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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论剑唯快不破(华山论剑又何妨)

华山论剑唯快不破(华山论剑又何妨)穿过云台山庄,往南最先钻入眼帘的便是远看形似巨兽背的山脊,现在发现登华山其实就是一场山脊上的历险。华山标志性美景就在这里。人像刀锋上的蚂蚁。那巨兽的背现在成了刀背。刀背近看似白白的一块厚肉,被屠夫削成北尖南圆的一条肉。那肉离山尖约百米便是一簇簇的毛,毛便是从岩缝里长出来的树。只见对面的山体连绵不绝,层峦叠嶂。岁月的风刀将山当作砧板,砍出深深浅浅的斧劈皴。树像青菜,被跺成碎屑,撒在沟缝间,成为随意撒落的苔点。苔点之间是清晰可见的披麻皴,或短或长,是画家的墨线,淡而有序,随性飘逸。那绿茸茸的苔点到了山顶便密集起来,却比山下晦暗,天上的云将聚光灯罩住了,山顶成了灯下黑。对面的山千沟万壑,阳光鲜亮。近处的兽背反而白厚敦实。兽背的夹缝中隐约有如蚁的人,像洗不去的夹垢,又像一条流动的小溪。下方是悬空的两层廊房,人影镶嵌在廊柱间。连接廊房的是十步一组的台阶,绵延着,将人牵来引去。兽背连接着一排烟云缭绕的

华山论剑唯快不破(华山论剑又何妨)(1)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这首诗是寇准笔下的华山,极言山之高。其实,华山作为中国著名的五岳之一,是以“险”字独步天下的。2018年7月28日,我慕名前往华山。在旅游大巴车上,导游伸出一只手说:“华山就像这只手,有五座山峰,北峰最矮,四面绝壁,相当于大拇指。然后是中峰、西峰、东峰、南峰,如人的四指。最高是南峰,21549米。”《山海经》记载:“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高五千仞,广十里。”华山,由一个完整的花岗岩分裂为东西南北中五峰,形似一朵盛开的莲花而得名。古时华与花互为通假字,“华山”其实就是“花山”。

由于只有半天游华山的时间,五峰只能选其一,我这颗怯懦的心选择了最矮的北峰。乘摆渡车,来到北峰前,便见一个广告牌,竟是一张我早在网上见过的风景图——刀背似的山脊,浸润在乳白的浓雾里,南端连接着一排脚趾似的山头,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华山。慕名已久,今日方得一见,竟是旧时相识。如一张熟悉的面孔总在人群里不期而遇,今天总算知了名姓。广告牌上赫然写着两排大字:赏华山标志美景,必上北峰。看来我是无意中得了巧,初来乍到竟有老友相聚的得意。

我乘缆车直上北峰。标牌上指明北峰又叫云台峰,北峰16149米,索道全长15249米,上下站相差755米。本来可坐六人的吊厢,这次只坐了两人。原来更多的人选择了直上西峰。缆车在深谷里青云直上。因为恐高,我选择了面向华山,将深谷与尘世远远地抛掷身后。我将一切交付给缆车,只见两边的山峰都似耸立的沙漠巨石,浅黄如沙的石面上,稀疏地点缀着绿色植被。那些植被,我不能妄称其为树。它们全然没有南方树木的高拔之势,倒似杂草卧俯于石缝间,枝枝叶叶像宋时山水画上播撒的苔点,像一件老天爷努力缝制的绿纱衣。再看眼前那饱满的近乎于白的石体,多像青年健硕的胸脯啊。虽然衣不蔽体,风吹日晒,但依然刚健挺拔。山体上散布着长长的裂缝,像中国画的披麻皴,或密或疏,点缀着这幅实物山水画。我顿时想到那些流传至今作为范本的宋元明山水画,何以如此神似?原来艺术的真谛在民间,他们想必也来过这里。看来今天我不是爬山,而是入画,不为旅游,而为访故来了。

上得山来,果然地无三尺平,转身之间都是悬崖陡壁。还没从青云直上中缓过神来,便为寻找自由转合的平台犯难。迎接自由进退的,只有蜿蜒而上的台阶,须骨折般仰视才见端处,稍有侧目,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这时,厚硬的山壁成为怯弱者的靠山。于是,我背倚山壁,将手按在心口上先喘口气,定一定神。再倚靠栏杆,小心翼翼地看山,见远方的山顶雾气如烟。一块肥厚的巨石像巨兽宽阔的脊背等候仙人驾临,又似有千万条皮鞭也抽它不走,那份天然的憨态直逗人想探臂一摸。每个贸然闯入的人成了山坡上新的苔点。天空涌动着乌云,云操控着阳光。山是舞台,或明或暗,全看云的脸色。

对面的山千沟万壑,阳光鲜亮。近处的兽背反而白厚敦实。兽背的夹缝中隐约有如蚁的人,像洗不去的夹垢,又像一条流动的小溪。下方是悬空的两层廊房,人影镶嵌在廊柱间。连接廊房的是十步一组的台阶,绵延着,将人牵来引去。

兽背连接着一排烟云缭绕的参差大脚,那便是导游说的四个相对集中的手指。由北往南看,倒像一个巨人的脚趾。脚下是人工打磨的石条,石栏内又有铁管护栏,铁管上挂着密集的锁,层层叠叠,锁上套锁。锁上飞舞着红的黄的彩带,祈福的字随风飘舞。两个相爱的人,走着走着便散了。人世间有很多的外力让彼此有了不放心,于是得了这样的法子,将二人的名字刻到锁上,想让一把锁牢牢地锁住彼此。人一时得了解脱,却累了华山。沿路都是锁,有大鎖小锁,小锁二十元,大锁五十元,名字现刻,这成了山上人糊口的营生。

沿石阶穿过一个窄细的阴湿通道,来到一个人工打造的平台。这里就是云台山庄。云台山庄似三个炮台,牢牢地占住山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黄褐的墙体,晦暗的屋顶,一切都是那么简洁朴素。一砖一木,得之不易。在自然的声色中,这屋子无疑是个另类,却让留恋华山的人找到了人间烟火的踏实。置身四面荒寂的山野,蓦然发现房子是可以为人撑腰壮胆的。在这里得一把藤椅安然一坐,众山环绕,云天逍遥,喝茶吃饭,凭栏远望,可以做一回神仙梦。

只见对面的山体连绵不绝,层峦叠嶂。岁月的风刀将山当作砧板,砍出深深浅浅的斧劈皴。树像青菜,被跺成碎屑,撒在沟缝间,成为随意撒落的苔点。苔点之间是清晰可见的披麻皴,或短或长,是画家的墨线,淡而有序,随性飘逸。那绿茸茸的苔点到了山顶便密集起来,却比山下晦暗,天上的云将聚光灯罩住了,山顶成了灯下黑。

穿过云台山庄,往南最先钻入眼帘的便是远看形似巨兽背的山脊,现在发现登华山其实就是一场山脊上的历险。华山标志性美景就在这里。人像刀锋上的蚂蚁。那巨兽的背现在成了刀背。刀背近看似白白的一块厚肉,被屠夫削成北尖南圆的一条肉。那肉离山尖约百米便是一簇簇的毛,毛便是从岩缝里长出来的树。

由于全是石头,这里每棵树都是一个奇迹。环视四周,都是刀削斧砍,剑指丛林。树叶经了骄阳蔫头耷脑。叶像榆钱,都是星星点点的,有小家子气,绝无南方山上的阔叶。稀疏的树从岩缝里倔强地探出头来,经了风,淋过雨,渐成气势。再看那些树,虽然家底不足,却从骨子里分明透出一股倔强的精气神,占住一个缝隙,便快乐地打造一片天下。山上难有巨大的浓荫,所以,登山前要做好防晒的准备。由于土壤太少,加之雨水一曝十寒,山体始终饥渴不定,所以每棵树都是光秃的枝干。放眼望去,总有一整棵树的枯干,那么高,那么壮,忽然就没了活下去的力量,但依然坚挺地站着,却只能一天天向腐朽滑行,令人叹惋。死去的依然死去,活着的依然坚强地活。

连接云台山庄的是蜿蜒的石阶。偶尔有老者用一根扁担串两壶水,如履平地,健步而来。壶是塑料的,水在里面欢快地跳来荡去。问年龄,七十三岁,肩上是上百斤的水。后来见到的挑夫也都是古稀之年。见了他们,恍然明白年龄不过是几个数字,时间没有尽头,只有路口。后来问茶室的人,才知除了雨雪,挑夫挑来的水正是华山山庄屋舍唯一的水源。

我来到云台山庄背后的亭子间。亭子红柱绿梁,梁上有画,悬一“坐拥四海”的牌匾。人坐亭子间,算是按下云头,回归凡间。亭前伸出一个小小的平台,四周有水泥树桩做护栏。人近栏边站一站,也是需要百倍的勇气的。从亭子俯身相看,下面隐约可见庙宇。屋顶像梳子,梳理着经年的风雨云雾。据说华山有七十二个半悬空洞,二十多座道观,是远人修真的胜地,亦可供徒步登山者歇脚。山陡壁硬,想开出一条道,建一间屋,真比鸟垒窝巢还难。从山的背面不时涌上一股人来,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多是胖乎乎的身材,T恤、长裤、运动鞋,背着行李包,有的脖子上搭一条毛巾,面红耳赤,气定神怡。问他们从哪里来,他们一脸的笑,指指下面,说是从玉泉院上来。自古华山一条道,他们正是用脚丈量华山古道的人。山高人为峰,他们才是华山的山峰啊。

随时一阵云飘来,先是一缕一团,后是一片,遮住整个天空,直到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刀背上的人,蚂蚁似的,喧鸣不已,远听像庙里的课诵。雨水让榆钱叶儿颤动不已。树干却默然,不动声色地挺立,不惊不诧。云在空中与山嬉戏,一会儿像谁吐出的一个烟圈儿,一低头、一抬头的当口儿,那云已飞到另一座山头。山在不在,全凭云说了算。没看见真相的人,就这样被遮蔽了。

勇敢的人被雨冲散了,龟缩到亭台里。山瞬时静默,雨水将云一层层洗薄。山露出脸来,云和水组成一道乳白透明的纱。远方的晴空万里也成了烟雨蒙蒙。暑热被雨赶走。一双手套,一把伞,一件雨衣都成为取暖的工具。刀背上的人发出犀利的尖叫,他们全成了落汤鸡。

半个小时后,北边山下渐渐晴朗。北方的晴空乘索道上山,将乌云定住。雨宣告撤退。叶以百倍的热情挽救云送的水,树叶尖上滴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刀背上霎时热闹起来,红蓝白的人蚁,组成灵动的彩幡,让这空旷寂静的山谷倍增生气。怯懦的人望着他人为自己打气,刀背上重又沸腾起来。刚刚洗了热水澡的山恬静自在。以为暗下去的天又从云缝里捧出万道金光,石头窝里一汪汪的水将清朗的天空轻揽入怀。

在这一雨一晴之间,我决定做一回勇者。走出云台亭,是一条狭长的石道,途中一道石门,两块约两米高的石条,中间以平石相连,上刻“北峰顶”三字。天宽地阔,人以此小门来去,无所谓入,也无所谓出,此所谓门道也。人流多汇于此,一时门庭若市,拍照留念。西边的石壁上一块石头,因石面有一个浅褐色的中华地图,被称作“中华石”。石壁之上随处可见石刻,有同治年间的,也有民国时期的,到此一游,聊作纪念。不知这些游客上山是不是随身带了铁具,好不容易上得山头,非得立字为据。遗憾的是少有名声震耳的诗人,或许因为诗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他们靠想象和情绪度日,对华山只如我一般望山兴叹吧。若是没有缆车相送,我怕也是无缘华山了。

走出石道,回头看,竟似一道狭长的剑锋。上过刀山,走过剑刃,还有什么艰难是不能渡过的呢?走过路过,都成为别人眼里艳羡的风景。这时,西边竟连着一个还算宽敞的平台,紧绷的心弦随之一松。走近才知它也是有名姓的,依然是三石架起的门,上书“擦耳崖”。巨大的山体砍出一段上行的石阶,再经一段平缓的石背,便是擦耳崖,足有187米长。依然是石阶,路窄不足一米,只容二人错身而过,紧挨路侧的东边便是万丈深渊。岩上有历年石刻,字体十分彪悍,豪气冲天,如入无人之境。入口处立一石头六角亭,上书“纪念亭”。有联句书于圆柱的石条上:千秋功勋三军猛勇震天地,万代楷模将士奇智惊鬼神。此为解放华山纪念亭。讲的是1949年5月25日,解放军为歼灭400余名入山残敌,八位勇士攀悬崖、越峭壁,占领北峰,创造了“神兵飞跃天堑,英雄智取华山”的奇迹,华阴县得以解放。

又经过二十来级的石阶,是个平台,人流潮涌,仿佛聚仙台,一股仙气扑面而来。一竖一卧两块石头十分显眼,竖着的石头以红漆镌刻“华山论剑”,笔力苍劲,乃金庸先生亲题。卧着的方块石也用红漆写着两行字,只是笔力纤柔得多:“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是金庸先生用自己十四部武侠小说名的首字连成的一副对联。我不是武侠迷,也非来华山论剑,无意中闯入胜地,算是天赐神运。现在,我才知道,很多武侠迷登华山就是冲这几个字来的。游客们若涡流急湍,纷纷拥石拍照,以志纪念。

华山论剑是金庸武侠小说里的重大事件,他的十五部武侠小说中,有十三部提到了华山。1957年,金庸在小说《大漠英雄传》中率先创造“华山论劍”一词。多年后,《大漠英雄传》更名为家喻户晓的《射雕英雄传》,华山也便冲出四方丛林,从沉默和寂寞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占据江湖地位,名震天下。华山论剑横跨《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前后共举办三次,均在南宋年间。最经典的一次华山论剑,由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南帝段智兴、北丐洪七公、中神通王重阳五大高手在华山顶上斗了七天七夜。最终王重阳智夺“天下第一”以及武功秘籍《九阴真经》。而“华山论剑”也几乎成为高手过招的既定短语广为传颂,商业论坛、体育比赛,更有甚者连白酒都以其命名。

金庸先生亲临华山,也是唯一一次登上华山,并题写“华山论剑”四个大字,却是在2003年10月8日,地点正在此地。不见华山,却将华山写得路人皆知、人神共往,这要算是作家的秘籍绝技了吧。

我离开华山三个月后的2018年10月30日,九十四岁的金大侠永远地告别了华山。有人千里迢迢来华山只为一睹金大侠的“华山论剑”,我却是峰回路转,无意成全巧遇,应算得我与金大侠的奇缘吧。

走出“华山论剑”,再过一段上行的狭长石阶,便是苍龙岭。一整块巨大的花岗岩似腾龙一般挡住去路。石面高隆呈斜坡,只能手脚并用爬上石面,两边绝壑千尺,连站直的勇气都宣告撤退,只怀抱一颗怯懦的苦胆龟缩于石面。传说韩愈过此处时吓得大哭,投书求救。我只敢坐着合个影,几次三番想站一站,或者试图走到石头的端顶看看前面的路,却无丝毫的勇力。此时蓦然回首,只见北峰四面悬绝,下通地脉,巍巍然,天地之间,云台之上一枝独秀也。

苍龙岭便成为我登临华山的制高点。走过苍龙岭,便可登金锁关,是往东、南、西、中峰的必经之路。远远望去,若云梯垂挂,人蚁附壁穿梭,只是那一望,我的心便像狂风之叶哆嗦不止。看来,这世上许多的风景是我永远不能抵达的。

此刻,知了长鸣,不时有一声大吼从人群中猛地蹿起:“哦——哦——哦——”像剑、像鞭,直插云霄。展翅的大雁见怪不怪,凌空盘旋。小巧的云雀不卑不亢,翩然划行。华山的片片山峰形似挺立在中华大地中心的倚天之剑。环顾左右,实在找不出一块平坦得可容五人一决高下的地方了。对于单打独斗、飞檐走壁的大侠们,华山论剑无异于剑尖上的挑战。这才是武侠高手的巅峰梦想啊。

我怯懦地走此一遭,蓦然明白金大侠何以选中华山为武林高手一决天下的擂台。原来世上很多的艰险,只为成全绝世高人。我们能当一回看客已属大幸运。回程时又遇一位送水的老人,仍是七十多岁的年纪,爬阶踏坎,如履平地。而这些挑夫仿佛剑走飞侠,日日年年,何尝不是真的修行!唉,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把自己弄得一身绝技?就这样不断地前行,不断地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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