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卡门最火的电影(王家卫的江湖世界)
旺角卡门最火的电影(王家卫的江湖世界)王家卫对传统英雄形象的解构与重塑体现在阿华(刘德华饰)与乌蝇(张学友饰)身上。阿华作风硬朗干练利落,为人重情重义,纵无呼风唤雨之势,却也行为磊落,深得小弟乌蝇的爱戴。而人前大佬的阿华,却终日处在一种邋遢的状态、消沉的意志中,与恋人若即若离的感情也走向破碎。如果说在以往的商业片中,周润发式的英雄形象,英俊潇洒,恣意豪放,张扬着男性的阳刚与力量之美;那么,《旺角卡门》中的“英雄”,热血依旧,辉煌不再。对英雄形象的重塑则体现的是王家卫电影中一贯的对普通人或底层小人物的关怀。他们的命运遭际与生活中的迷惘与困顿,成了最迷人却使人感同身受的众生群像。无论是吴宇森极尽诗意浪漫的暴力美学,抑或是林岭东充满批判性的冷峻现实主义,所赞颂的均是传统的江湖道义以及朴素的男性情谊。某种程度上,这种具有中国古典英雄主义色彩的审美意趣,与张彻武侠片一脉相承,男性英雄的侠肝义胆、快意恩仇、剑气豪情,酣畅淋漓又悲壮动人。在
文:宿夜花
作为华语影坛“作者型”导演的代表,王家卫电影兼具商业性与艺术性,风格化的影像受到了从影展、业界到观众的一致青睐。《旺角卡门》作为王家卫导演的处女作,它的艺术水平尚不如后来的《重庆森林》与《花样年华》,在1988年上映伊始通常被认为是王家卫的初显才华之作。随着网络时代张学友的乌蝇表情包“现象级”走红,影片引起更多年轻观众的瞩目。
用现代的眼光去重新审视影片,跳脱特定时期的审美定式,便更容易领悟到影片的艺术特色。在此,从影片的诞生于“黑帮片”的意义、“英雄”的重新定义、王家卫电影核心母题等几个角度,简要和大家分享一下对影片的理解。
01.作者性与商业性的兼容并蓄80年代中后期,类型片占据香港电影的主流,最具代表性的是《最佳拍档》系列动作喜剧、成龙的警察片、周润发的枪战动作片等。其中,吴宇森《英雄本色》的横空出世,以及林岭东《监狱风云》票房口碑双丰收,标志着“黑帮片”这一类型进入全盛时代。
无论是吴宇森极尽诗意浪漫的暴力美学,抑或是林岭东充满批判性的冷峻现实主义,所赞颂的均是传统的江湖道义以及朴素的男性情谊。某种程度上,这种具有中国古典英雄主义色彩的审美意趣,与张彻武侠片一脉相承,男性英雄的侠肝义胆、快意恩仇、剑气豪情,酣畅淋漓又悲壮动人。
在邓光荣影之杰公司时任编剧的王家卫,首次执导电影,自然没有放弃这些观众喜爱的商业元素,江湖情义、悲情英雄、男性尊严等商业片中的主流母题仍旧是《旺角卡门》故事架构的重要组成。台球室内的打斗、大排档的暴力对抗、黑帮角力时的剑拔弩张,这些充斥着暴力与热血的场景与画面,强有力的视觉上的感官冲击,是后来的王家卫电影中罕见的。
如果说对大量商业元素的熟稔运用包含着对市场受众的考量,那么王家卫作者化风格恰恰体现在人物形象的创新与突破、影像风格的独一无二。
02.“英雄”的重新定义如果说在以往的商业片中,周润发式的英雄形象,英俊潇洒,恣意豪放,张扬着男性的阳刚与力量之美;那么,《旺角卡门》中的“英雄”,热血依旧,辉煌不再。对英雄形象的重塑则体现的是王家卫电影中一贯的对普通人或底层小人物的关怀。他们的命运遭际与生活中的迷惘与困顿,成了最迷人却使人感同身受的众生群像。
王家卫对传统英雄形象的解构与重塑体现在阿华(刘德华饰)与乌蝇(张学友饰)身上。阿华作风硬朗干练利落,为人重情重义,纵无呼风唤雨之势,却也行为磊落,深得小弟乌蝇的爱戴。而人前大佬的阿华,却终日处在一种邋遢的状态、消沉的意志中,与恋人若即若离的感情也走向破碎。
乌蝇一角则更将“反英雄”贯彻到底。作为阿华的小弟,他受尽Tony(万梓良饰)的欺辱、更受到各色人物的不屑与白眼,内心极度压抑与愤懑,渴望干出一番事业的他,屡屡不得志,他的自负与狂妄正是因为极度自卑而矫饰出的一种浮夸又徒有其表的气势。当他的尊严被践踏蹂躏到了极点,那种触底反弹的爆发便有着摧枯拉朽之势。可笑又可敬,可悲又可怜。
“我乌蝇宁愿做一日英雄,都不想做一世乌蝇!”——乌蝇
张学友外放的呈现方式、力道十足的表演仍旧令人信服,因此他也获得了第8届金像奖的最佳男配角。那种掩饰自卑的虚张声势,充满着滑稽与黑色幽默,更让人深感悲凉。
无论是阿华还是乌蝇,他们并非“英雄”,没有世俗意义上的风光,也没有找到精神上的自我价值认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缺失归属感的精神迷失与价值困惑。很多时候,难以琢磨、变幻无常的命运,更是人生的常态。“英雄”也未必可以力挽狂澜,所能做的也只是用自己的执念进行孤注一掷的挣扎。或许并不光鲜,却足够可叹。我想,这正是影片对“英雄”概念的重新思考。
03.爱与疏离的现代都市寓言无根的漂泊与现代的疏离,一直是王家卫电影中的母题。《阿飞正传》中的旭仔永远在追问自己身份的过程中陷入一种永远无法认同自我价值的迷惘之中,《重庆森林》中个体的孤独、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与疏离更得以淋漓尽致的呈现。渴望交流却陷入自我封闭的失语中,渴望被爱又惧怕伤害。
《旺角卡门》中的阿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江湖道义与回归正行间难以割舍,陷入了一种无法摆脱的道德困境。阿娥的出现,是一种远离尘世的单纯与美好,象征着他内心江湖荒漠中的清泉。
两个同样处在迷惘中的人,由彼此间的陌生与疏离,逐渐走向沟通与理解,并逐渐相爱。比起江湖世界的朴素兄弟情,他们的相爱相知完全彰显了都市生活的现代性。从起初阿娥从船上独自航行(如孤岛般的孤独个体)、戴上口罩(自我封闭)、吃药吃橙子(隐喻精神上的饥饿与无助),再到彼此心照不宣的嬉笑打闹。爱化解了疏离,却无法长久。
“我买了几只杯,我知道不用多久就会打烂了,所以我收起来一只,到有一日你需要这只杯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告诉你收在什么地方。”——阿娥
此类王家卫式爱情台词已初现端倪,也成了本片略显伤感与悲情的故事基调中难以抹去的亮色。王家卫曾在影片的导演阐述中说道:“我的戏是没有故事性的,会由人物的性格发展出情节来,我觉得故事不重要,人物才是要紧。”
王家卫电影中的爱情主角,人物脱离了文本框架的桎梏,没有条条框框的程式化标签,反而呈现出更接近生活中人物的那份自然与生动。刘德华的叛逆不羁,张曼玉的清丽纯真,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化学反应。比起学院派的理性、工于设计,王家卫的电影则擅长捕捉并启发出演员的一些即兴反应与感性的、直觉化的表演。
04.王家卫电影美学的雏形影片在叙事上采取了传统的完整的顺序结构,没有后来标志性的非线性无序性结构与碎片式拼贴的影子,但在构图、光线、色彩、音乐的处理上,都有着明显的写意式的表现主义色彩。
影片中,王家卫通过精致的构图、颇具形式感的空间设计以及色彩运用,营造出丰富的引申义。例如,阿华与阿娥居住的狭小的封闭空间内,工整的大框架仿若冰冷制式的现代机器,给人心带来一种压迫与禁锢,个体的孤独与寂寞就得以强化。而蓝色的主色调以及偶有映入室内的日间自然光晕形成一种交叠,冷暖交错的画面,也正是彼此疏离却温存犹在的微妙心境写照。
而当阿华与阿娥彼此逐渐消弭隔阂,粉红色的主色调也是影片压抑、疏离的气氛中罕见的轻松与惬意,也映衬着他们坠入爱河之后的那份轻盈的甜蜜。在阿华与乌蝇同Tony博弈时,电影的色调是一种凛冽的蓝,这种冰冷与凄厉仿若他们的现实处境,他们的命运笼罩在一种阴霾之下,使得影片有种阴冷、悲怆、忧郁的调性。
此外,电影在一些追逐戏里采取手持摄影跟拍以及结尾处采用抽格剪接,其目的是相似的,通过镜头的摇晃与移动、对背景和次要人物的虚化,强调的是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下人的彷徨、不安与无助,这在随后杜可风担任摄影的《重庆森林》中有着更明显的体现(本片摄影为刘伟强)。
影片中,音乐同样作为叙事的一部分,开头的电子乐烘托出的是一种迷离慵懒的都市风,预示着阿华与乌蝇的激荡又注定很难平稳的人生之途;林忆莲的《激情》、王杰的《忘了你忘了我》的歌又昭示了阿华与阿娥之间相互慰藉又终将错位感情。略显遗憾的是,本片中的插曲与剧情的互文性稍弱,不似《重庆森林》中王菲的《梦中人》天真、欢快与影片氛围完美地和谐统一。
《旺角卡门》中王家卫更像是用江湖故事的外衣去表现当下人的情感诉求,一种对走出迷惘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对真诚交流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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