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海滩老九欺辱方艳芸：沈小红察觉王莲生
新上海滩老九欺辱方艳芸：沈小红察觉王莲生善卿见楼下客堂里七横八竖的堆着许多红木桌椅，像要搬家光景。上楼看时，当中挂一盏保险灯，映着四壁，像月洞一般，却空落落的没有一些东西，只剩下一张跋步床，一只梳妆台，连帘帐灯镜诸件都收拾干净了；王莲生坐在梳妆台前，正摆着四个小碗吃“便夜饭”，旁边一个倌人陪他同吃，想来便是张蕙贞。来安通报了一声，通常应该是相帮通报，娘姨下楼迎接。然而楼上只见人答应，不见下来。来安就让他们拿洋灯下来迎接，因为太黑了看不见。楼上答应完了又要“等好一会”，才有个老娘姨提着灯来迎接。接待客人的礼数也太不周到了。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生意不好，客人不多，熟客不用太热络的关系。而且别家妓院雇佣的都是精明强干、能说会道的娘姨，张蕙贞这里用了一个“老娘姨”，说明她的生意不好，不破费去雇年轻的娘姨。洪善卿随着来安，径至祥春里，弄内黑魆魆的，摸过二、三家，推开两扇大门进去。洪善卿先随着来安去祥春里找王莲生。祥春里看起来不是上档次的地方
2二月十三 第四回 看面情代庖当买办 丢眼色吃醋是包荒 序幕拉开
上回我们讲到洪善卿去沈小红家找王莲生未果，这回王莲生派了管家来找洪善卿了：
二人（洪善卿和汤啸庵与）离了林素芬家，来到尚仁里弄口，有一人正要进弄，见了忙侧身垂手叫声“洪老爷。”洪善卿认得是王莲生的管家，名叫来安的，便问他“老爷呢？”来安道：“我们老爷在祥春里，请洪老爷过去说句话。”洪善卿道：“祥春里谁家呢？”来安道：“叫张蕙贞。我们老爷也刚刚做起，没两天。”
来安见了洪善卿，态度恭敬，“侧身垂手”。来安此次来是专门替主人找洪善卿的，王老爷人间蒸发好几天，原来是新做了一个住祥春里的相好，看来正在兴头上。通过地图我们可以看到，祥春里离长三扎堆的尚仁里不近，而祥春里南边紧挨着的就是大兴里，后文有一户“野鸡”就住大兴里。可见，祥春里这个妓女应该不是长三，洪善卿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来安说，叫张蕙贞，刚做起没几天。怪不得洪善卿都不知道这件事。
洪善卿随着来安，径至祥春里，弄内黑魆魆的，摸过二、三家，推开两扇大门进去。
洪善卿先随着来安去祥春里找王莲生。祥春里看起来不是上档次的地方，家家户户不挂灯门口连个灯都没有，小说前面提过连聚秀堂这样的幺二妓院门口都有明晃晃的灯。客人逛堂子都是晚上去逛，没灯看不清楚路很不方便。然而祥春里这儿却“黑魆魆”，要“摸”才能找到路。这些都铺垫了张蕙贞幺二的身份。
来安喊说：“洪老爷在这儿。”楼上接口应了，不见动静。来安又说：“拿只洋灯下来。”楼上连说“来了。”又等好一会，方见一个老娘姨手提马口铁回光灯，迎下楼来说：“请洪老爷楼上去。”
来安通报了一声，通常应该是相帮通报，娘姨下楼迎接。然而楼上只见人答应，不见下来。来安就让他们拿洋灯下来迎接，因为太黑了看不见。楼上答应完了又要“等好一会”，才有个老娘姨提着灯来迎接。接待客人的礼数也太不周到了。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生意不好，客人不多，熟客不用太热络的关系。而且别家妓院雇佣的都是精明强干、能说会道的娘姨，张蕙贞这里用了一个“老娘姨”，说明她的生意不好，不破费去雇年轻的娘姨。
善卿见楼下客堂里七横八竖的堆着许多红木桌椅，像要搬家光景。上楼看时，当中挂一盏保险灯，映着四壁，像月洞一般，却空落落的没有一些东西，只剩下一张跋步床，一只梳妆台，连帘帐灯镜诸件都收拾干净了；王莲生坐在梳妆台前，正摆着四个小碗吃“便夜饭”，旁边一个倌人陪他同吃，想来便是张蕙贞。
老娘姨提灯下来，洪善卿才看清楼下家具很乱，像是搬家前的样子，这个堂子真节能。洪善卿跟着老娘姨上楼，楼上也是基本都收拾起来了，只剩下了“一张跋步床，一只梳妆台”。王莲生在梳妆台上和张蕙贞一起吃饭了，这个画面也很搞笑。
善卿到了房里，即笑说道：“你倒一个人在找乐子。”
洪善卿调侃了王莲生一下。
善卿见张蕙贞满面和气，蔼然可亲，约摸是幺二住家，问她“可是要调头？”蕙贞点头应是。善卿道：“调到哪去？”蕙贞说是东合兴里大脚姚家，在吴雪香那儿对门。善卿道：“包房间呢做伙计？”蕙贞道：“我们是包房间，三十块洋钱一个月哦。”善卿道：“有限得很。单是王老爷一个人嚜，一节做下来也差不多五六百局钱哪。还怕开消不出？”
张蕙贞非常客气，脾气很好，不像长三那样端架子，看看她住的地方，再加上洪善卿也是每天在各个酒局堂子转的人，居然不认识她，洪善卿推测是“幺二住家”，也就是没有出局业务的幺二。看她要搬家的光景，又问她是不是要调头。调头就是妓女换一个妓院，相当于现在员工跳槽或者公司搬家。
张蕙贞这次调头去东合兴里，从郊区搬到了市中心的节奏，张蕙贞也将从幺二升为长三。
王莲生吃完饭，由张蕙贞伺候他抽大烟。
莲生去床上与善卿对面躺下，然后说道：“我请你来，要买两样东西：一只大理石红木榻床，一堂湘妃竹翎毛灯片。你明天就替我买了来最好了。”善卿道：“送到哪呀？”莲生道：“就送到大脚姚家去。在楼上西面房间里。”
王莲生烟瘾很重，可见他身体好不了。而且汉学家史景迁在《前朝梦忆》里有写 ，江浙一带小孩如果身体不好就取名“莲生”，因为莲花是佛陀足印的象征，取名“莲生”，就是让菩萨保佑健康长大的意思。
王莲生这才说了正事，他找洪善卿来，是让他为张蕙贞置办家具的：一只大理石红木榻床，一堂湘妃竹翎毛灯片，听起来就很高大上，而且明天就要，直接送到张蕙贞新家。
善卿听说，看看蕙贞，嘻嘻的笑道：“你教别人去替你买了罢，我不去买。给沈小红晓得了，吃她两个嘴巴子喏！”莲生笑而不言。蕙贞道：“洪老爷，你怎么见了沈小红也怕哒？”善卿道：“怎么不怕！你问声王老爷看，凶得呵——！”蕙贞道：“洪老爷，谢谢你，看王老爷面上，照应我们点。”
洪善卿借着酒劲说出了自己对王沈张三角关系的担忧：沈小红可不是好惹的。张蕙贞不理解，洪善卿说，沈小红可怕的，你不信问王老爷，意思是王莲生也怕沈小红。
善卿道：“你拿什么东西来谢我？”蕙贞道：“请你吃酒好不好？”善卿道：“谁要吃你什么台把酒哇？我可是没吃过？稀奇死了！”蕙贞道：“那谢你什么？”善卿道：“你要请我吃酒嚜，倒是请我吃点心罢。你嚜也便当得很，不用破费了，是不是？”蕙贞嗤的笑道：“你们都不是好人！”
根据张爱玲的注释，“吃点心”大概就是占女人便宜的意思。洪善卿当着王莲生的面跟张蕙贞开了个荤玩笑。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真的有点醉了，还是因为张蕙贞不过是个幺二，跟幺二开荤玩笑是没关系的？
洪善卿走之前，王莲生又交待，后天要摆酒席给张蕙贞掉头撑场面。
3二月十四 第四回 王莲生去看沈小红
第二天，俩人到下午一点才起床，妓女嫖客酒局牌局通常到凌晨三四点，所以睡得晚起得也晚。
莲生自去吸起烟来；心想沈小红家须得先去撒个谎，然后再慢慢的告诉她才好；盘算一回，打定主意，便取马褂穿了要走。蕙贞忙问：“到哪去？”莲生道：“我到沈小红那儿去一趟。”蕙贞道：“那吃了饭再去。”莲生道：“不吃了。”蕙贞又问：“等会可来呀？”莲生想了想，说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到东合兴去？”蕙贞道：“我们一早就过去了。”莲生道：“我明天一点钟到东合兴来。”蕙贞道：“你有工夫嚜等会来一趟。”
王莲生从一起床，就在焦虑，自己人间蒸发了好几天，怎么去跟沈小红交代？盘算了半天，还是拖字诀，先撒个谎，以后慢慢再说。想好了对策，王莲生才准备起身。
莲生……出祥春里，向东至西荟芳里弄口，令来安回公馆去打轿子来，自己即转弯进弄。娘姨阿珠先已望见，喊道：“啊唷！王老爷来了！”赶忙迎出天井里，一把拉住袖子，进去又喊道：“先生，王老爷来了。”拉到楼梯边，方放了手。
王莲生走到西荟芳里弄堂口，被沈小红的娘姨阿珠一眼看见，就跑过去抓住王莲生，好像怕王莲生跑了一样，一直拉到楼梯才放手。长三对于客人，一向是比较端着的，阿珠迎接王莲生的阵仗，到有些像野鸡了。关键是，王莲生不是要走，而是朝这里来，往里面走的，阿珠为什么要拉住他？只能往后看了。
莲生款步上楼。沈小红也出房相迎，似笑不笑的说道：“王老爷，你倒好意思！”说得半句，便噎住了。莲生见她一副凄凉面孔，着实有些不过意，嘻着嘴进房坐下。
王莲生心怀鬼胎上楼了，沈小红似笑非笑地讥讽他，但脸色“凄凉”，很不好看，说明她这几天抓不着王莲生的人影子，焦虑不安、无心打扮。王莲生有负罪感，一个劲陪笑脸。
这就不正常了，按理说王莲生是金主，但沈小红把他当成夜不归宿几天都见不着人影的自家老公了。
沈小红也跟进来，挨在身旁，挽着莲生的手问道：“我要问你，你三天在哪儿？”莲生道：“我在城里，为了个朋友做生日，去吃了三天酒。”小红冷笑道：“你只好去骗骗小孩子！”阿珠绞手巾揩了脸。小红又问道：“你在城里嚜，夜里可回来呢？”莲生道：“夜里嚜就住在朋友那儿啰。”小红道：“你这朋友倒开了堂子了！” 莲生不禁笑了。小红也笑道：“阿珠，你们听听他的话！——我前天教阿金大到你公馆里来看你，说轿子嚜在那儿，人是出去了。你两只脚倒真有劲嚜，一直走到城里！可是坐马车打城头上跳进去的呀？”阿珠呵呵笑道：“王老爷这也有点不老实了！哪里去想来的好主意，说在城里！”
王莲生一反常态，三天没有去沈小红家，理由竟然是“在城里去朋友家做生日吃三天酒”。沈小红直接骂他说，你这个朋友难道家里开了堂子吗？也就是说王莲生一个大男人，在上海有公馆，在朋友家一住就是三天，非常不合理。而且沈小红天天派人去王公馆找王莲生，看见轿子在公馆。前面我们也讲到在老城厢是不能坐马车。所以沈小红说，难道你坐马车从城门上跳下去？
小红道：“瞒倒瞒得紧的哦！朋友们找了好几趟也找不着。”阿珠道：“王老爷，你也老相好了，你就说了要去做什么人也没什么嚜，还怕我们先生不许你呀？”小红道：“你去做什么人也不关我事；你一定要瞒了我去做，倒好像是我吃醋，不许你去，可不气死人！”
王莲生蹩脚的谎言骗不了沈小红，她马上指出：王莲生又做了别的妓女了。从她和娘姨阿珠挤兑王莲生的对话，可以看出，之前王莲生对她有过承诺：只做她一个人。张蕙贞马上要搬到东合兴里，离沈小红住的西荟芳里很近，怎么可能一直隐瞒呢？沈小红可怕的脾气会怎样爆发呢？
下回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