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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传记300字:寻找老舍一个编辑的

老舍传记300字:寻找老舍一个编辑的小说的结局早就写好了,但1949年共和国的成立,大概让真心热情接受改造的老舍“犯了难”。胡、舒的推测有一定道理。1951年,老舍在致《四世同堂》日译者铃木择郎和桑岛信一的信中说:“需要对《四世同堂》全部加以修改,因此第三部不宜发表。何时能着手修改还不知道。现在工作繁忙,无闲暇顾及。这实在对不起各位,但也无奈。”“不宜发表”的个中细节已无法追索,但老舍如此谨慎地砍掉“尾巴”,定有一番政治上的考虑。 写于1930年代的《骆驼祥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但《四世同堂》的结尾,乃是宁折不弯的好人们迎来了抗战胜利,而坏蛋们纷纷遭到横祸或应有的制裁(这一点还被夏志清在其《中国现代小说史》中诟病为“狭隘的爱国主义”、“幼稚的爱国心”),和前者中弥漫的无边黑暗与绝望感迥然相异。然而,老舍并未将其简单处理为胜利的欢欣鼓舞,而是依然沉浸在一种悲哀的低气压中:获知胜利当日,祁家曾孙女小妞子饿死了,她的母亲、祁家长

老舍传记300字:寻找老舍一个编辑的(1)

《四世同堂》

为什么没有连载完?

老舍在美国写就的《饥荒》,写作时到底是怎样的状况?为何已经全部写完,却没有完整发表?

1982年,马小弥根据《四世同堂》的英文版回译出了缺失的13段后,老舍夫人胡絜青女士和儿子舒乙曾写了一篇文章《记〈四世同堂〉结尾的丢失和英文缩写本的复译》,里面详述了一些细节,也推测了一些原因。据家人回忆,《饥荒》的手稿并非写在稿纸上,而是写在“大十六开的厚厚的美国笔记本”中,本数很多,摞起来足有十几厘米高,《小说》杂志的连载就是根据这份手稿印刷的。

1948年,老舍与出生于中国山东的美国人浦爱德合译《四世同堂》。据后来搜集到的浦爱德写给费正清夫人费慰梅的信件,两人合作的过程有些奇特:浦爱德会听、说汉语却看不懂,老舍便一边把手稿念给她听,一边由她在打字机上用英文打出来。不过,老舍并非逐字逐句念的,有时省略几句,有时甚至省略相当大的段。信中还透露说,老舍曾因自己翻译“太慢”而苦恼,“他想回家,回中国去,他为此而焦急”。其他史料也显示,老舍曾怀疑过浦爱德的翻译水平,后来把译稿拿给赛珍珠看,赛珍珠大加赞赏,才定了下来。

浦爱德写到,译稿交给哈考特和布雷斯出版社(Harcourt Brece)后,“编辑们做了某些删节,他们完整地删掉了一个角色,而他是我所特别喜欢的。他们认为有必要减少一些字数,以便压缩一下书的块头。对结尾没有做变动”。这个被完整删去的角色,应当是书中的常二爷。也就是说,于1951年出版的哈考特版《黄色风暴》,和老舍本人删定的浦爱德节译本是有差别的。但尽管如此,它提供了偏差不多的走向,为后来马小弥回译后13段、补全整部《四世同堂》做出了很大贡献,让中国读者得以大致了解后续的情节和人物结局。

那么,《饥荒》为何会被“腰斩”呢?是受到了干涉,还是老舍自己的决定?这个谜团大概很难解开了。不过,胡絜青、舒乙以老舍曾于差不多同期删改《骆驼祥子》的事实为对比,认为“在思想上可能找到一些共同之处”,做了一些猜想。根据《老舍选集》1951年开明书店版的自序,删改《骆驼祥子》归纳起来有两点原因,一是太悲,没有光明的出路,二是没有正面写革命者。这在《四世同堂》中,也稍可觅得一些端倪。

写于1930年代的《骆驼祥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但《四世同堂》的结尾,乃是宁折不弯的好人们迎来了抗战胜利,而坏蛋们纷纷遭到横祸或应有的制裁(这一点还被夏志清在其《中国现代小说史》中诟病为“狭隘的爱国主义”、“幼稚的爱国心”),和前者中弥漫的无边黑暗与绝望感迥然相异。然而,老舍并未将其简单处理为胜利的欢欣鼓舞,而是依然沉浸在一种悲哀的低气压中:获知胜利当日,祁家曾孙女小妞子饿死了,她的母亲、祁家长孙媳妇韵梅哭泣不已,活着的人,皆是骨瘦如柴,衣着褴褛。这副模样和国家意识形态中设定的“胜利者”似乎并不相称;而小孙子祁瑞全和诗人钱默吟是从事地下抗日活动的爱国者,但又不是共产党,这个身份处于夹缝中,未能更清晰明确地指向新的政权。

小说的结局早就写好了,但1949年共和国的成立,大概让真心热情接受改造的老舍“犯了难”。胡、舒的推测有一定道理。1951年,老舍在致《四世同堂》日译者铃木择郎和桑岛信一的信中说:“需要对《四世同堂》全部加以修改,因此第三部不宜发表。何时能着手修改还不知道。现在工作繁忙,无闲暇顾及。这实在对不起各位,但也无奈。”“不宜发表”的个中细节已无法追索,但老舍如此谨慎地砍掉“尾巴”,定有一番政治上的考虑。

藏在哈佛档案中的惊喜

在《记〈四世同堂〉结尾的丢失和英文缩写本的复译》一文末尾,胡絜青发表了一段感言:

不久的将来,可能会出现一种新的《四世同堂》版本 它既包括目前出版的最全的中文单行本的全文,即按老舍中文手稿排印的前八十七段,也包括由英文节译本转译回来的后十三段,全书共一百段,正好是老舍原来计划和实际完成的一百段。

这段话是针对马小弥的译本说的,不过,稍作数字上的改动,也可以用来期待赵武平的新译本。俟正式发表后,这个译本将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最为准确、最符合老舍原意的版本,十足令国内现代文学研究者和读者振奋。而其发现、翻译的过程,也十足值得记述。

《饥荒》的发现有点偶然。赵武平说,多年前,当他从《老舍书信集》中闻知老舍在美国的档案是存于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时,曾起意要续编一本《老舍美国往来书信集》。2013年,他赴哥伦比亚大学,果然看到老舍和赛珍珠、浦爱德围绕《骆驼祥子》、《离婚》和《四世同堂》的翻译留下的许多信件,但与《四世同堂》相关的更多材料,都存在哈佛大学施莱辛格图书馆的浦爱德档案中。从网上的馆藏目录看,这个档案里不仅有许多浦爱德与老舍之间的未刊信函,还有一个更令人兴奋的宝贝,也就是浦译《四世同堂》全稿。

之于赵武平,这个发现在惊喜之外,更是个嘉奖。他是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编辑,这些年来一直专注于现代文学史料的挖掘,特别是老舍在美遗文考证,多次赴美,在美国多所大学搜求老舍和他当年的友人赛珍珠、史沫特莱、王莹等,以及其文学经纪人、出版商等人物的第一手资料。这番艰辛的钩沉,“钓”出了一个珍贵的文本。

浦爱德档案在哈佛的编号是MC465,共11盒。《四世同堂》的英文译稿,冠以“FOUR GENERATIONS IN ONE HOUSE”之名,打印在相当于A4纸张大小的、薄近透明的白纸上;文稿按先后顺序,每两章,或三到五章,整整齐齐分组装于30个乳黄色的文件夹内。除了译稿,还有相关的信件、出版合同、老舍笔记(包括人物图、小羊圈胡同地形图等手稿和手绘)、信息卡片和一些书评零稿。一位中国作家的图书资料,能如此完好完善、井井有条地保存在异国的图书馆里,令人不由感念和钦佩。

现行本《四世同堂》

都丢了哪些内容?

哈考特版《黄色风暴》是《四世同堂》的删改版,据浦爱德所言,似乎是出于“压缩字数”的考虑,“美国人不喜欢篇幅太长的长篇小说”,不过其中多少或许也羼杂些意识形态、文化接受和读者趣味的因素。1945年《骆驼祥子》在美国出版时,就被从一个悲剧改成了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

现代作家的作品常常有多个版本,有时版本之间还相差甚大,这不单是作者予以修饰润色的原因,还常常伴随着作者思想观念的变化。从时间上说,此次发现、回译的《四世同堂》新版本实则是“老版本”,起到的是更进一步原汁原味呈现老舍风貌的作用。

浦爱德曾告诉老舍的代理人劳埃德说,她曾致信《黄色风暴》的编辑戈斯林,询问他是依据什么方法删节的,但似乎没有收到回复,甚至浦爱德在出书之前都没有见过删定样。直到这一次浦译全稿被发掘出来,我们才得以对照检视《黄色风暴》——当然也是此前马小弥据此回译出的13段中文译文都改了哪些地方,人们对《四世同堂》的阅读缺失了哪些部分。

在老舍原计划中,《饥荒》要写33段,但根据浦译全稿呈现出来的36段,可能是老舍写着写着没收住尾,多写了三段。那么,这36段是怎么被出版社“变”成33段的呢?赵武平说,首先,出版社整章删去了第27段和36段,小标题分别是“瑞宣找到自己和工作”和“钱先生的悔过书”,前者呈现出祁家长孙祁瑞宣使命感的获得,后者则是士大夫钱默吟对中日两国关系的反思。其次,将第23、24段予以压缩合并。此外,还删去了一些小人物的部分故事情节,尽管这些在全局上无足轻重,但《四世同堂》本身是个多声部的合唱,同一背景下纠缠着不同家族、不同阶层、不同派别的人及其生活,其美感正在于繁复而非简洁。从这个意义上说,编辑的处理对作品造成了很大损害。

当然,也有一些改动是老舍和译者、编者共同商议的,多是为了符合本土习惯,比如人名等等,可以看出老舍在这些细节方面也是相当谨慎认真的。他还专门手写了一份介绍中国传统起名方法的文字(同收在档案中),详细解释了“奶名”、“学名”、“表字”等的渊源。譬如《四世同堂》里反派人物“大赤包”的名字,老舍在另一份“植物名词术语”上,注明“赤包”是“一种结在藤蔓上的小瓜,成熟后变红,有黑籽”,但估计是考虑到这个意思很难为外国读者所理解,在自列的人名表上,他又将其译为“大红南瓜”(Big Red Pumpkin),不过不知为何,到了浦爱德笔下,这个名字又成了“大红辣椒”(Big Red Pepper)。从“大赤包”到“大红南瓜”到“大红辣椒”,名字的更易,大概也伴随着一个文化接受的问题。

修旧如旧:

如何还原老舍的“味儿”?

从中文译为英文,又从英文译回中文,在翻译的术语里,叫做“回译”。回译很常见,但对老舍先生的作品进行回译,有不小的难度。老舍是公认的语言大师,干净利落,鲜活纯熟,将京味儿锻造得炉火纯青,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化语言。回译最后的16段时,怎么模拟、复原老舍的“味儿”,是赵武平面临的问题。

除了通读老舍作品、透彻了解老舍生平,在翻译过程中,赵武平还整理出了一份“老舍词汇表”,列出一些老舍语言特色字词,比如他发现老舍很爱用“假若”,很少用“如果”;又比如,“助援”而非“援助”、“自傲”而非“自豪”。有一些词,《四世同堂》里此前没出现过,反倒是在《骆驼祥子》里出现过,就也借过来,比如“撤了差”的说法。

赵武平一共修订了四次译稿,其中第一次是字面保持一致,也就是“信”,而后三次都是在琢磨文词,力求接近老舍的风貌,也就是“达”和“雅”。最后一次,甚至是对标点符号的修订——赵武平发现,老舍喜欢用叹号,而英译稿里几乎没有,便相应做了些替换。

“翻译老舍,犹如从事古代文物建筑修缮,需要修旧如旧,需要移步随行,不可擅越雷池。”当然,译稿尚未面世,后人的文字能在多大程度上“修旧如旧”,还原老舍独树一帜的风格语言,还须静待以观,但无论如何,这个更老更原始的版本从情节、结构上补足了重要一块,让我们更接近那个更真实的老舍世界,体味小羊圈胡同里老北京的风土人情,以及孕育了力量的深厚文化传统。而这次“更新”,包括前不久《论语》的“更新”,也昭显出史料发掘始终是个极为重要的工作,期待未来我们能看到更多令人惊喜的成果。(张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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