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到底长什么样子?的原型居然不是英姿飒爽的骏马
独角兽到底长什么样子?的原型居然不是英姿飒爽的骏马(犀牛。图片来自网络。) 虽然古时的中国有犀牛,但考古发现的犀牛骨头相当少,古书和甲骨文中对“兕”的记载却相当多。法国人德日进(原名Pierre Teilhardde Chardin)和中国地质学家杨钟健,在对殷墟的考察中,只发现了少量的犀牛脚掌骨头(其他动物的骨头很多)。犀牛是体格庞大的独居动物,数量本就不多,找到的骨头很少,也是合乎情理的。甲骨文中记载,商代的王公把森林点燃(为了把野兽赶出来)进行狩猎,得到兕七十一头。哪里的森林也不会窝藏如此之多的野生犀牛。这样看来,“指兕为犀”是可疑的。 中国历史地理学家文焕然,对于古代中国出现的动物和植物很感兴趣,他利用这些生物的分布,来推断古代的气候冷暖状况。他以古书为证据,认为这个“兕”就是犀牛。犀牛是热带动物,现今中国并没有犀牛,然而古代有,说明当时的天气比现在温暖。 北宋的中药书《嘉祐补注本草》中,兕和犀牛被解释成同一种动物,公的叫“犀”,
(传说中的“独角兽”。图片来自网络)
商周:白兕与青牛
1929年,在河南安阳的殷墟出土了一个巨大的兽头骨,上刻甲骨文字。这是商代王公的狩猎成果,当时人认为这是一只难得的珍稀猎物,所以刻字留念。根据刻字,我们可以判断,这是一头“白兕”。动物有时会由于基因缺陷,缺乏色素,全身毛色雪白,非常稀少,所以被视为珍品。然而兕又是什么呢?
(图片来自网络)
中国历史地理学家文焕然,对于古代中国出现的动物和植物很感兴趣,他利用这些生物的分布,来推断古代的气候冷暖状况。他以古书为证据,认为这个“兕”就是犀牛。犀牛是热带动物,现今中国并没有犀牛,然而古代有,说明当时的天气比现在温暖。
北宋的中药书《嘉祐补注本草》中,兕和犀牛被解释成同一种动物,公的叫“犀”,母的叫“兕”。另一个例子是南宋罗愿的《尔雅翼》,这本书是对古代字典《尔雅》中词汇的解释。罗愿认为,古人叫“兕”,今人(对他而言的“今人”,也就是宋朝人)叫“犀”,是一物二名。另外一位给《尔雅》做过注解的古人,西晋的郭璞写道:“兕一角,色青,重千斤”。看来,这个形象确实很像犀牛。
(传说中的“兕”。图片来自网络)
虽然古时的中国有犀牛,但考古发现的犀牛骨头相当少,古书和甲骨文中对“兕”的记载却相当多。法国人德日进(原名Pierre Teilhardde Chardin)和中国地质学家杨钟健,在对殷墟的考察中,只发现了少量的犀牛脚掌骨头(其他动物的骨头很多)。犀牛是体格庞大的独居动物,数量本就不多,找到的骨头很少,也是合乎情理的。甲骨文中记载,商代的王公把森林点燃(为了把野兽赶出来)进行狩猎,得到兕七十一头。哪里的森林也不会窝藏如此之多的野生犀牛。这样看来,“指兕为犀”是可疑的。
(犀牛。图片来自网络。)
另外一个疑点是,甲骨文中可以见到“射兕”的记载,古书如《诗经》和《楚辞》里,也常常提到用箭射杀兕。犀牛浑身硬甲般的厚皮,体重一到二吨,发怒时破坏力极其可怕,古人怎么能用粗糙的武器跟它搏斗,还用箭射杀许多犀牛呢?
研究甲骨文的法国人雷焕章(原名Jean Almire Robert Lefeuvre),请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动物专家,检查了写着“白兕”的头骨,得出结论:这个头骨是水牛的。在殷墟,发现过数以千计的水牛骸骨,来自一种已经灭绝的野水牛,中文称为圣水牛,学名Bubalus mephistopheles。这个学名取自歌德的长诗《浮士德》里,一个魔鬼的名字(叫牛魔王也许更合适?)。雷焕章由此得出结论,兕是野水牛,不是犀牛。虽然野水牛也是强大有力的野兽,用箭射杀它,还是要比射杀犀牛容易得多了。而且野水牛群居,能够一次猎捕到许多。
(野水牛。图片来自网络)
那么,郭璞说兕只有“一角”,又是怎么回事呢?水牛不是该有双角吗?雷焕章说,商代和西晋之间,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古书,只有《山海经》提到兕是“一角”。山海经里有许多怪兽和神怪的记载,拿来研究动物学,并不可靠。所以郭璞说兕是“一角”,很可能一开始就盲从了错误的观点。
最著名的兕形象,出现在《西游记》里。独角兕大王凭着法宝“金刚琢”,抢走金箍棒和哪吒等一干天神的兵器,在妖怪里很出了一番风头。它的外貌是这样的:
独角参差,双眸幌亮。
顶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
舌长时搅鼻,口阔板牙黄。
毛皮青似靛,筋挛硬如钢。
比犀难照水,象牯不耕荒。
全无喘月犁云用,倒有欺天振地强。
这里明确说到兕不是犀,也不是牯(黄牛)。兕大王是太上老君的宠物,太上老君的原型老子,坐骑为“青牛”,也就是水牛。犀牛虽是独角,却性格凶猛,无法驯化为坐骑。皮肤黑粗和长舌的特征,也很像水牛。“金刚琢”其实就是牛鼻环。兕大王虽然厉害,却是一头驯化的家畜。
(西游记中的“独角兕大王”。图片来自网络)
北宋:犀牛画作之误
犀牛角的成分是角蛋白,与人指甲相似,并没有特殊的药效。但因为犀牛稀有又怪异,自古以来,犀角都被看作珍稀的药材。直到今天,野生犀牛被猎杀到濒于灭绝,非法的药材需求都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关于中药的中国古书里,经常可见“犀牛”的图画,但好笑的是,这些“犀牛”有的浑身长毛、四腿细长,有像鹿的长脖子,有的很像猪,有的酷似小牛。犀牛角一般都画在脑瓜顶上。今天连三岁小孩都不会认为,这些画的是犀牛。不仅药书上的犀牛画得失败,各种出现犀牛的工艺品,比如宋代的铁犀牛雕塑(据说可以防止水灾的作用),和清代官员服饰上的犀牛图案,也都是怪模怪样的。
(官服上的犀牛。图片来自网络)
是古人的艺术创作水平太低吗?并不是。在陕西出土的西汉青铜器“错金银云纹青铜犀尊”,是一件犀牛形状的盛酒器。这只犀牛就做得很像,造型精美,尊为国宝。另外,唐高祖李渊的陵墓上,也有很不错的石雕犀牛。有趣的是,在比较早的时代,中国人塑造的犀牛形象还相当逼真,北宋以后,几乎都变成了牛不牛犀不犀的怪物。
“怪犀牛”的出现,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中国人无法看到本土的野生犀牛,当然画不出犀牛的模样。先秦时期,犀牛在中国的分布范围很广,到了宋代,犀牛已经“退缩”到中国西南一些偏僻的地区,清代,云南还有少量的犀牛残存,最终在全国内灭绝。犀牛在中国不断减少,一方面是因为文焕然所提到的,气候变冷,另一方面是人类的影响:开荒种地毁掉了森林,犀牛无处生活,为了获得价值昂贵的犀角(药和工艺品)、犀皮(铠甲),犀牛被大量捕杀。
虽然本土已经少见犀牛,中国古人仍有见到犀牛的机会:例如使臣“出国交流”,或者外国作为珍稀动物进贡。马欢是明代官员,曾与郑和下西洋,写成《瀛涯胜览》,记录了他在外国所见的许多人事和异物,包括野生的活犀牛。马欢写道,犀牛大者有七八百斤,无毛,厚皮上的纹路像癞皮,鼻梁之中有一角。甚至还写到它吃什么,怎么排便,活灵活现,在当时是很难得的。
(《瀛涯胜览》图片来自网络)
宋以后的时代,大多数中国人已经忘记真实犀牛的样子,有时会造成笑话。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记载了交趾(今越南北部)进献的奇异动物,如牛而大,全身都是大鳞,有一角。这显然就是犀牛。独角的亚洲犀牛有印度犀(学名Rhinoceros unicornis)和爪哇犀(学名R. sondaicus),这两种皮肤上都有许多凸起的小包,好像盔甲上钉着铁钉,被误认为“鳞”,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当时大多数中国人所见过的“犀牛”,只是作为药材和工艺品的犀牛角(也是稀罕的舶来品),面对这奇怪的动物,十分困惑。有人以为这是麒麟,有人以为是神兽“辟邪”。也有明白人指出这是犀,但沈括立即否定了:犀牛怎么会有鳞?
(犀牛角。图片来自网络)
明清:各种怪兽齐聚一堂
嘲笑完中国古人的科学水平,也该批评一下西方人的糊涂。古罗马学者老普林尼(Gaius Plinius Secundus)的37卷巨著《自然史》中说,独角兽(unicorn)长着一只很长的黑色角,腿脚如象,尾巴如猪。古希腊的历史学家伊西多尔(Isidore)说,独角兽是可怕的猛兽,能与象斗。这和今天我们在小说、电影里见到的,如同白色骏马的漂亮神兽,差别很大。显然,最早的独角兽形象,是欧洲人在异国巨兽——犀牛的基础上,加以想象,创造出来的。
明清时代,有些西欧人为了传播天主教,来到中国。除了传教,他们也带来西方的地理学著作,包括许多或真或假的动物知识。1602年,意大利人利玛窦(原名Matteo Ricci)与中国人李之藻共同绘制了一幅大型世界地图,名为《坤舆万国全图》。这幅地图上画了许多动物,有犀牛,也有独角兽。当时的独角兽形象,已经演变了很长一段时间,与老普林尼的“犀牛”有明显的差距,类似今天的“独角骏马”了。于是,早在《哈利·波特》出版几百年前,我们的老祖先就认识了这种神异的动物(虽然不知道它只存在于想象中)。
(坤舆万国全图。图片来自网络)
在利玛窦的时代,西方人对犀牛的认识,并不像中国人那样全然“摸不着头脑”。1515年,印度国王送给葡萄牙国王一头犀牛,德国画家丢勒(Albrecht Dürer),根据素描和文字描写(他并没有见到真容),制作了犀牛的木版画,在欧洲很受欢迎,广泛传播。画上的犀牛虽然有些错误(背上多出了一个小角),但还是相当神似,短腿、粗壮的身躯,鼻上的尖角和厚厚的皮肤,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犀牛。
有丢勒的画作为参照,在利玛窦的地图上,犀牛画得相当不错。在他之后,又有几个欧洲传教士带来外国动物的知识,中国人又一次见到了久违的“真犀牛”。然而,又有个小小的问题,天主教徒们未必知道,中国字“犀”指的是什么动物。就算你去问古代的中国人,也很难解决这个问题。沈括的例子已经证明,除了马欢这样见多识广者,即使是活生生的犀牛在面前,只见过犀牛角的中国人,也想不起来这个“犀”字。
(丟勒画的犀牛。图片来自网络)
在比利时人南怀仁(原名Ferdinand Verbiest)所作的《坤舆全图》(名字跟利玛窦的地图有点像,但其实是另一幅地图)里,犀牛按照欧洲人对这种动物的称呼,直接翻译成“鼻角兽”。这对后人的书籍和绘画,产生了奇特又好笑的影响。
康熙年间编制的《古今图书集成》,可以说是飞禽走兽,天文地理无所不有的“超级百科全书”,里面有四腿又细又长,脑顶独角的中国式“怪犀牛”图,也有模仿外国地图画成的,角长在鼻头上的壮硕犀牛图。“怪犀牛”被标明是“犀牛”,模仿西方的“真犀牛”,旁边却写着“鼻角兽”。有了形象逼真的犀牛画,当时的中国人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短粗壮实的动物,就是他们用来做药,做酒杯的犀牛角的原主人。
(《兽谱》中的动物。图片来自网络)
乾隆年间宫廷绘制的动物画册《兽谱》,集中了各种现实和想象中的怪兽,有身如小牛的中国“传统”“怪犀牛”,也有模仿欧洲画成的“鼻角兽”(连丢勒的错误——画到犀牛背上的一个小角,都被中国画师照搬了上去),还有像马而独角的外国异兽——独角兽。于是,在清代的中国,犀牛和它的两个“兄弟”——徒有“犀牛”之名的“怪犀牛”,和原型为犀牛,却“减肥”成骏马体型的独角兽,合家团圆了。
(摘自《羚羊与蜜蜂:众生的演化奇景》,作者:陶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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