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跑堂出殡,老北京丧礼上的杠夫
北京跑堂出殡,老北京丧礼上的杠夫战乱时期死人太多,这些当杂役的山西人主要工作就是收尸,于是北他们就形成了杠夫群体。清军入关的时候,这些山西人中很多没跟随李自成南逃,就被清军抓去当了杂役。建宫苑需要很多人,日常维护宫苑需要的人手同样不少,所以在宫苑建设完毕后,这些山西工兵就留在了北京。大概是发现抬木料砖石和抬棺材也没啥区别,他们就兼职做了给死人“抬杠”的生意。第二种说法是当年李自成打进北京时带了不少山西人,这些山西人原本都是搞金融和经商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李自成筹集经费。
任何工作,只要干的人多了,都会产生准入“门槛”,有些活别看简单,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干的,比如在北京“抬杠”。
这里的抬杠不是跟人斗嘴,而是给人抬棺材,以抬杠为职业的人在旧社会称为杠夫,凭的是力气和技巧吃饭。
抬棺材可不是像现在这样,乡里乡亲地喊几个青年壮汉就能抬,作为一个专门的职业,它也有着自己的技术规范和职业要求。
杠夫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明成祖发动靖难之役后要迁都北京,于是抽调很多山西的工兵部队去北京修建宫苑。
建宫苑需要很多人,日常维护宫苑需要的人手同样不少,所以在宫苑建设完毕后,这些山西工兵就留在了北京。
大概是发现抬木料砖石和抬棺材也没啥区别,他们就兼职做了给死人“抬杠”的生意。
第二种说法是当年李自成打进北京时带了不少山西人,这些山西人原本都是搞金融和经商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李自成筹集经费。
清军入关的时候,这些山西人中很多没跟随李自成南逃,就被清军抓去当了杂役。
战乱时期死人太多,这些当杂役的山西人主要工作就是收尸,于是北他们就形成了杠夫群体。
职业杠夫的出现已经有几百年了,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一、“抬杠”也是门技术活清朝的首都在北京,在这里做事指不定啥时候就要和皇家扯上关系,如果接了皇家的业务,那要求就高了。
封建社会讲究礼法,要说日常生活中要讲礼数、有点仪式感倒也没啥问题,但封建社会讲究等级辈分,等级辈分越高礼数就越复杂,对普通人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说句诛心的话,清朝的大部分时间里不研究科学技术、不鼓励经商贸易,甚至不鼓励文学创造,那人闲着没事能研究啥?除了考古,恐怕就是研究这个礼数了。
大概就是因为太闲了,所以清朝的繁文缛节特别多,要是赶上皇家死了人,这葬礼规格可不是一般的高,就说这杠夫,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1908年11月14日光绪病死在中南海涵元殿,直到第二年3月才出殡,由于他死时坟墓还没修好,得先送到西陵梁各庄“暂安”。
这可要苦了杠夫们,京城距离梁各庄有240里,不能用马车拉只能用人抬,大概要走四天三夜才能到。
为啥不用马车呢?答案是马车减震技术差,行进中马车振动太大,皇帝棺椁在移动中绝对不能让尸身在棺椁内移动分毫。
中国不是没接触过好的车辆减震技术,早在乾隆末年,马戛尔尼就带来了欧洲四轮马车给皇帝当礼物。
马戛尔尼的工匠们兴奋地要向清朝官员介绍弹簧减震的精巧设计,结果因为马车夫的座位比乘客的座位高,被一位老太监愤怒地拒绝了。
封建社会讲究礼法,礼法意味着等级,不是说社会不应该有等级,问题是没有了礼法和等级,封建王朝的合法性就不存在了。
至于像现在这样用汽车拉灵柩就更不要想了,当年清朝统治者们可是提出过要司机跪着开车的要求,吓得司机主动破坏汽车。
用人抬棺材也有比马车和汽车更好的地方,那就是更稳。为了抬好棺材,杠夫们在光绪出殡前十天就被召集到紫禁城训练。
训练的标准是:不论过的门是高是矮、是宽是窄,不论是上坡还是下坡,也不管你走多少台阶,棺椁能移动,但遗体不能动。
杠夫训练时,宫人会在模拟棺椁上放一碗水,练到抬棺走路水撒不出来才算合格,想来杠夫们抬杠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吧。
那么光绪的棺椁有多重呢?也就比孙悟空的金箍棒轻一点,大约一万斤。
想像一下,现在习惯于坐在办公室的都市白领,有多少人能扛着一百斤的东西轻松行走十几分钟呢?抬杠很难,给皇帝抬杠更是难上加难啊。
就是铁打的人恐怕也承受不了四天三夜抬着万斤棺材走240里的任务,于是皇室向社会征集了大量杠夫。
光绪出殡那天,蜿蜒十几里的送葬队伍从景山东门出发,虽然光绪棺椁只需要128名杠夫,但队伍中的杠夫总数为7920名。
按照要求,行进过程中棺椁不能碰地面,7680名杠夫每天分成60班轮流抬着走,剩下240人为帮夫,负责随时更换体力不支的人。
除了杠夫规模庞大,光绪出殡时其他花费也十分奢靡,仅仅撒纸钱这一项就撒出去一千多斤。
不算耗费的时间成本和行政成本,葬礼共计花费45万两白银,饶是如此,他的葬礼也要比历代皇帝简约。
二、杠夫是死者身份的象征给皇帝抬杠很讲究,民间自然也会效仿,当然因为礼制,规格会降低一点。
在老北京里有这样一种说法:丧事有十,八杠二材。意思是说,丧事如果耗费十分工夫,那八分的工夫要用在抬杠上,两分的工夫用在寿材采买上。
之所以抬杠如此重要,是因为用抬杠可以走街串巷,办得热闹大街小巷人人皆知,诠释死者的死后风光。
既然葬礼是一场表明逝者身份的活动,抬杠的人数也就随着死者身份高低而有所变化,比如王爷贵族们有80个杠夫,官员依品阶不同可能为64、32、24个杠夫,平民就是十几个或者个位数了。
杠夫们平时聚集和上班的地方叫杠房,因为服务对象的差异,杠房也分成了三六九等。
老北京的杠房主要分为三种,第一种历史悠久,主要由山西人经营,俗称“山西屋子”。门面装饰得富丽堂皇,牌匾也很大气地用金漆书写,服务对象非富即贵。
第二种是北京和河北人开办的本地杠房,俗称“直隶屋子”,也不讲究门面装饰,一般在门口放几根抬棺材的杠子。
第三种杠房则比较特别,不负责召集杠夫,而是专门卖棺材和其他丧葬用品。因为业务不全面,所以被叫“半个屋子”。
为了提供优良的服务,杠房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杠夫们“卷”到极致,训练时棺材上放一碗水已经是最低要求了。
杠夫们还从事出殡时的一些仪仗工作,因工作不同,杠夫分成目、旗、幌、跟、夫五个等级。
最高级的“目”主要负责抬杠时的指挥,权力也最大,对不服调遣或者做错事的下级杠夫,他可以用专用的“响尺”打杠夫的头,被打的杠夫不仅不能反抗,即使被打死也不能追究责任。
杠夫的打扮也比较讲究,比如帽子为荷叶形状,插着一根鸟翎,还制作了专用的衣服,意思是逝者升官发财。
严厉的训练和等级制度催生了不少业务能力高超的杠房,北京以外的高官富商们也会千里迢迢去北京请他们抬杠。
中国近代最大的买办商人盛宣怀病逝于上海,出殡时就是从北京请的杠夫,由于他曾是清朝邮传部尚书(从一品),杠夫多达64人。
清朝被推翻后人们不用担心僭越而获罪,所以越有钱的人越追求杠夫服务的高规格,后世也不一定像盛宣怀那样遵守清朝时的杠夫数量要求了。
三、“穷鬼”抬你进坟墓杠夫被视为下九流行当,因此也常常被人看不起,社会地位低下,走亲访友都因为不太吉利而被人敬而远之,但丧葬行业的特殊性又使得谁也不敢得罪他们。
中国人办葬礼,除了寄托哀思、展示财力外,往往也图个吉利,希望逝者死后能在另一个世界保佑后人。
如果抬棺过程中出了意外,比如杠夫一不小心让棺材触碰地面、棺内逝者遗体移动、出殡队伍行走速度太慢误了时辰等,都被认为不吉利。
中国人普遍认为死者葬礼办好了能泽披后人,反之则会给一个家族遗祸无穷。
正是这种心理,杠夫们在葬礼中都会得到逝者家人的优待,即使是光绪出殡,虽然要求很严苛,但给他们的待遇其实不错。
杠夫们不是天天都能接到生意,但也能偶尔接到一次大活,理论上来说他们的收入水平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清末时期,民间不乏富贵人物死亡,他们的葬礼虽然不及光绪,但往往也花费巨大。
比如光绪的棺椁抬走240里并不算啥,最远的李鸿章从北京抬到了合肥,花了几千银元请杠夫。
不过,清末时期的中国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腐败和压迫。
杠夫们通过杠房揽活,而雇主发的工钱往往被人雁过拔毛,最底层的“夫”一级到手的钱实际并不多,平时杠夫们都是几十人挤在一起住,生活条件大多很差。
大概是因为生活太穷,杠夫们把穷神视为自己的守护神。
清末的传说里,穷神并不是让人破财的恶神,他原本也是有房有田,但被混账鬼、讨债鬼、下作鬼所害,就成了穷鬼,然后又被世人当作穷神。
杠夫们觉得自己就是穷鬼,同病相怜的穷神还能不保护穷鬼吗?所以杠夫们拜穷神为祖师爷,每次出门揽活时都会祈求一番图个心安。
北京的阜成门和西便门之间,护城河外大道以西约半里远的地方,有一座穷神庙,正是杠夫们当年所建。
杠夫们世代口口相传穷神会保佑自己,把穷神的形象被描述成面黄肌瘦、身高八尺,穿着破旧官服的样子。
清末中国人普遍吃不饱,穷神和面带菜色、穿着专用服装的杠夫们倒也有几分神似。
不过穷神的身份在典籍里也没个准确说法,清代的小说里倒是有提及,杠夫们其实也说不出自己的祖师爷姓甚名谁,信仰不过是为了有个精神寄托。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杠夫们把穷神视为自己的祖师爷,不知道那些讲究礼法又迷信的富贵人物,当得知自己是被一群“穷神”的化身抬进坟墓的,会不会觉得有几分晦气。
其实职业并没有贵贱之分,什么人抬棺、多少人抬棺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
四、注定走向没落的行业清朝的时候因为礼法和服务对象的不同,形成了几家比较大的杠房,而到了民国时期,不讲究封建等级了,这些杠房的收入就没那么稳定了。
由于杠夫的数量庞大,所以也出现了一些头脑灵活的人,他们想方设法拓展业务,比如定制棺材、出卖寿材的“半个屋子”就是这么出现的。
生意最好的时候,北京的抬杠业被几家杠房垄断,这种情况下倒卖丧葬用品有着很大暴利,杠房曾经也有过自己的辉煌。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杠房和杠夫必然走向衰落,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像清朝贵族那样,固执着要求用人力抬着棺材走几百里,用汽车运送灵柩才是主流。
另外为了创收,旧时有的杠房和杠夫会故意敲竹杠,逝者家属生怕抬杠时遇到意外,杠夫们借此要挟更多的报酬,所以人们对杠房和杠夫的印象不算多好。
一个不受欢迎的职业,怎么可能长久存在呢?
新中国成立后,党中央领导人带头从简办理丧事,这就导致愿意给杠夫花费大价钱的人越来越少了。
现在大力推行火化,人死后不过一堆骨灰,轻薄的重量哪里需要那么多专业人士来抬呢?
也许现在还有几个老人记得当年抬杠的技艺,但也没有用武之地了,要成为一个传统杠夫需要几个月的练习,又有谁会花费这么大的成本去培养杠夫呢?
即使是在最保守的某些农村,人死后还要把骨灰放进棺材埋入祖坟,也仅仅是在棺椁上山时才需要人抬,而抬杠的人大多是村里的青壮年,都是“临时工”。
旧时代成长的老人可能思想顽固一点,但随着年轻人的成长,最保守的农村也将变得与时俱进,不会有人在意杠夫能不能做到那么稳。
在时代面前,有的职业终将成为过去,不过需要我们警惕的是,杠夫数量不再是身份的象征,葬礼的奢侈之风和迷信活动依然是难以去除的坏现象。
人类从古至今只是改变了葬礼的形式,但葬礼在文化、社会活动中的作用并无改变。
现在可能没有128抬的棺材,却有价格昂贵的灵车,没有形式复杂的礼制,却有昂贵的丧葬用品、浪费夸张的活动。
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死后没有盛大的送葬安排,长安街上去出现了十里长街送总理的盛况。
袁隆平病逝时也没有请人来悼念,但医院门口被人摆满了鲜花,前来送行的人有的还向他的灵柩下跪。
相比之下,光绪那花费45万两白银的葬礼,可曾为他赢得一个拥趸呢?死去的人要靠自己的德行赢得后人的怀念。
那些为盛宣怀、国父孙中山操劳的人又有几个被人记住的呢?没有人能靠办葬礼而流芳后世,如果真有心,不如趁着逝者还在世时尽好心意。
参考文献:1、《光绪梓宫出殡始末》;屈春海;《北京档案》1997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