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伴夕阳夏天该有的模样:三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晚风伴夕阳夏天该有的模样:三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这让我想起了“大个子”兴华兄。我实在记不起来我怎么会有一顶凉帽,现在只能推测出门时见阳光太强烈,就买了一顶草帽。我记得兴华兄久害眼疾,从上一年开始就不能好好读书,甚至严重的时候就不能读书,我当时都有些担心他能否顺利完成学业,但经过休养,他的眼疾好了一点,终于跟上了全班同学的节奏。所以毕业了,他也很高兴,就跟着我们一起出来游湖了。但没想到阳光这么刺眼,其实这时他的眼疾还没有好彻底,所以阳光对他的眼睛很刺激,我就把自己戴的凉帽借给他了。落款署名是“可怜的大个子兴华题”。多数同学在既已经通过书面和口头的形式表达过意愿之后,就相信组织,听凭组织安排,这样,多年来被学业所负累的身心也一下子轻松下来,虽然当时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的七月天,但我们几位同学还是去了西湖,租了两条小船,慢悠悠地从里西湖穿过断桥的桥洞荡向外西湖。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是我在杭读大学四年,第一次驾小舟游湖,也是我少数几
□张广星
一位老同学来信,让我翻拍一张大学毕业时的小组照给他,他一时找不到毕业纪念册了。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我都记不清大学毕业多少年了,今天找到这本纪念册,心算了一下,才明白我和同学们毕业已经三十八年了。我的好多同学都已经退休了。
当时我的同学中还有不少“老三届”,他们在入学之前都广有阅历,有的当过兵,有的在工厂工作,有的插队下乡,有的支边,有的在老家当农民,所以同学中年龄参差很大,但毕竟我们这一届已经是高考制度恢复以后的第四届了,所以高中生考上的,还是占了大部分。我和丽水的小尚是年级里年纪最小的,但我们俩也都离退休不远了。所以翻起纪念册,心中百感交集。
想起了三十八年前的那个暑期。学校里其他年级的同学们都放假回家了,除了我们毕业班的学生还留在学校里。此前,我们都按要求填报过就业志愿,政治辅导员还分别找过我们谈话,征求我们的意见。当时我一心要工作,所以一些同学对些有些惊讶,因为我是同学中一个比较安静的人,读书成绩也都不错,尤其是当时英语还算有点小基础,加上年龄又小。但我急着工作自然是为了能马上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这时,我的弟弟正是初中升高中。问题是就业的方向,我自然很希望能留在杭州,能进报社或杂志社。这时我才有些后悔,这年上半年基本不上课了,一半的学生去实习,一半的学生留校写论文。实习的单位也都是系里给联系的。我们寝室就有几位同学去了报社或杂志社实习,但我当时正在写关于王蒙小说的论文,而且,我也想在离校之前再多读点书,所以就选择了留在学校里写论文。现在要填就业志愿,我只能笼统地填“新闻、文化出版单位”,而提不出具体的单位名称。所以还有一栏,就只有填“服从组织分配”了。
多数同学在既已经通过书面和口头的形式表达过意愿之后,就相信组织,听凭组织安排,这样,多年来被学业所负累的身心也一下子轻松下来,虽然当时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的七月天,但我们几位同学还是去了西湖,租了两条小船,慢悠悠地从里西湖穿过断桥的桥洞荡向外西湖。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是我在杭读大学四年,第一次驾小舟游湖,也是我少数几次的杭州风景游之一。由于家里无力支持我的大学生活,四年中,我完全是靠国家提供的助学金维持,我还要从有限的助学金里抠出一点钱来买我实在舍不得不买的书,所以我就不可能买门票出游,更不可能在外面买饭吃。虽然杭州有天堂之誉,但并不能诱惑或打动我,学校里有更能打动我的去处,那就是图书馆及其阅览室。大多数的周末,我都在阅览室读文学杂志,或者在大教室读书。杭州的风景,我还是工作之后,借着出差的机会,才走访了不少的。
今天翻纪念册,竟然看到一则留言写的就是这一次的游湖,是温州平阳的陈兴华老同学题的:
如果再去湖中划船,我到哪里找你借凉帽呢?呜呼,我连头皮都要被晒红了。
落款署名是“可怜的大个子兴华题”。
这让我想起了“大个子”兴华兄。我实在记不起来我怎么会有一顶凉帽,现在只能推测出门时见阳光太强烈,就买了一顶草帽。我记得兴华兄久害眼疾,从上一年开始就不能好好读书,甚至严重的时候就不能读书,我当时都有些担心他能否顺利完成学业,但经过休养,他的眼疾好了一点,终于跟上了全班同学的节奏。所以毕业了,他也很高兴,就跟着我们一起出来游湖了。但没想到阳光这么刺眼,其实这时他的眼疾还没有好彻底,所以阳光对他的眼睛很刺激,我就把自己戴的凉帽借给他了。
但游湖回来不多几日,我就被告知,我不必再在学校里等候了。当年不仅是我,凡是来自温州、衢州、台州、舟山四个地区的毕业生,一律返乡,因为这些地方向省委省政府打报告,要求把原籍在当地的毕业生分配回去,他们实在太需要年轻干部了。我当时听了非常伤情,我知道当时的老家还是很偏僻的小城,没有什么我所愿意或向往的文化出版单位,而且,我们要由当地政府再分配,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什么。
就是在这种落寞失望中,我和同乡同学永江兄带着铺盖卷和一满皮箱的书,告别了西子湖畔的母校,告别了省城,回到了老家。有一些对这一分配不满意的同学,立志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先后通过考研,走出了各自的小城,有到北京天津读研的,也有回到母校读研的。那时,硕士研究生还很稀少,不能说他们从此就成为了命运的宠儿,但他们勇于改变自己命运的行为,还是很让我感动并敬佩的。
但我无法效仿他们的行动。因为我不仅急需要经济自立,还要帮衬一下大家庭。但我也自主了一把。在政府机关工作了不多几年,我就觉得自己不适宜从政,但碍于当时首长对我很厚爱(他是33岁当的副县长,我20岁就给他当秘书),所以一直就只能在心里纠结。三年之后,实行第一次机关年轻干部下基层,风闻我就在这第一批下基层的名单中,我觉得这是我提出调动工作的最好机会。我就向首长提出,也向当时的县人劳局局长提出。本来首长帮我联系了一个我自己觉得较满意的单位,但人劳局局长说,你只能在县里选,人才不能外流,你不能选到县外的单位去。这位局长是一位资格很老的马列主义老太太,我请几位首长去做工作她都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样我就来到了当时刚成立不久的黄岩电视台,开始了我的电视人职业生涯。到了电视台之后,我踏踏实实工作,我觉得媒体工作很适合我,虽然我是在中国最基层的电视媒体工作,但正像我写过的一篇文章的题目所表示的:小台也能唱大戏。
现在我也跟着同学们的脚步,离退休不远了。回顾自己的职业生涯,虽然并没有取得什么成就,但在毕业纪念册上余荩教授给我的题词“苏世独立 横而不流”,我是时时记在心头,也是照着这样做的。
本来本文到此也可以结束了,但翻翻同学们的毕业留言,很有趣味,很有情意,不禁又继续写了下来。“东阳徐生”给我的题写最有意思,他不仅信手画了一幅画,还写了两段互相比较衬托的文字:
小小的店铺里,你走上前去。“阳春面一碗。”远远地传来一声:“穷求生”。
你走出墨香的书店,手上捧着一大叠书,后面跟来许多崇敬的目光:“精神的富翁”。
这时忠民同学对我大学时代的画像,其实也是对我至今所有人生的真实写照。我至今还在买书不辍,虽然家里已经书满为患,当然,日常我更愿意一卷在手,怡然自乐。我名自己的书房为“南书房”,不是我胆大妄称,肆意僭越,而是实写:我的书房确实是南向的,但我也确实有非分之想,因为只有在书房里,我觉得自己有“南面王”的豪壮之感,我要亲近哪本书,这里的地盘我做主。
但翻着纪念册,也有深深的伤痛。我的台州老乡同学、三门人叶朝富,给我题的是李白豪气冲天的两句诗: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也代表着朝富毕业时的心态。其实,有这种心态的岂止只有朝富,可以说是当年这一代的共同想法。在当时,大学生被誉为“天之骄子”,现在毕业了,正是用世的时候。那时候很多同学都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正像校长薛艳庄给我们这一届全体毕业生的题词:
做四化建设的优秀人才
当振兴中华的时代先锋
我又记起来了。我们在西湖上荡舟,大家不仅心情舒畅,还心情振奋。划着飘着,同学们还唱起了歌。那时在青年朋友中最流行的一首歌,就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年轻的朋友们 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 暖风轻轻吹
花儿香 鸟儿鸣
春光惹人醉
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啊 亲爱的朋友们
美妙的春光属于谁
属于你 属于我
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 ……
再过二十年 我们再相会
伟大的祖国 该有多么美
啊…… 春光更明媚
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
朝富和我都被分配到县政府办公室,他在三门,我在黄岩。他一直从政,后来被提任为三门海游镇(三门的城关镇)担任副职(是副书记还是副镇长,我不清楚了),但不幸早逝。他一身的抱负未及施展,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同学们泪满襟。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中唱的二十年后再相会,是指世纪之交,祖国将在一代人的努力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现在又一个二十年过去了,确实伟大的祖国,就有这么美。但很惭愧,虽然我当时也曾“少年心事当拿云”,但能力有限,努力不够,未能如校长和师辈们所期待的一样能建功立业,这也是我在翻阅毕业纪念册时的心情。
202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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