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平从文学史看金瓶梅在民国初年的接受状况(徐志平从文学史看金瓶梅在民国初年的接受状况)
徐志平从文学史看金瓶梅在民国初年的接受状况(徐志平从文学史看金瓶梅在民国初年的接受状况)讨论更仔细的是王炜《小说界域的划定与研究方法的衍生—《金瓶梅》百年研究史及研究个案考察》,该书第一章〈中国学术转型期(1911-1937)的《金瓶梅》研究〉除了概述20世纪前期的《金瓶梅》研究状况,更对鲁迅、郑振铎以及吴晗的《金瓶梅》研究进行个案分析。《金瓶梅研究史》的考察是多方面的,除了研究或评议的文章之外,还包括了出版、续书、文学史章节、辞典条目、外文翻译等[3],比较接近本论文所说的「接受状况」。关于《金瓶梅》在民国时期的研究情形,已经有学者进行考察。例如黄霖先生等着的《中国小说研究史》第三章〈方法论与小说观新变的研究期(上)〉第四节第三小节「《金瓶梅》研究」,即对20世纪初至1962年的《金瓶梅》研究做了考察[2];吴敢先生《金瓶梅研究史》上编第二章〈20世纪的《金瓶梅》研究〉则将20世纪的《金瓶梅》研究,分为五个阶段,其第一阶段为1901-1923年,第二阶段为1924-1949
一、前 言
王先霈主编的《文学批评原理》谈到「读者批评」的运作范围,包括:描述阅读活动、发现空白、建构文学接受史,以及调查文学接受现状等四种。[1]
所谓接受现状不等于研究概况,必须掌握更多的文学现象,才可能比较客观的了解文学作品在不同时期的接受状况。
这里所说的文学现象,包括学者或一般大众对作品的认识与好恶、作品的出版与流传、作品的影响等。
关于《金瓶梅》在民国时期的研究情形,已经有学者进行考察。
例如黄霖先生等着的《中国小说研究史》第三章〈方法论与小说观新变的研究期(上)〉第四节第三小节「《金瓶梅》研究」,即对20世纪初至1962年的《金瓶梅》研究做了考察[2];
吴敢先生《金瓶梅研究史》上编第二章〈20世纪的《金瓶梅》研究〉则将20世纪的《金瓶梅》研究,分为五个阶段,其第一阶段为1901-1923年,第二阶段为1924-1949年,第三阶段为1950-1963年,此三阶段时间的总合,大致相当于《中国小说研究史》第三章第四节第三小节的考察范围。
《金瓶梅研究史》的考察是多方面的,除了研究或评议的文章之外,还包括了出版、续书、文学史章节、辞典条目、外文翻译等[3],比较接近本论文所说的「接受状况」。
讨论更仔细的是王炜《小说界域的划定与研究方法的衍生—《金瓶梅》百年研究史及研究个案考察》,该书第一章〈中国学术转型期(1911-1937)的《金瓶梅》研究〉除了概述20世纪前期的《金瓶梅》研究状况,更对鲁迅、郑振铎以及吴晗的《金瓶梅》研究进行个案分析。
在概述部分,王炜就当时学者对《金瓶梅》的研究情形,以及《金瓶梅》及其续书的出版状况等,介绍得更为详细。[4]
不过无论是吴敢的《金瓶梅研究史》,还是王炜的《小说界域的划定与研究方法的衍生—《金瓶梅》百年研究史及研究个案考察》,都没有比较全面的考察民国初年的「文学史章节」。
吴敢提到盐谷温的《中国文学概论讲话》[5],王炜还提到郑振铎的《插图本中国文学史》、胡行之的《中国文学史讲话》[6]等。
由于没有比较全面的考察,有些说明就不那么精确,例如王炜认为胡行之将《金瓶梅》列入「人情小说」,并不是对鲁迅的简单重复,「而是在不同的情势下进一步确证了《金瓶梅》在中国小说流变史中的地位。」[7]
其实胡行之《中国文学史讲话》(1932年6月初版)有关《金瓶梅》的内容,几乎都来自郑振铎的《文学大纲》(详见本论文第二小节),且赵景深1928年1月初版的《中国文学小史》早已将《金瓶梅》列入「人情小说」。
也就是说,胡行之《中国文学史讲话》在《金瓶梅》研究史上的意义,在没有比较全面考察情况下,被过度夸大了。
《中国小说研究史》和《金瓶梅研究史》对于此一时期《金瓶梅》的研究或接受,都是从20世纪初开始讨论的,与本文所说的民初,时间不一致。
《金瓶梅研究史》以1924年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为标志,认为「开创了《金瓶梅》的现代研究阶段。」[8]
以《金瓶梅》研究来说,此固是事实,但如果以接受史来看,更密切相关的应该是作品的政治、社会或学术环境。
倒是王炜以1911-1937为「学术转型期」,其始末之时间点为辛亥革命及对抗日战争开始,更适合作为接受史考察的一个阶段,不过将起始点订在民国元年(1912),可能更为恰当。
朱英主编的《辛亥革命与近代中国社会变迁》谓:
毫无疑问,辛亥革命是一场伟大的社会变革,它以急风暴雨般的方式摧毁了旧政权,建立了新制度,促使中国社会转型在政治结构的转换方面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标志着封建君主时代的结束和民主共和时代的来临。在社会转型中,政治结构的转换具有关键性的作用,它是带动其他诸结构转换的牛耳。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建立了民主宪政制度,从而推动和加速经济和教育结构的转换和发展,资本主义经济和新式教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起来,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向前遇迈进了一大步。[9]
作者认为民国成立对于中国现代化起了关键性的推动作用,而且是「急风暴雨」般的破旧立新,中国社会从而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这样的说法应该是合理的,当然也不是说变就变,但视其为一个社会变革的关键点,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从文学史研究的角度来说,辛亥革命后不久,国民政府即在民国二年(1913)颁布《大学规程》,其第二章第七条将文学门分为八类,即:国文学、梵文学、英文学、法文学、德文学、俄文学、意大利文学、言语学,除了言语学外,其他七类都必须开设「中国文学史」。[10]
付祥喜说:「这既表明中国文学史在现代知识谱系中的位置得到认可,也表明中国文学史开始具有了明确而自觉的学科意识。」[11]
因此,本论文既然是从文学史探讨《金瓶梅》在民国初年的接受状况,将考察的起始点订在民国元年(事实上最早的一部是民国三年),应该是恰当的。
日本侵略中国不始于1937年,然而1937年芦沟桥事变后,日军在长江三角洲的进展十分迅速,8月攻进上海,11月向江浙地区推进,12月中旬占领南京,「战争初期,长江三角洲地区遭受着日军炸、烧、抢、淫,社会极其混乱。」[12]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中国社会必然会形成另一番面貌,文学史的写作必然也会受到这场战争的影响,付祥喜认为1937年至1949年这一时期「文学史写作的显著特征,就是『政治式写作』的倾向。」[13]
文学史之所以走向「政治式写作」,与对日抗战以及其后的政治发展自然是密切相关的。
基于上述,本文即以辛亥革命次年,即民国元年(1912)元月为始,以抗日战争开始这一年(1937)七月为终,将此一时期称之为「民国初年」。
由于民国初年的《金瓶梅》研究已经有专书加以讨论,因此本篇论文仅就当时出版的文学史进行考察,希望能从中了解《金瓶梅》在民国初年的部分接受状况。
《金瓶梅词话》影印本
二、民国初年文学史对《金瓶梅》的接受
考察文学史对于文学作品的接受,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因为大部分文学史是高级中学或大学院校的教材,不仅代表作者的观点,也一定程度的代表了当时高中及大学生的接受环境。
郑振铎在《插图本中国文学史‧绪论》中说:「中国人自着之中国文学史,最早的一部,似为出版于光绪三十年(1904年)的林传甲所著的一部。」[14]
这本被认为是中国人写的「第一部」文学史,虽具开创性,然而,「作者的文学史观依然囿于传统的文章流别乃至国学源流的框架之中,同现代人的理解相距甚远。」[15]
为何这么说呢?原来这本文学史包括群经、诸子、史传、诗文,甚至文字、声韵、训诂[16],却没有小说、戏曲之类的通俗文学的讨论。
这种情况,到了民国以后依然时有所见。例如1917年初版的钱基厚《中国文学史纲》内分「正名」、「原始」、「阐经」、「谭史」、「攻子」、「考文」、「完体」七节,仍然是传统国学的概念[17];
1924年初版的刘毓盘《中国文学史》(正文中题为「中国文学略」),全书分为文、诗、词、曲四略,而缺戏曲、小说略[18];
甚至到了三十年代,林山腴的《中国文学概要》,仍是「以经史、诸子等为主,凡二十九章,实系国学。」[19]
不过,目前已知民国以来最早的文学史—王梦曾的《中国文学史》,其53节「小说文之体变」已论及通俗小说。[20]
大体而言,民国以后出版的文学通史,只要是时代完整之作,对于明清通俗小说已经比较重视。
民国初年的中国文学史,在1912-1937这二十六年,陈玉堂的《中国文学史书目提要》列出了九十五种之多。
不过陈玉堂书中所列,有些在当时只是存目:如朱希祖《中国文学史要略》[21]、易树声《中国文学史》、李劼人《中国文学史讲义》、齐燕铭《中国文学史略》、金受申《中国纯文学史》[22]、霍衣仙等《中国文学史》、陈介白《中国文学史》[23]、徐杨《中国文学史纲》[24]、何仲英《新着中国文学史大纲》、莫培远《中国文学史述要》等。
这些当时所列的文学史存目,后来陆续找到部分原书,如朱希祖、金受申、陈介白、徐杨所著(金、陈二氏之作仅存上半部),但其他几部仍然是处「待访查」的状态。
陈玉堂书目中,有些其实不能称之为文学史:
如陈钟凡《中国文学批评史》、李笠《中国文学述评》、段凌辰《中国文学概论》、陈怀《中国文学概论》、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世界书局《中国文学讲座》、刘麟生《中国文学八论》、李华卿《中国文学发展史大纲引论》[25]等。
有些文学史所论述的时代是不完整的:如佚名《中国文学史》仅存一册,叙至《楚辞》而已;
钱振东《中国文学史》,「因未出齐,故只能算是一本两汉文学史而已」[26];
胡小石《中国文学》,「起上古,迄五代」[27];
穆济波《中国文学史》,仅叙至魏晋南北朝;
郑宾于《中国文学流变史》,仅叙至南宋;刘大白《中国文学史》,仅叙至唐代;
马仲殊《中国文学体系》,「至元曲止,实是一本诗词曲史」[28];
张希之《中国文学流变史论》,「全书七章,二十五节,自史前至汉。」[29]
此外,陈玉堂书中未列的傅斯年《中国古代文学史(讲义)》,亦仅叙至「五言诗之起源」[30]。
此外,胡适著名的《白话文学史》只写完上卷,仅介绍到唐朝而已。
本节考察《金瓶梅》在民初文学史的接受,上述存目、非文学史,以及时代不完整之作,自无法列入讨论。
另外还有一些只是抄录删改之作:如汪剑余《本国文学史》,「系据林传甲《中国文学史》一书略加增删,大多照抄原文而成。」[31];
佚名《中国文学史大纲》,亦「多抄袭他书著作」[32]而成;
孙延庚《中国文学史集说及著作》,「只是从各家著述中,摘引了他们所述的片断章句,分别编入各个时期的条目章节内。」[33]
此外,刘厚滋的《中国文学史钞》,除了少数内容自撰外,大部分内容辑自陆侃如、容肇祖、郑振铎、胡适、冯沅君诸家的文学史著作。[34]
上述抄辑他书之作,本论文亦皆舍弃不论。
以下我们将针对时代完整,且论及明代通俗小说之文学通史著作,考察民初部分文学史家对于《金瓶梅》的接受。
首先考察虽然提到明代通俗小说,但略过《金瓶梅》不论,或仅一语带过者;其次,各家文学史论及《金瓶梅》的,又可以从几个方面进行考察:
第一,仅给予否定性评价者、第二,除了情色描写外,对《金瓶梅》的不同方面予以肯定者、第三,对情色描写未作批评,甚至肯定其必要性者。以下分述之:
(一)虽提到明代通俗小说但略过《金瓶梅》或仅一语带过者
以下依据初版年月,罗列对于《金瓶梅》完全忽略或不甚在意的文学史著作。
1. 王梦曾《中国文学史》(1914年8月):此书第53节在论通俗小说部分提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但未提及《金瓶梅》[35]。
2. 张之纯《中国文学史》(1915年12月初版):此书第三编第五章〈有明时代文学之要领〉第九节〈曲家之继起〉后,即跳至第十节〈制义之名家〉,未提到明代通俗小说。
然而第四编〈始清初讫清末〉第十章〈小说之盛行〉论及章回小说《三国演义》及清代演义小说,认为「有裨实用」[36],至于《金瓶梅》则只字未提。
3. 谢无量《中国大文学史》(1918年10月初版):陈玉堂认为此书「是早年较有影响的一部文学史」[37],然而关于明代通俗小说仅提到《西游记》、《英烈传》、《开辟演义》、《列国志》、《玉娇梨》等[38],而未提及《金瓶梅》。
4. 胡怀琛《中国文学史略》(1924年3月初版):
此书第十章〈明〉,提到演义小说,谓:「有《列国志》,不着撰者姓氏,人多指为明人作;《封神传》,为王世贞作,最为著名;其他如《玉矫(娇)梨》、《开辟演义》、《英烈传》等,指不胜屈也。」[39]完全不提《金瓶梅》,从所列书目看来,极可能是受到谢无量《中国大文学史》之影响。
作者后来又有《中国小说研究》(1929年10月)、《中国小说的起源及其演变》(1934年8月)、《中国小说概论》(1934年11月),在这三部专论小说的著作中,只有《中国小说概论》在谈「烟粉」时,提到「烟粉」在明代有《金瓶梅》,在清代有《红楼梦》、《花月痕》[40],其他二书都没有提到《金瓶梅》,可知胡怀琛对《金瓶梅》并不在意。
5. 胡毓寰《中国文学源流》(1924年9月初版):此书十七章〈小说之盛〉谓:「元明间《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书出现,而后章回小说始完全成立。......当时之小说,可区分为『文言』、『白话』二类,文言如《三国演义》......等是;白话如《水浒传》、《西游记》......等是。」[41]完全没有提到《金瓶梅》。
6. 赵景深《中国文学小史》(1928年1月初版):此书第二十九章〈明代的章回小说〉花了一页篇幅讨论《西游记》及其续书,而对于《金瓶梅》则只有如下数语:「《金瓶梅》有人以为是王世贞作,但又有以为不是。今知为兰陵笑笑生作,惟仍不能知道真姓名。」[42]
不过作者称《金瓶梅》为「人情小说」,已经受到1924年鲁迅出版的《中国小说史略》之影响。
7. 欧阳溥存《中国文学史纲》(1930年8月初版):在明代通俗小说部分仅提及《西游记》一书。[43]
8. 林之棠《新着中国文学史》(1934年9月初版):第四十七章〈明代之小说、词及其他〉论《水浒传》、《三国演义》稍详,其他则仅以「吴承恩之《西游记》,及无名氏之《封神演义》,王世贞之《金瓶梅》」带过。[44]
9. 龚启昌《中国文学史读本》(1936年9月初版):此书仅将《金瓶梅》列入「艳情类」,而无任何相关讨论。[45]
(二)各家文学史对于《金瓶梅》之讨论
(1)论及《金瓶梅》而仅给予否定性评价者,只有陈彬龢《中国文学论略》(1931年1月初版)一书,此书第八章称:
「《金瓶梅》为古今第一淫书,全书百回,不过记西门庆一家之妇女、酒色、饮食、言笑之事。」[46]
陈彬龢曾经节译盐谷温《支那文学概论讲话》为《中国文学概论》,因此其论《金瓶梅》亦截取盐谷温之说,但盐谷温肯定《金瓶梅》的部分,陈氏则又完全略去,显然对《金瓶梅》一书之价值不表认同。[47]
(2)除了情色描写外,对《金瓶梅》的不同方面予以肯定者
1. 曾毅《(订正)中国文学史》(1915年9月初版,1929年9月订正):
此书认为《金瓶梅》「意主惩戒,而无奈其讽一而劝百」,又说:「虽其间描写社会情伪,淋漓酣畅,深入隐微,供人箴砭不少。实过于秽袭(亵),足为风俗人心之害。至其用笔之宛曲尖刻,诚可与《水浒》之雄奇,《西游》之诙诡,鼎足而三也。
《竹坡闲话》谓为一部太史公文字,则谬誉矣!」[48]可知曾氏欣赏《金瓶梅》的写实精神和描写技巧,但对于情色部分不以为然。
2. 吴梅《中国文学史》(1917-1922年任教北大之讲义):
此讲义认为四大奇书以《水浒传》最佳,而「《西游》佞佛,《金瓶》诲淫,虽乖大雅,要皆状人所不能状之景况,安可以荒诞淫亵而鄙弃之,必欲斥为士君子所不道,则不免迂拘矣,」[49]吴梅能欣赏《金瓶梅》的描写技巧(状人所不能状之景况),但仍认为其「诲淫」,并以「淫亵」形容其书。
3. 顾实《中国文学史大纲》(1926年11月初版):
此书第十二章〈明代文学〉中提及:「《金瓶梅》以西门庆、潘金莲事起笔,结撰极复杂之脚色,盖艳情小说之元祖。于各人性格,巧于分描,而往往失之秽亵,文词亦无甚佳趣,然明代小说中,当屈一指也。」[50]
顾氏虽对《金瓶梅》的写人技巧表示肯定,但对于文词运用以及情色描写部分皆不表认同。
4. 郑振铎《文学大纲》(1927年4月初版):此书内容庞大,实为一部世界文学通史,在中国文学部分约25万字。
其论《金瓶梅》,在描写技巧方面特别加以肯定,谓:「此书叙写家庭琐事、妇人性格以及人情世态,莫不刻划至肖。其成功尤在妇人的描写。......如月娘,如李瓶儿,如春梅、秋菊等等,也都各有其极鲜明的个性,活泼泼的现在纸上。」
在情色描写部分则说:「此书在世为禁书,以其处处可遇见淫秽的描写。这也许是明人一时的风气。如删去了这些违禁的地方,却仍不失为一部好书;它的叙写,横恣深刻,《西游》恐怕还比不上,不要说别的了。」
他还推崇作者的组织结构能力,谓:「《水浒传》里一二回的文字,在本书却放大到如此的百回,然并不觉得其有什么拖拓的痕迹。」[51]
郑氏极力推崇《金瓶梅》的各项成就,但仍认为其情色描写为「淫秽」,并表示可惜。
5. 陈冠同《中国文学史大纲》(1931年11月初版):此书称《金瓶梅》为「一部描写性之变态的小说」,其评论内容则全部抄自盐谷温之说。[52]
6. 胡云翼《新着中国文学史》(1932年4月初版):此书将《金瓶梅》列入「艳情小说」,认为作者「实是一位具有文学天才的文人。
他立意做这部小说以讽刺当世士绅阶级的腐秽,故将姓名隐去。」又说:「所叙皆淫夫荡妇之所为,因此世人亦有目为『天下第一淫书』者。然其文笔畅达,描写尖刻,曲尽人情的纤微机巧,实为一部最能写实的社会小说,故亦得列于说部名著之林。」[53]
这些内容也依稀可见盐谷温《中国文学概论讲话》的影子,只是经过融合,痕迹较不明显。无论如何,如同盐谷温,胡云翼对于《金瓶梅》属于淫书的说法,是没有异议的。
7. 胡行之《中国文学史讲话》(1932年6月初版):
此书将《金瓶梅》列在「人情小说」类(而不是「艳情小说」),作者说:「书中所描写的,其成功全处在家庭琐事,妇女性格以及社会上的人情世态。其中最足以称颂者为妇女个性之描写。」
又说:「以一二回的题材,却放大至百回,然而一些没有拖搨拉长的痕迹,作者的手腕真足令人佩服了!」[54]这些评论,除了少数文字差异外,大部分内容脱胎自郑振铎的《文学大纲》。
8. 许啸天《中国文学史解题》(1932年7月初版):
此书对于《金瓶梅》的重视,从它花了四页以上的篇幅来讨论可以说明,而所讨论的内容则大致上融合前人的说法。
例如说:「书中描写的,尽是西门庆一家的朋友妇女酒色饮食的事体。」以及「西门庆淫过的,共有十九人,又有男宠二人,意中人三人;潘金莲奸淫过的共有五人,意中人为武松。」这些内容,完全抄自盐谷温的《中国文学概论讲话》。
又说《金瓶梅》把潘金莲与西门庆的事「拉长到一百回,并不觉有敷衍哈希的地方。」[55]此言则来自郑振铎《文学大纲》。
本节最后,则拼贴了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关于方士献房中术的大段文字,以及郑振铎所说:「如删去了这些违禁的地方,却仍不失为一部好书;它的叙写,横恣深刻,《西游》恐怕还比不上。」
由上可知,此书对于情色描写的观点,与《文学大纲》没有什么不同。
9. 陆侃如、冯沅君《中国文学史简编》(1932年10月初版):
此书认为《金瓶梅》可与《水浒》、《西游》成鼎足之势,对于情色描写部分,则说:「我们看了晚明的短篇小说,便知肉感的描写乃是那时的风尚,不能独责《金瓶梅》,其在明小说中的地位,亦不因而有损的。」[56]他们说「不能独责」《金瓶梅》,事实已经「责」了。
10. 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1932年12月初版):
此书在《文学大纲》的基础上,进一步对《金瓶梅》深入讨论。首先他认为《金瓶梅》的出现,「可谓中国小说的发展的极峰」,其伟大之处在于四大奇书中,只有《金瓶梅》称得上是近代的小说。[57]
这里采用了西方小说演变的观点,所谓近代小说指以普通市民的生活为对象的写实小说(Novel),以区别于之前的浪漫传奇(Romances)[58]。
郑氏认为:「《金瓶梅》的特长,尤在描写市井人情及平常人的心理,费语不多,而活泼如见。其行文措语,可谓雄悍之至。」
在情色部分,则仍与《文学大纲》的观点一致,谓:「可惜作者也颇囿于当时风气,以着力形容淫秽的事实,变态的心理为能事,未免有些『佛头着粪』之感。然而除净了那些性交的描写,却仍不失为一部好书。」[59]
11. 童行白《中国文学史纲》(1933年4月初版):
此书认为明代演义小说有介绍价值的,只有《西游记》和《金瓶梅》,其论《金瓶梅》谓:「以复杂之清话,将各个脚色之性格,一一写出,亦不世之佳品也。惜流于秽亵,殆近淫书耳。」[60]虽然对人物描写部分表示肯定,但仍认为《金瓶梅》近于淫书。
12. 康璧城《中国文学史大纲》(1933年5月初版):
此书对于明代小说亦只介绍《西游记》和《金瓶梅》,作者认为《金瓶梅》是社会小说,「取《水浒传》中的一件事情来扩大描写社会。」
又谓:「有多处淫亵的地方为士大夫所不道,这也是《金瓶梅》不足取的地方。」[61]
13. 梁乙真《中国文学史话》(1934年7月初版):此书对《金瓶梅》颇为推崇,谓:
「书中写家庭琐事,妇女性格及人情世态,其描写的细致,会话的洗炼,事件的进行曲折而富于波澜,真可说是中国小说的奇宝。而其最成功处,尤在妇人的描写。如吴月娘,如李瓶儿......等莫不各有其鲜明的个性活跃纸上。虽然此书向以猥亵淫秽见称,但并不能埋没了牠真实的价值。」[62]
这段内容亦是脱化自郑振铎《文学大纲》,其于情色的立场,亦和郑氏一致。
14. 张振镛《中国文学分论》(1934年10月初版):此书认为,《金瓶梅》善摹人情世态,谓其「行文之活动流利,于世态人情,洞明炼达,凡所形容,无一相同。或记下流之言行,或道荡妇之隐微,或言奸吏之勾结,绘声绘影,诚足使狐穷秦镜,怪窘温犀。良以作者能文,故虽杂以秽亵,然佳处不为所掩。」[63]可知其仍以色情描写部分为「秽亵」。
15. 刘经庵《中国纯文学史纲目》(1935年1月初版):
此书论《金瓶梅》的内容大部分抄袭郑振铎《文学大纲》,关于情色描写部分则谓:「可惜内多狎亵的描写,不能为一般公开的读物。」[64]其立场亦和郑振铎相近。
16. 朱子陵《中国歴朝文学史纲要》(1935年5月初版):
此书认为《金瓶梅》「所叙者皆系淫夫荡妇的交合情事,故世人多称此书为『天下第一淫书』。作者描写手腕甚高,对于妇人的性格,尤描写得至佳至妙。」[65]
所论与前人大致相同,但说「所叙者皆系淫夫荡妇的交合情事」,则属误读,鲁迅说:「至谓此书之作,专以写市井间淫夫荡妇,则与本文殊不符,......着此一家,即骂尽诸色,盖非独描摹下流言行,加以笔伐而已。」[66]
17. 柳村任《中国文学史发凡》(1935年8月初版):
此书论《金瓶梅》主要引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有关《金瓶梅》艺术价值的评论,认为「对市井小人,人情世态刻划非常逼真。」对于情色描写部分则说它「描写极鄙陋淫亵」。[67]
18. 张长弓《中国文学史新论》(1935年9月初版):
此书认为:「《金瓶梅》是一部伟大的写实小说,既不依据史传,复不加入神怪的笔墨,它在普通的人间,表现出一个恶棍的行为及家庭复杂的情形,心理的刻绘,用笔的精密,都能及于上乘的。」对于情色描写部分,则说:「惜乎叙述性交的地方太多,所以世人目之为一部可惜的淫书。」[68]
19. 容肇祖《中国文学史大纲》(1935年9月初版):
此书论《金瓶梅》是将郑振铎《文学大纲》和盐谷温《中国文学概论讲话》的部分内容结合在一起,如说:「这书叙写家庭琐事,妇人性格,以及人情世态,莫不刻划至肖。」这句抄自《文学大纲》。
以下从「全书借《水浒传》之西门庆及潘金莲事为线索,加以复杂描写而成」至「到底不能登士君子之堂」,则取自《中国文学概论讲话》。又说《金瓶梅》被世人称为淫书,「然而从文学的眼光看,毕竟是一部巨大的善于描写情世故的小说。」[69]此观点亦和郑振铎相似。
20. 赵景深《中国文学史新编》(1936年1月初版):
此书相较于作者于1928年1月初版的《中国文学小史》,在论《金瓶梅》部分的篇幅已大为增加。
赵氏先论证《金瓶梅》的作者不是王世贞,再以太仆寺马价、佛事之多等资料,证明《金瓶梅词话》是万历年间的作品。[70]
最后提到:「此书不仅是淫书,去掉淫秽的部分,仍有其意义,牠是反映当时买官卖官的官场以及勾结官府之土豪劣绅的,蔡京和西门庆就是这两种人物的代表。」[71]但无论如何,作者仍认为《金瓶梅》是「淫书」。
21. 羊达之《中国文学史提要》(1937年5月初版):
此书亦揉合盐谷温及郑振铎之说,谓:「其内容系根据《水浒传》之西门庆及潘金莲之事实,加以复杂描写而成。」
又说:「书中写家庭琐事,妇女性格,以及人情世态,描绘极其细致,叙事曲折而富于波澜。此书向以猥亵见称,然以文艺眼光观之,自有其不可埋没之价值。」[72]
注 释
[1]王先霈主編:《文學批評原理》(第二版),武漢:華中師大出版社,2008年6月,頁182-186。
[2]黃霖等:《中國小說研究史》,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2年7月,頁231-233。按,該書並未明確說明本階段之時間,而該小節內容,乃是從20世紀初寫起,所提到最晚的一篇研究論文為發表於1962年的龍傳仕論文〈《金瓶梅》創作時代考察〉。
[3]吳敢:《金瓶梅研究史》,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年6月,頁42-59。
[4]王煒《小說界域的劃定與研究方法的衍生—《金瓶梅》百年研究史及研究個案考察》,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5年6月,頁3-34。
[5]吳敢:《金瓶梅研究史》,頁45。
[6]王煒《小說界域的劃定與研究方法的衍生—《金瓶梅》百年研究史及研究個案考察》,頁22、26。
[7]同上註引書,頁26。
[8]吳敢:《金瓶梅研究史》,頁46。
[9]朱英主編:《辛亥革命與近代中國社會變遷》,武漢:華中師大出版社,2011年7月,頁26。
[10]《教育部定大學規程》,載《申報》1913年2月28日第八版.。
[11]付祥喜:《20世紀前期中國文學史寫作編年研究》,北京: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年7月,頁135。
[12]【加】卜正民著,潘敏譯:《秩序的淪陷—抗戰初期的江南五城‧譯者序》,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年10月,頁i。
[13]付祥喜:《20世紀前期中國文學史寫作編年研究》,頁470。
[14]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史‧緒論》,北平:朴社,1932年12月,頁2。
[15]陳伯海:《文學史與文學史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1月,頁376。
[16]該書第一篇為「古文籀文小篆八分草書隸書北朝書唐以後正書之變遷」、第二篇為「古今音韻之變遷」、第三篇為「古今名義訓詁之變遷」,見林傳甲:《中國文學史》,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5年4月,頁1-31。
[17]見陳玉堂:《中國文學史書目提要》,合肥:黃山出版社,1986年8月,頁11。
[18]劉毓盤:《中國文學史》,上海:古今圖書店,1924年鉛印本。(收入收入任慧、于春媚編:《民國時期中國文學史著廿七種》第二冊,北京:國家圖書館,2015年1月。)
[19]劉玉堂:《中國文學史書目提要》,頁99。
[20]王夢曾:《中國文學史》,商務印書館1914年8月初版。(收入任慧、于春媚編:《民國時期中國文學史著廿七種》第一冊。)
[21]此書後來收入陳平原編:《早期北大文學史講義三種》,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9月。
[22]此書付祥喜:《20世紀前期中國文學史寫作編年研究》有著錄,為北平文化學社印行,1933年9月初版,但僅有上冊。
[23]依據付祥喜:《20世紀前期中國文學史寫作編年研究》,此書現藏浙江大學圖書館,但僅有上卷,敘至宋代為止,見該書頁491。
[24]此書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有微卷,據其自述,「本書在匆卒中草成,許多地方是根據先輩的材料,很多重要的意見,則都是友人胡秋原先生供給的。」轉引自付祥喜:《20世紀前期中國文學史寫作編年研究》,頁331。
[25]劉玉堂說:「本書僅是兩篇論文,......並非史書,僅是現代文學史參考資料。」見《中國文學史書目提要》,頁86。
[26]同上註引書,頁40。
[27]同上註引書,頁43。
[28]同上註引書,頁71。
[29]同上註引書,頁87。
[30]傅斯年:《傅斯年講中國古代文學史》,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14年9月重印,書中第一章「擬目及說明」最後注明:「十六年十月擬目,十七年十月改訂」(頁6),可知此一講義之撰寫始於1927年。
[31]見陳玉堂:《中國文學史書目提要》,頁23。
[32]同上註引書,頁96。
[33]同上註引書,頁97。
[34]同上註引書,頁100。
[35]王夢曾:《中國文學史》,上海:商務印書館,1914年8月初版,頁67。
[36]張之純:《中國文學史》,上海:商務印書館,1915年12月初版,頁119。
[37]陳玉堂:《中國文學史書目提要》,頁11。
[38]謝无量:《中國大文學史》,上海:中華書局,1918年10月初版,頁69-70。
[39]胡懷琛:《中國文學史略》,上海:梁溪圖書館,1924年8月初版,頁120。
[40]胡懷琛:《中國小說概論》,上海:世界書局,1934年11月初版,頁93。
[41]胡毓寰:《中國文學源流》,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年四月臺六版,頁191。
[42]趙景深:《中國文學小史》,上海:大光書局,1937年3月二十版,頁156。
[43]歐陽溥存:《中國文學史綱》,上海:商務印書館,1930年8月初版,頁191。
[44]林之棠:《新著文學史》,北平:盛華書局,1934年9月初版,頁725。
[45]龔啟昌:《中國文學史讀本》,上海:樂華圖書公司,1936年9月初版,頁216。
[46]陳彬龢:《中國文學論略》,上海:商務印書館,1931年1月初版,頁96。
[47]依據孫俍工譯本,鹽谷溫論《金瓶梅》的原文是:「《金瓶梅》誰也知道是古今第一的淫書,不要多說了。全書百回,取《水滸傳》中第一的艷話,西門慶與潘金蓮的情事為骨子,加以複雜的描寫而成的。要之,止於西門慶一家底婦女、酒色、飲食、言笑之事。......描寫極其淫褻鄙陋的市井小人底狀態非常逼真,曲盡人情底微細機巧。其意在替世人說法,戒好色貪財,無奈為了取材野鄙,到底不能登士君子之堂。然而因為是反於《西遊記》底空想,為極其寫實的小說,所以在認識社會底半面上,實是一種倔強的史料。」見鹽谷溫著,孫俍工譯:《中國文學概論講話》,上海:開明書店,1929年6月初版,頁459。按,1927年6月《小說月報》刊載君左的《中國小說概論》,亦是根據鹽谷溫該書翻譯的,在論《金瓶梅》部分,二者文字略有異同,君左譯文見該期《小說月報》(號外),頁64。
[48]曾毅:《訂正中國文學史》,上海:泰東圖書局,1929(上)、1930(下)修訂版,頁242﹣243。
[49]吳梅:《中國文學史》,收入陳平原編:《早期北大文學史講義三種》,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9月,頁515。
[50]顧實:《中國文學史大綱》,上海:商務印書館,1926年9月初版,頁287。
[51]鄭振鐸:《文學大綱》(二)(《鄭振鐸全集》第十一卷),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1998年11月,頁263-264。
[52]陳冠同:《中國文學史綱》,上海:民智書局,1931年11月初版,頁159。比較其內容,乃是抄自君左的譯本。
[53]胡雲翼《新著中國文學史》,上海:北新書局,1932年4月初版,頁254。
[54]胡行之:《中國文學史講話》,上海:光華書局,1932年6月初版,頁140。
[55]許嘯天:《中國文學史解題》,上海:羣學社出版社,1932年7月初版,頁383﹣387。
[56]陸侃如、馮沅君:《中國文學史簡編》,上海:開明書店,1932年10月初版,頁254。
[57]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史》,北平:朴社,1932年12月初版,頁919-920。
[58]我們現在所使用的novel一詞,十七、八世紀才在西方被廣泛使用,以區別於更早的傳統浪漫傳奇(romances),而「寫實主義」的形成是其中的關鍵。參見艾恩‧瓦特著,魯燕萍譯:《小說的興起》,台北:桂冠圖書公司,2002年1月,頁2。
[59]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史》,頁920。
[60]童行白《中國文學史綱》,上海:大東書局,1933年4月初版,頁282。
[61]康璧城《中國文學史大綱》,上海:廣益書局,1933年5月初版,頁175。
[62]梁乙真:《中國文學史話》,上海:元新書局,1934年7月初版,頁638。
[63]張振鏞:《中國文學分論(第四冊)》,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年10月初版,頁66。
[64]劉經庵:《中國純文學史綱要》,北平:著者書店,1935年1月初版,頁366。
[65]朱子陵《中國歴朝文學史綱要》,北平:炳林印書館,1935年5月初版,頁170。
[66]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北京:北新書局,1925年9月再版合訂本,頁201。
[67]柳村任《中國文學史發凡》,蘇州:文怡書局,1935年8月初版,頁420。
[68]張長弓:《中國文學史新論》,上海:開明書店,1935年9月初版,頁214。
[69]容肇祖:《中國文學史大綱》,這裡引用的是《容肇祖全集》的版本,濟南:齊魯書社,2013年12月,頁3556。
[70]趙景深引用了吳晗〈《金瓶梅》的著作時代及其社會背景〉一文的考證,但在書中並未標明。吳晗論文原載《文學季刊》1934年1月創刊號,收入盛源、北嬰編:《名家解讀《金瓶梅》》,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8年1月,頁30-68。
[71]趙景深《中國文學史新編》,上海:北新書局,1936年1月初版,頁278。
[72]羊達之:《中國文學史提要》,這裡引用的是1986年台灣版,台北:正中書局,1986年4月初版,頁123-124。
作者单位:台湾嘉義大學
本文由作者授权刊发,原文刊于《第十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7,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