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岩琦(岩琦沐川沟口篇1)
奶糖岩琦(岩琦沐川沟口篇1)晚上,我在金阁放了一把火。这个密室让我隔绝了这个世界,世界也在拒绝着我,这让我不得不对着美到极致的金阁寺产生一些情绪。这些情绪很复杂地改变着。金阁面临广阔的苑池(镜湖池),是三层楼阁式建筑,大约落成于一三九八年(应永五年)。一二层是寝殿风格,使用悬棂窗;第三层是纯然的方三间禅堂或佛堂式样,中央为板窗,左右饰以花头窗。屋顶葺桧树皮,以宝塔形屋顶高擎一只金铜凤凰。临池突出一座人字形钓殿(漱清),打破整体的单调。屋脊坡度缓和,檐下悬棰疏朗,木雕精细,轻快而优美。住宅建筑配以佛堂式,两相调和。这是一座庭园建筑的杰作。表现了吸收公家文化的义满的志趣,很好地传达了当时的时代气氛。义满死后,遵其遗言,北山殿作禅刹,号鹿苑寺。其建筑或转移他处,或荒废至今,唯金阁得以幸存。五年前,我还是金阁寺里面的一个学僧。口吃,是刻在我身上的残疾。它给我的内心中建造出来了一间密室,上了锁,并且丢掉了钥匙。
第 一 章
我从监狱里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金阁寺——五年前我一把火烧掉的金阁寺。
金阁寺
足利义满承继西园寺家之北山殿,于此营建一座大规模别墅。主要有:舍利殿、护摩殿、忏法殿、法水院等佛教建筑,以及宸殿、公卿间、客殿、天镜阁,拱北楼、泉殿、看雪亭等住宅建筑。舍利殿的建设倾力最著,这就是后来的金阁。至于何时始称金阁,则很难一语廓清。不过,应仁之乱以后、文明年间已经普遍运用这个说法了。
金阁面临广阔的苑池(镜湖池),是三层楼阁式建筑,大约落成于一三九八年(应永五年)。一二层是寝殿风格,使用悬棂窗;第三层是纯然的方三间禅堂或佛堂式样,中央为板窗,左右饰以花头窗。屋顶葺桧树皮,以宝塔形屋顶高擎一只金铜凤凰。临池突出一座人字形钓殿(漱清),打破整体的单调。屋脊坡度缓和,檐下悬棰疏朗,木雕精细,轻快而优美。住宅建筑配以佛堂式,两相调和。这是一座庭园建筑的杰作。表现了吸收公家文化的义满的志趣,很好地传达了当时的时代气氛。
义满死后,遵其遗言,北山殿作禅刹,号鹿苑寺。其建筑或转移他处,或荒废至今,唯金阁得以幸存。
五年前,我还是金阁寺里面的一个学僧。口吃,是刻在我身上的残疾。它给我的内心中建造出来了一间密室,上了锁,并且丢掉了钥匙。
这个密室让我隔绝了这个世界,世界也在拒绝着我,这让我不得不对着美到极致的金阁寺产生一些情绪。这些情绪很复杂地改变着。
晚上,我在金阁放了一把火。
我看到金阁寺完全飞了起来,火焰变成了它的翅膀,融化和燃烧。在烈火之中,想象中的金阁寺终于和现实当中的金阁寺完全地融合了起来。金阁寺不再成为我的阻挡,而是我释放了它,同时也释放了我自己。
火是这个世界上最经久不衰的东西,它毁灭一切,所以它从来都不会消失。它扭转局面,打破了僵局。让金阁和我之间绝对的阻碍开始融化。
以前,我认为金阁站在了我和生之间。现在,金阁借助火的力量,开始让出了这条能让我通向生的道路。既然如此,我本身就是为了相生而死,然而,路途上的美已经躲开,我选择向死而生。
我决定活下去。
很快,我就被警察在山头中发现了。他们惊叫,张狂,叽叽喳喳地围在我的耳边讲述了不少的东西。随后,我就看到了金阁寺的主持——我的老师,站在要把我抓走的警车前面。他充满福气的脸,现在上面布满了皱纹和怒气。
“啪。”他给了我一巴掌。
我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畅快。我内心的密室,好像这个时候突然打开了一样。这都要托金阁寺燃烧的福气。老师对我所有行为的无作为,终于在这个时候表达了他的态度。
我父亲是一个得了肺结核死去的老主持,在一个破烂的寺庙里。看见过母亲和亲戚的苟合,之后在无比消瘦之中死掉的。他死前将我托付给了金阁寺的住持,从那个时候,我就叫他老师。
母亲抱着父亲的灵位到金阁寺给他超度时跟我说:“我期待你能接班,做金阁寺的住持。”
之后,我告诉她再也不要联系我。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谁也没有听到,除了就站在我们身边的金阁寺。之后,就好像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一样,和我的母亲拥有一样野心的僧人都不再理我。我的口吃在我的内心中建造起了一个密室,并且上了一把锁,好在,我知道我的存在本身的意义就是为了不被人理解的。
我并不会怨怼金阁,因为它总是安静地陪伴着我。在我转过身的时候,它就从我的眼前消失,而我看着它的时候,它就会在我的面前,金碧辉煌,阻挡着我同现实世界的连接。
金阁和别人都不一样,它从来都不会嘲笑我。
后来,一个美国大兵在金阁寺的庭院里命令我狠狠地踢一个得罪他的女妓的肚子。
我照做了,然后得到了一条烟。
我把这条烟给了老师,因此而得到了上大学的机会。
有了这个机会,所有的僧人都觉得我可能会成为金阁寺的接班人,我得到了他们更加严酷的态度。
这态度加重了我的口吃,我得到了更多呆呆看着金阁的时间。
这个时候我发现——金阁在彼岸,我在这岸。
后来,听说那个被我按照美国大兵要求狠狠踢肚子的女人找到老师,声称自己因此流产,像老师索要了钱财。我依旧得到了读大学的机会,老师也没有跟我提过这个事情。
但是,我得到了他的沉默。他不听、不问、不答、不闻,我无从告白。
那个时候,看着金阁寺,它依旧不能被否认的美独自在那里,可是我知道,只要它不会被烧毁,那么这样美丽的景色就将成为我的地狱。
上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内翻足的柏木,他有着自己残疾的哲学。因为他的残疾让我放心,所以我跟他产生了联系。他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内翻足,让残疾成为了自己最本身的样子。他利用“恶”意想不到地得到了女人的身体。我本身依靠着他也能得到些什么,那些女人比我还要主动。可是我的眼中,总是会突然浮现出金阁的样子。
金阁寺的美,这种永恒美的存在,真正阻碍着我们的人生,毒害着我们的生命。
没过多久,我无意间看到了老师怀抱着艺伎的样子。他咒骂了我。我期待着他今后跟我提起这件事情,却只是又收到了沉默。我找到了那家艺伎店并且购买了那个艺伎的照片,偷偷地放到了老师的桌子里。几天之后,我发现这艺伎的照片出现在了我的铺位上。
老师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依旧什么也不说。
金阁在这时候,变成了一切无能的根源。
我想要逃,拼命地想逃。我借了柏木3000元,签了借条。逃学,逃到了根本没有目的的地方。
这种根本不知所以的躲避之中,我突然发现金阁的美并非是不可消失的,看似存在了五百年,却只要因为一场大火,就能够全然消失。只有人不会,一个人死了,还有会另外一个人出来继承他的位置。每一个人做了什么并不是重要的,生当中存在的恶是根本刻在人骨子里的,相比起来,金阁的美显得那样的脆弱。
那个时候,我决定烧掉金阁寺。
可是,我因为在一家旅馆当中连待了三天没有出来,小旅馆的老板就以为我在干什么坏事而报了警。警察把我送回到了老师的面前。
老师说:“我本来想让你继承金阁寺,现在你彻底失去了资格。”
那我不就是被抛弃了吗?
后来,柏木找到金阁寺,找老师讨要我的欠款。他得到了欠款。
我很放松,金阁寺既然已经被决定烧毁,一切都变得亲和了起来。人总是因为能看到终点而觉得安心。之后,我对女人也不再有任何的障碍,我把老师给的学费一部分奉献给了老鸨。
金阁寺,就要烧毁了,这个永远在对岸的美丽,终于还是不能比人和恶更加长久。
火改变一切的顺序,它也吞噬着美丽,释放着灵魂。
老师给我的这一巴掌,就像是打破了我们长久以来的沉默。我火烧金阁寺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杀死老师的沉默和抛弃——虽然,我存在的本身就是不被理解。
很显然,我成功了。
随后,我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人,他们面对我的口吃的时候全部绷紧自己的面部神经,没有嘲笑甚至没有提及我的这项残疾。他们疯狂地想要探寻到我的内心,都在较劲脑汁地寻找可以开启我心中密室的钥匙——那把已经丢掉很久的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的钥匙,甚至有人准备强行用强酸腐蚀锁头上的锈迹,然后强行打开。
只是,我存在本身的意义就是不被人理解。
无论他们怎样包容我的口吃,不再因此嘲笑我,甚至孤立我,但我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被人包围着的感觉。这种假装自己很受欢迎的感觉,让我好像一下子找到生的乐趣。这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有多庆幸自己没有跟着金阁寺一起纵身火海。
这样,我就能借着金阁寺的毁灭,体验到金阁寺曾经的乐趣。多少人买门票,专门奉献出自己的时间就是为了过来羡慕金阁寺的美丽与独特,体会金阁寺独特的对于生的理解。
还有我们这一帮人,晨昏定省地服侍着金阁寺的美。
这时候,过去金阁寺的美丽和现实中的我完全融合了起来。
就好像,我变成了金阁。
这种融合让我一下子也感受到了金阁寺那受欢迎的美的孤独。
无论它的外表有多少金碧辉煌,它自己本身就不会对外开放。因此,它内里的空间总是无人问津。常常在没有人的气息当中,感受着只属于它自己的气息。黑暗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包括里面那个建造金阁寺的心怀鬼胎的将军的半身像也是黝黑的。除了月亮有时候还会透过窗户往里面窥探一下之外,即使天天围绕在金阁周围的我们也都不熟悉金阁本身的气味。即使我们有专人打扫金阁,让它保持清洁。但是常常会恭恭敬敬地打扫完,赶紧从里面退出来,如同生怕让金阁沾染上肮脏的人气。
我们只知道,金阁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却永远想不起来它内里的漆黑一片。
所以,金阁本身也在拒绝着这个世界。不,应该说是这个世界在拒绝着它——就像是拒绝我那样。
因为,老师买了一把重重的锁,锁上了金阁寺的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所以这把用来彰显被世界拒绝的锁本身也不是金阁自己赋予自己的,但是却一直以来成为了金阁身体上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老师用拒绝的方式来保护金阁寺的美。
所以,美丽和残疾都是一样的,都在承受着拒绝。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地离金阁这么近。
——— 未 完 待 续 ———
原文链接:《岩琦沐川》沟口篇1(这把火,成全她的美丽,成全我的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