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纪念堂所在地:湖大校门口两根石柱
抗战胜利纪念堂所在地:湖大校门口两根石柱1938年4月10日,侵华日军飞机第四次轰炸长沙时被毁,仅存石柱数根。2007年4月湖南大学立碑铭记,以警后人。湖南大学老图书馆由蔡泽奉教授设计,1929年12月始建,1933年9月竣工,占地2666.67平方米,建筑面积1026.67平方米。四层钢筋水泥结构,欧洲哥特式建筑风格,是湖南大学定名后第一座现代意义的图书馆,亦是当时华中华南最大的图书馆,故宫国宝南迁时曾寄存于此。千年学府、百年名校的校门,张栻接朱熹来岳麓书院讲学停留过的牌楼,两根饱经沧桑的爱奥尼克石柱……多少的历史信息聚集在此,都没能让我们忙碌的脚步停留下来,哪怕看一看,哪怕问一问,哪怕想一想。让我回过头来审视这一切,并且用心记住那段令人震撼的历史,记住那个无法忘却的名字,只缘于一次无意的林中漫步。最美人间四月天,2015年4月的一个下午,因为接小孩子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我就来到湖南大学校园散步。在红墙琉璃瓦的学院派建筑和高大的
文/长沙市城建档案馆 李文华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一次次从潇湘大道牌楼口湖大那不算校门的校门口经过,对那两根突兀屹立的石柱熟视无睹?
湘江边,湖南大学校门
两根饱经沧桑的石柱
千年学府、百年名校的校门,张栻接朱熹来岳麓书院讲学停留过的牌楼,两根饱经沧桑的爱奥尼克石柱……多少的历史信息聚集在此,都没能让我们忙碌的脚步停留下来,哪怕看一看,哪怕问一问,哪怕想一想。
让我回过头来审视这一切,并且用心记住那段令人震撼的历史,记住那个无法忘却的名字,只缘于一次无意的林中漫步。
最美人间四月天,2015年4月的一个下午,因为接小孩子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我就来到湖南大学校园散步。在红墙琉璃瓦的学院派建筑和高大的树木中穿行,呼吸着阵阵沁人心脾的空气,不觉神清气爽。沿着小径向更幽处漫行,我看到树丛中有一个堆放着残缺石柱、石础的角落,旁边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湖南大学老图书馆遗址”,碑文介绍:
湖南大学老图书馆由蔡泽奉教授设计,1929年12月始建,1933年9月竣工,占地2666.67平方米,建筑面积1026.67平方米。四层钢筋水泥结构,欧洲哥特式建筑风格,是湖南大学定名后第一座现代意义的图书馆,亦是当时华中华南最大的图书馆,故宫国宝南迁时曾寄存于此。
1938年4月10日,侵华日军飞机第四次轰炸长沙时被毁,仅存石柱数根。2007年4月湖南大学立碑铭记,以警后人。
湖南大学老图书馆遗址
“欧洲哥特式建筑”、“第一座现代意义的图书馆”、“华中华南最大的图书馆”,竟在旦夕之间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毁了!对于我这个不了解这一历史事件的人来说,就是两个词:震惊和愤怒!我联想到了湖大“校门口”的那两根石柱,我想知道蔡泽奉是谁?故宫国宝南迁又是怎么回事?
日军疯狂袭击
我来到湖南大学现在的图书馆,想查找蔡泽奉的有关资料,被遗憾地告知:没有!倒是图书馆走廓的宣传橱窗中有一组文字和图片,讲述了一个“哭泣的文明”的故事:
在那个国破山河在的岁月里,日本侵略者以惨绝人寰的手段,对长沙城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狂轰滥炸,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日寇飞机每次出动,都是以3架为一个机组;3组9架,为一个飞行小队;3个飞行小队,计27架飞机为一个飞行中队。27架飞机一次性密集轰炸,那种毁灭性即使在今天都不敢想象!
1938年4月10日上午11时,日寇飞机第4次对长沙进行大规模轰炸,据说是怀疑蒋介石可能住在湖南大学。当日,27架日机从安徽经江西飞到湖南,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对长沙岳麓山下湖大校区进行疯狂袭击。仅在湖南大学校区,这27架飞机就投掷燃烧弹30余枚、重磅炸弹40余枚。共计死38人,伤70余人。
最可痛恨者,是日本此次轰炸,意图摧毁我国后方仅存不多的少数大学,并将湖南大学图书馆全部摧毁;科学馆毁了一半,里面所有试验器具,全部被震毁。千年学府在淌血,中华文明在哭泣!时任湖大校长皮宗石先生万分悲愤,当即电告全世界,强烈要求制裁日寇摧残文化的疯狂暴行。
湖南大学老图书馆旧照
1938年由湖南大学工务组绘制的《湖大被炸详图》,被红色着重标记的就是湖大老图书馆。
《湖大被炸详图》收录在湖南图书馆珍藏的《国立湖南大学蒙难纪念特刊》的第4、5页,该刊1938年由长沙庆源丰纸业印刷局出版。地图对敌机航向、炸弹弹着点、规格等细节标注得非常详尽,有专门的符号说明。地图上图书馆的正中位置有实心大圈(代表弹坑直径超过7米的重磅炸弹)一个,同时紧挨图书馆由南向北攒集着8个空心小圈(代表燃烧弹)。敌机由现在的中南大学方位从西南方向飞来,从师大方位北向飞走,目标很明确——摧毁湖大图书馆。
根据《国立湖南大学蒙难纪念特刊》记载,此次空袭,日寇共投燃烧弹50余枚,炸弹40余枚,同时以机枪扫射。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湖大图书馆这座欧洲哥特式的建筑变成瓦砾,馆藏54091册图书化为灰烬。
据统计,从1937年11月至1943年12月,日寇飞机对长沙城区展开过58次大轰炸,其中派出飞机最多一次,即出动飞机107架。共向长沙城区投掷炸弹、燃烧弹2268枚,炸死1685人,伤残2241人,炸毁房屋2855栋。
护佑中华国宝
在这个深创巨痛的事件中,还有一个让国人对长沙永怀感激的故事:
1935年11月,英国举办“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共展出世界各国博物馆收藏的30801件中国艺术品,其中有故宫博物院的展品786项。展览会于次年3月结束后,故宫博物院的文物运回南京。1937年“七七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故宫博物院把这批运到伦敦展览的文物,再加入一些重要文物,共80铁皮箱,于8月14日由南京启运,目的地是长沙。
参加这批文物押运的有那志良、庄尚严、曾湛瑶、曾济时四人,他们都是故宫博物院的职员。那、庄、曾三人随车负责文物的押运。曾济时则先抵长沙,与湖南方面协商,选定湖南大学图书馆作为故宫文物贮存地点。80箱文物由轮船运到武汉后转换火车,运抵长沙火车站。
文物卸车后用汽车运到湘江边,装船过渡,再用汽车运到湖南大学图书馆。转运过程中,故宫博物院四位工作人员分了工:曾湛瑶在火车站装车,那志良在船码头,曾济时在湘江对岸溁湾镇接船,庄尚严在湖南大学图书馆接收。经过一整天的转运,80箱珍贵的故宫文物安全存放到湖南大学图书馆地下室。
故宫文物南迁线路
随着日军飞机频频空袭长沙,国民政府决定将文物内迁。1938年春,存放在湖南大学图书馆的80箱文物装上10辆汽车,经广西辗转运到贵阳。也许日军侦知了国宝藏身处,就在转运后不到一周,敌机直扑湖大图书馆。所幸转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志良先生撰文回忆,那一批最珍贵的80箱文物运到长沙不久,长沙火车站就被日军轰炸;离开长沙不到一周,湖南大学被炸,原存文物箱件的图书馆被炸平。
两次有惊无险,有如神助。长沙城以自己惨痛的牺牲成就了“护佑中华国宝福地”的美名!
不能忘却蔡泽奉
其实,与其说长沙是一座福城,不如说他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太多的人为他建立了不朽的业绩,太多的人为他奉献了宝贵的生命,他们有如流星一闪,划破长空,永远地消失了。湖大老图书馆的设计者蔡泽奉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在省图书馆和湖大图书馆都没有找到蔡先生的生平资料。在网上反复搜索,只找到一段文字,湖南大学建筑学院现任党委书记、副院长柳肃老师曾撰文说:蔡泽奉先生设计了两座重要的建筑,一座是1938年被日军飞机炸毁的老图书馆(今天矗立在牌楼口作为湖大入口标志的两根石柱就是那座图书馆的遗物);另一座就是科学馆(今校办公楼)。惜蔡先生英年早逝,他设计的科学馆尚未建成,自己都没有看到,四十多岁就去世了。我们今天关于他的资料知之甚少,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唯有遥寄一份悼念之情而已。
“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我感到一种痛直刺心脏。
我想,柳先生都这么说,那蔡先生的生平资料只怕是找不到了。但是,我们能够就这样忘却吗?
我不能这样放弃。我一直寻找着。根据零散的资料我得知,蔡先生为湖南湘潭人,和刘敦桢、柳士英鼎称湖大建筑“三祖”。1919年毕业于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建筑科。除了湖大那两幢有名的建筑外,仅在长沙就还有几处知名建筑是由蔡先生设计的:
一处是1923年3月7日竣工开馆的湖南省教育会图书馆,位于长沙市教育会坪,是当时轰动一时的长沙地标性建筑。总占地450平方米,上下两层,为西式建筑,散发出浓郁的欧美风情。楼房西侧又有赐闲园,相传为明藩吉王园邸,可供读者休息。这幢图书馆有书库三间,设有阅览室、研究室、儿童阅览室、阅报室、外借室。另有办公室、馆员休息室、晒书台等附设建筑。阅览室桌椅、阅报室报架及书库书架都是专门定做,阅览室设有100个坐席。为了纪念中山先生,后来又改名为湖南省中山图书馆。
建于1923年的湖南省中山图书馆,现不存。
另一处是中山路国货陈列馆附属的银宫电影院,1928年建成,为石拱门欧式建筑。它承载着老一代长沙人对这座古城“最时髦”的记忆:它是长沙第一栋现代化建筑的附属建筑,属长沙第一个人气兴旺的商业区;曾是长沙设施最好的电影院,首轮放映彩色电影,让市民从黑白电影看到了彩色的银幕世界。直到上世纪70、80年代都还非常鼎盛,长沙人以到银宫看电影为一大傲事。据报载,1988年,银宫电影院放映收入达100.5万元,是湖南省首家年度放映收入超过百万元的电影院,跻身全国电影院单店收入十强之列。
2014年5月27日,曾经辉煌的银宫电影院被一大片建筑包围,即将被拆除。
见证日寇投降
而最让我们高兴,并足以告慰蔡先生的还是湖南大学科学馆,现已改为湖大校办公楼,毛泽东同志亲笔“湖南大学”的牌匾就挂在拱券入口的上方。
古典主义杰作的湖南大学科学馆,现湖南大学校办公楼。
最初由蔡先生设计的科学馆只有两层。还没有等到竣工,蔡先生便遽尔早逝!1948年,在柳士英先生的主持下科学馆加盖为三层,较好地保留和延续了蔡先生的建筑追求。
在一张幸存的设计蓝图上,关于蔡泽奉和他的设计理想,可以找到一些答案。这张图纸手绘于“民国二十二年六月”,设计者蔡泽奉的名字书写于一旁。这是一座“L”型平面的二层小楼,北向略长,有着罗马式的拱券造型、古典式的檐口、完美的比例和精致的细部装饰,一切看起来都很古雅。若细细查看,还能见到蔡泽奉的匠心,那拱券上的纹饰十分优美。而如果站在实际的拱券前,会发现即便是阴影也不是随意而为之,它与纹饰相得益彰,西洋古典之美,令人叹为观止。
1945年9月15日,湖南地区日军受降仪式在科学馆二楼东头的一间大房间里举行。楼门口用松枝扎成牌楼,并用红绸挽成一个象征胜利的V字形体。在庄严的军乐声中,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将军接受了日军第20军司令官板西一良的投降,标志着抗战中最为惨烈的湖南战场迎来了最彻底的胜利。这幢楼因而就成为一座胜利之楼,不仅透散着古朴之美,更承载着劫后重生的悲壮与快意。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历史总以惊人的巧合崭露出坚定的意志:那是正义的力量。八年抗战中,蔡泽奉先生设计的图书馆被日军完全炸毁。而抗战胜利后,在他设计的科学馆,见证了日寇投降的一幕。历史,似乎迂回地在向蔡先生表达着深深的敬意和纪念!
是的,我相信历史就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
当我再次从潇湘大道牌楼口湖大那不算校门的校门口经过时,我可能还是忙忙碌碌,可能还是一晃而过,但我总会心怀敬意地望一眼那两根爱奥尼克石柱,那是蔡泽奉先生的纪念碑,那是英雄之城长沙深重苦难的标志,那是我们伟大民族的精神图腾!
END
*本文由城市记忆CityMemory独家发布,作者 | 李文华。编辑 | 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