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橱柜发霉异味(朋友别墅的橱柜总散发异味)
卧室橱柜发霉异味(朋友别墅的橱柜总散发异味)但突然之间,女人像是回光返照般充满了力量,手举得高高的,上半身努力抬起来,乱发遮掩下的嘴唇翕动着,仿佛有什么人出现在她面前,而她有很重要的信息要传递给对方。在梦里我看不到女人的脸,但我却对她内心的绝望感同身受——喘不上气,很痛,又冷,还越来越晕。然后,镜头慢慢拉近,先是一条石子小路,被薄雪覆盖着,被树木遮挡着,只在后边露出些许石阶边缘。而不远处的雪地上,匍匐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滑雪服,带着帽子。连体帽下,是黑而直的长发,和雪滚在了一起。这么冷的天气,女人没有戴手套,双手赤红,颤抖的指尖隐隐发紫。但她似乎顾不上,一直在往前爬,在她身后是一段长长的、由深到浅的拖曳痕迹。离得近了,能看到痕迹里掺着淡淡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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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两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漫天飞雪,寒风猎猎,银裹万里,像电影的远景一般。而在这景色里,除了风雪,并无他物。
然后,镜头慢慢拉近,先是一条石子小路,被薄雪覆盖着,被树木遮挡着,只在后边露出些许石阶边缘。而不远处的雪地上,匍匐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滑雪服,带着帽子。连体帽下,是黑而直的长发,和雪滚在了一起。
这么冷的天气,女人没有戴手套,双手赤红,颤抖的指尖隐隐发紫。但她似乎顾不上,一直在往前爬,在她身后是一段长长的、由深到浅的拖曳痕迹。
离得近了,能看到痕迹里掺着淡淡的血色。
在梦里我看不到女人的脸,但我却对她内心的绝望感同身受——喘不上气,很痛,又冷,还越来越晕。
但突然之间,女人像是回光返照般充满了力量,手举得高高的,上半身努力抬起来,乱发遮掩下的嘴唇翕动着,仿佛有什么人出现在她面前,而她有很重要的信息要传递给对方。
梦中的风雪不断阻挡我的视线,我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直到眼睛酸痛发胀,才晓得女人嘴里念叨着的是“季丰”两字。
我始终没能看全女人的面貌,但却认识她喊的这个名字。
季丰,他是我妹妹召召的高中同学、后来的追求者。
一年以前他死了,同时死的还有召召和我的男友叶柏。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八卦关系,死亡是因为在登山途中遭遇了罕见的暴风雪,没能躲过去。
而促使他们登山的人是我。
可不可笑?我约他们去爬山,偏偏最后活下来的也是我。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得了,只知道暴风雪时我在狂奔中摔倒,然后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人躺在医院,爸妈告诉我,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死了,尸体埋葬在大雪下,还没有找到。
事故过去一年后,仍然没有找到,在大家的默认中,他们彻底死了。
而活着的我,成了一个残缺的人,每天都在幻想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救下他们,想得我都快觉得自己得臆想症了。
可哪里料到,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一年后的同一天,在我对着生日蛋糕吹了蜡烛后,愿望成真了,我真的回到了过去。
梦中的寒风扑面而来,冷冽刺骨。
此刻的我,脱离了舒适的暖气和熟悉的公寓,正身穿白色滑雪服,头戴帽子和登山眼镜,手握登山杖,站在雪山底下摩拳擦掌。
而我的身边,是一年没见,却活着的他们。
“姐,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召召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有一些失真,我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这叫我怎么相信!
于是做了一个非常戏剧性的动作——脱下手套,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啊!好疼!好冷!
召召看愣了:“姐,你干吗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柏上前,扶住我的肩膀,对着我瞅了半天,我看着失而复得的爱人,心口胀痛,鼻子一酸,忍不住滚下泪来。
叶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久没见着我了似的?”
我一听,连忙平复情绪,常年从事的职业把叶柏养得心细如发,眼睛毒辣。我不能让他们发现不对劲,现在最重要的,是劝他们离开,躲过那场致命的暴风雪。
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下来,我也才对得起这奇幻的命运的馈赠。
“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头晕。”
这么一说,召召和季丰也围了过来,叶柏依然扶着我的肩膀:“很晕吗?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头晕,没力气。”
“那这次还是算了吧,这个状态爬山太勉强了。”召召说,“姐,我们明年再来实现这个生日愿望吧。”
我心里巴不得这样,刚想答应就听见一旁的季丰说话:“真的一点都不能坚持吗?我们几个可是为了这天专门凑的时间,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成。”
别说我,连召召和叶柏都惊讶了,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季丰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他从开始追求召召以来,就一直是一个温柔风趣的富二代形象。
但我此刻无法顾及他失态的原因,应该说就算今天所有人都失态了,我也不能让雪山之行继续下去。“对不起,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头越来越晕了。”
“你有毛病啊!”召召把季丰推到一旁,“姐,你别管他,不舒服我们就下去,他要爬让他一个人爬去。”
“不行!”我脱口而出,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急忙补救,“我们是一起来的,最后却让他一个人去爬山,这多不厚道。季丰,扫了你的兴很抱歉,但我确实太晕了,没法坚持,回头请你吃饭可以吗?”
"是啊,来日方长,想爬山总还是有机会的。”叶柏也来缓解气氛,“今天就算了吧,我看这天气也不对劲,风越来越大了。”
所有人都去看季丰,从被推开后他就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才抬起来,脸上恢复了如往常般温和的笑容:“抱歉,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影响到了心情。”
“既然决定不爬山了,”他说,“那空出来的时间能不能陪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召召问,语气依旧不好。
“我小的时候,我爸妈在这附近买了一栋别墅给爷爷奶奶住,每年寒假我都会过来玩,但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了。你们也知道我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过两天这栋别墅也会被收走拍卖。我想在这之前回去看看,今晚我们在别墅住一晚可以吗?不用担心卫生情况,一直都有叫人定期去打扫。”
听到这,我才想起来,这时候季丰家的公司已经破产了,他爸因为涉嫌贿赂以及偷税而被抓,他妈早年跟他爸离婚定居国外,还拥有了新的家庭。
在这里,就只剩下季丰一个人了。
怪不得心情会不好。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召召和叶柏也答应了。但我注意到,他们在答应之前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忘了说,召召和叶柏既是朋友,也是同事,叶柏是法医,召召是刑警。
2
别墅距离雪山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先绕远去了超市一趟,买了晚饭需要的食材,然后才驱车前往别墅。
我坐在后排,隔着窗户眺望雪山,连绵起伏的山体,巍峨且高耸,山顶像一把刺出的匕首,缀着白雪的冷光,锋芒毕现。
我想不通,以前怎么会觉得这山坚定可靠,它明明是这样的令人畏惧。
“别这样依依不舍的,”叶柏伸手将我的脸扳过来,笑着安慰,“不等明年,只要你人舒服了,想什么时候再来都行。”
我没法解释,只好紧紧握住叶柏的手,倾身埋头在他肩窝,然后深深地嗅了一口,好以此来确认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季丰的爷爷奶奶住的是一栋两层别墅,没有很气派,但朴素中透着大气。后面带着一个花园,只不过从遗留的痕迹来看,花园被两位老人家改造成了菜园,旁边还搭建了一个鸡棚。
别墅里面灰尘并不多,且家具都有白布罩着,住一晚确实没有太大问题。我们看了下一楼的客房,挑了三间出来,我和召召住一间,叶柏和季丰分别住一间。
选好房间后,召召让我在床上躺下,说晚饭他们会张罗,让我好好休息,我拒绝了。
现在的我,只想和他们在一起。
于是我们一起去了厨房,准备清洗从超市里购买的食材。
打开水龙头,我先是把找出来的碗清洗干净,然后又用热水过了一遍,溅起来的水花把流理台弄得湿淋淋的,我便想找块抹布把水擦干,奈何唯一一块抹布此刻正在召召手里。
我只好再次打开柜门寻找。
上排找过了,没有,于是弯腰找下排。
木质橱柜因为鲜少开启,空气在里面发酵沉积,每一个都充满了腐朽的气味,得到出口便一股脑儿地往外涌。
我捏着鼻子打开了三四个橱柜,终于找到了一块抹布,贴着柜子半藏在夹缝中,差点儿就错过了。
我伸出食指,把抹布给抠出来,展开想放到水下冲洗,却先被吓了一跳。
“啊!”我低呼一声,抹布掉在了水池里。
“姐,怎么了?”召召从后面走上来,看到水池里的景象时也愣住了。
池子里面还有水迹,沾了水之后,抹布上原有的暗红色印记便晕开,染红了原本白色的部分,整块抹布从白色变成了水红色。
召召把它拿了起来,水滴不断落下,在池里炸开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最后流进下水道。
召召把布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神情凝重:“是血。”
一块带血的抹布,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厨房。
季丰不以为然:“别多想了,这可能是我爷爷奶奶留下的,也说不定是之前打扫的阿姨不小心弄的。”
叶柏想得比较多:“别墅一直空着,会不会有别的人进来过?”
召召附和:“我也有这个怀疑。前几天还听其他辖区的同事说起,有一个嫌疑人胆大包天,趁邻居在国外,鲜少回老家,就把妻子的尸体藏在邻居家。”
我被吓到了,连忙问:“那我们怎么办?报警吗?”
季丰劝阻:“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吧,一块带血的布而已,你们别这么职业病。万一报警了,什么都没发现,尴尬不尴尬?”
“季丰说得有道理,”叶柏思考片刻,建议道,“这样吧,我和季丰四处看看,晓晓和召召在这里继续,哪都不要去,有事就吹哨子。”
这哨子,是叶柏准备好,在爬山之前分给大家的,原本预备着在山上发生突发情况时使用。
两个男人离开后,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召召见我脸色苍白,上前拥住我的肩膀,安慰道:“姐,不要太担心,我说的也只是个例。现在除了这块抹布,别墅里并没有发现其他痕迹,所以百分之九十九是我们想多了。”
我一手环着召召,一手拍了拍她的背,笑容依然有些勉强——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关于穿越时空的题材并不少见,里面的主人公回到过去都是为了改变人生轨迹,弥补遗憾,可无一例外,他们的重来之路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所以我很担心,怕躲过了雪山,却迎来了凶案。搞不好凶手就藏在别墅里,等会儿还要来场追击战。
我后悔了,当时不应该心软答应季丰来别墅住一晚。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一晚不会平静。
还有那个梦,受伤的女人最后吐出季丰的名字,也许对应的就是这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叶柏和季丰回来了,两人摇了摇头,表示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很好,”召召拍了拍手,“那我们就继续吧!”
我却不似召召那般轻松,听到叶柏他们说一切正常,不知怎么的,心里反而更加不安了。
3
底料撕开,火热的辛辣香味扑鼻而来,水已经烧开,咕咚咕咚冒着泡,在高温的帮助下,底料融化得很快,一锅白水眼见着成了红汤,翻涌着油花和辣椒。
食材下锅,啤酒入杯,吃好喝好后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白天的疲惫和傍晚的惊吓这会儿显露出来,几个人都泛起了困意,于是收拾好残局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我心里还惦记着那块抹布,坐立难安,也不晓得是不是受到情绪的影响,身上开始发冷,连带着肚子隐隐作痛,只好回到厨房,烧点热水暖暖身子。
厨房里亮着小灯,季丰站在流理台前,手边四个玻璃杯依次排开,里面盛了四分之三的白色液体,再旁边,是一盒开了口的纯牛奶。
显然,季丰是在给我们准备牛奶。
刹那间,梦中的景象骤然在眼前出现,我的心像是被攥住般紧绷着。并非是故意把季丰往坏处想,但真的无法全然信任。
“季丰?”我抬步走进厨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在做什么?”
季丰被吓了一跳,倏然转身,动作之大把离手最近的那杯牛奶给打翻了。
“今天大家都累了,”季丰一边擦拭流理台,一边笑着解释,“都说牛奶助眠,我就倒了几杯给你们,算是感谢你们陪我过来。”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我说着站到流理台前,握住其中一杯牛奶,“刚好口渴了,想过来烧水喝,现在不用麻烦了。”
说完冲季丰笑了下,端起牛奶放到嘴边,过程中我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注视季丰,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心里顿时更加不安,直觉这牛奶不能喝。
于是我重新放下杯子,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我头又有点晕了,你能去叫一下召召,让她把药拿过来吗?我正好就着牛奶吞了。”
能看得出来,季丰很不想去,但又不能拒绝,他低头看了几眼牛奶,仿佛很忧心似的,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他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我迅速将所有牛奶又轻又准地倒进水槽,然后把盒子里剩下的牛奶重新倒入杯子,换完之后不过几秒,就听到有脚步声疾走而来。
“姐,你又头晕了?”召召一手拿着药,一手扶住我。
我接过药片,喝奶服下,这时季丰已经发现之前被打翻的杯子由空变满,不由对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我倒的。我刚才太渴了,就先喝了一杯,然后倒的时候顺手把这杯也带上了。”我解释道。
季丰背对着我们说谢谢,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我的心思正全都放在他身上,立刻便察觉到了。
牛奶是不是真的助眠我不知道,但这晚季丰的异常始终悬在我心上,我又做梦了。
梦里两个时空相互闪现,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梦见自己此刻的经历才是一场梦,梦里所有人都活了下来,我开心地笑醒了,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世界昏暗,唯独我一个人的卧室亮着微弱的光。
然后我哭了起来,从呜咽变成了号啕,最后给我哭醒了。
泪眼蒙眬中,我看到叶柏俯身靠近,担忧地呼唤我:“晓晓,醒醒,你醒醒……”
肩膀上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这不是梦——三更半夜,叶柏出现在我和召召的房间。
我一下就清醒了,擦干眼泪,撑起身子:“出事了?”
“别墅里有其他人。”
“什么!”我差点叫出声,幸好叶柏眼疾手快,把我嘴巴捂住。
他压低声音:“嘘,召召已经出去查看情况了,你先起来穿衣服。”
召召从小立志做警察,长大过程中习得了一身武艺,每次遇到危险都主动冲在最前面,拦都拦不住。
一两分钟后,我和叶柏出门,召召站在季丰房间门口,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季丰房间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床被好好地铺着,像是从没有人睡过。季丰的背包倒是搁在床脚,但原封不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什么情况?”我问叶柏,“你说的有人,不会是季丰吧?”
“不知道。我听到门口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嗯,这事不对劲,我们先把季丰找到。”
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三个人齐齐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正要抬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叶柏:“之前你们检查别墅的时候,没有上二楼看过吗?”
叶柏死死拧着眉,“二楼是季丰去看的。”
“啊?这……难不成上面真藏着人?”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抬头望去,二楼漆黑一片,像是怪物张开的巨嘴,随时准备吞噬自投罗网的猎物。
这一刻,我迟疑了,说要不算了,大家在客厅里凑合休息下,等天一亮就报警。
可叶柏和召召就是警察,他们不同意,职业的天性让他们大多时候都喜欢主动出击,而不是坐以待毙。
于是召召打头阵,我紧跟其后,叶柏则是走在最后。两个人把我保护在中间。
我有一点想哭。
4
大概是为了照顾老人,楼梯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我们穿过黑夜,在无声之中来到二楼,
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放眼望去,只有远处的雪山在泛着冷光。
其实今晚月亮很圆很亮,但此刻它被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儿光。
幸好我们有手电筒,三束白光在黑暗中亮起,带来令人心安的力量。
走廊的右侧是窗户,左侧是房间,门和窗户相互对应,视线所及之处,已经有三扇门。
原本以为要费一点功夫才能找到季丰,结果召召刚上前一步,他人就打着手电筒,从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出来了,见到我们时的神态动作也很自然:“你们怎么上来了?”
他掩上门,朝我们走来。
召召依然挡在前面,她不怕冷,寒冬腊月的半夜,只穿了一件修身的毛衣,背后的蝴蝶骨突起,仿佛严阵以待,又好像是在伺机而动。
我知道她对季丰起了戒心。
“你呢?”召召不答反问,“怎么不睡觉,跑这儿来?”
“睡不着,在这里想起了太多以前的事。”季丰苦笑,“尤其是二楼,我过去经常陪爷爷在书房写字画画,所以就上来看看。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嗯,发现你不在,担心出什么事了。”召召诈他,“我怀疑别墅里藏着别人,你在二楼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季丰不信:“你多心了吧?我和叶柏不是都看过一遍了?”
他伸出手,准备拍拍召召的肩膀,似乎是想要召召淡定一点,但手还没碰到,人就变了神色,疾呼道:“什么人!”
在这声惊喝下,我们全都下意识回头,但什么都没看到。然后我听到物体落地的声音,接着召召发出了闷哼声,我扭头,眼前的两人靠得极近,季丰一只手按在召召身上,另一只手被召召的身体挡住,而召召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撑在季丰胸前,似在格挡。
两人的手电筒都掉在地上,灯光朝向我,强光的刺激令我大脑空白。
但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随后我立马反应过来。“季丰,你干什么!”我大喊。
季丰收手退后,我看到他握着的长柄菜刀,上面正淌着血。
召召踉跄往后跌,我急忙上前扶住,叶柏此时也已反应过来,上前将我俩挡在身后:“你疯了!”
“是你们逼我的。”季丰挥着刀,神情激动,“你和谢召召,你们这些好警察,不给我活路,那大家干脆一起死好了!我把你们带到别墅,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离开!”
“这么说来,那个人确实是你杀的?”召召忍着疼痛,咬牙切齿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了人,就不该妄想能逃过去!”
“是那个人逼我的!”季丰神情更加激动,近似癫狂,“他要钱就要钱,为什么要羞辱我!践踏我!还有你们这些做警察的,天底下行贿偷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来抓我爸!你们害得我失去了一切!”
“还有你,”他刀尖指向召召,“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这么喜欢你,可你居然不帮我——”
“我是警察!”召召奋力一喊,短短四个字里有无奈、有愤怒、有失望,也有心疼。
“我恨你们警察!今天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那我姐呢?她是无辜的,就算你要报复我和叶柏,也不应该把她牵涉进来!”
“你姐?”季丰忽而平静下来,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她早就该死了。”
我的心一跳,总觉得季丰这话藏有深意,怕他再说下去,便拉住召召,示意她别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了,当务之急是先离开去医院处理伤口。
召召会意,最后一次警告季丰:“你现在放下刀,等天亮跟我去自首,不然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季丰却毫不在意,维持着诡异的笑容:“你们不死,天亮不了。”
“胡言乱语。”
召召话音刚落,叶柏便主动出击,和季丰缠斗在一起。叶柏虽然不是练家子,但他常年锻炼,身强力壮,灵活敏捷,所以即使季丰手握利器,想在短时间内取胜也是不太可能。
我带着召召退到一旁,想去看伤口,被召召拦住了,她喘了口气:“放心,我反应及时,避开了要害。”
“可伤口一直在流血,我记得你和叶柏带了急救包,我去拿!”
“别,”召召拉住我,“太危险了,你哪都不要去,就待在我身边。”
“季丰就在这,还能有什么危险?不然我们一起去?”
“不——”
召召还在挣扎,我不听,一把将她扶住:“走吧,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还会让叶柏分心。”
云层渐渐飘离月亮,漏出微弱光线,两只手电筒掉在走廊上,无人问津。视线昏暗,召召又行动不便,我怕两人走楼梯摔倒,便想去把手电筒捡起来,让召召拿着照明。
整条走廊并非毫无装饰,在两边都等距排列着深色立柜,上边摆着花瓶,有一只手电就掉在立柜的边上,我弯腰去捡,随着起身的动作,冷白的光柱照亮了前方。
藏在立柜后边的人立刻显露出来。
5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这张脸之前给了召召一刀,此刻正在和叶柏缠斗。
我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身体比思绪先行动起来,攥着手电筒后退,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脑子也越来越清明。
虽然心中的疑惑像滚雪球般剧增,但我无暇顾忌,因为在生命安全面前,一切都无关紧要。
眼前的这个季丰,或者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谁,也掏出了一把菜刀。厨房里统共就两把刀,这下全被拿走了。
“季丰?”发现有异过来查看情况的召召傻眼了。
“你们愣在那干什么!快跑啊!”远处的叶柏大喊。
多么幸运的小伙子,他还在状况外,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如何诡异的场面。
“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季丰还有双胞胎兄弟?”召召的语气仿佛是在审讯嫌疑人。
“我就是季丰。”
听到和季丰一模一样的声音,我和召召都愣住了,召召可能是因为惊讶,而我,更多的是怀疑。
我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和我一样。如果是,为什么他和现在的季丰能够同时出现?又或者,这里会不会还存在着另一个我?待会儿会不会撞到?
陷入情绪中的我没有反应过来——我并不是整个人都回到了过去。
召召突然有了动作,拿过一支手电筒扑了上去,眼前的季丰反应不及,被打中手腕,刀差点滑落,但他很快就发挥了自己的优势,退开、格挡、攻击,两人渐渐打成平手。
我揣着手电筒站在一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金属相碰、肉体相撞的声音接连响起,要不是召召身上带伤,手电筒又没什么杀伤力,情况才不会如此胶着。
我寻思着自己得出点力,便瞪大眼睛紧盯着,终于给我找到了机会——趁季丰被击退的空当把手电筒举起,光线直射过去,季丰抵挡不住生理反应,条件反射地闭眼。
同一时刻,召召上前抢刀,只是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变快了,在召召即将得手的时候,季丰抓住了刀柄的尾巴,两人你来我往,谁都没得逞。
最后刀被召召一脚踢飞,落在了我脚边。
我拿起了刀,季丰见状一拳打在召召的伤口处,用了十足的力,痛得召召立刻软了下去,身上的力道仿佛被人吸走,只能蜷缩着跪倒在地。
季丰朝我走来:“把刀给我。”
我摇头。
他加重语气再次道:“把刀给我!否则我保证,你会比上次死得还惨。”
“你什么意思?”
“少装傻,这次我不会再失手,让你逃走了!”
他扑了上来,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手握住刀柄,试图硬抢。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与他拉扯,当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争夺刀上的时候,我猛地抬腿,踹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他大声哀号,面部扭曲,捂住裆部先是踉跄后退,然后又往前颠了颠,像是要找我算账。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又是一脚,但这次被对方躲开,踹在了膝盖上。
这季丰也是个狠人,摔倒的同时不忘跟我抢刀,下坠的力量陡增,我险些跟着一起跌倒,慌乱之中拉住了旁边的扶手。
作为稳住自己的代价,刀被抢走了。好在召召及时赶到,用尽全力补上了一脚,季丰连人带刀滚了下去,几声闷撞后,只听他短促地喊了一声,就再也没声响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楼梯口。
我和召召跪坐在楼梯口,双双举起手电筒往下照,苍白的光亮中,季丰趴在地上,菜刀刺穿了他的肺部,刀锋带血,闪着刺眼的光,在他身下,涌出的鲜血正在不断扩大。
而他的四周,是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和召召立刻回头,身体做出防备的姿势,幸好来人的叶柏,他捂着手蹲到我们旁边,朝下看去,感叹道:“虽然季丰跑了,但这个死了,也不亏。”
召召有心要给他一个惊喜:“你好好看看死的人是谁。”
叶柏于是眯起眼睛,仔细瞅了半天后惊呼:“怎么看着像是季丰?”
因为过于惊讶,他连肯定句都不敢用。
“不是看着像,就是和季丰一模一样,不止长相,连声音都是。”召召道。
“这……”叶柏喃喃道,“没听说季丰有双胞胎兄弟啊。”
但其实我们都知道,即便是双胞胎,在后天发育的过程中,要做到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可能性并不大。
更何况,季丰是独生子。
所以为什么会有两个季丰?
6
为了防止季丰再次偷袭,叶柏让我们都待在客厅里,这样既离大门近又正对着二楼楼梯,能时刻注意着,然后他去把季丰留在房间里的背包拿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来解释现在的情况。
而我去把召召背包里的急救包拿来,给叶柏和召召简单处理伤口,叶柏倒是小伤,可召召就严重多了,虽没刺中要害,但一直都在出血。
叶柏过来看了看,决定给召召做个临时缝合,把血止住先。
之后我们开始查看季丰的包,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个帽子,一套换洗的内衣,一支注射器,和一管药剂。
药剂是镇静剂,只有三分之一的量,而注射器里有水迹。
显然是使用过了。
“怪不得无缘无故的他要给我们准备牛奶,肯定是把镇静剂下里面了。”召召说着向我看来,在厨房里经手过牛奶的只有我们三个人,“但我们怎么都没中招?”
我强装镇定,直视着召召:“会不会是他的镇静剂有问题?”
“会吗?他计划得这么充分,怎么会在关键环节掉链子?”
“……”
这话我回答不了,只能以沉默应对。
随后我又想起了一件事,用来转移话题最合适不过:“召召,你那时候说季丰杀了人,是怎么回事?”
召召和叶柏对视一眼,最后由叶柏开口:“三天前我解剖了一具从河里打捞出来的男性尸体,结果显示该死者并不是溺水而亡,他是先被人杀死,再抛尸河中。”
召召接着道:“然后我们去调查了死者的身份和人际关系,发现他是季丰债主手下的一名员工,债主承认几天前他让死者去季丰家里要债,死者因为言行不当和季丰发生了冲突。所以我们传讯了季丰,他坚持自己是清白的,还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但我们在调查过后还是认为季丰的嫌疑最大,目前正在寻找他不在场证据的漏洞。其实这次和他一起爬山,名为同行,实为监视。”
我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这时,我的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吸引——季丰背包里的帽子。
我把它取出来,递给召召:“袭击我们的那个季丰,戴的帽子好像和这个一模一样。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穿的衣服裤子也是一样的。”
召召回想了一下,确认了我的想法,顺便补充道:“他们的鞋子也是一样的。”
“但这能说明什么呢?”叶柏问。
是啊,这个发现貌似没什么用,除了让事情变得更加诡异和说不通以外。
周遭陷入一阵沉默,我忽然没由来得烦躁和不安起来,内心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我:“走吧,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都好说。”
这和我的打算不谋而合。“我们走吧,现在就离开这里,季丰的事情等下山报警后再慢慢查。”
召召觉得奇怪:“那为什么不现在就报警?这样待会儿还可以坐警车下山,不然我们就要走下山了,外面又黑又冷,多不方便。”
这话好似一棒槌敲下来,让我恍然大悟:“你说的对。”
叶柏失笑,摸了摸我的头:“那我打电话了。”
他点按屏幕,嘟嘟几声后手机里传来了接警员亲切又清晰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你好,这里发生了凶案,歹徒试图行凶,但意外死了,地址在景雪别墅群12-5号,请马上派人过来。”
“好的,我这边会通知离您最近的派出所出警,请确保自己的安全并耐心等候。”
叶柏挂了电话,“现在是四点四十,你们先睡一会儿,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还是你和召召睡,我来看着吧。”
“没事,我能坚持。”
于是我们三个人谁都没睡,坐在沙发上休息,四周静悄悄的,不远处是季丰逐渐冰冷的尸体,我尽力让自己不去注意那边,让脑袋保持空空的状态,什么都不去想。
任凭如水的寂静把我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我感觉是很久很久,以至于太久了,有点不对劲。
所以我问叶柏:“现在几点了?”
叶柏闻言,低头点开手机,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的余光却看到他动作凝滞,低头的姿势变得僵硬。
“怎么了?”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我手机上显示,现在是四点。”
“怎么会?刚不是已经四点四十了吗?你看错了吧,报警电话什么时候打的?”
“找不到,”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反复划拉,“没有通话记录。”
“是不是你手机坏了?”召召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的……也是四点。”
难不成他们是在梦里打的电话?
“再打一次吧。”我建议。
电话很快接通,亲切又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您好,”叶柏快速道,“我之前报过警了,位置在景雪别墅群12-5号,请问附近的派出所出警了吗?”
对方停了下才道:“抱歉,这里没有查到您的报警记录,您是不是记错了?”
“……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没事,我再报一次,景雪别墅群12-5号,有人行凶,不过歹徒已经死了,你们快来。”
放下电话,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完全相反的事实,似真似假的经历,让人一时片刻消化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对待两个季丰时那样,先放到一旁,等人安全了后再一一查证、解惑。
但这一次,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放松,几乎过一会儿就要去看一下时间。我从来不知道,一分钟能那么漫长,打开手机看了十次,它还没走完。
终于,时间又来到了四点四十。
手机显示04:40......
04:50......
04:59......
03:00......
空气凝固了,我们也凝固了。
时间从四点五十九跳回到了三点,是我们刚发现季丰不见了,正要去找他的时候。
“叮”,召召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在这个时机,它的出声加剧了恐惧,却也让我们开始重新呼吸,像落入水中随手抓住的一块浮木。
“我说过,你们出不去的。来二楼,这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发信人是季丰。
7
去不去?
当然要去,面对如此诡异难以解释的情况,不去还能做什么?
经过楼梯口时,我们三人没有丝毫停顿,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心力再去在意。
月亮已经完全露出来,跟个圆盘似的挂在窗外,二楼走廊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显得格外清冷。
我扶着召召,叶柏走在前头,我们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生怕惊扰了谁。
叶柏先是打开了书房,没人在里面,接着是第二个房间、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一连开了五扇门,可别说季丰,就是连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发现。
召召不由拧起眉:“搞什么?他耍我们啊?”
“还有最后一间,”我说,“先打开看看。”
门开了,这个房间光线最暗,没有手电筒打辅助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当我们看清后,却宁愿自己没有打开过这扇门。
这时候的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真正可怕的东西不在眼前,而在后面。
房间里依然没有季丰,但却四处散落着双肩背包,林林总总地估算下来,大约有二十来个。
背包的款式也就四种,交错摆放着,仿佛在玩连连看。
如果真的只是在玩连连看就好了。
我冷汗都要下来了,因为我、召召、叶柏和季丰的背包正好就是这四种。
“叶柏,你……去把这些包打开看看。”
我扶着召召站在门口,连动都不敢动,仿佛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了。
而叶柏看似镇定,但双手在压制之下仍然颤抖个不停,他打开了一个,动作停顿,然后又发疯似地连着开了五六七八个才肯停下,转过头又惊又惧:“都是一样的,一模一样的。”
什么东西一模一样的,我和召召都很清楚。
叶柏的手不抖了,神情也恢复了平静,但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更浓的情绪——那是深深的绝望。
是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束手无策、找不到解决方法、也想不通缘由的绝望。
我也很绝望,很疑惑,但同时又觉得如释重负,因为我知道最大的难题来了,只要迈过去,我的重来就能获得成功。
“我们……继续找季丰吧,既然是他叫我们上来,那他就应该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努力在这摇摇欲坠的沉默里给他们一个支撑点。
谁知话音刚落,房间里骤然响起了一道嘶哑干涩的声音:“不用找了,我在这。”
叶柏和召召剧烈地抖了一下,随即朝声源处厉喝:“谁!”
乱晃的光柱中,只见季丰缩在墙角,头发乱蓬蓬地,眼角还带着伤,他像是舞台中央的提线木偶,慢慢地看向我们,慢慢地站了起来,露出了满是褶皱和灰尘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你们可算来了。”
叶柏和召召这才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季丰,你搞什么鬼!”
“我搞什么鬼?”季丰先是慢慢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仿佛这话很有意思似的,“鬼知道我多么希望这是我搞的鬼。”
“再说,”他反问,“你们真的觉着这是我搞的鬼吗?”
“那你怎么解释这一切?”叶柏质问。
“很好解释啊,你们跟我来就行了。”
季丰一改疲惫的姿态,抬头挺胸地朝门口走来,经过我们时目不斜视,仿佛料定了我们不敢不跟上来。
他来到走廊,按下左侧墙壁上的金属开关,窒息的空气里突然传出声响,先是“哐当”一声,再是“嗡嗡”的震动声,像是机关被开启。
声音来自过道上方。
我们全部站到房间门口,抬眼望去,只见天花板上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正方形缺口,银色的铝合金扶梯自动从里面降下,稳稳落到地上。
无言的邀请。
季丰上前,抬手抚摸扶梯,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玩探险游戏,这个阁楼是我爷爷特意为我造的,他会在里面藏礼物,然后设计一些闯关环节,让我一层一层地接近惊喜,现在——”他收起脸上的温柔,换上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上面也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你们。”
说完他再次不管我们,径直迈步而上。
我和召召、叶柏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谈,但经过几轮的眼神交流后我们都明白了彼此的决定——要上去。
这就跟之前我们收到短信后上二楼找季丰一样,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这次还是叶柏先走,中间换成了召召,我走最后。
阁楼内里不高,大概就一层的样子,但很宽。
顶上挂着白炽灯,不过光线很暗,再加上没有窗户,显得很压抑。空气里有一股腐败的气味,像潮湿的泥土上被扔了一块发臭的猪肉。
难闻得很。
我们三个纷纷捂住鼻子,朝季丰望去。
召召没好气道:“我们已经上来了,有什么话你直说!”
“与其我来说,不如你们直接看。”季丰忽然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往左转,你们就能知道那些背包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们依言向左看去——
在左边,阁楼深处,堆放着好多人。
有男有女,长相衣着都是如此的熟悉,分别是我、召召、叶柏和季丰。
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阁楼里的恶臭正是来源于此。
朋友别墅的橱柜总散发异味,无意进顶层阁楼我发现背后蹊跷
尸体跟叠罗汉似的,一个叠着一个排列。
每一个尸体都仰卧着,头颅倒挂,眼睛大睁,视线集中的方向正是活着的我们站着的位置。
过于密集的注视。
还是来自死人的。
死的还是我们自己,那么多个死了的我们。
这场景让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在搞什么?”叶柏面色铁青。
季丰耸肩,摊手:“这是你们上一个问题的答案,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只能说不知道。”
“你叫我们来的,结果你说不知道?”召召大喝,颤抖的手反握住我以寻求支撑和真实。
“不叫你们来,难道我自己一个人发疯吗!”季丰突然大叫,目眦尽裂,然而这疯狂仅仅持续了一两秒便被平息,或者是隐藏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脸重新挂上微笑,如绅士般询问道,“我可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吗?你们比我聪明,听完之后说不定能反过来告诉我答案。”
8
以下是季丰的原话:
“我准备了两套方案来杀你们,如果在雪山上没有得逞,那就带你们到别墅,用准备好的药剂下手,谁知道别墅里藏着这么吓人的东西。他,就是死掉的另一个我,就藏在房间里守株待兔。
你们不知道,当我眼睁睁看着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穿得一模一样,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模一样,那时候我有多害怕。我问他你是谁,他说他是过去的我,还说这个场面已经重复了四次。
我一开始当然没有相信,我甚至都不相信他的出现是真实的。但他知道我所有的过去,我家是如何破产的,我是怎么被逼无奈杀人,又是为什么会想要对你们下手,就连我在别墅的杀人计划都说得分毫不差。
唯一的差异是我们来到别墅的原因,我是中途改道来的,而前几次循环都是因为上山后没找到机会才把人给带来的——”
说到这里季丰看了我一眼,但什么都没问。
“然后他告诉我,这已经是第五次轮回了,自从第一次成功杀人后他就被困在了这里,无法离开。
天亮后是重来的一天,他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又一个自己带着活着的你们出现在别墅里。也试过不杀,但这样天就永远不会亮,时间会在凌晨三点和五点之间重复循环,那是他第一次动手的时间点。
所以他别无选择,没人想一直被困在黑夜里,还是独自一个人。
而他之所以出现,是为了帮助我杀你们。
这世上本该只有一个我,现在却冒出了另一个,这已经够令我头晕得了,再加上他说的那番话,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但按下这些不谈的话,我很高兴有他的帮助。
原计划是你们喝了牛奶之后昏睡过去,然后我们动手杀人,再把尸体搬到阁楼藏起来,接着我会和他一起躲在别墅里,用自己的眼睛来证实他的话。
但晓晓把牛奶给换了,你们全都没有中招。我们只好改变计划,搞失踪引你们上二楼分头袭击,谁知道还是失败了,他甚至把命都赔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完全昏头了,又不敢出现在你们面前,只好躲到阁楼里,结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了这些尸体,你们的,还有我的。我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才知道他在骗我——要帮我杀你们是真心的,但事成之后死的就是我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把我给冻清醒了,我知道光凭自己想要理出头绪离开是不可能的,于是就给你们发消息让你们上来,毕竟眼见为实。”
最后季丰道:“我明白,对你们的伤害已经造成,这个时候说后悔、抱歉都没什么用。我也不想搞那假惺惺的一套,无所谓了,只要能离开这里,跟你们去自首都没问题。”
季丰的话我们消化了好一会儿,也仍然不能全盘接受,然而无论如何,有四个字他说得对——眼见为实。季丰也许会骗人,但那些尸体不会。
召召率先打破沉默:“听你的意思,好像很有把握我们会知道,或者说找出离开的办法。你这希望会不会太托大了?”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季丰将矛头指向了我——
“晓晓姐,你知道怎么跳出这个该死的循环对不对?”季丰盯着我,话却是对着叶柏和召召说,“你们没发现吗?在这里她和我一样,都少了一具尸体,我是因为在杀人,而她是因为在上次的循环杀人中逃出去了。
他,就是另一个我,告诉我说找不到人,猜测应该是逃到了别墅附近的树林里躲着,他原本以为少一具尸体,循环就此卡死,天会一直黑着,但第二天太阳却照常升起,所以他觉得人没熬过去,死在了外面。
可偏偏是接下来的这次循环,发生了两点不同,还全部都是由你主导的,你坚持要下山,你偷偷换了牛奶,然后事情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所以你要怎么解释?你就是那个没死的晓晓对不对?”
季丰紧紧地盯着我,目光如炬,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我的回答之中。
叶柏和召召也朝我看来,眼神中满是震惊和怀疑。
我很清楚我不是,但季丰的话让我想起了生日那天梦见的场景——漫天大雪,一个受伤的女人朝前伸出手求救,嘴里吐出季丰的名字。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明白了那个梦的用意——是警示、是预兆、也是后续。
因为在梦的最后,那个女人死了,和雪融为了一体。
“你错了,我跟她没有关系,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冷静地分析给他们听,“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说的是对的,这别墅在我眼里就是洪水猛兽,那我为什么还要答应过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应该离得远远的才对。至于牛奶的事,我只能说是女人的第六感。”
我的话不无道理,虽说最后一点听起来有点牵强,但前面的有理有据,所以叶柏和召召相信了。唯独季丰,他没信。
只可惜我说的是实话。
我不是过去的我,我甚至都不是这个时空的我。
我清楚地记得失去叶柏和召召后的一切,那种自责和后悔已经刻在了血肉里,不会只是幻想。
但我又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既然来了,我就不能白来,至少有一点我和季丰的想法一样——或许我就是跳出这个该死的循环的关键。
但要怎么做呢?
我的穿越时空、季丰的循环杀人、别墅里轮回的两个小时,这些都是不合理的。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在我的那个时空,我们成功爬上雪山后遭遇的那场罕见的暴风雪。
现代科技如此发达,怎么会事先监测不到天气的异常?
现在回想起来,那场暴风雪的发生是在转瞬之间,是突如其来的,否则我们在天气变差、风雪变大的开始就会下山。
不合理的暴风雪,是我穿越时空的源头,那别墅里的循环会不会也和它有关?
再进一步联想,解决的办法会不会就在山上,那暴风雪发生的地方?
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除非上山求证。
9
我将想法说了出来,季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说:“没有用的,我试过出去,时间连着跳了三回,等于走了六个小时,一直向前,上山的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召召和叶柏也是欲言又止,一脸不赞同的样子。
“那我们就坐在这里干等吗?”我点亮手机屏幕,“时间又跳回三点了。现在的状况是谁也杀不了谁,别墅里又没吃的,坐着就是等死,不如出去拼一拼。”
思索过后,召召和叶柏同意了,多数服从少数,季丰没办法,只能选择跟上。
我们从阁楼下来,穿戴好衣服帽子,拿上手电筒。
其他人都在给自己的背包减轻重量,季丰甚至连背包都没带,唯独我,往背包里塞了吃的喝的,还有暖宝宝和一些退烧消炎药,除了这些,我还在别墅里找了两把不锈钢冰铲。
召召忍不住道:“姐,这个就不用带了吧?你背得动吗?反正如果上山了出不去,我们还是要回来的。”
“以防万一。放心,不重。”
他们见劝不动我,只能作罢,叶柏无奈从我这分了一些东西放他包里。
而季丰则是冷笑着道:“找死。”
我当作没有听到,扶着召召率先推开别墅大门,一头扎进风险未卜的小路。
月亮好似没有移动过,一直照在我们前方,挺亮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有光照,令人安心。
只不过路上、树枝上,到处都覆盖着薄雪,反射着月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灰沉,凄凄惨惨。
出发前我看了眼手机,3:20,现在是3:55,顺利的话,按照常理,上山的岔口要出来了,但——我往左面看了又看,只有树木,一棵挨着一棵,枝连着枝,像是要遮挡住什么一般。
季丰好似事不关己般说起了风凉话:“我说了吧,没有路。你们不听,白挨这半天的冻。别走啦,再怎么走下去,这条路都不会有尽头的。”
召召和叶柏闻言都停了下来,只有我,还在走。
走出十来步后,叶柏叫住了我:“晓晓,停下吧,回去再想办法。召召还受着伤呢,经不起这样折腾。”
我真的停了下来,他们以为我放弃了,但其实不是,停下是因为——
“我找到路了。”
被薄雪覆盖着,被树木遮挡着,只在后边露出些许石阶边缘的石头小路,终于被我找到了。
我就知道,它和那个濒死的我一同出现在梦境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走吧。”我迈腿,率先拐道。
就在这时,寒风起,裹着雪粒扑面而来,刺入我们裸露在外的皮肤。
风变大了。
雪开始下了。
季丰走在最后面,告诉我们:“如果这条路是正常,那我们在一个小时内就能到山顶。”
也就是说差不多五点的时候我们能到,而如果出口真的在山顶,时间的流逝就会变正常,反之则是白跑一趟。
我放慢脚步,走到召召身边,扶住她:“可以吗?”
召召扯了下嘴角,声音轻轻的:“别担心。”
她说别担心,而不是我可以。
我不由握紧了她的手,暗自祈祷这一趟可千万别是白来。
风和雪在不断变大,树叶簌簌作响,仿佛有人攥紧了它们在拼命地摇。
唰唰唰唰唰。
听得久了,我们头晕目眩,好似地也在动,山也在摇。
然后,寒风呼呼灌了过来,把我们冻清醒了,定睛一看,峰顶近在眼前。
我看了眼时间,04:55。
我们按捺住激动、忐忑的心绪,找了棵树,倚着它静静等待。
04:57……
04:58……
04:59……
05:00……
当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从5:00跳到5:01时,我抱住了召召,力气之大,差点忘记了她的伤口,而叶柏抱住了我,我们互相抱着彼此,久久无法言语。
我的目光越过召召肩头,山峰绵延,朝远方而去,极目眺望,尽头隐隐泛着红光,好似日出即将开始。
“我们下山吧,先离开这里。”我嘶哑道。
话音刚落,天边响起巨大的沉闷声,狂风呼啸,不断撞击着山体而来,黑云聚拢扩大,仿佛要从天边坠下,雪更大更密了,乘着飓风肆意蔓延,企图把接触到的所有物体都压倒。
暴风雪。
我脑子里立刻跳出了这三个字,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它真的还是出现了。
“快跑!”我大叫,“找个遮挡物躲进去!”
叶柏回过神,大声喝道:“原路返回,三百米外左侧有一个洞穴,快!快跑过去!”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断断续续,我听得最清楚,扶着召召紧跟其后,季丰大概是也懂了,跟着我们跑。
飓风中,感觉整座山都摇摇欲坠,下一步不知道会踩到哪里,狂奔迫使我张开嘴呼吸,下一秒刺骨的寒风和冰雪就趁机涌进来,逼迫我重新闭上。肺部开始灼热胀痛。
虽然视线模糊不清,但好在这条路没有岔口,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叶柏说的洞穴。
而暴风雪越来越近了,身上的外套抖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没有频率,它仿佛和这片树林一样狂乱着想要逃出生天。
就在我和召召率先要到达洞穴时,季丰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撞开我们,自己第一个跑进去。
召召正好被撞到腹部,牵动伤口,旋即软倒,连带着我也摔倒。叶柏来不及愤怒,停下将我们扶起。
季丰站在洞穴里,张大嘴巴冲我们幸灾乐祸:“这里就只够一个人躲,你们赶快去找别的,别来浪费时间了!”
这样一个大亏被迫送到嘴边,谁气得过?
偏偏情况不允许我们理论,幸运的是,这附近不止一处洞穴,在季丰藏身的后方还有一个,我们便狂奔过去。洞口虽小,但内部的空间还算大,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里面还有一些干草和枯木树枝,我打开背包,拿出打火机把它们聚拢点上。
洞里有了光,有了热,我们的身体也终于可以展开一些了。
接着我拿出食物和水分掉,又给召召贴上暖宝宝,剩下两片备用,目前我和叶柏都还能坚持。
召召心里还惦记着季丰:“你们说他一个人躲在那,等暴风雪过去后会不会趁机逃跑?”
“还逃跑?他能不能捱过去都是个问题,没火没食物的。”叶柏翻了个白眼,但语气里还是带着担忧,“还是希望他能活着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们还有空担心他?”我从包里拿出冰铲,把其中一只递给叶柏,“还是先保佑自己吧。”
“姐,你干吗?”
“铲雪,”我朝洞口走去,“不能让雪把出口堵死。”
我和叶柏一人一把铲子,守在洞口的两边,一时之间洞里无人说话,我们耳边是呼啸而过的暴风,眼前是无数飞速运转的雪,它们成了一道墙。
没有了燃料,火最终还是灭了,而召召,则是发起了高烧。
我把剩下的暖宝宝全给她贴上,还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自己则挤到叶柏敞开的怀里,拥抱着取暖。
我们离洞口远了些。洞口有一半被堵住了。
暴风雪依然猛烈,怒号的狂风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一声短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好似催命般。
但催的应该是哨子主人季丰的命,也不知道他在那边遇到了什么。
我忽然悲从中来,滚烫的热泪流下:“叶柏,你觉得我们会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他就是这样理性,从来不会承诺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但他说完后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头,然后更加抱紧了我:“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们死亡的概率要大于生还的概率。所以晓晓,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这表白来得太突然,有点像是遗言,我急了:“你是不是哪受伤了没和我说?”
叶柏失笑:“没有,我很好。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最后没有得救,我希望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表白;如果得救了,那这句话就是我求婚的开始。”
“你——”
“我希望我们活着。”他说。
10
而我们确实活下来了。
我们撑过了暴风雪,手机也有了信号,于是叶柏拨打了110,民警和救护车同一时间到达,把我们解救了出来,当时洞口几乎全被雪堵住,只剩下一条缝。
不过季丰就没这么幸运了。其实这边就一个洞穴,他抢先藏身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棚子,被积雪覆盖,再加上当时天黑风雪又大,导致我们几个人都没发现,后来他大概是反应过来了要往外逃,但晚了一步,棚子塌了,带着积雪把他压在了下面。
而他露在外面的上半身,正努力抬起,手举得高高的,食指与拇指之间夹着红色的哨子。
至于别墅里的事,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无从说起。因为后来我和叶柏又去了别墅,发现里面那些死去的我们的尸体全都不见了,别墅里干干净净,无一丝血迹。
问题失去了解答的机会,答案也不再重要,只要生活还在继续,我们还活着就好。
一年以后,又到了我生日的这天,我和叶柏请了召召来吃晚饭。
只请了召召一个人。
我们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别墅和暴风雪里的九死一生,而是专注于眼前。
“哇,姐,”召召惊呼,“才一个星期没见,你的肚子大了一圈!”
“哪有这么夸张!”我轻拍了一下她,抿嘴笑道,“不过这小家伙确实比较壮实,六个月的肚子快赶上别人八个月了。”
叶柏大笑:“哈哈,这个像我。”
欢声笑语中,只听客厅里正在播放的电视插播了一条紧急消息:“气象局最新检测,我市将有一场暴风雪来临,望广大市民......”(原标题:《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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