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亡妻词:殁妻周年祭
怀念亡妻词:殁妻周年祭你健在的日子里,因了崇尚完美主义,我一向对你少有宠溺、多所责指——苦了娇娥,累了佛我。爱之深、责之切的柴米油盐的烟火红尘里,我终未能渡你——多情每被无情误。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风车旋,青纱帐,恐是以后张家三郎的永世神伤。长恨歌诗里的唐皇李三郎,可也和我一样夜夜凄惶?布达拉宫中的达赖六世王,料也如我一样日日神伤!
似乎是一个漫长的奴隶社会推移,我于一步一咣当、一步一摇晃的情缰爱锁的艰难拖行里,趔趔趄趄地走到了你一周年的祭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整整三百六十五日的概不相见,那、缘愁似个长的,岂止是时不时总热泪滚滚里的白发三千丈?岂止是动不动就魂梦依依中的弱水一瓢饮?那是永生漫无涯际的一世爱上、爱殇、哀伤啊……
不足两年的病榻延绵,怎么就那样生生把你带走了呢?足足十多日的重症监护,你怎么就那样忍心舍我们而去了呢?
明月夜,短松冈。那是先前苏大学士的永生凄惶;
风车旋,青纱帐,恐是以后张家三郎的永世神伤。
长恨歌诗里的唐皇李三郎,可也和我一样夜夜凄惶?
布达拉宫中的达赖六世王,料也如我一样日日神伤!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你健在的日子里,因了崇尚完美主义,我一向对你少有宠溺、多所责指——苦了娇娥,累了佛我。爱之深、责之切的柴米油盐的烟火红尘里,我终未能渡你——多情每被无情误。
你走后的日子里,为着接受无常主义,我开始对你多所悼惜、少有厌弃——苦了小我,远了荆拙。忆之切、痛之永的诗酒花茶的光怪陆离里,我再难能自渡——酒后樽前绝笑容。
常常地想:你我若彼此置换——我是你、你是我,我们结发相处的日子里,会不会还这样中年沦丧?
时常地丢东忘西、时不时地泪落如雨,终于使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年纪有些大了——口味变了,偏好变了,容颜变了,心态变了。有些永不再爱,有些永念心中。可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是人老多健忘、而唯不能忘记对你的相思呢?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都说人走茶凉。可为什么你走后的日子里、我心头那一盏为你送别的桂花茶却一直热气袅袅呢?
都说死者为大。可为什么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床头那一幅为你诀别的定容照却总是娇气盈盈呢?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呜呼,暑气腾腾、热浪滚滚中,盈盈相望、脉脉含情的,当正是君我两个?!
丰收在望的田野里,青纱帐一望无际。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矛盾心里、心事中,原以为这几天又落雨——一如一年前你走时的那几天的雨一样:哗哗不断,劈头盖脸。不知那昏天黑地的暴雨,是要在执意为你送行?还是想刻意阻你仙升?那打破“骤雨不终朝”常规的连绵暴雨,想必是你不舍我们一家的交流珠泪了?再不然是早你而去的我家先人行云布雨排驾迎你羽去了?!
彼时,雨不歇。泪不绝。
而今,暑仍盛,泪仍倾!
泪眼朦胧中,我又好像看到你视死如归走向手术室的模样。那日那时的你,是抱着向死而生的求生热望,还是定了舍生赴死的去死绝望?你生前,我不止一次想问你当时的想法,每每欲言又止、怕惹你伤情。你走后,我倒是于梦中多次梦见你向我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犹记得那年我写《花开君再来》系列篇。
在我熏陶下已是贤如颜回的你,就在我身后半嗔半笑地说,哪有什么花开君再来?想的美!花开使君再难来、或者说使君再来花已败,倒是实在!
呜呼哀哉!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去岁如注的暴雨中,乡下老宅西窗外的萱草花乍开又败。想不到、想不到你竟一语成谶、你再一去不回来……
清代诗家大咖袁牧,有首写尽平凡世界里平凡者的不凡之路的诗作——《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就在你病重后的最后那一月,我先前用的那部小米手机,突然就待机时间奇短起来。怕猛然停机收不到医院、医生的电话、短信的莫名恐慌中,我忽然就想起了这首名为《苔》的诗作。这怪异的现象,是要昭示你大病得愈呢、还是要预示你花开花败呢?更为诡异的是:乡下宅院里那棵经春到夏、病木逢春的李子树,在尽情结满一树果子后、不知是生了虫病还是被雨水浸泡,终于枯死了!
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
粗通风水玄学的我,这才立马去买了部华为新手机回来——一半为着祈福,一半为着禳灾——企盼你芳华还在,期望你有为会在。谁知道,新手机屏保竟是一幅鹤去楼空的意境画。而且,一旁还缀有“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的诗话……
再后来,你独自一人于彻天彻底的昏迷里被绳捆索绑、近乎囚禁似的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里。就在人事不省的你禁在重症监护室的第九日,我那副戴了十多年、在北大精神病院获赠的水晶眼镜的合金镜架、竟没来由地行将要从鼻梁间一分为二地断折了。吓得我赶忙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叠放在为你买的柔软的湿纸巾深处……
身阅生死浩劫空,无力回天剩衰翁。
无官浅尝误周粟,有诗深愁失楚弓。
旧居闲桂悲夜火,故园忙玲泣秋风。
诗家不幸谁家幸?赋到沧桑痛匠工。
纵我一直不信宿命,纵我总想逆天改命,纵我妄求禳星续命……纵我种种努力、努力种种,那眼镜,终于还是一折为二了——我就知道,我也和当年五丈原上的孔明先生祈禳失败一样——我们终要幽冥相望了……
仰首间,我又热泪盈眶。
老话讲:雨打灵,辈辈穷。去年停棺在家那几天,雨没日没夜地下。要为你发丧出殡了,那雨竟莫名其妙地停了。啊,你是在用你仅有的一点人间元气在保佑我及你挚爱的一堂儿女吗?
苦命、薄命的殁妻,今日是你离世一周年的忌日。你可于天国逍遥神游里看到了你生前一众亲戚都来奔在我们老宅为你作祭?你可于天堂安享无癌中看到了你生前一众亲朋都来奔到你的坟茔为你戚容?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爱永在,为你而守……
此别经年,你可还桃花映面?
再见无日,你当犹鼻如凝脂!
对灵涕零,君我永影。
呜呼哀哉,我你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