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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最小艺术建筑:她在北京租了一个最破的房子

北京最小艺术建筑:她在北京租了一个最破的房子小王也不知道她说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而且她跟一般娇滴滴的女孩子也不大相同。有一回去看一个旧小区里的老房子,闲置了一段时间,由于太不讲究,小王跟段可忻说鞋套都省了吧,就这个地儿,鞋底也比它干净。段可忻去推厨房的门,小王想拦着没来得及,眼前蟑螂四散,普通姑娘看到这景象,少说也得躲闪一下,可她不,看了一眼墙壁,试了试灯,看起来还挺兴奋,说这儿还不错,有点感觉了,下次还要看这种感觉的。现在房产中介不兴怂恿忽悠这一套,吃的都是脚力和嘴皮子饭。小王带段可忻统共看了20来处房子,前后两周,平均下来每天都得看上一两个。而且小姑娘一开始提的需求就是要150平方米左右的公寓,要敞亮空旷,这跟一般白领租房需求就不太一样。而且,谈起房租听她叨叨的也是“每平方米多少”,所以小王对他手里这位客户的描述,从最开始的“刚参加工作的女会计”,逐渐改成了“为创业公司寻找办公场地的年轻女行政”。学生租客段可忻(蔡小川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7年第39期,原文标题《投放一张床,在城市巨洞》,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95后”在校大学生段可忻租房的初衷,原本是宿舍不好住,但目标很快变成打造一个展览空间,不久又改造成了Airbnb,想象房客住进来就像住在美术馆。现在,在同一个租住空间,段可忻打算实施她的城市巨洞2.0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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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可忻在客厅一角(蔡小川 摄)

租了一个最破的房子

房产中介客户经理小王第一次见到段可忻的时候,还不太摸得准她是为谁租这房子。不过他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表演。表演的意思是说,眼前这个穿着衬衫套裙高跟鞋并把眉毛画得高耸凛冽的年轻姑娘,其实还是个初出社会的小丫头。也许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望京这一带嘛,最多的就是小白领,肯定是第一次来租房,所以竭力要表演出成熟,兴许是别人教她的,在中介面前尤其不能露怯,所以用这一身行头来给自己壮胆。

现在房产中介不兴怂恿忽悠这一套,吃的都是脚力和嘴皮子饭。小王带段可忻统共看了20来处房子,前后两周,平均下来每天都得看上一两个。而且小姑娘一开始提的需求就是要150平方米左右的公寓,要敞亮空旷,这跟一般白领租房需求就不太一样。而且,谈起房租听她叨叨的也是“每平方米多少”,所以小王对他手里这位客户的描述,从最开始的“刚参加工作的女会计”,逐渐改成了“为创业公司寻找办公场地的年轻女行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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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租客段可忻(蔡小川 摄)

当然他后来知道了,这个小丫头原来还是中央美院雕塑系的“大二”学生。签约时看到了身份证,上面赫然写着1996年。小王不由得感慨一句,“亏我叫了你半个月的姐”,当然,他们中介是逮谁管谁叫姐的。

而且她跟一般娇滴滴的女孩子也不大相同。有一回去看一个旧小区里的老房子,闲置了一段时间,由于太不讲究,小王跟段可忻说鞋套都省了吧,就这个地儿,鞋底也比它干净。段可忻去推厨房的门,小王想拦着没来得及,眼前蟑螂四散,普通姑娘看到这景象,少说也得躲闪一下,可她不,看了一眼墙壁,试了试灯,看起来还挺兴奋,说这儿还不错,有点感觉了,下次还要看这种感觉的。

小王也不知道她说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

有时候带着去看一个干净敞亮的房子,大小也合适,问她觉得怎么样,她嘴上说着还不错,但小王能看出来恐怕不是这一套能俘获芳心。离地铁近的,楼层好视野好的,小区管理好的,户型好的,装修好的……那十几套里都有符合的,但她就是看不上。

直到有一天,公司新签了一个业主全权代理租售的170平方米公寓,位置挺好,地铁出来过个马路就是。而且在十层视野良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房子里面太破了。房东把客厅隔出来两间,将原来的三室一厅变成了五室,前前后后住过很多人。后来搬空了,留下个烂摊子。情况最糟糕的是墙壁,厚厚的壁纸得有五六层,每住进一个新房客就贴一层。地板也都翻了起来,看上去特别破败。哪知道段可忻转了一圈,那兴奋劲儿,小王觉得这个可能成了。果然,第二天小王就收到段可忻的信息说就决定是它了,想见见房东。

“但最后签的这公寓,到底有多丑?只有照片才说明得了。我当时看到这个场面就震惊了,天呐,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像个贫民窟。就是有种使命感在我心里膨胀,我要租就租这种破得一塌糊涂的。其实如果没亲眼看到,不一定会有这种念头。可看到一个破房子,就想把它变好,它激发了我的改造欲。”段可忻说。其实前面看过的十多处房子里,只有一处段可忻真动过心,因为那个小区里有一个特别好吃的烤肉店。

段可忻兴奋又迅速地做了决定,租下了这间月租1.3万元、位于10层的170平方米公寓。押二付二,再加上付给中介的半个月房租6500元,段可忻第一笔交出去的钱有将近6万元。

北京最小艺术建筑:她在北京租了一个最破的房子(3)

段可忻将租住房改造成Airbnb(蔡小川 摄)

城市冒险

资金来源当然是父母。

这个暑假前,段可忻在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读了一年。在暑假当口摔坏了手,打上了石膏,没办法在宿舍继续住,就回西安家里养伤。一边养伤,一边心思照样很活络。干点什么好呢?段可忻这才看起了房。她不想只是单纯地在外头找个地儿住,希望找个大点的空间用来布展,顺便也就解决了自己的居住问题。

她照网上的模板,给父母做了一份项目计划书,上面写清楚了自己的目标,计划租一套公寓改造成展览空间,展览作品将是周围同学的绘画、雕塑等,并在一定时间内达到收支平衡。

为期多久?计划书里没写。预算多少,也没写。但父母还是一下子就同意了,愿意出10万块钱来资助她。两周后,暑假才过一半,段可忻已经签完租房合同拿到了钥匙。

接下来是装修。段可忻算了一笔账,这房子每天的成本大概是500元,所以装修改造的时间一定要短,按施工量预定了两周时间。她找了两拨工人,一拨负责主要工程,但他们住得远,只能干到晚5点。于是再找另一拨接着5点钟的档继续干两小时,段可忻分给后者的任务是踢脚线和挂画线。

我和段可忻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们雕塑系的工作室。高挑方正的空间里布满各种作品,摞在地上,中间歪扭着一条过道,走到尽头是两张沙发加一个茶几,也同样灰扑扑的,像个大型工地。但后来有几次她就睡在这沙发里,当她起名为“城市巨洞”的公寓五个房间都客满的时候。这方面,这位刚过完21岁生日的西安姑娘挺能将就。

第二次见面在一家咖啡馆。第三次才是在被她称为“城市巨洞”的170平方米公寓。我们在其中一个房间又聊了一个小时,这个年轻的租房者兼创作者,头脑里有着像白云一样成团成团的念头,飘忽着时而能捉出一个线头来,所以有些词儿是按个儿蹦出来的,比如“城市里巧妙的将就法”,“城市上空其实飘着些能量的云”。

一开始段可忻父母也不太同意她学雕塑,毕竟认为女孩子还是应该文静点。但段可忻说她从小坐不住,一写作业就抓耳挠腮,注意力会被任何事情分散,能让她坐下来的就是画画,或者捏个小东西。后来她发现,画画是二维,雕塑是三维,更有意思,头脑里不可捉摸的东西结结实实地做出来了,觉得自己是造物主,特别满足。

改造这个出租房给了段可忻类似的满足感。等到一切完工,她设想的展览空间也试行了一阵,还帮同学卖掉过几幅画。“会有不知道怎么看到这个居民小区里有展览的人跑来,一下买去好几幅。500块一张,很便宜嘛,但雕塑作品就卖不掉,大概也是太沉。”

但很快,段可忻就意识到这个展览空间要达到原先预想的收支平衡状态,简直不可能。她又进行了第二次改造。那时Airbnb进入中国不久,还不太火,段可忻说她往这个方向想的时候,“又激动了,跟之前找房子那个兴奋劲一模一样。我这个是完全用艺术品做出来的空间,那就是让人睡到美术馆啊,这也太酷了!”

她上阿里巴巴批发了床和床上用品,又买些废旧黄纸,写上海子的诗,在墙上抄写毕加索母亲写给儿子的信,“城市巨洞”的名字和原来那些艺术作品被保留了下来。这一次,“城市巨洞”受到了很大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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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可忻将租住房改造成Airbnb(蔡小川 摄)

都想睡在美术馆

“弄成展览空间后,我就老老实实回学校住了。好神奇,本来明明只是想找个地儿给自己住的,最后却一心想让别人在这儿住得舒服。”段可忻说。

有时候客人半夜打来惊慌的电话,段可忻就从学校骑个自行车去给娇滴滴的房客通一个多小时马桶。门锁坏得次数多了就学会了自己修,备着一大包各式零件,哪里坏了换哪里。每次去接待新的房客,会额外穿得成熟,“因为想让人家觉得自己是个靠谱儿的人呀,而且每次解决一个问题,我会觉得自己像是蜘蛛侠”。

段可忻的一大乐趣是收拾房间,遇到客人落下的东西,如果有意思,她会存起来。“一开始我还不好意思告诉朋友,因为这听上去有点窥私欲。通过一点点客人走后留下的小物件,我可以联想好多,脑洞大开地想象对方的整个人生,这太有趣了。”有时候是书,他们来北京读暑校,上研修班,考试,走的时候就丢下很多教材;有时候是她从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一个看上去文静害羞的姑娘,住了两周,最后却在房间里留下一大箱情趣用品。

跟天南海北的客人聊天,也让充满好奇心的段可忻乐在其中。一次来自南京的客人丢了她的猫,另一对本来还在吵架的恋人房客投入了找猫行动,翻遍了整栋楼,最后在来自深圳到北京学拳的前媒体人房间里找到了,原来猫卡在了暖气片底下。

另外有一次,段可忻跟一个朋友从外地玩回来,心里想着“城市巨洞”里还有一个空余房间可以住。打开门一看,房间里竟然有人,是一个父亲带着女儿。四个人面面相觑,段可忻赶紧道歉,但她很快发现这个人见过一次,从他手里买过一张二手健身卡。这是个从事金融行业的香港人,那次是要离开定居一阵的北京。后来他每次来北京出差,都会住到“城市巨洞”来。就是这么巧,后来这位马先生还成了她的老板。

段可忻一直觉得自己“有生意头脑”。初中毕业那年,她和一个朋友去批发市场买回一批帆布鞋,她负责在鞋上画画,朋友负责销售,卖出去不少。“我完全把它们当画布在画,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画画,画到深夜,那时候真是好开心。我现在回西安,还会有邻居说那时候买的帆布鞋还在,一直舍不得穿。”

事实上,她的巨洞生意也很不错。5个房间,平均价格是200元出头,每天房满就有1100元左右,一个月30天,算下来是3万元,当然不是每个月能都满打满算,但最好的时候,减去成本每个月能让段可忻赚1万多元。这是个不小的数目了。由于她做得太好,甚至还惊动了段可忻家中一位“生意颇为成功”的舅舅。他不远千里,特地到北京,参观了一圈段可忻改造完的巨洞,开心地拍着她说,你继续做下去,而且你现在可以不考虑成本,而是考虑怎么样做到最好。意思就是,如果需要更多投入,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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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可忻将租住房改造成Airbnb(蔡小川 摄)

另有一位富二代朋友说这个模式很成功,想给她投一笔钱,复制出第二个、第三个。同一栋楼的邻居也会跑去跟段可忻说,想把房子交给她来打理。这些挺让她有优越感的,尤其是在收入唰唰往上涨的时候,还真去各处看过房子,复式的、带露台的,价格多高的都去看过。

“我就想,我这是在干吗,帮别人赚钱吗?有时候恍惚间会迷失自己,因为,一算账就会有种神奇的推力,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而且除此之外,不消停的事挺多的。有一天警察给她打电话,说看到地图上显示她那儿是个美容院,让她去一趟派出所,她反应过来可能是被举报了。警察一看,怎么来的是个小姑娘,等把身份信息一核查,并且把中介公司的相关人员也找去了解清楚后,责任并不在段可忻。但原来三室一厅被中介公司隔断成五室,的确属于违规改造,她的巨洞后来就从原来的5个房间变回了4个。

派出所事件刚结束,段可忻又得知,这房子刚刚完成了一次交易。也就是说,在房客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介对房子进行了一次买卖。偏偏就在这个节点,一年合同即将到期,如果要续约,就要跟新房东谈,而她父母又通知说不再提供资金。

怎么办?那位马先生听说后,竟然表示愿意承包。段可忻跟他谈了个不错的协议,盈利的30%归她,而且还保留她在这里进行艺术创作的权利。“我从独立经营一个小地方,成了上面有老板的人,好像有点舍不得。当时如果放弃,我恐怕不会再有动力找个新的公寓重新再来一遍。没有失去这个地方,我还挺高兴的,不用再费心管理,老老实实回学校学习,也很好。而且我马上要开始在这里做我新版的城市巨洞。”

段可忻想过找一个临街的工作室,把所有墙壁都打开,换成玻璃,路过的人都可以看到,那就是24小时展出。找过一个地儿,租金昂贵。“结果没想到居民楼更有人情,更能感觉到生活的味道,贴合城市巨洞。”

城市巨洞到底是什么呢?问到这里,段可忻陷入她那套思绪,用几乎自言自语的方式描述了头脑里的意识流。“最开始到北京,我经常骑着自行车去转,经过宜家,路过四环,看到水泥地、车、牌子、造型。其实人的痕迹很少了,真真实实的人很少,走在路上的全是衣服。”我在边儿上静静地听,突然想起《1Q84》里的青豆,从堵着的车上下来,步行在城市高架路上那一幕。

“在一个全都是城市建筑的环境,有一个自己可以生长,又自由又自在的地方,就像你周末跑到山里的感觉,这样一个地方,就是城市巨洞。”段可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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