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健套路(郭健套山鸡)
郭健套路(郭健套山鸡)我是一群孩子中成绩骄人的佼佼者,这与我下叉子的精细程度有关。有一天,奉命出去打柴的姐姐经不住诱惑,跟我一起去下叉子。我告诉她,埋绷子是个细活。不仅绷子下面要掏空,踩上去要产生剧烈的反弹,而且绷子上面的土不能薄也不能厚。厚了影响活扣绳的收拢速度,野鸡走过去也套不住。薄了风一吹会漏出马脚,会被野鸡发现。最关键的是,绷子上面要撒干面面土。下叉子时,要在冰天雪地或者坚如磐石的冻土上,尽量让叉子藏身在松软、不易受潮和结冻的土壤里。要用现场的蒿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做成以假乱真的障碍物,让野鸡顺从地从你的绷子上踏过。还要尽量将现场恢复到先前的原始状态,不要让警觉的野鸡感觉到异常。“野鸡在地里刨麦子了!”每到深冬或大雪之后,当生产队长站在村头这麽一喊,我们就赤膊上阵了。麦子是当地的主产,我们必须全力保护。野鸡冬天刨食麦根,套野鸡对野鸡群有震慑作用。但是,套野鸡却辛苦异常。它需要起早贪黑,天麻麻亮就去山
套野鸡(散文)
郭健/文
那是童年一段美好的记忆。每当野鸡在泛起的尘土中拼命挣扎时,我的心情就像买中奖一样激动。
这里是子午岭脚下一个小村庄。这里原始、恬静,丰衣足食。没有血腥的枪声,没有普杀性太强的药毒和酒醉。
“野鸡在地里刨麦子了!”每到深冬或大雪之后,当生产队长站在村头这麽一喊,我们就赤膊上阵了。麦子是当地的主产,我们必须全力保护。野鸡冬天刨食麦根,套野鸡对野鸡群有震慑作用。
但是,套野鸡却辛苦异常。它需要起早贪黑,天麻麻亮就去山里下叉子。野鸡是勤劳的禽类。等到太阳一冒花花,它们就争先恐后地下山觅食了。再傻的野鸡,看见你在那里“挖坑埋雷”,它会永世不再光顾那块地方。叉子是一种机械。晚上把叉子收回来,需要一个个检查拾掇。叉子上不但有易损件,还有需要定期更换的零部件。
下叉子很有学问。不但要观察地形,要把叉子下在野鸡经常出没的交通要道,还要尽量避开羊群行走的“羊肠小道”。我见过误入歧途的羊,腿上带个叉子,滴哩当啷,行走自如,没事一样。有后生(大概是叉子的主人)跟着羊群跑,试图拿回他下错了地方的叉子。
下叉子时,要在冰天雪地或者坚如磐石的冻土上,尽量让叉子藏身在松软、不易受潮和结冻的土壤里。要用现场的蒿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做成以假乱真的障碍物,让野鸡顺从地从你的绷子上踏过。还要尽量将现场恢复到先前的原始状态,不要让警觉的野鸡感觉到异常。
我是一群孩子中成绩骄人的佼佼者,这与我下叉子的精细程度有关。有一天,奉命出去打柴的姐姐经不住诱惑,跟我一起去下叉子。我告诉她,埋绷子是个细活。不仅绷子下面要掏空,踩上去要产生剧烈的反弹,而且绷子上面的土不能薄也不能厚。厚了影响活扣绳的收拢速度,野鸡走过去也套不住。薄了风一吹会漏出马脚,会被野鸡发现。最关键的是,绷子上面要撒干面面土。
下过雪的寒冬,要找干面面土谈何容易?但那又是必须的。待到我俩无数次从远处运来面面土后,那里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为了消除足迹,姐姐手拿一把蒿草边扫边退,边退边扫,一不留神,一个背身掉到一眼水泉边,沾了一头的石渣冰疙瘩……
我没有这麽惨不忍睹过,我只有跟头爬扑追逐带着叉子奋力逃脱的野鸡的记忆。
我后来成为村子里套野鸡的行家里手。因为我还会吆野鸡,那是提高野鸡中枪率的一种辅助行为。就像当年诱使日本人进入地雷阵一样。只要远远望见野鸡进了埋伏圈,就可以有目标地左右驱赶,以遥控野鸡的逃跑路线,使野鸡快速踩雷。
在套野鸡的季节,经常会听到山坳里突然传出野鸡的惊叫和孩童们的欢呼声。
让叉子“见红”,是我们对叉子的最大奖赏。套住野鸡后,我们会从野鸡的翅膀上拔出一根羽毛,轻轻插进野鸡的头颅,让它们体面地结束生命。还会流出一血滴在叉子上,其意义如同旧时的“衅钟”。如果哪个叉子套的野鸡多了,它就会全身布满鸡毛和血迹,威风凛凛。
套野鸡好,没有普杀性。在那个饥饿的年代,还可以接济生命。不像后来的酒醉法和药毒,有斩尽杀绝和断子绝孙的味道。一搞一大片,有的醉倒或死亡在飞行中,掉进大山里,都喂了飞禽走兽。
套野鸡很有意思。一般被套的都是领头的公野鸡。公野鸡像极了夏天能裸尽量裸的美女。它头顶幽绿的王冠,高高扬起的脖颈上,挂着三幅色彩斑斓的花环。锦翅红腹,因而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红腹锦鸡。它高高扬起、硕长挺拔和美丽无比的尾巴,被用作京剧里英武勇猛人物的盔头饰品和美猴王头上的雉鸡翎。公野鸡求偶时尾巴张开,胜过孔雀开屏,“迷倒一大片”用在公野鸡身上,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尤其是它们迎着寒冬的朝阳那麽一站,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公野鸡威风凛凛趾高气扬,带一大群母野鸡塬上川里自由飞翔,无拘无束,东游西荡。大有“妻妾成群,嫔妃三千”之势,让人生出许多嫉妒。当然,公野鸡也有责任和风险,比如冲锋在前,比如常常身处险境。因为它要带着队伍前行,因为它走在队伍的前面,危险性也就比“跟着走”高处许多倍。野鸡叉子都埋在野鸡必经的关隘前,都埋在最隐蔽的地方。
我曾经见过一只十分惹眼的公野鸡。可以说,它辨认伪装的水平已经炉火纯青。我们相遇在一个寒冬,它和我周旋了很久。它有点老,但不是老态龙钟。它属于老奸巨猾和久经杀场的那种。它其貌不扬,但是能看出来,它饱经沧桑,经验丰富。它曾经有过从死亡线上归来的经历。它有许多次走到我的叉子边缘,居然能把迈出去的那只前爪停顿在空中,歪着脑袋仔细辨认我的伪装,让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扑通扑通跳上很久。然后一声狂笑,领着鸡群噗噜噜飞走。更有甚者,有许多次,它还会在起飞过程中抛下有嘲笑意味的粪便。
当然,一旦领头的公野鸡被套,整个鸡群就茫然失措,就树倒猢狲散,就换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继续生息。在群龙无首的日子中,被别的鸡群或部落收编,也是经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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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健,男,1959年生,陕西长安人,“兰州好人”,著名社会活动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学士,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经济学硕士。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协会员,甘肃省青年文学工作者协会副主席,兰州市作协常务理事。西北民族大学客座教授,兰州现代管理学院院长,侨眷。甘肃省农民书画研究会副会长兼副秘书长、丝绸之路协会外联部部长、毛泽东书法艺术研究院名誉院长、作家行草(当代甘肃)第一人。兰州日报特约记者。当过编辑、记者、教授和国家公务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蒹葭苍苍》及大型报告文学《当代中国》(8部320万字),是敦煌文艺奖和金城文学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