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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0本高质量(推荐5本高质量文)太蠢了!这样的家族必然是要把一个女儿送进宫里去的,只不过我从来不在候选名单里。倒不是我品貌不如人,而是我——幸运的是我只动心了三天,就心焰燃尽成灰,从此在这宫里,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幸的是我只动心了三天,就这样堪破玄机,从此对那个男人无论如何薄幸都恨不起来,回首看这二十余年被当做另一个人的荒唐岁月,竟不知道该怨谁。我进宫这件事,原是个意外。我叫江映柳,今年十四岁,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当朝太傅,祖母是圣上的姑祖母华阳大长公主。父亲叔父在朝为官,哥哥们年少有为,实在是一个蒸蒸日上,处于上升期的大家族。
与妻书她穆家世代忠烈,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监斩官,是她的夫君, 大靖国最惊才绝艳的三皇子。 那时她惊醒, 她爱的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皇家的人……
四月的大靖国都。
天色暗沉,云乌压压地罩下来,风骤然而起,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菜市口安安静静,只有浓烈作呕的血腥味,提醒着人,刚刚这里发生过怎样一幕。
穆慈笔直的跪着,看着台上的血水混着雨水泅开,像是幅浓墨重彩的画,她眼中除了此,再也看不下任何的颜色。
轻薄的夏日衣衫很快被打湿,服帖地粘在身上,衬得本就纤瘦的身体,越发的伶仃。
她睁着眼睛,始终望着斩首台上。
就在方才,她们穆家六十口性命,除了外嫁被免罪的她,以及身在千里之外的兄长穆齐,其他的如数在此。
她亲眼看着父亲死不瞑目,看着一夜白头的母亲默默流泪,看着年幼懵懂的妹妹发出凄厉惊恐的叫声。
看着他们穆家满门忠烈,却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永远地被钉在了大靖的耻辱柱上。
监斩台上坐着的,是同她日夜耳鬓厮磨,替她描眉簪花,与她举案齐眉的夫君。
他一身墨色长袍,神色寡淡,和她隔着人群对望。
他们曾经最亲密,这一刻最疏离不过。
穆慈闭了闭眼,薄削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往一边跌去,地上布满了混着血水的雨,瞬间沾污了她身上素色的衣衫。
王四午时酒喝得有点多,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家走,却在路过菜市口时,看到倒在地上的穆慈。
闭着眼睛,衣衫尽湿,显出她玲珑的身姿,即便是躺在血污里,也难掩她的貌美动人。
王四咽了咽口水,双眼冒着光,走得越近了,越能感觉先前饮的酒,不间断地往下腹走,催得他口干舌燥。
“这样的天气,小娘子怎么躺在这了?”王四面容猥琐。
穆慈闭着眼睛,没有答话。
王四在她鼻下探了探,见气息虽然微弱,但人却是活着的,胆子越发大了:“小娘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哥哥我带你去看大夫?”
王四说着,伸手摸上穆慈的脸,温腻柔软的肌肤刺激的他浑身一颤,身体越发燥热了起来。
穆慈陡然睁开眼,定定地望着他,依旧不言不语。
王四被她盯得有些发毛,视线往下走,心内越发痒得厉害,便心一横,笑着道:“小娘子莫怕,跟了哥哥,以后哥哥定会好好待你。”
说完,就要去剥穆慈的衣衫。
外罩解到一半,露出她浑圆的肩膀和胸前的肌肤,在阴沉沉的天气里,白的发光,触手升温。
王四平时不过是这皇城根下最末等的人,连街上张屠夫那五大三粗的女儿都嫌弃的人物,见状,眸子里泛着猩红,手上兴奋的哆嗦了起来。
刚要去解肚兜时,却被人用力一脚踢开,整个人飞出去好几米远。
还没爬起来,脖子上架了把刀子。
王四抬头,见一个面色肃冷似阎王的英俊男人解了外袍,温柔地俯身,将躺在地上的穆慈裹得密不透风后抱了起来。
即便是隔着漫天雨幕,也能感觉到男人扫过来时,视线中淬着冰,吓得王四立刻瘫软在地上。
穆慈也不反抗,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男人坚毅的侧脸,绷紧的下颚线条,和紧抿着的薄唇。
娘说过,薄唇的人最是无情。
从前她不信。
现在——
“慕容烈,你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穆家余孽?”
那一年我也才十四岁,青春少好的年纪,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人,替我挽发描眉,为我吟诗唱曲,一口一句娇娇儿,我真的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终归是,江山情重美人轻罢了。
皇上日日与我写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可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又不是我,他那首诗怎么可能是写给我的呢?
幸运的是我只动心了三天,就心焰燃尽成灰,从此在这宫里,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幸的是我只动心了三天,就这样堪破玄机,从此对那个男人无论如何薄幸都恨不起来,回首看这二十余年被当做另一个人的荒唐岁月,竟不知道该怨谁。
我进宫这件事,原是个意外。
我叫江映柳,今年十四岁,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当朝太傅,祖母是圣上的姑祖母华阳大长公主。父亲叔父在朝为官,哥哥们年少有为,实在是一个蒸蒸日上,处于上升期的大家族。
这样的家族必然是要把一个女儿送进宫里去的,只不过我从来不在候选名单里。倒不是我品貌不如人,而是我——
太蠢了!
祖母常说我像她,幺女儿,没心机,听不懂弦外之音。姐妹们借着作诗的由头争风吃醋都快打起来了,我还在认认真真斟酌我的诗里有个字用得不好。
“罢了,等小柳儿满十六,给她找个门第低肯上进的夫君吧!”老祖宗这么说,我也觉得挺满意,于是根本没有点亮争宠这项技能。
万万没想到,选秀前夕,我两个姐姐一个脸上长了疹子一个掉进湖里,我被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迷迷糊糊地到了选秀现场,理所当然被选上了。
皇上看上的不是我,是我的父兄。这句大实话听起来老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我家世好,位份也高,封了美人,住进怡华宫的兰芬阁。怡华宫的主位是皇上的潜邸旧人,育有三公主的淑妃娘娘。淑妃现年二十五岁,对外不争不抢,堪称三宫六院第一号隐形人。对内么……对内是个厨子。
淑妃爱做饭,手艺特别好,对不能成为尚食局的尚食女官这件事十分遗憾,最喜欢好好吃饭的人。
而我,凭借着对她手艺的衷心赞美,和入宫半个月脸圆了一圈的切实行动,获得了她的欢心。
四月初一,入宫一个月,我去给淑妃请安,淑妃在中气十足地大骂我的好朋友三公主:“李嘉乐!你给我好好吃饭!”
三公主年仅五岁,却已经很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了,发誓不想再胖得跟球一样,躲在我身后喊:“美人姐姐救命!我母妃疯了!”
淑妃冷笑地搓着手:“李嘉乐!一!二!”果然每个孩子都怕父母叫自己的全名数一二三,三公主老老实实低着头,含着眼泪恶狠狠地嚼着红枣薏米粥里的红枣,用力过猛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抬头见淑妃娘娘铁石心肠面无表情,只好包着一包泪继续吃。
我有点心疼地坐在她旁边拍她的背,淑妃说:“小柳儿你别理她!赶紧吃点东西,皇后娘娘今日大好了,咱们去未央宫请安。”
皇后娘娘一直在生病,连选秀都缺席,这是我第一次去见她。
皇帝登基四年,宫里原有的妃嫔已经不少。陈贵妃跋扈嚣张,贤妃温和大方,纯妃不爱说话,温昭仪更不爱说话,郑淑仪最得宠,几位宝林御女之流最可怜,明明年纪比我大,进宫比我久,还要给我行礼叫姐姐。还有跟我一样选秀上来的十位新人,有已经承宠升了位份的,也有跟我一样至今不知道皇上是圆是扁的。
皇后娘娘真好看啊,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说话温温柔柔的,就是时不时咳嗽,真真儿是我见犹怜。对比之下,全场找茬的陈贵妃就十分不和谐。
淑妃娘娘跟我说,陈贵妃是个傻子,脑子不好使,居然喜欢皇上,喜欢到猪油蒙了心,对皇上的女人都不友好,在宫里树敌无数。
“小柳儿千万不要学她,喜欢谁不好,喜欢皇上,这不是有病么?”
窃以为淑妃娘娘真是有大智慧之人。
陈贵妃骂完郑淑仪狐媚,敲打完侍寝过的六位新人,就轮到我们五个未承宠的了:“你们进宫来,原是要伺候皇上的!进宫一个月了连皇上的面也没见着,要你们何用?丢不丢人!”
我寻思着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世上没见过皇上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寻死觅活的啊!
然而我身边的赵宝林何良人文御女周御女都面有愧色,几欲落泪,我就很着急啊!我哭不出来啊!只好低着头不敢动,可陈贵妃不肯放过我。
“江美人,你是新进宫里位份最高的,要做好表率!怎么也如此不中用。可别在怡华宫里,学得跟某些人一样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这两个人都叫我不要学对方,真是冤家孽缘,要是生成一男一女该多好,那绝对就是佳偶天成啊!
我和淑妃娘娘都默契地保持沉默,皇后娘娘开口道:“好了,江美人年纪还小呢,来日方长。各位新来的妹妹只要安分守己,必都有机会侍奉皇上的。”
陈贵妃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随随便便行了礼就先走了。
回到怡华宫,淑妃娘娘瘫在躺椅上骂道:“陈彩容那个蠢想让皇上睡她就去找皇上啊!找咱们茬做什么!我还能替皇上睡她吗?”
说完见我一脸懵逼,赶紧重新组织语言:“小柳儿,你是好孩子,千万别犯傻。喜欢皇上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皇上又不会喜欢我们。你瞧瞧皇后娘娘,当年在东宫时跟皇上多恩爱啊,三个孩子一个也没留下,皇上不也照样选秀吗?还有我,当初也算得了一阵子宠呢,不然哪来的嘉乐,你来一个月了,你看皇上来看过我吗?你心地良善,年纪又小,不怕你笑,我把你当半个女儿半个妹妹看才跟你说这些话。来日你承了宠,争宠也罢不争宠也罢,千万不能喜欢皇上!”
我把头搁在淑妃娘娘腿上,就像在家跟祖母撒娇一样的,我说我不想得宠,我想跟娘娘好好地待在怡华宫,陪小公主长大。
四月初二,跟嘉乐做了一天秋千都不成功,捏泥人玩成了花脸猫,双双被淑妃娘娘罚抄书,她还板着脸不肯给我做红烧狮子头,昨日的温情仿佛一场梦,悲哉!
四月十一,从今天开始,我是宫里唯一没侍寝过的妃嫔了,淑妃娘娘怕我伤心,特意给我做了一桌子好菜,拼命夸我说我是她见过最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不要因为没被一个渣男看上就失去自信心。我吃得心满意足,脸上却努力装出不开心的样子,希望娘娘明天还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四月十二,请安后,皇后娘娘把我和淑妃娘娘留在未央宫。
皇后娘娘是真的美,芙蓉面柳叶眉,袅娜柔弱,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梨涡,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我看得入了神。
淑妃娘娘在未央宫就跟在怡华宫一样自在,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大家都是自己人说话随意点。”
皇后娘娘弹了一下她的脑壳,回来安慰我说,我年纪小,又长得好看,早晚会承宠的,千万别胡思乱想,更别为这个受人挑唆,做出傻事来。
我只顾看美人,半天才回过神来,拼命点头:“娘娘你真好看!娘娘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会乖乖哒!
皇后娘娘笑弯了眼睛,摸摸我的脸颊说:“怪不得阿柔喜欢你,真是招人喜欢。”
淑妃娘娘搂过我说:“这个小乖乖是我的,你不许抢,不过瑶瑶,你倒是说说,皇上明明封了我家小柳儿做美人,为什么不召她?”
皇后娘娘压低了声音问我:“小柳儿,你家两个姐姐才名在外,为什么到头来换了你入宫?”
我把原因说了,皇后娘娘叹道:“缘故就在这里,皇上早就有意纳你家一位女儿为妃,偏偏你家两位声名远播的女儿不送来,送了你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来,皇上怕是觉得你们家推托,看不上皇家呢!所以才晾着你。”
淑妃一听就嗤笑道:“呸,小心眼的玩意儿!”
我有点怕皇上要为这个罚祖父他们,皇后娘娘安慰我说:“没事的,江太傅一向兢兢业业,皇上不会为这种事为难他的,就是敲打敲打,过几天估计就传召你了。”
我:“……有什么办法能不被传召吗?”
皇后娘娘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淑妃骂道:“你都胡乱教了人家小姑娘什么了!”
淑妃说:“我可不是乱教,我是觉得她跟你当年有点像,我不想她跟你一样。”
皇后娘娘听了倒不笑了,沉吟着看了我许久,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才说:“不是模样像……不过这性子,倒真的……”一语未了一阵咳嗽,我突然很难过,她当年也跟我一样吗?可她现在跟我一点也不像。她这么柔弱,眉眼有散不去的阴郁,明明总是微微地笑着,我瞧了心里却总觉得不快活,好想做点什么让娘娘开心起来啊!
四月十五,皇后娘娘身子好些了,让我和淑妃带上三公主去她那里吃午饭。我们到的时候发现还有特别不爱说话的温昭仪。
温昭仪正在绣花,见我们进来动都不动,略抬了抬眼皮对淑妃娘娘说:“我想吃荷叶饼,再给瑶瑶做一个鲟鱼羹,快去厨房做饭吧。”
淑妃……淑妃说:“做饭可以,给我做个炕屏,皇帝老儿过两个月就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
温昭仪一脸厌恶:“呸,我做的东西他也配得上!不过我这里有两幅绣坏了的,回头叫人改一改送给他吧!”
淑妃娘娘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随便改一下就行,我送的东西皇帝老儿一眼都不会看的。”
皇后娘娘不放心:“坏得厉害吗?别被人看出来。”
温昭仪十分骄傲:“我绣坏了的东西比别人绣好的还要好十倍!给皇帝老儿真是便宜他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后娘娘没让人在屋里伺候,这种对话叫人听见了容易出事。
淑妃娘娘去做饭,皇后娘娘搂着三公主哄她说话,温昭仪没跟我打招呼就开始给我量尺寸:“阿柔肯做饭给你吃,我也就给你做条新裙子,吃了阿柔做的饭,穿了我做的裙子,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我就这样打入高层,成了高层小圈子中的一员,真是可喜可贺。
淑妃见皇后娘娘身体好了一些,心里高兴,做的菜就分外好吃,除了荷叶饼和鲟鱼羹,还做了鹅掌鸭信火腿炖肘子鸡髓笋拔丝山药虾丸鸡皮汤……我跟三公主吃得连头都顾不上抬,温昭仪也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夸道:“阿柔你别的不行,做菜还是顶好吃的。”
皇后娘娘每道菜都吃了一些,专门点的鲟鱼羹只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坐在边上看着我们笑,淑妃好说歹说才劝她多吃了小半碗粳米粥。
吃罢饭,皇后娘娘牵着三公主走了两圈消食,看上去就有些精神不济恹恹的,淑妃和温昭仪扶着皇后娘娘回寝殿,亲自伺候她休息,又很仔细地问了伺候的宫人皇后娘娘每天几时睡?几时醒?夜里醒几次?每天吃多少?两个人越问脸色越难看。
怕吵到皇后娘娘休息,温昭仪跟我们一起回了怡华宫,一坐下淑妃就叹道:“说是比之前好些了,可是吃得少睡得少,瑶瑶这病要怎么着才能好起来!”
温昭仪也叹道:“瑶瑶姐是心里的病。”
话头刚开始,温昭仪明华宫的掌事姑姑就来了,愁眉苦脸道:“娘娘,皇上传了口谕让您晚上侍寝。”
温昭仪瞬间变脸:“老娘给瑶瑶姐绣的抹额还差两条鹤腿就绣好了!我本想今晚绣好明天拿去未央宫的!皇帝老儿做甚要这么招人讨厌!”
明华宫的掌事姑姑都快哭出来:“娘娘,您心里想想就罢了可别说出来啊!淑妃娘娘这里没外人也罢,您今晚忍一忍,可千万别忤逆皇上啊祖宗!”
淑妃十分同情地哄了半天,温昭仪才脚步沉重地走了,淑妃对我说温昭仪有点可怜,明天给她做个糖蒸酥酪吧。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忘川河下,百灵潭中;
十五个古风男神,十五段红尘奢恋。
妖魔鬼怪齐聚一潭,三界六道谈情说爱!
祝长乐,秋离。
学一身粗鲁的拳脚功夫,祝四小姐一直是京城各家的笑话,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护院的活。
自认天下无敌的祝长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是谁都能护住自家院子的,她就能!还敢为了自家院子把京城都掀了! 不服试试?
春日的暖阳星星点点的落在身上,将阳光下的每个人照得纤毫毕现。
天阴了好些日子,大家好似都憋得狠了,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便是往日里归于内宅的妇人小姐也都纷纷出来透口气,还和平时一样冷清的也就御史大夫祝茂年祝府门前了。
要说这祝茂年在京中也是个传奇人物,祖上武将出身,最风光时官至一品威武将军,可惜再风光的家族也免不了有败落之时,几代积弱之后在武将中便没了一席之地,渐渐从世家沦为末流。
就在大家都要忘了这祝家之时,新科状元祝茂年将京城震了个人仰马翻,互相一打听,竟是没人说得清这状元郎从哪冒出来的,再一细究确实是祝家子,不过父亲过得早,孤儿寡母不被祝家人待见,母亲带着他回了老家,一步步从童试走到今天,竟是走的和那普通读书人一样的路子。
那条路有多难呢?反正这许多年来京城排得上名的世家中也只有一个祝茂年去走,并且走成了。
既有世家子的底蕴,又有稳打稳扎起来的根基,祝茂年被先皇所喜,让他领着右春坊大学士的官职行走东宫,摆明了要将这人留给太子用。
他也没有让先皇失望,既忠心又能干,后来太子登基更是成为新皇最为倚仗的左膀右臂,君臣相宜多年,如今已是官至从一品的御史大夫,掌御史台,督百官,铁面得让朝官们又恨又怕,自然愿意登门的就越发少了。
角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走出来边侧过身和人交待,“趁着天儿好,将门前洗刷洗刷……”
管事突地停下话头转头看向巷口。
“周管家……”
周管家抬手制止下人说话,细听着‘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由得快走几步下了阶梯,看着那奔过来的高头大马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周叔,我回来啦!”
马上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宣告了自己的身份,不等马儿停下就飞身而下,饶是周管家已经看过几次也仍是吓了一跳,可笑容怎么都收不起来,“四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夫人脖子都盼长了!”
“哈哈哈,周叔你就会哄我,我每次回来呆不了三天我爹就想赶我走!”说话的人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在脑后摆动,笑容爽朗得和那天上的暖阳有得一比,正是祝家四小姐祝长乐。
“小的哪敢骗您,您这次走得太久,大家都盼着您呐。”周管家被那笑容感染着连笑纹都多出来一条,他一拍额头,回头嘱咐,“快,快去通传四小姐回来了!”
“不用了,我速度比你们快。”祝长乐摸了摸蹭过来的黑色骏马,“给小尾巴准备最好的草料,这一路累着它,都和我发脾气了,对了,凤姑在后边,等她到了带去我的院子。”
“是,小的记住了。”
两年未归,祝长乐也按捺不住了,咧嘴一笑就去拿自己的行李……
行李呢?
祝长乐一愣,围着马走了一圈,摸着下巴回想之前什么时候有见着,实在没想起来她也就不想了,拍了小尾巴屁股一下问,“我行李呢?”
“咴儿咴儿……”
“把我行李丢了你还顶嘴!”祝长乐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怪罪,“礼物都在里边呢!”
周管家笑盈盈的看着和小尾巴对话的四小姐,想着府里总算要热闹起来了,只有四小姐在家的时候祝府才能用上热闹两个字。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祝长乐顺着声音看过去,逆着光看不清楚马上的人长什么样,但她认得他手里提着的包袱,脸上一喜张开双臂迎了过去,“我的行李!”
不等她靠近,那人将包袱扔进她怀里,轻咳了几声调转马头就要离开,半点不耽误。
“等等。”祝长乐将人喊住,从包袱里摸出个东西扔过去,看他手一伸接住就笑开了,反应挺快嘛,“谢礼。”
那人看了祝长乐一眼,点点头收下了这代表谢礼的果子,轻踢马腹离开。
祝长乐也没将这点事放在心上,行走江湖多年她什么古怪性子的人没见过,冲着周管家一笑拎起行李纵身而上,边在屋顶上奔跑边喊,“爹,娘,长乐回来啦!”
各个院子先是一静,然后就嚷嚷开了,“四小姐回来了!”
书房内,正和长子说着话的祝茂年面上一喜,立刻又绷住了,在他对面轮椅上坐着的祝家长子祝长望笑出声来,“真好,咱们家小长乐跟着太阳一起回来了。”
听着外边的动静祝茂年摸着下巴修剪讲究的胡子,掩下嘴角的笑意。
“他们近日内必有动作,爹,我们没有时间了。”
祝茂年微微点头,说出口的话却与此无关,“大吵大叫的不成样子,都到许亲的年纪了,哪家敢要她!”
“爹,我可都听见了!”祝长乐扒着门探进头来,那一脸的笑意仿佛都要溢出来了,看着的人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咱们长乐还看不上他们呢!”祝长望笑眯眯的护着精神奕奕的妹妹,向随后进来的娘亲欠身行礼。
“一走就是两年,要不是你师父送了信来我们都要找她要人了。”祝夫人拉着黑了许多的女儿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我也没想到师父会把我扔海岛上去!”祝长乐假哭着向家人哭诉师父的狠心,“两年啊,我就在那练练练,不练成不许我回。”
“是狠心。”祝长望点头附和,之后又补了一句,“不狠心怎么制得住你这小猴儿。”
“就是。”祝长乐下巴一抬理直气壮的承认,也不告诉他们海岛上除了野猴儿就只有她这小猴儿了,两年时间里她说话的对象全是猴儿,嘿嘿笑着扑向她面无表情的亲爹,“爹,周叔说您盼我回来盼得脖子都长了,我摸摸长了多少。”
祝茂年拍开她的手,想训斥两句心里又实在欢喜得紧,瞪她一眼也就说出来一句,“没大没小。”
“嘿嘿。”祝长乐更加没大没小的扯他爹的宝贝胡子一把,哈哈大笑着飞快躲到娘亲身后,一脸得瑟的朝着她爹做鬼脸。
主要角色是江倩兮、顾池的言情小说《天亮了,你就回来了》,是 由网络小说作家“籽月”倾心打造的,故事内容介绍:江倩兮与顾池在大学便相恋,两人感情一直很好,毕业以后,两人就领了结婚证,开始了甜蜜的夫妻生活。大年初七,因为顾池忙着工作,江倩兮便一个人回了老家,可是她没想到,在她所乘坐的私家车经过一条隧道的时候,让她穿越了时空,来到了23年后。此时的顾池已经从少年变成了中年大叔的模样,关键是她的老公竟然再婚了。
B市第一人民医院里,整整一幢医务楼都被封锁了,几十个医务人员为这群忽然出现的二十三年前的人进行治疗包扎和身体检查,江倩兮被一个小护士扶着处理完额头上的撞伤之后,又上上下下做了各种身体检查,全部弄完后才把她送进医院的一个会议室,公安局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户籍警来找各自的家属。
那会议室里放着一排桌子,桌子的一边坐着两个警察,另外一边坐着几个检查好了的乘客。乘客们的表情都不算好,一个老奶奶在老爷爷怀里哭得伤心,那个坐在隔壁座位的女人抱着孩子默默无语,还有几个人似乎都紧张地盯着警察,看着他们打电话。
“你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不通。”
“你这个号码是空号。”
“还有别的号码吗?”
似乎大部分人的情况不容乐观,江倩兮提心吊胆地站在一个位置后面,排在她前面的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司机,他的头受伤了,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还带着没洗干净的血迹。在拨打了几个号码都不通的情况下,他终于站起来,双眼通红,手中还紧紧握着从中巴车上带下来的水晶坠饰,坠饰上那小男孩的脸似乎模糊得已经看不清楚了。
“要不你到旁边等一下,我们会安排户籍警查找你家人的资料。”警察看着眼前的男人温和地说。
司机点点头,一米八的大汉耷拉着双肩,小心翼翼地走到户籍警那边排着队。
江倩兮提着心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对面的男警察。她现在还是蒙的,几乎弄不懂,什么叫现在就2021年了?
“那个,请问,现在真的是2021年吗?”江倩兮望着警察,有些克制着情绪问。
“是的,小姐,现在是2021年8月20日。”警察说。
江倩兮听到他的回答,整个人身上的力气都像被抽干净一样,肩膀瞬间垂下来,眼神变得更加迷茫无助了。她忍不住咬着大拇指,使劲地压抑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小姐,没事吧?”警察关心地问。
江倩兮连忙摇头,慌张地说:“没事,没事。”
“那我们现在开始帮你联系家人。”那警察看着挺年轻的,脸上的表情也很温和,但依然让人紧张。
江倩兮点了点头:“好,好。”
“身份证带了吗?”那小警察问。
“带了,带了。”江倩兮用有些颤抖的手,从包里翻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他。警察接过身份证,在电脑里输入她的身份证号码,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你的身份证已经被注销了。”
“注销是什么意思?”江倩兮有些艰难地问。
青年警察耐心地回答她:“一般亲属申请宣告死亡后,失踪人员的身份证就会被注销。”
江倩兮一直控制的情绪,忍不住泄露了一些出来,她整个人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哭出来。她瞪大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这样使劲看着眼前的青年警察,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怎么会申请死亡呢?”
“一般人失踪五年后,亲属就可以过来办理死亡申请了。”青年警察轻声安抚道,“这是很正常的程序,并不代表什么。”
江倩兮吸了吸鼻子,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记得的联系电话吗?”警察又问。
江倩兮连忙说:“啊!有、有,我记得好多号码。我家固定电话,还有我爸的手机号,我都记得……”
即使她努力压抑着,但是通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现在慌张害怕的情绪,她一连串地报出家里的号码和父母的手机号码,可三个号码全都没打通。
每一个号码都占线、忙音,那电话未接通的忙音一声声地戳进江倩兮心里,让她整颗心都凉了下来。她甚至害怕得发起抖来,为什么打不通?怎么可能打不通?江倩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警察和他手里的电话。
二十三年……可以改变的事太多了,也许说声沧海桑田都不为过。
“你父母辈亲戚的号码就不用说了,说一些年轻的家属吧!”小警察根据刚才的经验,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面前这个看上去脆弱得马上就要心碎的女人一次次失望,所以善意地建议道。
“哦,好,我记得我老公的电话。”江倩兮深呼吸一下,抬起头将眼里的泪意憋回去,吸吸鼻子,睁大眼睛,带着依稀的期盼,小心翼翼地报出了顾池的手机号码。
她紧张地看着警察在手机上按下那一串数字,听着那头的声音,屏息等待着……
嘟……一声。
江倩兮捏紧了双手。
嘟……两声。
江倩兮咬牙压抑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
嘟……三声。
求求你,接吧!
嘟……四声。
无人接听电话,让她像摔入了万丈深渊般。江倩兮低下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喂。”忽然……低沉又有磁性的男低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江倩兮抬起被眼泪打湿的脸颊,双眼发光般紧紧盯着警察手里的电话,眼泪一串串地往下落。她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明明昨天晚上还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可是这一刻却听不出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顾池。
“喂。”警察也挺激动,这是他今晚唯一打通的电话,他接着问,“请问您是顾池吗?”
“是的。”随着那声承认,江倩兮觉得自己终于能呼吸了,瞬间觉得有些耳鸣。小警察也挺高兴的,望着江倩兮鼓励地笑笑,继续对着电话说道:“您好,顾先生,我这边是B市雾路区环城街道派出所,您的妻子江倩兮女士正在市一医院等您。”
电话里的人静默了半晌,像是不相信一般问:“你说什么?”
“您的妻子,江倩兮,在第一人民医院等您。”小警察又说了一遍,瞬间交代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告诉他绝对不是骗子,又报了地址,让顾池赶紧来接人。
电话里的顾池似乎挺冷静地答应了。
小警察松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江倩兮善意地笑道:“恭喜,你是第一个找到家属的。”
“谢谢!”江倩兮连声道谢,这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点头鞠躬,感谢过后将位置让给后面的人。
她松了一口气,依然后怕得全身发抖,双手使劲搓着双腿,紧张地坐在会议室的门口等着。她找到家人了!她找到家人了,还好,还好!江倩兮心里庆幸万分。
失踪二十三年的乘客们继续登记着自己的信息,可一晚上只有江倩兮一个人打通了电话。其他人都没有找到亲人,他们或是坐在角落默默哭泣,或是站在户籍警前面不放弃地继续寻找,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甚至拉起那个司机,想和他打一架!都是他开黑车,都是他乱走道!
会议室乱成一团,警察连忙将两人分开,男人发泄过后,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司机大哥也哭了,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悲伤得让人窒息。
江倩兮心里也难过,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顾池。她打开会议室的门走到走廊上,走到通往会议室必须乘坐的电梯旁站着、盯着、等着。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电梯“叮”的一声又停在了五楼,人群从电梯里拥出来,人群后面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气质卓然,卓尔不群,让人一眼就能看见。江倩兮眼睛一亮,想透过人群仔细地打量他,可他走得很快,英俊的侧脸快速地一闪而过。他完全没注意到被人挤到一边的江倩兮,笔直往前走着,江倩兮转身跟在他身后,有些不敢认他。她只是觉得像,却又不确定。
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背影挺拔,侧颜线条冷硬,低头的瞬间眼神有些冷漠的男人是不是顾池?
江倩兮跟着他走到会议室,只见那个男人快速走到警察的面前说:“你好,警察同志,我找江倩兮,你刚才打电话叫我来的。”
“江倩兮啊!”小警察记得这个唯一找到家属的乘客,抬起头来看了看,朝着门口仰下巴,“喏,不就在你后面吗?”
男人紧握双手,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目光沉沉地望向门口,江倩兮终于看见了他的正脸。
江倩兮有些呆住了,记忆里影像清晰的顾池,在乍见到他的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模糊。这是顾池吗?少年顾池不戴眼镜,青春阳光美好,而现在的顾池戴着眼镜,矜贵冷静满身文气;少年顾池喜欢穿宽松的卫衣,整个人看着暖暖的,现在的顾池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气质凌厉到让人不敢轻易冒犯;少年时的顾池笑起来精致明亮,元气满满,而现在的顾池嘴角紧抿,不苟言笑冷漠疏离;少年的顾池皮肤白皙红润,眼神明亮,现在的顾池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蜡黄,眼神躲在镜片后让人看不透任何情绪。
江倩兮停下朝他靠近的脚步,登时戳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场神奇的旅行对她而言像一夜悠长的梦,醒来却已物是人非。二十三年……在她的理解里,眼前的人就是她的丈夫,他们明明一周前还浓情蜜意,可现在……
她的丈夫顾池,此刻就站在她的眼前,却陌生到让人不敢靠近。
在刚刚过去的等待他接近两个钟头的时间里,她脑子里预演过很多他到来的画面。比如,她会一下冲进他怀里,把所有的害怕与委屈和盘托出;又比如,她会跺脚不搭理他,嗔怪他为什么这么慢,这警局她一秒都不想多待。她也想到过经过二十三年,他们两个再见可能会有点尴尬,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尴尬。
心中所有百转千回的思绪,终究化成了空虚与无力。
“江倩兮?”没想到是顾池先打的招呼。
江倩兮,连名带姓的叫法,甚至带着一丝不确定。
“哎。”江倩兮应了一声,尴尬地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迟疑地举起手,朝他打了个招呼,“顾池。”
顾池看着她,似乎极为冷静。
空气仿佛是静止的,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一旁的警察适时地打破这有点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
刚做完笔录的警察,拿着几张表格朝顾池道:“你是顾池?”
顾池点头:“我是。”
“你跟江倩兮是什么关系?”警察问。
顾池回答:“她失踪之前,我们是夫妻关系。”
江倩兮听见他的回答,有些讶异地看向他。因为他脱口而出的“夫妻”二字讶异,亦因为他刻意强调的“失踪之前”。
警察扫了她跟顾池一眼,平淡地对顾池说:“跟我过来签个字,你可以带她回去了。”
“好的。”顾池心里压抑着无数个问号,关于过去她消失的这二十三年。他在赶来之前警察已经对他说了,也查了今天的新闻,才确定这是真的。但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亲眼看见她一点都没有改变的容颜,他真的难以置信。
顾池对江倩兮礼貌地道:“你稍等我一下。”
江倩兮点了点头:“好。”
随后,他跟着警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不放心地又回头对江倩兮说了句:“别乱跑。”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顾池按警察的指示填完表格,警察补充道,“电话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后续可能会有一些跟踪随访。这张是临时身份证,请收好。正本身份证等这些重要的证件资料,过几天会通知你们统一过来办理。没什么事,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好的,谢谢!”顾池收好江倩兮的临时身份证,走到她身边,拎过她的行李箱,道:“走吧!”
江倩兮跟在他的身侧,伸了伸手,想要去拉她的行李箱,又有点不好意思太靠前。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觉得顺理成章的事情,突然变得不好意思麻烦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医院门口,路上没有半点交流。到了门口,顾池突然停下,掏出手机给司机发了条语音微信,转过头对江倩兮说:“等会儿吧,来的时候找不到停车位,我让司机开着车在附近兜一兜,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好的。”江倩兮好奇地瞄了顾池一眼,心里嘀咕道,看来他混得不错嘛,都用上司机了。自己当年和他出门,不是走路就是坐地铁,为了存钱买房,连辆电动车都舍不得买。
顾池一直举着手机,像对讲机一样对手机说些医学上的专业术语,似乎很忙的样子。
江倩兮听不懂也看不懂,更觉得被隔离了一般。她抬头看了看这陌生的街道、摩肩接踵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流,如今这座城市,令她感到陌生的又岂止是顾池?
她回过头望了望医院那幽深的廊道,想起会议室里那几位与她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乘客,临出门前,他们纷纷对她投以羡慕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她是幸运的。
至少她还有一个人捞她。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还有一个人可以收留她。
思索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江倩兮不认识这是什么车,只觉得车上的车标是一个大写的“B”字长出翅膀,像极了善良的天使,就好像天使顾池搭乘着天使专车前来拯救迷路多年的她。
“不好意思,顾教授,让您久等了。”
“不碍事。”
“上车吧!”顾池彬彬有礼地为江倩兮拉开了车门。
江倩兮愣了愣,眼前的顾池穿着西装给她打开车门,动作优雅而绅士,沉稳而淡然,有一种特别的属于成熟男人的涵养和魅力,尤其和这位也穿着西装却显得稚嫩的小青年一比,更显气质。
当然,现在的顾池与她记忆中聪明俊秀的少年也是判若两人。
她甚至想起顾池刚毕业时去面试穿的西服,是和一个学长借来的,那个学长的个子和顾池差不多高,却比顾池胖,衣服穿在顾池身上有些大了,是她连夜用针线给他在里面缝了两条褶子才穿上的。
那时的顾池满面笑容地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夸她心灵手巧,宜室宜家。
那时的顾池穿上西装也好看,但稍显稚嫩,撑不起西装的气场。
江倩兮偷偷看了眼将西装穿得这么优雅贵气、浑然天成的顾池,默默地咬了咬唇,心里叹道,真是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顾池也坐了进来,车门被关上。
密闭的空间令尴尬疏离的气氛达到极致。
她双手微微在双腿上搓,顾池垂眸,瞧出了她的不安。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能轻易一眼看穿她的小动作。
顾池想起江倩兮上学时每次考试的时候、上台表演的时候,甚至面试的时候,都会这样无意识地搓腿。以前他觉得她的这个动作特别可爱,总是忍不住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亲。
顾池一瞬间有些失神,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一些小细节,自己居然还能想起。
“顾教授,我们还回会议中心吗?”司机在前面问。
“不了,去我的老房子吧!”顾池想了想说。
“啊?可是会场还有很多专家和领导等着您做报告呢!”司机提醒道。
“没事,有小陈在。”顾池说,“我打电话和他说一声就行了。”
江倩兮抿着嘴唇看他,心想自己是不是耽误他的事了?她想和他说自己没事,他可以先去忙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顾池又在打电话了。
“抱歉,我不过去了,我现在有点私事。
“我把资料发给你,你汇报就行。
“没事,明天的发布会我肯定参加,放心吧!
“行,我马上发给你。”
说完,顾池挂了电话,使用车上的笔记本开始发邮件。江倩兮注意到他的笔记本电脑又小又薄,银色的机身弧线,很漂亮,比自己以前的那个大屁股台式机好看多了。
顾池打开电脑里的文件,想要更改几个数据,平日里反复实验,了然于心的数据,连续输了几次,不是手误,就是记错次序。
她的忽然出现,让他实在心绪不宁。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才将资料全部修改好,打包发了过去。
江倩兮一直安静乖巧地坐在一边,见他合上电脑,放下手机,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没事了,才鼓起勇气轻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吧?”
顾池转头看了她一眼,客气地说:“没关系。只是一个会议,我去不去都行。”
“哦!”江倩兮也不知道他这个会议重不重要,但是看样子他应该是在会议中途接到电话,然后跑来接她的吧!
“你真的只感觉过了十小时吗?”顾池问出一个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江倩兮点头:“对我来说,今天早上我爸妈刚刚送我出门呢!”
“对了,顾池,你跟我爸妈还有联系吗?”江倩兮连忙问。
顾池微微一怔,皱眉:“你爸妈……”
“怎么了?”江倩兮紧张起来,眼睛里都是惶恐的神色,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顾池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和他们很久都没联系了。”
“不联系了?”江倩兮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们结婚之后,自己爸妈可喜欢顾池了,昨天晚上她妈还大包小包地往她的箱子里塞腊肠,让她带给顾池吃呢!
这就不联系了。
哦,也对,都过了二十三年了嘛……说不定人家都已经再婚了,怎么可能还和前妻的父母联系呢?!
顾池紧抿着唇,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抱歉。”
江倩兮用力地笑了一下,眼眶都红了,装作无所谓一样连忙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嘛,毕竟他们也不是你的亲爹妈,呵呵!”
江倩兮说完,便冷了下来,不知道说什么了。
顾池也低着头,不再说话。
江倩兮望向车窗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须臾又道:“那你方便的话送我去火车站,或者汽车站,给我联系一辆车也行,我想回家,我现在就想回家找我爸妈。”
“你家老房子早就拆迁了,你爸妈现在搬到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顾池看着她回答,双手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轻放在膝盖上,佯装波澜不惊地道,“要不我找人打听一下,你先等等消息,过几天再回去。”
“拆迁了吗?”江倩兮整颗心都凉了,感觉这个世界忽然变得一片漆黑,而她像是坐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上一样,那么孤独、荒凉又害怕。
而她现在,唯一能看见的人只有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顾池。
“这样啊,那麻烦你了。”江倩兮听到自己轻声说着。
“不客气。”顾池也有礼有节地回复她。
这样客套生疏的对话,似乎在他们之间隔起了一道厚厚的墙,让他们两个谁也无法在墙后看清对方的心情和想法。
两人一路再也无话,车子里沉默着,江倩兮一直低着头,倔强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让自己离他太近。
他不是她的顾池,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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