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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山说书老牛,老屯说书人一

潜山说书老牛,老屯说书人一韩信登台拜王侯,武松杀嫂报兄仇。孟姜哭倒长城路,张生莺莺戏春秋。炕头炕梢唠得正欢,只听醒木一声脆响,大射子早站在了地中央,四铺炕上立刻鸦雀无声。只见他身着灰长衫,大分头亮亮的,腰杆很直,没了平日的猥琐:老屯人向来看不起懒惰的男人,渐渐地人们发现竺先生的腰有些弯了,个子似乎矮了不少。到了冬天,老屯一天两顿饭,吃过晚饭就无事可做,漫漫的长夜去干啥啊?忽然听说大射子会说书,他却说没拜过师,是自悟的,水平不高。队长说,烧火棍短强于手扒拉,让他试试吧。农闲时节,吃过晚饭,男人叼着旱烟,女人拽着孩子,男女老少像赶集一样陆陆续续来到张家大屋。张家是大户,5间大屋有很大的活动空间。主人好客,来者不拒。乡亲们脱鞋上炕,一会儿4铺炕上就齐刷刷地人挨人。

潜山说书老牛,老屯说书人一(1)

老屯地处偏远,夹在大山里,离县城70里。那些年,村民们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整天在地里劳作,没有广播,更没有电视,很少有娱乐的机会。年辈儿村子里也来不了一次地方戏,来了也就是二人转,蹦蹦跳跳,打情骂俏,演完就走,留下的日子漫长而不好打发,尤其是冬天。

漫漫长夜如何打发,好在老屯有几个说书先生。

先说竺先生。竺先生是从南围里搬来的,他长脸,小眼睛,高个子,像根竹竿儿,人称“大射子”(这是当地人对高个子的称呼)。他梳着农村很少见的分头,经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沾了唾液的手在头上抹来抹去,分头一下子就像打了发蜡,提高了亮度。不管冬夏他总是穿着一件农村早已不见的破旧的长衫,很有孔乙己的影子。大射子读过几天私塾,说话与众不同,比如,村民说喝粥,他说吃稀饭;村民说干活,他说劳作。他喜欢吃稀饭,但不愿劳作,见了农活心里就烦,所以家里很穷。

大射子早年丧妻,家徒四壁,只有一女。他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总想梅开二度,但终因家贫还有懒惰没人愿意当后妈。他走在村中,遇到女人时就常常弯下腰来热情地打招呼,“弟妹吃饭了吗?”“大嫂干活去?”声音有磁性而亲切,气氛很是融洽。可时间一长,女人们发现他的目光里有了新的东西,所以她们一接触他那抓钩一样的眼神脚步也不停一下就离开了,后来他走在路上就很难碰到“弟妹”与“大嫂”了。

老屯人向来看不起懒惰的男人,渐渐地人们发现竺先生的腰有些弯了,个子似乎矮了不少。

到了冬天,老屯一天两顿饭,吃过晚饭就无事可做,漫漫的长夜去干啥啊?忽然听说大射子会说书,他却说没拜过师,是自悟的,水平不高。队长说,烧火棍短强于手扒拉,让他试试吧。

农闲时节,吃过晚饭,男人叼着旱烟,女人拽着孩子,男女老少像赶集一样陆陆续续来到张家大屋。张家是大户,5间大屋有很大的活动空间。主人好客,来者不拒。乡亲们脱鞋上炕,一会儿4铺炕上就齐刷刷地人挨人。

炕头炕梢唠得正欢,只听醒木一声脆响,大射子早站在了地中央,四铺炕上立刻鸦雀无声。只见他身着灰长衫,大分头亮亮的,腰杆很直,没了平日的猥琐:

韩信登台拜王侯,武松杀嫂报兄仇。孟姜哭倒长城路,张生莺莺戏春秋。

热闹的《西厢记》在“喜怒哀乐”中开场。

张生与崔莺莺这一对有情人冲破困阻终成眷属的故事被竺先生表演得如在眼前。

红娘出场时,大射子说,“只见那丫环撒开两只片脚,‘啪啪啪’一阵风似的上楼去了……”红娘的麻利洒脱、天性活泼,表现得淋漓尽致。当说到白马将军杜确来普济寺救援时,“翻蹄碗亮掌钉,嘎啦啦一阵好跑”——速度,声音,雄姿齐出,一个活生生的将军形象出现在村民的眼前。

说到莺莺与张生月下相会时,他把沾了唾液的手往分头上抹了两抹,四十六七岁的他脸上还有了红晕: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唱得有滋有味。

一支筷子似的鼓槌,上下翻飞,密如落雹。一把云板,合拍押韵,脆如爆豆。大射子生有一副好嗓子,用那磁性极强的声音说说唱唱,声情并茂。四铺炕上如痴如醉,专注极了,人挤人,人挨人,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末了留下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吊足人们的胃口,让你明晚不想来都不行。听了上回想下回,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

一部《西厢记》陪伴村民度过了难挨的冬天。乡亲们见了大射子都热情地称之为“竺先生”,脸上都是敬畏之情。

竺先生会说几部书,什么《大八义》《小八义》《三侠五义》,最拿手的是《西厢记》。

有了竺先生说书,老屯人捱过了寂寞,捱过了饥饿。虽然成天干活,但人们脸上有了笑容。村中有了红白喜事,一定要竺先生说一回书,这是必须的。人们把在书场学的熟语信口说来,什么“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言多语失皆因酒,义断亲疏只为钱”,什么“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平生不做咬牙事,世上应无切齿人”——竺先生说书还真的对村民有教化作用。孩子们也在玩耍时时常把竺先生的“翻蹄碗,亮掌钉,嘎啦啦一阵好跑”当成了“冲锋陷阵”的代名词。

竺先生成了十里八村的明星。他在村中走过,常有女人们主动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了,一些孩子跟在后面不断地央求讲一段。竺先生的腰身更加挺直,分头更加明亮。

谁也没有想到,社教运动一来,本来也是竺先生粉丝的大队主任就翻了脸。有一天,屯里刘家娶媳妇,晚上请来了竺先生,热热闹闹的《小八义》开场:

大宋八帝辉煌,驾座东京汴梁。信宠奸党害忠良,周家命赴法场。

忽起一阵神风,刮出母子一双。荒郊野外苦奔忙,不知流落何方。

开场的西江月刚刚说完,大队主任就进了屋,脸色黑黑的。竺先生还陶醉在西江月之中,没缓过神来,面对主任的一脸严肃,伶牙俐齿变成了拙嘴笨腮,整个书场鸦雀无声。主任说,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宣传封资修?主任收起了竺先生心爱的大鼓,带走了竺先生。竺先生在大队部呆了半宿才回家,脸上有几块青淤,分头也不见了中缝,他说是摸黑走路摔了跟头。第二天就上石灰窑石场干活了,从未摸过撬棍的他,在掌子面工作时随着石头滚了下来,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但腿坏了,背驼了,从此不再登台献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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