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黄金时代的诗人(一个王朝的深秋)
唐诗黄金时代的诗人(一个王朝的深秋)天宝年间,玄宗帝常带着杨贵妃去骊山脚下的华清宫避寒。由三卫府组成的扈从仪仗队总是格外引人注目,韦应物便是这支神气十足的皇家卫队中的一员。韦应物生于一个官宦家庭,高祖父、曾祖父都是初唐时位及三公的大臣。有赖于家族的庇佑,韦应物十五岁就已入宫成为了三卫郎。盛唐昂扬奋进、磅礴乐观的气势,已成为遥远而不绝如缕的馀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孤寂、冷漠、散淡的诗风,弥漫整个诗坛。诗人们开始转向宁静淡泊的生活情趣的书写,追求清雅高逸的情调,虽有风味而气骨顿衰,遂露出“中唐”面目。韦应物是从盛唐过渡到中唐间的重要诗人。
“今来萧瑟万井空,唯见苍山起烟雾”,安史之乱似一场突起的凛冽寒风,霎时便将人们从满目葱茏的热烈的夏日,刮进了万木凋零的萧瑟的深秋。
乱世的到来,武将们有了用武之地,文士们则被排挤到了社会的边缘,欲挥毫泼墨,却只能仰天长叹。
追溯往昔开元天宝年间文化繁荣的盛况,竟觉恍如隔世。
盛唐昂扬奋进、磅礴乐观的气势,已成为遥远而不绝如缕的馀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孤寂、冷漠、散淡的诗风,弥漫整个诗坛。
诗人们开始转向宁静淡泊的生活情趣的书写,追求清雅高逸的情调,虽有风味而气骨顿衰,遂露出“中唐”面目。
韦应物韦应物是从盛唐过渡到中唐间的重要诗人。
韦应物生于一个官宦家庭,高祖父、曾祖父都是初唐时位及三公的大臣。有赖于家族的庇佑,韦应物十五岁就已入宫成为了三卫郎。
天宝年间,玄宗帝常带着杨贵妃去骊山脚下的华清宫避寒。由三卫府组成的扈从仪仗队总是格外引人注目,韦应物便是这支神气十足的皇家卫队中的一员。
但这种荣宠岁月并没有多久,短短五年后,安史之乱爆发,长安沦陷,玄宗西逃,韦应物也一路历经坎坷,深感盛世的一去不返。
晚年的他看淡世情,对从政不再抱有热情,而是专心退回到个人的小天地里,在山水中寻求慰藉,并以高雅闲淡的诗风闻名当时与后世。
而滁州西郊外一片无人问津的景致,也因着他的一首《滁州西涧》,成为古今游人的向往之地。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刘长卿刘长卿,是较能反映中唐以来文人孤独冷漠心态的一位。
他家境贫寒,命运多舛,应举十年不第,入仕后又因为刚直性格,两次遭贬,一生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逆境中度过。
长期的抑郁寡欢,也便构成了他诗歌里冷落寂寞的情调,读起来常能感到一种凄清悲凉。
他的五言诗写得最好,曾经自许为“五言长城”,而最为著名的一首便是《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首诗写他日暮时分投宿到山村人家的所见所闻,原是一幅极好的山村雪景图,字句间却又弥漫着一层浓重的萧飒落寞之气。
“大历十才子”“十才子”之名,最初见于中唐诗人姚合编的《极玄集》,指李端、卢纶、司空曙、钱起等十位诗人。
他们之所以齐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诗风的相近。
所谓“官小志已足,时清免负薪。卑栖且得地,荣耀不关身。自爱赏心处,丛篁流水滨”,不同于盛唐诗人普遍的昂扬奋进,他们更愿意徜徉山水,诗作也主要写日常细事、自然风物、羁旅愁思,抒发寂寞清冷的情怀。
如钱起的“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卢纶的“孤村夜色昏残雨,远寺钟声带夕阳”;
韩翃的“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司空曙的“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遣词造句,都带有一种凄清、寒冷、萧瑟的色彩,映照出大历诗人们心中一个王朝的深秋。
李益在大历诗人们普遍的淡泊寂寞诗风外,李益是较为独具特色的一位。
他同样在“十才子”之列,却以写七绝体边塞诗闻名,更有“七言绝,开元之下,当以李益为第一”的盛赞,与李白、王昌龄并高。
李益曾三次出军塞上,长期的军旅生活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很多素材。
他的边塞诗常常是壮烈、慷慨中,带一点伤感、悲凉,如《夜上受降城闻笛》: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在荒凉、清冷的边地氛围里,突然有悠悠扬扬、呜呜咽咽的芦管声声,征人们浓烈的思乡之情瞬间喷薄而出。
他还有一首咏闺怨的抒情诗,写得细腻绵长,至今仍为人们所传唱: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郊寒岛瘦”中晚唐史上,孟郊与贾岛是身世与诗风都较为相近的两位。
两人均以“苦吟”著称,身世坎坷,他们的诗作就有如中晚唐诗坛里一朵寒瘦的秋菊,虽憔悴悲枯,却有着丝丝缕缕别样的幽香。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许多人知道孟郊,是由这首情真意切的《游子吟》开始。
孟郊幼年,父亲早早离世,由母亲独自养活大他们兄弟三人。
为着生计,他很早就开始了离家“北游”,四处奔波,企求一官半职。但一直到他46岁,才终于考中进士。
登科后,他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得意与狂喜,写下了有名的《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惜,高中皇榜并没能改变他悲苦的命运,他依旧到处依人,生活贫寒。
五十岁那年,三个儿子更数日之内全部夭折。老年丧子之痛,当真悲无可悲。
元和九年(814),孟郊在赴任途中,于河南灵宝暴病而终,就这样走完了自己心酸、凄苦的一生。
被韩愈称为“孟郊再生”的贾岛,与孟郊的遭遇实在有太多相似:同样仕途曲折,同样生活窘迫,乃至同样老无子息,晚景凄凉。
贾岛出身寒微,三十岁以前曾是佛家弟子。
后来因“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一句诗的“推”、“敲”之争,而与韩愈相识(传说)。
在韩愈的劝说下,他还俗,并参加了科考,但屡试不第,一直到花甲之年,才当上了长江主簿。
贾岛并非全是凄苦幽冷的诗作,他也曾写下如《剑客》一般豪放雄健的作品: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但身世的坎坷,生活面的狭窄,最终让他大部分的作品流于怪僻寒瘦,而缺乏思想意义。
韩愈韩愈是唐代古文运动的领袖,也是“唐宋八大家”之首。
他一生用世心切,性格木讷刚直,不肯屈膝事人,这让他在官场上受到了很多打击。
而他的诗作也便常是“不平则鸣”,呈现出一种怨愤郁躁、情激调变的怪奇特征。
在他的诗歌里,使用最多的是诸如“激电”、“惊雷”、“怒涛”、“大波”等惊心动魄的意象。
如其《石鼓歌》:
张生手持石鼓文,劝我试作石鼓歌。
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
周纲陵迟四海沸,宣王愤起挥天戈。
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剑佩鸣相磨。
酣畅淋漓,气象阔大,颇有李白长篇歌行的气概,不同处在于李白更飘逸,而韩愈则更具狠重粗豪的力度。
李贺李贺是没落的唐宗室后裔,父亲名李晋肃,因为“晋”与“进士”的“进”同音,“肃”又与“士”音近,李贺便被人议论攻击,一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作为宗室后裔,他自视甚高,在诗句中,每每以“壮士”自称,写出了许多意气昂扬的诗作: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南园》
只可惜家族早已败落,他又不得参加科考,这让他比常人加倍地体味到人生的苦涩,对命运、生死的探讨便常常述诸笔端。
他写鬼怪,写死亡,写游仙,写梦幻,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短短27年的年华里,诗歌成为了他生之所系。
“秋野明、秋风白,塘水漻漻虫啧啧。……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漆灰骨末丹水砂,凄凄古血生铜花”;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李贺的这些诗,倘用一个词来描述,便是“凄艳”,冷艳凄迷,当不愧“鬼才”之名。
刘、柳刘禹锡与柳宗元是中唐诗坛上十分重要的两位诗人。
他们才华相当,友情深挚,且政治遭遇也极为相似,“二十年来万事同”。
贞元九年(793),两人同时登进士第,十年后,又一起由地方调入京城。后来,两人又参加了王叔文为首的革新集团,革新失败后,刘禹锡被贬朗州司马,柳宗元被贬永州司马。
长久的仕途不遇,让两人的诗作多是抒发内心的苦闷,表现身处逆境而决不妥协的执著。
刘禹锡性格刚毅,一次比一次沉重的压抑与打击,只激起他更为强烈的愤懑与反抗。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浪淘沙词九首》其八
与刘禹锡相比,柳宗元的诗作则呈现另一种风貌。
他性格里有颇为激切、偏狭的一面,这让他同样面对沉重的人生忧患,却无法如刘禹锡一般越挫越勇。
他读佛书,游山水,幻想精神上的超脱,但偏偏又无法真正超脱,这便让他的诗文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忧中有乐,乐中有忧”。
柳宗元偏爱具有凄冷意味的意象,诸如“残月”、“寒松”、“幽谷”、“深竹”,透着丝丝冷意。而这一点在他那首被誉为唐人五言绝句最佳者的《江雪》中,得到了最集中的体现: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元、白韩孟诗派稍后,以白居易、元稹为代表的元白诗派也横空出世。
不同于韩孟诗派的“尚奇警,务言人所不敢言”,元白诗派则重写实、尚通俗,“务言人所共欲言”。
元稹是典型的才子型作家,性敏才高,又风流多情,也因此后世对他的评价普遍不高。
一方面他为亡妻韦丛写下了许多悼亡诗,低回缱绻,感人肺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离思五首》其四
另一方面,他又写下大量艳情诗,如这首《春晓》追忆当年与“莺莺”的情谊: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
猧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
如是种种,都让他备受争议。
与元稹相比,白居易的地位和评价都要高得多,甚而被认为是大唐诗坛上李白、杜甫以来最杰出的诗人。
他“长安米贵、居大不易”的故事想来人人都熟知,不必再赘述;而那首有名的诗歌“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更是我们儿时诗歌启蒙必学的经典,是同李白的《静夜思》一般脍炙人口。
一首《长恨歌》,一曲《琵琶行》。
渔阳鼙鼓声声,诉说了一段“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爱情故事,也哀悼了一个王朝的深秋。
琵琶切切凄凄,则谱写了一曲“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偶然邂逅,两颗同样被抛弃的心的刹那相知。
中唐诗歌的高潮到唐穆宗长庆时期,终于逐渐低落。
长庆以后,王朝危机更加深重,诗歌的风貌也再次突变,身世沉沦、抑郁悲凉之感更甚,由是而入“晚唐”。
就如我们而今的时节一般,王朝的深秋,如一个时代的落幕,而晚唐诗将成为最后的演出!
参考文献
王祥《中国文学史话——隋唐五代卷》
袁行霈《中国文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