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清幽处南山净业寺(西山大觉寺动静等观)
空谷清幽处南山净业寺(西山大觉寺动静等观)妙峰山位于北京西北郊,其庙会在明清及民国时期,是京城最盛的庙会。每年旧历四月初一到十五,妙峰山开山半个月,京城善男信女都去进行朝顶进香。山门旧时模样最早可见于《妙峰山进香图》中,寺前平畴一览,景界开阔,寺后层峦叠嶂,林莽葱郁。东向拜日之山门初到大觉寺,最可异者为其整体建筑是坐西朝东的。因寺为辽代初建,沿袭其朝日、拜日习俗,其后历朝虽有重建,但不改格局,所以大觉寺主殿朝向东,其山门亦多向东。▲妙峰山进香图,清末佚名,藏于首都博物馆
燕垒空梁画壁寒,诸天花雨散幽关。篆香清梵有无间。蛱蝶乍从帘影度,樱桃半是鸟衔残,此时相对一忘言。
康熙十八年(1679)五月九日,纳兰容若作为御前一等侍卫扈从康熙帝巡幸西山,途经大觉寺,以一首浣溪沙描摹古寺清幽之境。
大觉寺,地处北京西郊旸台山麓,始建于辽,初名清水院。寺中辽咸雍四年(1068)《旸台山清水院藏经记》碑赞曰:“旸台山者,蓟壤之名峰;清水院者,幽都之胜概,跨燕然而独颖,侔东林而秀出”,九百多年前,此处已是幽都一大丛林。其后历朝,虽屡衰屡兴,京西名刹之声始终未堕。
偶过京城,有暇独往,入寺闲游。烟树葱茏,殿宇巍峨,“香台喧鸟语,禅室绕泉鸣”,一时叹幽都胜概之名不虚。近来翻百年旧影,以与今时对比,略作叙述,以见百年变迁,并存一时游踪。
东向拜日之山门
初到大觉寺,最可异者为其整体建筑是坐西朝东的。因寺为辽代初建,沿袭其朝日、拜日习俗,其后历朝虽有重建,但不改格局,所以大觉寺主殿朝向东,其山门亦多向东。
▲妙峰山进香图,清末佚名,藏于首都博物馆
山门旧时模样最早可见于《妙峰山进香图》中,寺前平畴一览,景界开阔,寺后层峦叠嶂,林莽葱郁。
妙峰山位于北京西北郊,其庙会在明清及民国时期,是京城最盛的庙会。每年旧历四月初一到十五,妙峰山开山半个月,京城善男信女都去进行朝顶进香。
从大觉寺出发进香的中路,是人们朝拜的最佳道路之选。此图下部描绘的正是大觉寺山门前香客盈路的热闹场景。
▲清末大觉寺山门旧照,光绪十八年(1892)前后
此为德国建筑师海因里希·希尔德布兰德于大觉寺居住修养时期的旧照。
从光绪初年起,大觉寺部分被德国大使馆租用,供工作人员避暑消夏。希尔德布兰德是德国著名建筑师,曾于清光绪十八年(1892)前后在大觉寺内居住休养。其间他亲自勘测考察了寺内大部分殿宇、房舍及古塔,以建筑师的专业水准为当时的寺庙留下了第一份测绘数据,1897年发表于柏林的建筑专著《大觉寺——寺庙建筑的集大成者》中涉及的文字、照片和手绘图纸,便出于此。
▲上世纪二十年代山门
山门据说曾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因雷击起火而受损,后因寺僧无力修复,而简单在殿上置一平顶凑合了事。从不同时期旧照可见山门变迁。
现有山门为上世纪九十年代重修,回到旧时格局,单檐歇山顶,面阔三间,拱券门窗应为原有旧物,八字墙新建。“敕建大觉禅寺”匾额新做,石狮不知为何处移来。
▲山门拱券窗
山门彩画新绘,额枋用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蝉状旋眼和头路瓣之间的空地沥粉贴金。天花为团鹤纹彩画。
▲山门新绘彩画
圆证妙果之天王殿
穿过山门,顿显开阔,碧瓦丹垣,映入眼睑。御碑亭,功德池及两侧石狮,钟鼓楼和天王殿构成第一进院落。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古树,石桥,石狮,殿堂,古朴的地面方砖中杂草丛生,这是1933-1946年期间,德国女摄影师赫达.莫里逊眼中的场景。
如今,古木依旧参天,景物依旧,光阴似乎只在一瞬。
功德池前一南一北两座御碑亭。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南侧亭内石碑,正面是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雍亲王胤禛亲撰并书的《送迦陵禅师安大觉方丈碑记》,背面是清乾隆十二年(1747)高宗弘历撰文、庄有恭正书的《御制重修大觉寺碑文》。
北侧御碑亭内为明宣德三年(1428)《御制大觉寺碑》,记载的是明宣宗朱瞻基奉其母孝昭太后之命出内帑修建早已凋敝的前朝灵泉佛寺,“落成之日,殿堂门庑岿焉奂焉。像设俨然,世尊在中,三宝以序,诸天参列,鹿苑鹫山如睹,西土万众仰瞻,欢喜赞叹,遂名曰大觉寺。”此碑所述正是大觉寺名称之由来。
从旧影看,功德桥畔旧石狮子保存尚完好,不知何时被毁坏。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绘制
过功德桥,两侧为钟楼鼓楼,钟楼内为明代宣德年间铸造铜钟。
▲钟鼓楼旧影,法国外交官谢满禄摄于1881年-1883年间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绘制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钟鼓楼窗雕,现今所见,与百年前无异。钟楼前是一株樱桃树,纳兰词中所言“蛱蝶乍从帘影度,樱桃半是鸟衔残”,正是此处。
甬道尽头为天王殿。从旧照依稀可见殿堂外檐悬挂有一方匾额,依旧时记载推测,此乃为清乾隆皇帝题写的御匾“圆证妙果”,现已无存。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拍摄和绘制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旧照
殿前原有香炉,下有圈足石座,如今石座仍在,香炉不知去向。天王殿额枋用墨线小点金旋子彩画,与山门略有不同。
殿内原有“妙喜吉祥”匾额,为慈禧太后手书,现已无存。弥勒佛据说在1980年5月被移往北京法源寺。如今塑像皆是新造。
无去来处之大雄宝殿
穿过天王殿,台阶之上为大雄宝殿,五开间歇山顶。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拍摄和绘制
▲上世纪中期或更早的旧照
从旧照看,大雄宝殿明间乾隆御书匾额犹存。现在的“无去来处”匾是集乾隆字复制的,并非原物。殿门两旁有“清规”琉璃砖一对,现存大悲坛内。
殿内另有“妙悟三乘”、“法镜常圆”两匾,为慈禧太后亲笔。
殿正中为三世佛,但将旧照与现在殿中佛像相比,可见明显不同。1972年,原佛像由国家宗教局调拨至北京广济寺内,而现在的三尊却是从智化寺调拨来的,虽同为明代遗存,但完全不理解这种操作是何目的。
▲殿内三世佛旧照与现存对比
佛前香案上有木制八宝、五供为法器,南侧有鼓,北侧有钟。从希尔德布兰德的线绘图与莫里逊照片中可见当时的陈设。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绘制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现在的佛前八宝
殿顶正中金漆盘龙藻井,海墁天花也用八宝纹。
殿中三世佛两侧塑十地菩萨,南北山墙塑二十诸天。十地菩萨造像单一,几无变化。二十诸天姿态各异,生动有加,为明代精品。不过对比旧照,南侧山墙有两尊拱手臂上本有金刚杵,现已不存。
▲图片来源:水木访古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三世佛扇面寺后为三大士塑像,似乎亦是明代遗存。
除大殿外,希尔德布兰德还将寺内的瓦当滴水、栏杆形制等装饰做过细致描绘,可与现存相对比。
希尔德布兰德绘制的殿堂檐角的风铃,如今仍然在原处,微风拂来,铃声清脆,寺院更显清幽。
殿前北侧有明弘治十七年(1504)《大明敕谕碑》,即庙产碑,从碑文可见大觉寺作为皇家寺院的拥有的产业之丰。
动静等观之无量寿佛殿
从大雄宝殿西面抱厦中穿出,月台之上是无量寿佛殿,面阔五间,灰筒瓦、歇山顶。
▲无量寿佛殿旧影,法国外交官谢满禄摄于1881年-1883年间
明间檐下高悬九龙漆金大匾一块,乾隆御笔“动静等观”,仍为旧物。殿内有“真如正觉”匾,慈禧手笔。
殿内主尊阿弥陀佛,观音与大势至菩萨为胁侍,是为西方三圣。主尊为原物,但周遭十八罗汉为近年新塑。
扇面墙后为海岛观音壁塑,保存完好,右手龙女为新塑。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最上法门之大悲坛
穿过无量寿佛殿,又是一座高台,喵星人在台阶尽头端坐,背后是一座双层建筑,本是藏经楼,亦称“大悲坛”。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拍摄
大悲坛二层之上悬一匾额,“最上法门”,落款为醇亲王。
这位醇亲王应与租住在此的德国驻华公使巴兰德私交不浅,希尔德布兰德出版的《大觉寺》一书中就有这位世袭罔替的王爷。此时的奕譞,正忙于在妙高峰下为自己建造“千年吉地”,大觉寺应是其常来往之处。
大悲坛北侧,一座碑被保护在玻璃罩内,正是寺内最古最重要的辽咸雍四年(1068)“旸台山清水院藏经记”碑。
在明及清前期时,文献对于大觉寺的记录多沿袭《帝京景物略》,“黑龙潭...北十五里曰大觉寺,宣德三年建。寺故名灵泉佛寺,宣宗赐今名,数临幸焉,而今圮。金章宗西山八院,寺其清水院也”,认为大觉寺是金代清水院旧址,直到清乾隆戊戌年(1778)金石学家王昶从“寒芜落叶堆中”搜得辽碑,从碑文“那罗窟邃,韫性珠以无类。兜率泉清,濯惑尘而不染。山之名。传诸前古。院之兴。止於近代”这些描述中才真正了解了辽时清水院之缘起。
此碑名为藏经记碑,除描述寺史之外,还记录了辽时居士邓从贵舍钱印大藏经的过程,“印大藏经凡五百七十九帙,创内外藏而龛措之”,所印应即是极为罕见的契丹藏,此碑也是研究大藏经的重要实物。
香云法雨之龙王堂
从进山门始,钟鼓楼、天王殿、大雄宝殿、无量寿佛殿和大悲坛,由东向西,大觉寺各殿堂沿中轴线依山势层层升高,步移景异,层次分明。自大悲坛后,则是寺院布局精巧的后山园林。
▲后山园林旧影
园内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耸立于松柏之间的高大白塔,人称“松柏抱塔”。
▲赫达·莫里逊摄于1933-1946年间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绘制
塔为典型的藏传覆钵式白塔,高约十五米,砖石结构。
塔基平面铺以花岗岩条石,正东面有石阶可供上下。塔座为八角须弥座,上下枋雕仰覆莲。束腰正四面雕五爪云龙,正中菱形一条,四岔角各一条。其余四面分别雕葵花,牡丹,莲花,西番莲,花卉造型精美,形态各异。
八角须弥座上再承圆形须弥座,上下仰覆莲,中为折枝莲花。圆形须弥座上三层混砖叠涩,上置钵身若瓶,塔肩圆润。
塔身正东面开有焰光式塔门,中间雕隔扇门。
塔身之上相轮十三层,最上承华盖,金属华盖上雕刻一圈“佛”字,华盖下悬风铃,最上为铜质宝珠式刹顶。整座白塔,造型优美,比例匀称。
此塔无碑无铭,其名称、功用及建造年代向来有争议。有人以乾隆十二年(1747)《御制重修大觉寺碑文》“皇考以僧性音参学有得,俾往住持丈室……及圆寂归宗,复命其徒建塔于此”为依据,将此塔判断为迦陵禅师舍利塔。但近来有考证,迦陵禅师舍利塔其实在大觉寺南塔院之内,并非此塔,且塔旁松柏树龄皆在五六百年以上,认为此塔或为元末明初之遗存。
白塔之后为一方形水池,称为龙潭,清水院、灵泉寺之旧名皆从此潭汇聚的泉水而来。潭边设芍纹汉白玉浮雕栏杆,据考证为金代遗存。从旧影看,龙潭东侧栏杆旧已缺失,现为新补。
龙潭水中有一笔架形山石,三峰峙立,每个峰底均凿有洞穴,泉水从龙口喷射而出,穿过笔架山激起水花,可形成“喷泉射窦”的景观,但此景观已多年未见。且如今的笔架山明显较龙口太近,复原得不大得当。
▲龙潭旧影
龙潭之后依山筑二层楼阁,是为重修的龙王堂。从旧影看,龙王堂上下层皆有匾额,下层依稀可辨为“香云法雨”,依旧时笔记,此匾为慈禧亲笔,如今不知流落何处。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拍摄的龙王堂
▲龙王堂旧影
龙王堂南侧,山石垒叠,树木葱茏,中有一亭。乾隆曾为此亭赋诗云:“山水之趣此领要,付与山僧阅小年”,此亭因名领要亭。
亭之匾额已失,亭前有一石狮,辽代旧物,虽有残缺,神采依然。
亭边有画者正在写生,喵星人在树荫中自在玩耍。
涧响琴清之憩云轩
从领要亭往下,是为大觉寺之南路。原是雍乾时的行宫精舍。与中堂佛堂相比,又是一番特别的闲雅营造。
清道光时名臣完颜麟庆,晚年曾在大觉寺闲游,所出《鸿雪因缘图记》详细记载寺中诸多景物,并绘“大觉卧游”图,图中近景精舍即是憩云轩,远处白塔、龙王堂、领要亭可见。
▲法国外交官谢满禄摄于1881年-1883年间
▲德国建筑师希尔德布兰德拍摄
憩云轩后有假山,山势陡峻。前有青石台阶,两侧亦有山石堆砌。从台阶往上看,仅能见轩前匾额,登上台阶,才能见到宽敞隽秀的主体建筑。此处设计颇见园林雅趣。
旧时,此处有水路,龙潭中泉水顺山势而下,雨季时更可见溪流激荡,乾隆《题大觉寺憩云轩》诗中句“山色雨晴无定画,溪音高下不停弦”,即是描绘此景,可惜如今水源枯竭,旧景难见。
憩云轩往下是四宜堂,取四季皆宜之意,匾额为雍正所题。堂前有两棵玉兰,寺内名物,惜时节已过,盛景不在。
大觉寺之游,已有年余,近来家居,偶翻闲书,见有《藏园居士七十自述》中有谈及大觉寺短文,正与此时心境相合,便抄录于此,以为结语。
京西巨嶂,首推旸台。下有名蓝,是曰大觉,有辽代清水之碑,在章宗八院之列。其地岩壑幽穹,林泉清美,苍松满院,红杏连山,行殿犹存,翠华频幸。余中年访胜,得此幽栖,傍涧筑庐,近山卜墓,春花秋叶,恣意徜徉,结胜缘已逾二纪。今虽经乱圮败,游屐久荒,而追忆景光,犹悬梦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