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绝句自编春夏秋冬(从风里来到雨里去)
七言绝句自编春夏秋冬(从风里来到雨里去)谁在暴风雨前刚把家搬进鸟巢?是谁试图用雨滴的纽扣锁住花心?多少蝉把云裁下来,做成了翅膀?地下的蚯蚓与天上的龙有什么区别?我与涸辙里的鱼有什么不同?
问问昨夜的暴风雨
多少玉米接受了你的爱抚后怀孕?
多少黄粱梦在你的暴力下流产?
多少喉咙借你的雷声喊出了真相?
多少蝉把云裁下来,做成了翅膀?
地下的蚯蚓与天上的龙有什么区别?
我与涸辙里的鱼有什么不同?
是谁试图用雨滴的纽扣锁住花心?
谁在暴风雨前刚把家搬进鸟巢?
多少辆救护车的哀嚎被淹没了?
多少草木与我的诗句一起曝尸荒野?
这世界呀,借多少狂风,才能
把桃花源的桃花吹出来,铺满大地人间?
借多少暴雨,才能将乌托邦
注满雷鸣与电闪之后的合金?
我得追上那朵云
我得追上那朵云,告诉她
她丢失了她的衣裳
她那朵云一路从我干旱的田地走过
纽扣一粒粒解开,被轻狂的春风
她竟然无知无觉,这就样开始了裸奔
我得追上她,哪怕一路追到秋天
她没有了纽扣,没有了衣裳
她的肚腹又被闪电剖开
她的美好的孩子,一个个掉了下来
我的田地一下子成了天下最拥挤的产房
她会变得越来越轻
她会跑得越来越快
我得追上那朵云,躲进她的子宫
做她最后的孩子,成为一颗无尘的雨滴
再让她把我生出来,从天上落到地下
摔得浑身是土,摔得粉身碎骨
在临终关怀病房
是时候了,放下胸中的江山
放下八百里路的云和月
放下地上的殿堂、空中的楼阁
连南山的菊花也让她们跟着秋风去也
放下合时宜的、不合时宜的欲念
虚构的或真实的权杖
放下手中的屠刀,放下立地成佛的冥想
脱下华服,王冠,皇帝的新装
拆除骨头,先从犁铧一般的肋骨开始
卸掉肩头的日月,头顶的星辰,梦里的大海
自己做自己的庖丁,用看不见的刀
切入一个个腠理,謋然间如土委地
此刻正有春风吹过,就让其中一缕,带走
恍如春梦了无痕
和解
我要跟西河和解,不再要求它归还
淹死的邻家二妞
跟村中央的老槐树和解
不再怨恨它吊死了庆珍大婶
跟空气,跟秋风和解
它刮破了杜甫的茅屋
跟大地和解,它收藏了那么多的好人
不让他们长寿,比如善良的二瘸巴
和漂亮的银莲
与黑夜和解,与烧坏牛棚的火和解
与割破我脚趾的镰刀和解
与轧坏我手指的水车和解
与燠热和寒冷和解
与不肯带我去唐朝的时光和解
最后,我要与村中央那口
吞噬了十几条生灵的井和解
我要夜夜从里面打捞童年的月亮
流放
我先是被春风流放,流放到
刚刚绽放的花蕊深处
再被秋风流放,流放到杜甫的草堂里
我先是被露珠流放,流放到一片叶子上
再被酸雨流放,流放到艾略特的荒原
白云先把我流放到梦里
乌云又把我从梦里驱逐
我的童年、少年被流放到田野
成人后又被田野流放到了城市
我在钢铁森林里制造鸟鸣
在人潮里建造纸的扁舟、别野
我不怕我的诗被流放到边缘地带
只怕我的歌吟被流放到市嚣里
60岁后,我要把流放地建成天堂
先从伤口里种菊花、穴位里种野草开始
宾馆保洁员
“笃笃笃”,她轻轻地敲门
“需要打扫房间吗?”她轻轻地发问
她轻轻地飘进来
这是家豪华宾馆里的豪华房间
她粗糙的手像熨斗,轻轻地
抚过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凸凹
豪华的橱柜、桌椅归位
豪华的灯饰、茶具、咖啡杯洁净如新
抚过豪华的窗帘、窗帘里透过的
黄金一般的阳光
阳光照耀下的新鲜水果:香蕉、苹果
葡萄、金橘,色泽艳丽
抚过豪华的床铺,被褥平平整整
只有她五十多岁的脸上的皱纹
没有抚平,纵横交错
像她河南老家农田里的沟渠
清理过后的豪华房间,纤尘不染
她成了这豪华房间里唯一的一粒尘埃
似有若无,轻轻地,飘了出去
拉二胡的乞讨者
北风吹,把我从草场胡同吹到大街上
北风吹,把街灯一盏盏吹亮
北风,从一把二胡上吹来
增强了两级风力
北风,从拉二胡的街头乞讨者手上
变成了旋风,变成了龙卷风
他苍老的手好灵动
而且那般欢快,好像点钞员的手
只是他没有钱,他前面的乞讨罐里
空空如也。
北风吹,把一轮圆月吹到了东天
北风吹,把人们吹进咖啡店、吹进超市
吹进情侣的眼里、商场模特的笑靥里
北风,将拉二胡乞讨者的白发
吹成一场与众人无关的初雪
北风吹,人们将手抄进衣兜
北风渐紧,人们像一张张消费时代的
钞票,被吹落在繁华的大街上
但没有一张,落在他和二胡的跟前
北风吹,这位拉二胡的街头乞讨者
拉的是邓丽君的《甜蜜蜜》
北风吹,把我吹到他的琴筒里,取取暖
身子里的物质
看到河流,我身子里就会有虾游动
有鱼写着行草字
看到云,我身子里就会清空杂念
让羊群来啃吃诗的青草
看到一棵棵的树,我身子里刮起了风:
春风少,掀翻茅屋的秋风多
看到铁路、高速公路
我身子里就有牛马在行走
背负着苍天厚土、秦砖和汉瓦
今天,我看到了一个伤残的矿工
发现我身子里全是煤,够我烧一辈子
够我自焚十次、百次
我们应该把房子建在落叶下
树认得字
它们会阅读风
微风,春风,暴风
黑色的罡风,透明的煦风,旋风
它们天天将风写的信:情书,诏旨
悼词、施洗辞、十二铜表法、十戒、天书
读给我们听
包括爱情,感恩,杀戮,梦与非梦
只是我们不听,或者听而不闻,或者
最根本的原因是听不出来
我们是群聋子
秋雨下
鸟鸣和天使的律令落在地上,碎了
一片片树叶跟着飘下来
盖上一记记受伤的声音、一根根断弦
我们应该把房子建在落叶下
小提琴家在河边
我说的是树:榆树、柳树
它们在我西河的左岸,一个仰头长啸
一个长发垂地,那是它的琴弦
我说的是庄稼:玉米,高粱,棉花
在我西河的右侧,三个方队,集体鸣奏
它们让我听,一遍遍地重复:
大地留住了草木,河流带走了我
带走我的青春,眼里的星辰,梦
脉搏,心跳,爱恨,声道,呼吸
只剩下皱纹绷紧的躯体
我说的是我,被时光打磨成一把大提琴
G大调是草木在春天的呐喊
C小调是庄稼在秋日的呼痛声
日出和日落
日出,被乌云遮住的
云彩会包着送回来,我等在空旷处
日落,被雨水浸泡了的
会在河流里漂去,为此我去下游
这两只金色的鸟我都要
一只鸟会独唱《魔笛》
两只鸟同时出现时会演奏《梁祝》
后来我与庄稼有约,庄稼搂抱着日出
到秋天抱不住了,我接过来
接过来就是日落,这头辉煌的耕牛从我
怀里往下,犁过条条衰朽如土的肋骨
播下依然晶莹如玉的玉米、高粱
把夏娃赶走,给她穿上晚霞的破旧衣裳
壹点号 gong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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