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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乡民谣里最经典的一首乡村民谣,行走横断山腹地

醉乡民谣里最经典的一首乡村民谣,行走横断山腹地汉源县往昔的背茶工出门前,一般会先扯开嗓子唱几声,相当于暖场歌儿:“清溪城墙弯又弯,一出东门见庙坝,冬瓜石鱼塘两路口,抬头望见白鸡关。土门子上去枷担湾,一把伞下马刨泉。官坝大木半边街,溜溜马站出牌坊。汉源街出龙洞湾,甘溪唐家到小关。”走得差不多了,又来一段:“三溪口望见魁星楼,要背茶包子到泥头。上街豆腐下街酒,要想耍钱狮子口。”一句“爬到娃儿出来背盐巴”,凸现一幅令人心酸的画面:曾几何时,迫于生计,严道古城的女人、娃娃也跟男人出来背茶背盐背布,有的女人把吃奶的婴儿挂在胸前,边走边喂奶。被称为“背童”的娃娃不过十来岁,也呼哧呼哧背着货包跟大人行走。小金县的送货人现在还流行边走边唱。李贵平摄“娃儿出来背盐巴”千百年来,横断山下,从雅安经荥经县、经大相岭过泸定县磨西镇,到康定去西藏的这条驿道,是历史上川藏线茶马古道“大路边茶”的重要线路,也产生了非常丰富的民谣号子。荥经县严道古城一带的《十八娇》

醉乡民谣里最经典的一首乡村民谣,行走横断山腹地(1)

民谣里有唱不完的古道传奇。图据云南博物馆

封面新闻记者 李贵平 文/ 图

一如撑船有船工号子、抬石头有抬工号子、薅草有薅草号子,背茶工或背夫也有“背夫号子”。这些号子,犹如冬夜的篝火,照亮了旅人幽暗的心境,温暖了彼此冷寂的身体。

背夫号子是在路上唱的。那是跋涉者献给大地的诗行。一声声号子里,唱出了驿镇的繁华、道路的崎岖、生活的艰辛、情侣的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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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县的送货人现在还流行边走边唱。李贵平摄

“娃儿出来背盐巴”

千百年来,横断山下,从雅安经荥经县、经大相岭过泸定县磨西镇,到康定去西藏的这条驿道,是历史上川藏线茶马古道“大路边茶”的重要线路,也产生了非常丰富的民谣号子。荥经县严道古城一带的《十八娇》旧调儿,唱出了背茶工全家出动的艰辛无奈:“热天翻山浑身汗,冷天风雪迎面刮,男人看妻心不忍,爹妈望儿眼泪花,一声慢点心已碎,无力照管你和她。”“高山顶上摘丝瓜,丝瓜牵得满山爬,东一爬,西一爬,爬到娃儿出来背盐巴。”

一句“爬到娃儿出来背盐巴”,凸现一幅令人心酸的画面:曾几何时,迫于生计,严道古城的女人、娃娃也跟男人出来背茶背盐背布,有的女人把吃奶的婴儿挂在胸前,边走边喂奶。被称为“背童”的娃娃不过十来岁,也呼哧呼哧背着货包跟大人行走。

汉源县往昔的背茶工出门前,一般会先扯开嗓子唱几声,相当于暖场歌儿:“清溪城墙弯又弯,一出东门见庙坝,冬瓜石鱼塘两路口,抬头望见白鸡关。土门子上去枷担湾,一把伞下马刨泉。官坝大木半边街,溜溜马站出牌坊。汉源街出龙洞湾,甘溪唐家到小关。”走得差不多了,又来一段:“三溪口望见魁星楼,要背茶包子到泥头。上街豆腐下街酒,要想耍钱狮子口。”

这段号子唱出了清溪、宜东沿途古道的遥远和驿镇的喧嚣繁盛。过了“泥头”宜东,道路逐渐崎岖,背夫号子风格一转:“一出门来桅杆坝,老君关坡坡实难爬。爬上关顶歇一歇,上官沟再把拐子拉。马刨石有条大骡马,打拐你得看蹄花。头道桥才把筒筒打,二道桥就把跟头搭(搭:摔倒。方言)。”

因路不好走,刚刚装好的货物没走多远就被打翻了。捡起来,重新背好,又走。这仅仅是开始,背夫们边走边唱:“慢慢走下九道拐,箭杆路滑把跟斗搭,理好背子朝前行,累了就歇瓦窑坪。灵官塘下去校场坝,化林坪吃饭喝口茶,三天走了三个坪,九天时间到泸定。化林坪的伙号大,盐水溪坡坡路满沙。”

“好个凉风在高山,好个凉水落了湾,好个娇娇路又远,好比云南上四川。背子好背路难行,能变畜生不变人。二世做个官家女,太阳不晒雨不淋。”川藏茶马古道的背夫号子中,像这样吐槽跋涉艰辛、向往美好生活的民谣非常丰富,不同区域还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每个人唱出来的滋味也不一样。

四川省茶叶流通协会秘书长陈书谦,近年致力于《茶马古道口述史》的整理。他说,有些背夫号子,是形容沿途衣食住行的,“一想穷人吃,苦荞馍馍洋芋加蕨芨。二想穷人穿,穿的破毡毡。三想穷人住,住的烂屋屋,天上落雨难生火,没有地方躲。前世怠慢亲爹娘,这世打到背背行,吃过多少凉茶饭,睡了多少硬板床。”

还有这样唱的:“晚上住店子,吃的火烧子,外加豆菜子,垫的烂席子,盖的草帘子,睡倒逮虱子。”古道沿线,有专供背夫歇脚的客店,被称“幺店子”,条件简陋。尽管如此,这已经是背夫们最舒心的地方,毕竟终于可以吃上一顿热饭、睡个囫囵觉了。歌谣里的“火烧子”,是烤在火盆内侧的玉米馍馍,“豆菜子”是以四季豆米等素菜。

一路风餐露宿的背夫们,偶尔也会任性一次,凑钱打个牙祭、吃上一锅豆花。如果品质高、分量足,背夫们就会认为这钱花得值,会在号子中点名褒奖,“龙巴堡把酱油打,木瓜沟去蘸豆花”;如果品质差、分量少,背夫们会认为这钱花得很冤,也会在号子中点名批评,“大湾头有个吕冬瓜,大湾头的豆花光渣渣”。这种唱词儿,在古道沿线形成了有点赞、有吐槽的店家口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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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定县雅家梗是当年通往康定的必经之地

隔着溪涧来斗歌

今天的天全县甘溪坡茶马古道遗址,陈列着许多背运工具,也记录了大量号子民谣:“背好茶包子,手上拄拐子。勒的汗衫子,包的青帕子。拴的半肚子,穿的偏耳子。还有汗刮子,别根烟杆子。爬坡上坎靠拐子,背起背子像驼子,打起拐子像汉子……”“人人穿上脚码子,冰雪泥泞都不滑;一手提着丁字拐,杵路歇气全靠它;汗圈刮汗如雨洒,想要小解站稳哈。”

装满货物的背夹子穿脱不便,沿途不会轻易脱下,背夫需要休息和小便时,就用拐子顶住背夹子的底部,双腿微岔,呈三点站立。不仅男性背夫如此,女性背夫亦是一样,都站立着小便。女背夫们通常会带一片笋壳儿,在小便时悄悄放到胯下作“引导”。

行走如何省力,是个技术活儿:“掌柺大哥真不假,五十一步总不差,沿途拐窝酒杯大,杵在窝里才不滑,上七下八平十一,一步一步走稳啦。哒哒两声信号下,踢踢哒哒回应他。起身跟着脚印走,才不踩入石旮旮。”

歌谣中的“上七下八平十一”说的也是走路技巧:上坡走70步,下坡走80步,平路走110步,就要停下来打拐休息。当然,实际行走中也没那么精确,主要靠带队大哥视情况把握,并适时发出信号,指挥全队安全行动。

唱号子当然也有乐趣,就是斗歌儿。

“前头山歌多,当不得我一只牛耳朵。前头载了十八船,后头还有几箩筐。”背茶工以前走在磨西镇雅家梗,那里有一条三四里长的溪沟,邻村的两方人马在此狭路相逢,就喜欢逗对方唱几句。双方在路边坐下来,以沟为界,你一句我一句斗歌,权当歇气儿。就像电影《刘三姐》里的渔夫和财主,站在河湾的船头即兴创作,煞是热闹。对歌时,看谁的脑壳转得圆、谁的嘴皮儿翻得快、谁的言词跑得欢。若听到妙处,即便是“骂”人的词儿,双方都高竖拇指,大声叫好,互相捧场,绝不怄气。

待日落西山、暮色四合,双方才心有不甘地休战作罢,相约下回碰到再来。当中很多人“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一些青年男女也在斗歌中互相来了电,深情款款留下联系方式。接着,各自带头大哥开嗓吼一声,背夫继续赶路,悠悠铃声又在山谷响起来。最后一抹余晖,在他们身后留下悠长的光影,直到消失在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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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夫当年背负的150斤左右重的茶条子

撩妹不成找台阶

泸定县杵坭乡“民间山歌大王”吴全清老人整理的《背夫神歌子》中,有一首唱出了男女背夫在化林坪一带遭遇的艰险:

情郎翻过飞越岭,情郎来到化林坪。

化林坪呀化林坪,化林山高路不平,

一场大雨淋死人,又溜又滑站不稳。

情哥来到佛耳岩,吓得情妹心在甩,

下是大河上是崖,阎王招手拿命来,

一双脚儿打摆摆,吓出一身大汗来。

来到冷碛橙子坡,弯弯拐拐陡坡坡,

一步一步爬上顶,拐子杵在石窝窝,

伸伸腰来叉叉脚,天花地转浑脑壳,

挖角十里到大坝,皂角顶过去金钗花。

磨子沟有个曾幺大,顿顿都推绿豆花,

火烧馍馍汤巴巴,葱花蒜苗炒豆渣。

皇桥链儿像麻花,情妹过河好害怕,

吓得大叫惊爪爪,摇摇摆摆泪花花,

抱着情郎不放他,坐在桥头哭妈妈。

(这里的“皇桥”指泸定桥,康熙亲题桥名)

茶马古道民谣中,有艰难的现实,也有美好的憧憬。比如,走货途中遇到漂亮妹儿的时候,背夫和马帮大多会笑嘻嘻吹起哨子,吸引对方的关注。他们甚至直接停下来,邀请女子对对歌儿:“你有山歌快快来,我有文章对秀才。白天才对南山阳,晚上又对祝英台。”

若对方女子矜持羞涩,不接招,他们就再喊几声:“不唱山歌冷飕飕,唱起山歌闹九州。好个山歌闹坏了,好个山歌起坏头。不唱山歌不宽怀,磨儿无水不转来,山歌无头唱不来。”

若女方还是“懂不起”,就再唱一两段,但这个时候唱的内容有些变动,是在打退堂鼓,给自己找台阶下:“叫声阿妹不要愁,阿哥已拢屋后头。三脚两步就拢屋,脚钱已在包包头。”妹儿啊你不要那么傲娇,不要看不起人,莫以为我是个混混,我有老婆她还是个乖乖妹儿,她在家头盼着我呢,咱挣了这趟钱就回温柔乡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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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夫民谣里也唱进了这种“拐子窝”。李贵平摄

撩妹儿不成,顶多丢了点面子,若途中遇到土匪,那就麻烦了。“行路一定别走单,遇到棒老二吓破胆。白果湾土匪在抢人,叫声关窗一身颤。五文钱难保身,十文钱难保命。无钱又遭一顿打,全身脱得光叉叉,捆起绑在树杈杈。”这里的“关窗”是黑话,意思是赶紧闭眼,若闭眼慢了尤其是跟土匪对视了,那可能后果严重,会遭致灭口杀身之祸。

泸定文化学者董祖信老人曾收集整理一本《茶马古道背夫口溜子》,其中也有背夫遭遇土匪的尴尬:

一出泥头桅杆坝,老君关坡坡实难爬;

爬上官顶歇一下,上官沟再把拐子拉;

马刨石打拐看蹄印,大弯头有个吕冬瓜;

过了大弯不想走,高桥的店子数马家;

丁字坪、三交坪,含泥沟的豆花哄死人;

陡坎子坡坡不要紧,一步一步慢慢行。

头二三道桥路难走,白果湾土匪在抢人;

把人绑到树桩上,“关好窗户闭上门”

1954年川藏公路通车前,除了“一二三,雪封山”几个月不适宜出门,背茶号子几乎天天回响在茶马古道的崇山峻岭,从雅安唱到康定,从天亮唱到天黑,从春天唱到秋天,从青年唱到老年。

如今,茫茫山岭,那些曾经软化了跋涉强度的号子民谣,从昔日的人人会唱,已退化成老人的一种情感记忆。这种记忆,是千百年来一辈辈山民在漫漫旅途中披星戴月、生死相继感悟出来的,它承载过风雨兼程的荣光,也诉说着时过境迁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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