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讲四美是哪一年提出的(从五讲四美到)
五讲四美是哪一年提出的(从五讲四美到)值得一提的是,麦克菲本人在做实验时,并没有将它当成严谨的科学研究,提问的词汇和受访者的选择都是原地取材。这些制约在我们的调查中也同样存在:仅以问卷选取的 100 个关键词来看,它们部分来自于我们的日常调研(比如“哪些你爸妈还在用的日常用品,在你的生活中几乎消失了?”),部分来自于相关书籍(比如旷晨的《年代怀旧丛书》),还有一小部分则直接来自于好奇心研究所编辑部成员的生活经历,所以不管是数量或领域都相当有限;此外,出于调查的方便,我们尽可能避开了那些有多重含义的词,比如“同志”,以及经历过二次演绎的词,比如“《流星花园》”。我们在第三方网站上发布了一个“词汇熟悉度”问卷。这个问卷收集了从上世纪 60 年代到最近几年的一些常见词,涉及生活(生活用品、品牌广告)、文娱(影视综艺、公众人物、书籍游戏)、社会(俗语、官方制度、国家政策)、互联网等等。截止 10 月 30 日,我们一共收到了 1082
“言语有如微小剂量的砷,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发生作用。”
这句话来自于德国学者维克多·克莱普勒的《第三帝国的语言——一个语文学者的笔记》,作者在书中说,“语言能使掩饰的东西昭示天下”。语言是人类认识世界、表达自我的工具,它为人所用,同时也能反过来展示每个人所处社会的种种细节。而语言中最能反映时代变迁的部分,大概就是所谓的「流行语」。不同年代人们的衣食住行、社会事件、大众心理,几乎都能在当时的流行语中找到。
我们在中学化学里,应该都学过一个词叫“同位素”,人类可以利用某些特定元素的同位素来测定一块化石的年纪,比如碳-14。在《写作这门手艺》这本书里,作者约翰·麦克菲就观察到了一种相似的语言现象:有些词语就像碳-14,当你选到了合适的词汇“元素”,你就可以获得特定时代的人们的共鸣。他举了个例子,“你如果说某个人长得像汤姆·克鲁斯……那么,你是在让汤姆·克鲁斯帮你进行写作。只要读者不知道汤姆·克鲁斯是谁,你的描述就算失败。”这个含义,其实跟我们现在说的「流行语」非常接近。
基于这个现象,约翰·麦克菲做了一个简易的“碳-14 词汇”的实验:他选择了五六十个词,包括人名、地名、书名等,比如“伍迪·艾伦”“《时代》杂志”“丹佛”“滑铁卢大桥”“费雯·丽”。然后询问 19 名年轻学生是否认识它们并逐一计分。他发现,大概有 15%左右的词语会获得全票,同时也有将近一半的词语得了 0 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将这些词统称为“集体词汇”或者“共同参照点”,换言之,那些总被人们拿来当成参照系的词,往往也会成为当时的集体词汇,是这些词共同组成了“时代”这块宏大的背景板。
“集体词汇”都是怎么成为“语言时光机”的?
我们在生活中往往会听到一种说法,“知道 xxx 是什么的都暴露年龄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在说什么”,这其实就是两个对“流行词”/“集体词汇”的生动形容。观察一个人在生活中采用的语言,有时可能会比看外表更容易判断出 ta 的年龄。比如,如果你说,“费翔是我妈那一代的梦中情人”或者“我的爱豆是坤音四子”,那么在这里“费翔”“梦中情人”“爱豆”“坤音四子”就都可以被称作集体词汇。区别在于它们对你而言的熟悉程度,前两者可能是「不熟,听我妈提过」,后两者则是「啊这个我知道!」。所以这四个词就可以分别代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和“2010 年之后”两个时间段;而作为它的使用者,你最有可能是一位 90 后或者 00 后。
当然了,流行词的变迁本身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它在全社会的流动进程和在个体身上的表现方式可能会有很大的偏差。受成长环境、教育程度、从事行业等个人因素的影响,每个人拥有的词汇库也千差万别。集体词汇只是一个近似“最大公约数”的存在,并不能真正做到“让某个年代的所有人都无差别知晓”。另一方面,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社交媒体的发展,有些流行词可能会借助网络卷土重来,不同时段的流行词也会有些交叉,形成“二次流行”或者“逆时针流行”的现象。
为了调查「最近几十年人们的集体词汇都有什么变化」,好奇心研究所最近发起了一个类似前面提到的“语言年代测定”的调查。
我们在第三方网站上发布了一个“词汇熟悉度”问卷。这个问卷收集了从上世纪 60 年代到最近几年的一些常见词,涉及生活(生活用品、品牌广告)、文娱(影视综艺、公众人物、书籍游戏)、社会(俗语、官方制度、国家政策)、互联网等等。截止 10 月 30 日,我们一共收到了 1082 位朋友的回应,填写者们的年龄基本都在 58 岁(也就是 60 后)以下,90 后最多,占了 65%,其次是 70 后,占 12.3%。
值得一提的是,麦克菲本人在做实验时,并没有将它当成严谨的科学研究,提问的词汇和受访者的选择都是原地取材。这些制约在我们的调查中也同样存在:仅以问卷选取的 100 个关键词来看,它们部分来自于我们的日常调研(比如“哪些你爸妈还在用的日常用品,在你的生活中几乎消失了?”),部分来自于相关书籍(比如旷晨的《年代怀旧丛书》),还有一小部分则直接来自于好奇心研究所编辑部成员的生活经历,所以不管是数量或领域都相当有限;此外,出于调查的方便,我们尽可能避开了那些有多重含义的词,比如“同志”,以及经历过二次演绎的词,比如“《流星花园》”。
在此基础上,调查的结果当然谈不上有多精确,但它确实反映出了某些很有意思的趋势。而这也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即便只是小范围的简单问答,以及一个个非正式的、私人的案例,提问者和回答者却依然能获得麦克菲笔下那种“随着时间发生变化,最终在历史上形成明显的断层”的奇妙感受。
在寻找集体词汇的过程中,我们有了这些小发现
问卷中,针对每个词的了解程度设置了三个选项:“没听过”“听过但不熟”以及“了解”。填写者一共六组,他们的年龄和人数占比分别是:
除了最后一组由于人数较少暂时不计入统计,其他五组都是我们的重点研究对象。
1. 哪些词最可能成为我们的集体词汇?
我们将选择“了解”的人数占比称为“了解率”。那么,每一组“了解率”最高的 5 个词语分别是:
- “的确良”:英语单词涤纶(dacron)的音译,上世纪七十年代流行以这种材质制造的衣物;
- “皮包公司”:对那些既无资金、又无经营场地和固定员工的“空壳公司”的俗称,出现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
- “赤脚医生”: 一般指未经正式医疗训练、“半农半医”的农村医疗人员,出现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一共 17 个词,大部分是公众人物、官方制度以及生活用品。它们在这次调查中最接近我们要找的“集体词汇”,或者说“年代流行词”。
2. 有没有什么词可以做到“流行几代人”?
有的,从上一问里我们列出的那些重复项也能看出来。
我们将选择“听过但不熟”或“了解”的人数占比合称为“知道率”。如果说“了解率”衡量的是某个词的影响力深度的话,那么,“知道率”估算的就是它的影响范围。在本次调查中,那些在多个年龄段都获得 90%以上“知道率”的词语有:
3. 有哪些“断代感”比较强的词?
我们将“断代感”在这个调查中定义为:“某个组有很多人知道,其他组的人基本没听过”,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只有经过那个年代的人才懂”。毫无疑问,调查中的绝大多数词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断代感,时间差异比较明显的几个词包括:
- “杜丘先生”:1976 年日本电影《追捕》的男主角,该片于 1978 年引入中国;
- 张瑜:中国女演员,代表作《庐山恋》《巴山夜雨》等。其中,1980 年上映的电影《庐山恋》有“中国银幕第一吻”之称;
- 痞子蔡:台湾著名网络小说作家,代表作《第一次亲密接触》(1988 年);
- 4399:著名游戏公司,成立于 2002 年;
- ”镇魂女孩“:网络流行词,来源于 2018 年网剧《镇魂》,一般认为这个词是该剧粉丝群体的自称。
不过要注意了,“断代”并不等于“其他年代的人完全不知道”。在我们的调研过程中,一位叫 @刘屹然 的读者就给过一个有趣的反例:问卷中列出的“布拉吉”(俄语 платье 的音译,曾经在 2009 年上映的电视剧《金婚》里露过脸),意思是“短袖或无袖连衣裙”。这个词大概流行于建国后到六十年代之间,即使是 60 后的填写者们,也有近一半人选择了“没听过”。但是这位来自哈尔滨的 90 后读者告诉我们,他对这个词非常熟悉。由此可见,时间只是一个简化变量,在各种社会因素的拉扯下,一个词完全有可能同时做到“大规模消失”和”小规模留存”。
4. “集体词汇”变少了吗?
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活方式的多样化,新词不断地冒出来,旧词可能保留,也可能被取代。但是总的来说,集体词汇到底是在变多,还是在变少?
麦克菲本人的意见是,集体词汇其实几百年以来一直在变少,而且是在加速减少。他并没有详细阐释自己的理由,我们在这里暂时把他的观点理解成:随着时间推移,新出现的集体词汇可能会更偏小众化、圈子化,而不是全民皆知的大众词,所以有资格称得上“集体”的词,看起来确实是“变少了”。
这个问题很难验证。仅从我们的调查看,2000 年后的“新词”对比 1980 年前的“旧词”,前者似乎并没有完全局限在年轻人当中:
看起来,60 后对相当多的 00 后“新词”都不陌生,仅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集体词汇的数量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下降趋势。至少,新词“破壁”(或者说“出圈”)传到上一辈的比例是有上升的。
5. 那么,成功“破壁”的集体词汇有哪些?
调查中,最多 00 后知道的“旧词”和最多 60 后知道的“新词”分别是:
说到“词语的代际交叉”,或许你还可以参考我所的另一个调查「你都见过或者不自觉地用过哪些“战斗语言”?」,我们读书时参加的“高考动员大会”、表决心时说的“全面决战”“打好一场硬仗”“攻坚”等等,它们大多来自于改革开放前,算是历史集体词汇的遗留,但年轻人对它们的耳熟能详程度,并不亚于任何一个“新词”。
6. 集体词汇的生命周期变短了吗?
比较直观的感受是:如果将线上的流行词与我们常说的线下“生活用语”对比,前者的迭代速度确实显得非常之快。我所之前做过一个“你在什么时候会感觉到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七秒?”的投票,“网络流行语过一阵子就换一批”这个选项排名第二。去年12 月,华中师范大学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网络媒体中心发布了“2017 年度十大网络用语”,入选名单包括“打 call”“尬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皮皮虾,我们走”“扎心了,老铁”“还有这种操作?”“怼”“你有 freestyle 吗?”以及“油腻”。然而这十个词里,现在还会被大家原封不动使用的只有一半左右,另一半基本已被归入“过气”或者“需要稍微 update 一下才能不显得老土”的行列,也就是说这些词在两年内的存活率可能还不到 50%,堪称词汇界的摩尔定律。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想一下呢?首先,“互联网流行词”并不完全等于“流行语”,“集体词汇”范围有大有小,网民只是众多“集体”之一;第二,“不再使用”也代表“彻底忘却”,就好像刚才列举的“年度十大网络用语”,虽然你也许之后都不会在聊天里说“你有没有 freestyle”或者“皮皮虾我们走”,但是它们的含义和用法你其实还是门儿清的。换言之,“在网上流行”和“是否还有人用”都不是成为集体词汇的前提。
我们将问卷中的 100 个词按照产生时间排列,它们在不同的填写者中的“知道率”是这样的:
可以看到,每代人最熟悉的词大多产生在自己出生后十年到二十年之间,超过这个范围的话,一个词的“词龄”跟人的年龄相差越远,它的“知道率”就越低。不过,单从“知道率”的渐变速度看,近三十年出现的词语,并没有比再往前三十年的那些消失得更快。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相当粗糙的观察,而且不到六十年的时间跨度对于一门活着的语言来说也不算很长,也许我们要再等三十年,才能知道此刻的集体词汇到底有多少能幸存到未来。
7. 新时代的那些互联网语言,会变成一种独特的集体词汇吗?
从我们之前的调查来看,不管是“饭圈术语”“线上聊天新礼仪”还是“创业圈黑话”,线上词汇一般可以分成这三种:
- 已经不再使用的词:最常见的大概是 BBS论坛/博客/QQ空间流行语,绝大多数已经随着新一代社交媒体的流行而消失(“织围脖”“踩空间”“斑竹”“油菜花”);另一类则是新闻关键词、谐音词以及缩略语,它们往往带有很明显的“时效”,在某段时间内高频出现,但大多数都不能长期占领人们的注意力(“十动然拒”“蓝瘦香菇”“SARS”);
- 当下比较活跃的词:有些是新技术新产品,比如“AI”“扫地机器人”。有些是特定圈层的内部“行话”,比如“up主”“应援”。有些是因为风格或者含义特殊,弥补了原有表达方式的空白,进而正式入驻了我们的日常词库,比如“网红”“囧”“萌”。也有些是因为用法多样,可以进行拓展延伸,比如“迷之 xx”“可以,这很 xxx”。还有一些则是旧词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比如原本出现在博客和论坛、现在又活跃于各种微信公众号评论区的“沙发”。
- 沉寂一段时间又获得新生的词:大多作为年代梗使用,调侃成分居多,但本身词义并没有增加,比如“你也网上冲浪啊”“886”。
就像我们在前文说的,网络的介入让广义上的“集体词汇”类别迅速丰富起来,但同时也为它们的诞生和传播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我们当然可以将其称之为词汇的泡沫化,但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五十年词汇”不会从这里面产生呢?
以上就是我们关于集体词汇的几个发现。语言学家盖伊·多伊彻在《话/镜》里说,语言并不是平面镜,而是透镜,它会改变人们对世界的认知。
从这个角度说,“You are what you say”也可以有一种新的诠释:我们主动选择或者被动接受了那些词句,而它们也反过来从某种程度上塑造了我们。一言以蔽之,正是无数个这样的只言片语,构成了当代生活的完整形态。
题图、插图来自:郑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