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日出也会有日落(曹禺日出人生而自由)
人生有日出也会有日落(曹禺日出人生而自由)同时,她也意识到这样的现实是"一串习惯的桎梏 "。她习惯了富裕的物质生活,潘月亭为她清偿债务,提供生活保障,以至于对欠下的账单也不以为意,就像是一只被饲养的宠物("像寓言中那习惯干金丝笼的鸟"),无法离开舒适的环境生存。陈白露 你,你说从前?(低声地)还有从前那点孩子气?(她仿佛回忆着,蹙起眉头,她打一个寒战,现实又像一只铁掌把她抓回来)第一幕中,陈白露的出场留给人的是这样一个生而自由,却又为追求和贪图物质享受而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寄生他人,依靠别人生活而找理由的堕落女性的形象,但同时她也是一个能够感受自然美好的活泼女性,她依然对生活和自我有着向往和期盼。陈白露 (兴高采烈地)我顶喜欢霜啦!你记得我小的时候就喜欢霜。你看霜多美,多好看!(孩子似地,忽然指着窗)你看,你看,这个像我么?……
曹禺先生的生命三部曲中,《日出》不再充满《雷雨》那种无法挣脱的封建大家庭和它所带来的难以反抗的家族权利(父权和夫权)。和《雷雨》相比,《日出》中的人物都带着一股颓废自负的生活状态,他们都有着自由选择的权利,却又在屈服现实的枷锁下。
曹禺先生的作品往往传达着一种对生命和自由的追求以及他自身的自我心理宣泄。《日出》中的人物可以分为三类:代表旧思想和封建社会的潘越亭和金八;代表具有新思想却无力抗争的陈白露;代表新思想,勇于抗争的方达生。在《日出》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同的矛盾与抗争,这些抗争正是围绕着"自由和枷锁"而展开。
卢梭将自由分成三个层级:自然,社会和道德。本文将从卢梭对自由的三个层级出发,结合《日出》的主人公陈白露进行分析。
一、 陈白露之困:生而自由与习惯的桎梏“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出自卢梭在《社会契约论》。在《契约论》语境中理解,人是自由的,进入到社会,订立契约后,人就受到限制。我们可以理解为卢梭在《契约论》中希望建立一种社会秩序(好的枷锁)。
第一幕中,陈白露的出场留给人的是这样一个生而自由,却又为追求和贪图物质享受而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寄生他人,依靠别人生活而找理由的堕落女性的形象,但同时她也是一个能够感受自然美好的活泼女性,她依然对生活和自我有着向往和期盼。
陈白露 (兴高采烈地)我顶喜欢霜啦!你记得我小的时候就喜欢霜。你看霜多美,多好看!(孩子似地,忽然指着窗)你看,你看,这个像我么?
……
陈白露 你,你说从前?(低声地)还有从前那点孩子气?(她仿佛回忆着,蹙起眉头,她打一个寒战,现实又像一只铁掌把她抓回来)
同时,她也意识到这样的现实是"一串习惯的桎梏 "。她习惯了富裕的物质生活,潘月亭为她清偿债务,提供生活保障,以至于对欠下的账单也不以为意,就像是一只被饲养的宠物("像寓言中那习惯干金丝笼的鸟"),无法离开舒适的环境生存。
方达生 (冷酷地)竹均,你听着,你已经忘了你自己是谁了。
陈白露 你要问我自己是谁么?你听着:出身,书香门第,陈小姐;教育,爱华女校的高材生;履历,一阵子的社交明星,几个大慈善游艺会的主办委员;父亲死了,家里更穷了,做过电影明星,当过红舞女。怎么这么一套好身世,难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方达生 (不屑地)你好像很自负似的。
陈白露 嗯,我为什么不呢?我一个人闯出来,自从离开了家乡,不用亲戚朋友一点帮忙,走了就走,走不了就死去。到了现在,你看我不是好好活着,我为什么不自负?
方达生 可是你以为你这样弄来的钱是名誉的么?
……
从二者的对话中可知,陈白露是出生良好,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家道中落,远离家族,选择追寻自由,想要依靠自己。她也曾真挚地追求爱情,同诗人一起来到乡下,却又因为种种原因,随着孩子的死亡分道扬镳。
"人生而自由"意指人能够凭借自身的意愿去做出选择,在自然状态下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去干你不愿意的事。
陈白露还是"竹均"之时,她是自由的,充满"孩子气"的。但同时,她也是倔强且骄傲的。她在父亲过世家庭贫穷后,选择自食其力,做过电影明星和舞女。她需要金钱来维持生活,最终她选择成为交际花——一种不偷不抢、牺牲自我的方式换取生活保障。
她的选择是自由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胁迫。这段赤裸裸的独白,更是体现了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女性对致使她堕落的社会的抗争。
当方达生,她"从前的朋友"(初恋情人)质疑她是"不三不四的人"时,她极力反抗:
"我没故意害过人,我没有把人家吃的饭硬抢到自己的碗里。我同他们一样爱钱,想法子弄钱,但我弄来的钱是我牺牲过我最宝贵的东西换来的。我没有费着脑子骗过人,我没有用着方法抢过人,我的生活是别人甘心愿意来维持,因为我牺牲过我自己。我对男人尽过女子最可怜的义务,我享着女人应该享的权利!"
她受过的教育,她看到窗外的霜时宛若回到纯真的少女时代,都暗示着她对自由的想往,她隐藏的淳朴与自然。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被生活的桎梏所牵绊,"我是卖给这里的",从而变得麻木。
她虽然沉溺于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也厌恶着这样的生活:她有着"飘泊人特有的性质",她对周遭的不屑"神色不时地露出倦怠和厌恶" 。一面厌弃上层社会的生活,一面为了追求舒适而刺激的生活周旋于上层社会之间,这般矛盾的她限制于了习惯的枷锁之下。
二、陈白露之死:社会枷锁和道德桎梏话剧的一出场陈白露的身份就是安于现状的交际花,在小东西出现后,她的身份转变为了"抗争者"。
小东西的倔强和反抗让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她想要保护她,就如同希望曾经身陷囹圄的自己能够被拯救一样的潜意识里的自我救赎。
在剧本中,金八十阶层链上的顶层人物,他操纵着潘月亭等人的命运,而潘月亭影响着陈白露、顾太太、李石清等人的命运,继而是小东西,黄省三等底层人民的命运。
陈白露 (低声)金八,金八。(向小东西)你的命真苦,你怎么碰上这么个阎王。小东西,你是打了他一巴掌?
小东西 (憨态地)你说那黑胖子?——嗯。他拼命抱着我,我躲不开,我就把他打了,(仿佛这回忆是很愉快的)狠狠地在他那肥脸上打了一巴掌!
陈白露 (自语,严肃地)你把金八打了!
小东西 (看神气不对,求饶)可是,小姐,我以后再也不打他了,再也不了。
陈白露 (自语)打的好!打的好!打的痛快!
王福升 (怯惧)小姐,这件事我可先说下,没有我在内。您要大发慈悲,管这个孩子,这可是您一个人的事,可没有我。过一会,他们要问到我——
陈白露 (毅然)好,你说你没看见!
她深知金八的势力,但依然称小东西打得好。依附着潘月亭生存的陈白露,自身是无力保护小东西的。小东西身上折射出年轻时的竹均的影子,她同情和帮助小东西,是她心中对自由的一丝渴望和尚未泯灭的正义感。方达生和小东西的出现,唤起了她对生活的某些憧憬。但她没有勇气去投向光明。
方达生是一个充满理想和追求的抗争者形象,陈白露也是一个抗争者。不同的是,从剧本对话中透露出的是,陈白露经历了两次抗争:第一次是剧本开场前,父亲过世,处境艰难她试图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超越现状,最终失败,依附男权而生存;第二次是剧本的最后,她试图帮助小东西,最终在潘月亭破产后她选择自杀。
陈白露 (没有转身)月亭,怎么样?有点办法没有?
……
陈白露 (冥想)也许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
陈白露 不,我现在求求,求你一件事。
张乔治 你说吧。你说的话没有不成的。
陈白露 有一个人,要、要跟我借三千块钱。
张乔治 哦,哦。
陈白露 我现在手下没有这些钱借给他。
张乔治 哦,哦。
陈白露 Georgy,你能不能设法代我弄三千块钱借给这个人?
……
陈白露 (勉强地)好!好!你就当做我亲自向你借的吧。
陈白露的死亡,是对剧本内容的一次升华。陈白露之死的直接原因是赖以依附的银行经理破产,她债台高筑无力偿还,她尝试借钱却最终选择死亡来结束一切。从一个到大城市闯荡,想要成为一个自食其力新女性,面对这样一个互相利用、欺瞒的环境,她感受到社会的苍凉,渴望从这样的腐朽中解脱。
另一方面,陈白露之死是她在社会和道德的枷锁之下,选择的一种"自由",一种向死而生的自由:她不愿意面对沦落的自己,不愿意再重新依靠别的人而生存。
在《日出》中,看似没有所谓的父权,夫权的强权压迫,一切都是自由的选择,但这些自由又被社会和某种道德所约束。陈白露渴望自由,也可以选择和方达生离开,但是她很清楚,矛盾生活和思想无法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如同小东西死去,陈白露倚着阳台说道:"我还是救不了小东西,就像我也根本救不了我自己"。
结语:剧本中,陈白露前夫诗人留下的小说《日出》贯穿始终:"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这是陈白露的矛盾,也是剧作家心理宣泄和自我确证。
曹禺先生的笔下,人物总是试图抗争,挣脱现实的牢笼,逃向一个纯净无忧的"理想国",而人物的命运也常是"抗争—妥协—抗争—死亡",纵容在世俗的禁锢下,他们的抗争未必是成功的,但在黑暗社会中,这样的抗争无疑也是对生命中的"纯真和自由"的追求,亦是一种升华。
在剧本中"日出"的意象也预示着光明和自由,但曹禺先生并没有让剧中人物真正得到"日出",但如田本相所言:"曹禺的杰出之处在于,他能从腐尸气息中看到生命的跃动,在地狱中发现金子的闪光,在堕落中窥视到善良的灵魂。"从陈白露的堕落到她的死亡,我们能够感受到她深陷泥潭却依然傲骨凛然追求精神独立和自由的美好品质。
参考文献:
《日出》曹禺
《"生命三部曲":曹禺的心理宣泄与自我确证》张国宁
《浅谈曹禺早期话剧中女性独立意识》刘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