堂做衣服的裁缝师傅王子陵接任。富厚堂南侧藏书楼如果说曾国藩故居富厚堂是湖湘文化的皇冠,那么它的四座藏书楼便是皇冠上的明珠。宅南的藏书楼为“公记”“朴记”。“公记”收藏的是
生前,她只是一位普通的乡下慈祥老太太;死后,噩耗牵动了散居于祖国四面八方的曾国藩后裔的心,他们在老人的灵堂奉上了深情款款的祭文,挂上了精心撰写的挽联。挽联曰:
女承父志守兰台,数十载殚精竭虑,视书楼若命、曾府如家,长教后嗣铭高德;
寿尽天年骑鹤驾,七八月惨日愁云,看荷叶垂头、素花失色,不忍先生赴远行。
这位“视书楼若命、曾府如家”的老人就是王席珍。自民国初年至共和国成立,她与父亲王子陵守护富厚堂藏书楼近四十年,见证了“毅勇侯第”最为纷繁复杂的急剧变迁,留下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
女承父志守书楼
富厚堂南侧藏书楼
如果说曾国藩故居富厚堂是湖湘文化的皇冠,那么它的四座藏书楼便是皇冠上的明珠。宅南的藏书楼为“公记”“朴记”。“公记”收藏的是曾国藩毕生所写的奏章、书信、诗文、日记和他珍爱的书籍10万卷,藏书种类主要有经、史、子、集和各个省、县之方志,地方志的收藏是曾国藩藏书的一个重要特色。“朴记”收藏的是曾纪泽的文档和书籍,内容主要包括经、史、子、集和西洋文化书籍,曾纪泽在出使英、法时采购了大量的西方国家政治、教育、医学、农学等外文书籍。宅北藏书楼为“芳记”收藏的是曾纪鸿、郭筠夫妇的天文历算、星卜医相及章回小说等,曾纪鸿是近代著名数学家,所以数学著作是其藏书一大特色。其四为思云馆,它是富厚堂围墙内唯一一栋独立的房子,咸丰七年(1857)曾国藩在家丁艰期间亲自营建,初为曾氏家庙,左为曾氏精藏图书的地方,即“三经三史三子三集三实之室”。抗战期间,艺芳女校从长沙转运回来的图书即藏于此。
藏书楼远景
书楼建成以后,曾国藩信告儿子纪泽说:“家中书籍,亦须请一人专为管理,否则伤湿、伤虫。或在省城书贾中找之。”私家藏书,找书贾中专业人员管理,可见其对管理要求之高。曾府于是礼聘专人严格管理,彭芳六、贺老头先后成为藏书楼管理员,他们管书甚严。民国初年,贺老头告老回家,推荐为富厚堂做衣服的裁缝师傅王子陵接任。
王子陵为人忠诚老实,看护书楼十分尽力。一次,因曾宝荪七叔(即曾广钟)因笃信耶稣烧了些所谓异端的书册及章回小说,王子陵难以阻止,急得几日几夜寝食不安,他苦苦哀求,方救出一部分。1916年,郭太夫人去世,曾府家人陆续外出,人去楼空,其后20余年无一主人在家。整个富厚堂就是王子陵一家四口和一门房住在里面,书楼全靠他们维持。若干年后,曾宝荪在台湾回忆乡居岁月时说:
一九一六年后,祖母仙逝,后来家中陆续搬出老家,差不多二十年并无一个主人在家,上房地下都长出了很多笋子和小树,房屋荒芜成这样,但是王子陵的书楼照拂得仍是一尘不染,毫不懈怠一点。七七事变后,第二年四弟昭杭回家后,开始整修房屋,清除杂草,搬进居住。我们人未回来时,觊觎富厚堂书籍的人实不少,尝借词窥视接近,但都被王子陵婉言拒绝,使觊觎者知难而退;或请地方绅士排解,得免于书册散失。比起忠襄公家中藏书,散失得未剩一本,这真是有天渊之别了。我们于一九四二年由香港回家乡——富厚堂时,书楼藏书,仍然是富厚堂的精神中心,书楼一尘不染,书籍琳琅满架,类别、目录分明,这是王子陵之功。
藏书楼
在曾府家人全部外出、无人监管他的情况下,王子陵仍然兢兢业业,“看护书楼,亦如自己生命”。1918年起,因想借阅富厚堂藏书或是以借阅为名打藏书主意的人实在不少,他专门设立了图书借阅登记簿。今检湖南图书馆所藏“民国七年图书借阅登记簿”,我们可以看到他登记的“明德中学师生”等单位和个人借书的记录,一笔一划,非常认真。王子陵为富厚堂藏书的管理所付出的辛勤劳动,曾宝荪高度肯定:
王子陵先生二十余年来管理我家的书册,丝毫不苟。他并不是不知道书可以卖钱,但他不肯做这种不诚、不忠的事,真是个任劳任怨负责尽职的好人。
藏书楼
后来,王子陵因老迈年高,体力不支,有意将书楼管理的方法传授给二女王席珍。1931年,王席珍经曾府同意协助父亲管理书楼,女承父业,成为书楼第四代管理员,从此与曾府及书楼结下了不解之缘。
爱书如命付青春
王席珍十三岁开始协助父亲料理书楼,王子陵对女儿费尽心血培养,他隔三差五到书楼看看,指点迷津。1942年,王子陵见女儿已能胜任,方放手让她正式接管书楼。他叮嘱女儿:“书籍、文书是无价之宝 要象爱护生命一样加以爱护”。父亲的叮嘱让王席珍更加一丝不苟,每天一大清早,她就来到藏书楼,在五花八门、密密匝匝数十万卷的文书档案和书籍中,打扫灰尘,修补书籍,补抄书目,定期晒书、除虫等,数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王席珍当时看管书楼每月报酬是一石谷(计150斤)和一块光洋。抗战时期,曾宝荪回富厚堂,见书楼窗明几净,藏书完整,乃每月加谷一石。曾宝荪在家期间,她再度执鞭教育侄辈学习英文,让王席珍也参加学习三年,进步很快,能做到按英文字母摆书,按名寻书,查找英文资料。
曾府藏书楼的管理十分严谨,视藏书楼为机要重地,未经允许,均不得擅上藏书楼。曾宝荪、曾约农在家时,他(她)们要看的书都由王席珍按其开列的书目找书、取书。现居北京的曾宪源深情回忆:“父亲(即曾昭权,湖南大学电机系主任、教授——引者注)每年寒暑假都要回富厚堂,上书楼看书、读书、抄书。”1944年春,广西通志馆吕集义等征得曾约农同意借阅《李秀成自述》亲笔件,曾约农安排兄弟与王席珍轮番陪护抄写拍照。后来,曾昭棉先生回忆此事:“那次我在藏书楼陪抄了两天。”
1942年,曾宝荪、曾约农等因香港沦陷,辗转回乡避难。为逃日寇祸乱,带回了艺芳女校的图书约十多架藏于思云馆,书籍大多是辞海、辞源等词典及英语书籍,王席珍整理抄写了思云馆藏书书目。1988年9月,时任双峰县图书馆馆长的胡卫平先生采访王席珍时,她说:
公记书楼的书目是原来的。朴记、芳记和思云馆曾由我补抄过。公记、朴记、芳记等书目都统一放在公记书楼。思云馆的书目放在思云馆内。书目厚度为一尺五左右。
1950年11月,曾府藏书楼被政府接管,湖南省文管会负责人陈浴新及保管组长陈粹从双峰县城步行70余里,组织人员对藏书楼的书籍资料进行了初步清理,从中挑选了他们认为最为重要的200余担,分四船装载运往省城长沙,封书时叫王席珍去看了一下。在乡下,一个女孩子很早就该谈婚论嫁了,但王席珍默默地守护着曾府书楼二十个春秋,任青春的岁月无声地流走。她还因为有一段在曾府工作的“罪过”,一直到40岁都未提婚事,以至终身未育。许多年以后,王席珍老人不仅没有后悔当富厚堂藏书楼的管理员,她依然为当年书楼的书籍有所散失而心疼不已:
一九五〇年冬,有陈器衡等人前来富厚堂封书,封书时叫我去看了一下,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书楼。但我以后在富厚堂的地下、角落到处都看到有书,可能失散了不少。
相濡以沫度晚年
1958年,对王席珍来说特别不寻常。因父母只有三个女儿,王席珍立志终生不嫁也要做服侍二老的孝顺女儿,这一年,为富厚堂管理藏书近二十年的父亲王子陵离开了人世。因为有一段在曾府工作的“罪过”,离开富厚堂藏书楼已经多年的王席珍一直未提婚事,以至后来终身未育。这一年,四十岁的王席珍也终于成家了,她与丧偶的湘潭某军工企业采购员黄凤仙结为连理。这个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就安在富厚堂北侧的东山别墅两间平房里。尽管有条件随丈夫去过城市生活,但由于对富厚堂藏书楼、对曾府有一种挥之难去的情感,她依然愿意悄悄的守护于此,终老于此,甚至长眠于此。
丈夫黄凤仙长年累月奔波在外,王席珍则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在曾府中学到的知识 她成为当地的才女,曾担任过大队会计等职。丈夫老家一位兄弟夫妻俩先后因病去世,留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她立马接了过来,把她当亲生女儿抚养,加上丈夫和前妻留下的儿子,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撑持家庭,抚养两个孩子成才。
2010年1月8日,曾国藩第六代孙、北京市海淀区某小学校长曾樾先生
回乡时看望王席珍老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富厚堂旅游开发与文物保护升温。1995年,成功召开了“全国首届曾国藩学术研讨会”,富厚堂的保护修缮首先从宅南藏书楼的修复开始正式启动;1996年元月,湖南省人民政府将富厚堂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6月10日,国务院公布富厚堂为全国第六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富厚堂和它的藏书楼终于取得了应有的文物保护地位;2006年11月30日至12月2日,2006’双峰国际曾国藩学术研讨会暨中国首届曾国藩文化旅游节胜利召开,国内外700多名代表和100多家新闻媒体齐聚富厚堂。富厚堂深厚的文化底蕴吸引了八方来客,每天游人如织。年已八十高龄的王席珍与丈夫身体尚健爽,老俩口琴瑟和谐,相依为命。作为富厚堂最直接的见证人,经常有记者前来采访老人,了解她所经历的那段历史,当记者用英语打招呼,老人随口就用准确的英语回答。偶尔,曾府后人也会回来看看富厚堂,祭扫先人陵墓,这个时候老人最是高兴,她热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然后打开话匣子,回忆往事,思念故人。王席珍也经常偕老伴,走进与自己相伴80余载的侯府院内,看看熟悉的书楼,感受岁月沧桑。
2006年春,相濡以沫的老伴去世了,这对王席珍的打击很大,加上年老体衰,她自后就行动不便,常年病卧在床,出则以轮椅代步,入则需专人服侍。曾府藏书未因战事动乱而流失,未因风雨霉虫而损毁,未因主人不在而散失,未因管理不善而质变,使曾府资料保存完整,利用书楼中丰富的曾氏家藏史料编成的《曾国藩全集》被美国报纸给予极高的评价:“其重要性完全可以和中国发射一枚新的导弹或卫星相比拟”,这里面浸透了王席珍父女等四代书楼管理员无数的心血与汗水。为感谢王席珍所作出的特殊贡献,双峰县委主要领导批示要求,曾国藩故里管理处按月支付特殊补助给王席珍,助老人安享晚年。
2010年8月10日上午七时,王席珍老人逝世,享年9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