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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

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已经70岁出头的吉利集团前资深副总裁张爱群,当了五十载的“汽车人”,今年才真正从吉利集团“退休”,她在现场侃侃而谈,也让现场的读者们看到了一个精力旺盛、思维开阔的职业女性的样板,她也佐证了《吉利传》中由王自亮传递出来的一种“吉利气质”。“一个沙发四个轮子,拼起来就是汽车。台州人的执拗和硬气就是这样。”在笑声中,我们一起打开了一部《吉利传》,也就是打开一部中国人的汽车梦历史。“李书福写了很多诗,他的‘美丽追求’不是让世界的汽车跑遍中国,而是让中国的汽车跑遍世界。”“两个摩托车合起来不就是一辆汽车?”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张瑾华

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1)

上周六的宝石山上,不再只是寻常日子的西湖美景和风花雪月,纯真年代书吧内,钱报读书会的朋友们带着岁末热切的心登山而至。怀着对身先士卒的“汽车人”的好奇心,大家聆听《吉利传》作者、诗人王自亮的讲述,同时曾经的吉利集团资深副总裁张爱群和几位嘉宾也来到现场,给想看到更多“吉利真相”的读者们讲述了一个个民营企业在改开浪潮中迅速崛起、自我成长、涅槃重生的诸多故事。

《吉利传》,也可以看作是一部这个时代的狂人狂想曲。

在王自亮眼中,当一个狂人怀揣梦想在台州这样一片水土上上路,李书福的汽车梦就开始了。

在笑声中,我们一起打开了一部《吉利传》,也就是打开一部中国人的汽车梦历史。

“李书福写了很多诗,他的‘美丽追求’不是让世界的汽车跑遍中国,而是让中国的汽车跑遍世界。”

“两个摩托车合起来不就是一辆汽车?”

“一个沙发四个轮子,拼起来就是汽车。台州人的执拗和硬气就是这样。”

已经70岁出头的吉利集团前资深副总裁张爱群,当了五十载的“汽车人”,今年才真正从吉利集团“退休”,她在现场侃侃而谈,也让现场的读者们看到了一个精力旺盛、思维开阔的职业女性的样板,她也佐证了《吉利传》中由王自亮传递出来的一种“吉利气质”。

“写《吉利传》,既有必要,也属可能”。《吉利传》也是一部投入了作者王自亮感情的书。他和李书福都是浙江台州人,很早就相识,都是那个时代走来的人。王自亮在吉利担任副总裁四年时光,也是真正意义上能走进李书福的内心世界的人。王自亮说两人这些年的关系,“我与李书福从朋友关系,变成老板与高管的关系,如今又回到朋友关系。”

“人生即转型,人生即体验。《吉利传》让我的人生体验又增添了一本书的厚度。” 王自亮如是说。

王自亮说到多年来做的功课,“为写好这部《吉利传》,我先后考察、调研吉利十几个整车制造与动力总成基地,行程上万公里。我采访了吉利汽车集团内外各个层面人士200人以上,对几十位集团管理层、基地老总与技术专家(包括退休的前高管、管理层外籍成员)作过深入访谈,积累了数以百万计的素材,无数图片、音频与视频片段。随机采访与群体交谈,座谈调研与现场参观,试乘试驾与技术咨询,必要的汽车工程与通用技术研究,一应调研手法都用上了。所见研发、技术、营销、现场管理与生产工艺场景,足可以拍一部纪录片。在车间,在试制工厂,在研发中心,在吉利学堂,我充分感受到了商业文明和产业变革的伟大力量。”

谁都想知道一个真实的李书福,想了解吉利到底是怎样的企业,更想探究这些人进入汽车产业的真正动机、转折点与“神奇瞬间”。王自亮说,如果为之“立传”, 就意味着揭示真相、发现逻辑和回归常识。在人与事之间,事物与事物之间,思想与行动之间,建立一种合理而剀切的关联。写作《吉利传》,就是一种抓住历史瞬间的企图,透视内部变化的欲望。

王自亮是诗人,更多的时候,他以诗歌表达对世界的态度。在刚刚公布的2021·北京文艺网诗人奖提名名单中,王自亮和另一位杭州诗人梁晓明一起,获得了年度诗人奖提名。

在钱报读书会后,王自亮又和本报记者做了更深入的对谈,以下是对话实录——

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2)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写《李书福传》】

钱江晚报:传记有很多种写法,这些年企业家的传记成为一种备受关注的阅读载体,浙江又是产出著名企业家比较多的,您的《吉利传》成为今年春风悦读榜的人气榜第一,你作为作者,觉得这本书这么旺盛的人气,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王自亮:人的命运,尤其是对传主命运的关切,是很多读者强烈的心理需求。李书福是怎么成功的?他碰到过什么样的坎,怎样跨越的?吉利是个什么样的企业,为什么它能收购沃尔沃,成就“蛇吞象”的神话?站在历史的角度,正是时代、人物与事件的风云际会,四十多年改革开放中的跌宕起伏,李书福作为中国民间造车第一人的性格、眼光与局量,几次破釜沉舟之后的成败得失,企业内部变革所带来的革命性力量,都会给读者造成一些阅读的悬念,读后的快感。这一类的财富榜样、企业家魅力、商业的潜在规则,在战略转型与国际并购问题上的决断,也是读者所关心的。有读者告诉我,看到“一部不可能史”这个副标题就会激起阅读的欲望。人总是好奇的,李书福也是出于对汽车工业的“好奇”开始尝试的。一部传记最吸引人的,可能就是这种“命运的力量”,那些关键时刻的转捩点。因此,作者采用什么样的视角,何种叙事方式和语调,以及如何精准刻画,以唤起当下感与传奇性,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钱江晚报:您是一个特殊的传记作者,因为您本身是诗人、作家,同时又亲历了吉利集团的辉煌创业史,在吉利集团有过担任副总裁的经历,您能否说说在吉利的哪一部分经历,对这本传记的帮助最大?您是否有这样的自信,由于多重身份的特殊性,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适合来写吉利传了?为写《吉利传》,您是如何做准备做功课的?

王自亮:我在吉利工作经历中,对本书帮助最大的是以下三件事:一是,2007年5月开始在李书福主导下的吉利汽车“战略转型”,结果是告别了“价格战”,注重技术、品质和质量,着力品牌建设和企业文化成型,使吉利不仅起死回生,更有了前行新动力。二是收购沃尔沃,其过程是如此惊心动魄,至今令人梦萦魂牵。这一国际并购事件,从根本上改变了吉利汽车的总体发展格局,从技术、管理和文化上,它站到了世界汽车业的前沿,并从家族企业成为全球型公司,步入全球布局新阶段。对中国汽车工业来说,这也是一个重要转折点:从一味合资搞汽车转变为融入世界汽车工业的总体格局。三是吉利的工作经历使我对李书福的发展战略、人才观和管理思维,有了非常切近的认识与把握。对吉利的团队精神、技术路线和企业文化,有了深刻的认知。我也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在公共关系、形象传播、品牌建设和企业文化塑造等方面,奉献了绵薄之力。

写《吉利传》这样的非虚构作品,我也许并不是唯一人选。但我相信自己是个合适的人选:多种身份,亲身经历,共甘苦共患难的感受,都对我的写作很有利。尤其是我与李书福认识较早,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他刚开始造摩托车那会儿,对这个时代、经济和社会,都有一些非常契合的感受,有共同语言。我也认识很多当年跟随李书福搞企业的骨干,特别是李书福的老师辈人物——老企业家池幼章先生,还是“忘年交”。那些年,我抽空走访吉利汽车公司,就闻到过吉利的“气息”——机油味、烟草味和油漆味,冲压车间的巨大声响,都混合在一起。经历是一回事,写作又是一回事。写作过程中,需要的是诗人的激情、作家的构思、媒体人的敏锐和学者的严谨,虽然在作品中依然留下不少遗憾,但我几乎是殚精竭虑,怀着一种工匠般的虔诚来写好这部《吉利传》的。

钱江晚报:写《吉利传》的过程中,什么对您来说是最难处理的?因为跟李书福共事多年又是朋友兼老乡,可能您更有可能看到“一个真实的李书福”,这种与第一主人公的关系,是否会影响到您在写吉利传记时的客观性?

王自亮:最难处理的是,传主(包括李书福和他的伙伴们)在整个三十多年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一部新时期民营汽车业的百科全书,我需要处理的素材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有时多得无从下手!前后三年,数次易稿,几十上百次增删。不是我在写书,而是书在写我。写的过程中,我时而拍案叫绝时而沉吟无言。我截取最近四十多年时代变迁中最令人激奋也让人扼腕的影像,发现吉利是个“冲浪者”。既要写惊涛骇浪,又要写出这个冲浪者的精神气质,难乎其难。人,始终是我关注的对象。但这部书又不是人物传记,是一部企业史、企业志类型的传记。人、事件与环境的关系,究竟如何互动、撞击、缠绕,令我几度搁笔,但又重拾信心,继续赶路。

我与李书福从朋友关系,变成老板与高管的关系,如今又回到朋友关系(我离开吉利汽车之后)。作者与第一主人公的这种特殊关系,在写作中有很有利的一面:工作中的零距离,日常生活的幽默感,性格的丰富性,都给了我写作上的很多助益。他是一个真实的人,这是我最欣赏的。但他毕竟有不少难处,有内心波动,有喜怒哀乐,我不可能一一审察,写作时只能基于直观的印象感受。我掌握一个原则,就是向古代秉笔直书的“史官”学习,尽可能真实与还原。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写《吉利传》是红旗出版社促成的,并非传主的主观愿望,没有人强加于我什么,没有太多的“功利性”。至于客观到什么程度,只能留待历史检验和读者评价。

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3)

2008年1月,在底特律北美国际车展吉利展台上,《吉利传》作者、时任吉利控股集团副总裁的王自亮与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李书福(左)合影。

钱江晚报:当然您说过,这是《吉利传》而不是《李书福传》,在您看来这两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为什么您最终定型的,是一部吉利传,而非著名企业家李书福个人的传记呢?您是如何选择取舍的?

王自亮:我的确说过,这是《吉利传》而不是《李书福传》。两者最大区别在于,一个是以企业为中心,一个以企业家个人为中心,前者有更宽泛的聚焦点,虽然也要十分重视企业家的形象塑造,但必须顾及企业的群体,特别是核心团队的群像。没错,李书福是吉利汽车创始人、掌舵者,可《吉利传》是一部企业史,一个特定人群的“集体无意识”记录,也是一部团队奋斗史。吉利自有基因、渊源和发展历程。写这本书不等于为企业家立传,尽管吉利每一步都与李书福相关。总之,吉利汽车公司的诞生是人、事物与时势作用的结果,吉利汽车崛起则是一场“造山运动”,经历了类似地壳变动的巨大位移与摩擦,岩层内部的碎裂与熔铸,最后成型、冷却与定格,形成了汽车工业的新高地。我之所以选择《吉利传》而不是《李书福传》,是因为自己觉得写一个企业的成长史,更能认识一个时代,不仅有企业家这一主角可写,还有一个企业群像可供我塑造,具有更多的挑战性。李书福这个人很有个性,也有企业家的魅力,但他依然活跃在中国乃至世界汽车业的舞台上,从事前所未有的产业变革实践,很多未知的挑战等待着他,我们对他的全面认识也有待时日。写出李书福这个改革开放以来的重要企业家,需要时间的沉淀和素材的积累,更需要深入思考。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写《李书福传》,但现在只能从《吉利传》开始。

钱江晚报:作为曾经的吉利副总裁,为何书中没有出现第一人称的“我”,您为何没有把自己作为一个其中的人物放进书中,这样,是不是少了一个近观的视角?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

王自亮:写作《吉利传》,应该采取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的写法,我当时确实颇费踌躇。它们各有利弊:第一人称的写法可以增加亲切感,同时一些自己经历过的场景、熟悉的人物都可以写得栩栩如生,如在眼前。第一人称最大的问题,是限制了作者的放开手脚写人物和事件,只能随着作者的逡巡来展开,这正是困难所在。一些跨越时空的故事,难以得到切换与扫描。读者甚至会在阅读中会提出:作为生活在特定空间的当事人,你能成为一个“穿越者”吗?置身于某种场景之中的作者,除了自己的意念与观察视角之外,很难顾及各种人物的表情与行为,以及对事件各种要素的分析。

我还有一个顾虑,这样写很容易将读者的眼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从而冲淡了其他人物的意识与行动。“近观”当然好,但也有主观性强烈这一弊端,往往以自己的视角与判断取代了客观观察,反而变成了“远看”。不将自己放进去,却可以增加宏观叙事的方便,局外人与局内人的边界适度模糊是有好处的,可以在更广阔的空间上调度诸多元素,具有很大的灵活性。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文学趋向于冷静与客观,作家往往将感情色彩置于文字内部,获得“零度写作”的效果。当然,第三人称写法很容易让敏感的读者起了疑心,全景式的、“全知全能”的笔触也带来了新疑惑:作者是上帝吗?为了补救,我在《吉利传》的引言和后记里将写作的初衷与过程和盘托出,希望获得读者的某些谅解。

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4)

钱报读书会现场。

【“台州式硬气”在吉利人身上】

钱江晚报:书中写道,20世纪80、90年代的台州非常适合李书福去造车,那么台州人在8-、90年代开启的时代经济大潮中,有没有一种共性的集体性格?也可以说,“台州精神”到底是什么,使李书福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您在书写《吉利传》时,是否想到了要突出这种创业财富、创业实业的性格?

王自亮:台州人的集体性格,就是鲁迅说的“台州式硬气”。当然,鲁迅指的是台州的方孝孺特别是柔石等人。说他们是台州人,因为宁海是1950年代划到宁波去的,此前一直受辖于台州府、台州专署。到了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台州人的“集体性格”是有所发展变化的。在改革开放的历史条件下,由于工业化和“走出去”的影响,台州人在创业与建设过程中变得视野更开阔,襟怀更廓大,也更善于思考。在“硬气”之上,增加了识见与智慧。与此同时也更加敢于闯荡、善于建设了。台州人既有瓯越文化有又移民文化的因子,这两种文化的糅合,恰好与改革开放形成一种高度匹配的“新台州精神”,形成一种义利并举、刚柔兼济的生存-发展,创业-创新的“集体无意识”。台州人面对现实,自强不息,他们相信世上没有救世主,要创造幸福全靠自己。李书福就在这种精神氛围和环境下,白手起家,左右开弓,艰难坎坷地开创造车大业,并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写《吉利传》之前,有一个心底里埋藏了好多年的想法:塑造一个人,一个企业,足以体现台州人的精神气质,真正代表台州人。我最终发现,这个典型人物就是李书福,这样的企业就叫“吉利汽车”。财富也好,实业也罢,与台州人的务实以求生存,直爽而不拘一格的集体性格有极大的关联性。

钱江晚报:大家知道造特斯拉的马斯克是个疯狂的人,李书福在您书中的形象,也是一个疯狂的汽车人,他们都会在重要事情上“豪赌”,甚至押上身家性命,您见过的成功的企业家比较多,在您看来,“疯狂”是成功的企业家必须具备的一种人格吗?那么是否有很多想做同样事情的人,他们也很疯狂,他们却是失败者,但历史是成功者书写的,不是失败者书写的,您如今看待,并且在书中传递这种成与败相关的价值观?

王自亮:“疯狂”也许是企业家与生俱来的人格特征,但我所理解的这种疯狂,与社会上流行的诠释有所不同。企业家会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象,发现普通人一时看不到的产业前景与产品用途,包括时尚特征、消费趋势和市场走向,李书福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看到了日用商品的流行趋势,九十年度预见了汽车社会的到来,提出“三到五万元,轿车进家庭”的消费模式,毅然进入当时视为禁区的汽车制造业,特别是后来的收购沃尔沃,都被认为是“疯狂”举动。但以今天的眼光看,这些行为只是超前了,却很符合市场逻辑和现代化进程。所以我认为,企业家成功与否不在于是否“疯狂”,而是为什么“疯狂”,怎么“疯狂”。成功者总能将想象力的“疯狂”与行动的理性紧密结合,保持一种“危险的平衡”,得到“天时地利人和”之助,一次次地收获成功,而很多想做同样事的人,虽然也很“疯狂”,却因为没有获得对市场和社会趋势的洞察力,对各种商机的判断力,如何形成“利益共同体”的凝聚力,仅止于疯狂,甚至为疯狂而疯狂,那只有失败一途了。我在书中,曾经对李书福为何而疯狂做了一些深层次分析,对其他成功者和失败者的疯狂也做了一些比较,得出了以上基本结论。

钱江晚报:我们这些年看到,有些国人热衷于歌颂苦难,但李书福认为“苦难从来不是财富,它是伴随着人一生的恶记忆并易使人变形”,李书福出生于1963年,您出生于1958年,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能否说说您个人经历过的苦难,对您的人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您是否认同李书福的苦难观?

王自亮:早在1975年,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回乡种过田,当过代课教师,学过几门手艺,还在码头干过(瘦小的身体与沉重的货物如此不成比例),“书香”里混合着被认为是庸俗的“商业气息”,饱尝了人间苦乐,深知人性的复杂和生存之艰。对于苦难,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只要是一个心智圆熟,经过人生历练的人,都有自己的苦难观。

李书福的苦难观,我是部分赞成而不完全同意。说“苦难不是财富,而是伴随着人一生的恶记忆,并易使人变形”,有一定道理。不少人被苦难压倒了,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即使挣扎着站起来,也是被苦难的记忆所折磨,所以这成为一种“恶记忆”(我真佩服李书福的文字斟酌能力)。但苦难有两面性,就看它折磨了哪一类人,不同的人对苦难的反应是各异的,对于海明威这样的硬汉,苦难是无可奈何的;而中国的杜甫和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则是苦难成全了他们。我绝不歌颂苦难,但也不认为苦难是一种恶记忆。对于人类来说,总是在苦难中前行的,而个人承受的苦难有时可以转化为财富(尽管这是一种反面补偿),有时却打垮了一个人。说到底,苦难是客观存在的,但每个人的感受是不同的。苦难对我的人生造成的影响,既不是财富也不是恶记忆,而是一种命运感,一种必须承受之重。再说,我遭受的“苦难”真的是致命的、无法承受的吗?我还真不能夸大自己的苦难。

钱江晚报:因为是企业的传记,略有遗憾的是,感觉本书中以新闻纪实类写法为主,人物和现场似乎少了些,细节似乎少了些,我自己的阅读感受是,很想看到这些公开的场面背后的东西,比如您写到与福特的谈判限入僵局时,早上5点钟的李书福已经在外面散步很久了,还有李书福眼泪哗哗流出的细节,作为读者,很容易被这些事件中的细节打动。您是诗人也是作家,您是否在把握一部企业传记时,更注重全场的控场而非突出个人情绪?

王自亮:对一个成熟的传记作家来说,必须在注重全场的控场同时,下大力气刻画好细节,特别是节骨眼上的微妙变化,给人以更多的想象空间。写长篇叙事文字,也就是“非虚构作品”,对我来说是个挑战。诗人的长处是意象运用、时空跳跃和韵律节奏,但非虚构作品的作者就不能仅凭这些技术来构筑一个完整的故事。我之所以采用新闻纪实类写法(当然也有叙事框架),与我的新闻工作经历有关,形成了一种职业习惯,但也有一个潜意识,就是借鉴帕索斯在《美国》三部曲中穿插新闻体的叙事方式。我知道细节的重要性,戏剧性冲突的重要性,混合多种手法叙事的重要性,也作了种种努力。

话得说回来,虽然我自己曾在吉利汽车任职四年,亲历了一些重大事件与场景,在写作本书之前也采访过很多人,运用了不少二手材料,但毕竟对吉利成长史缺乏长时段的直观之感。亲身经历与否,对细节的把握是完全不同的。之前我除了诗歌与随笔、批评文字之外,写作大部头非虚构作品,这还是第一次。加之,我笔下的这些人物至今还活跃在舞台上,要清晰地认识他们,还有一个“反刍”的过程。一些很吸引人的细节,戏剧性事件,需要更多的佐证,并征得当事人同意才能写出。本书对吉利成长史中的重要场景没有太多遗漏,但在细节描绘与全场控制的有机平衡方面,尤其是细节刻画上有一些欠缺。这,只能留待有机会出增订本时弥补了。

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5)

2007年4月18日,北京国际车展期间,时任吉利控股集团副总裁的王自亮(右一),与外国客户交谈。

【一个镀金时代和当代英雄】

钱江晚报:你在书中的引言中,提到了李书福和他的伙伴们,是这个“镀金时代”最为奇特、深沉和刚毅的一群人,您也是镀金时代的见证者和弄潮儿,美国历史上有一个镀金时代,一部《吉利传》也可以说是为一个时代立传,在您看来,要具备哪些元素,才能成就一个“镀金时代”?

王自亮:要成就一个“镀金时代”,我认为以下几个元素是必不可少的:一是进一步解放与发展生产力,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这里的“金”不仅仅是浅层次的金钱或“金玉其表”,它既是社会财富的象征,又是资本活力、劳动分工、技术知识的体现。二是企业家精神得到广泛传播,各种人才包括劳动者都能得到全社会尊重,形成良好的政府、社会和市场的关系,在资源配置方面,市场起决定性作用。三是,技术进步成为一种革命性的力量,成为生产力中最有活力的部分。今天的新技术革命包括人工智能、互联网经济和生物工程,跟当年欧美产业革命中的蒸汽机、电力一样,成为一种魔幻般的力量,推动城市化、工业化和智能化纵深发展,深刻地影响了人们的交往方式、生产场景和娱乐模式。

钱江晚报:作为一部非虚构作品,《吉利传》刻画了一群“当代英雄”,您觉得在一部非虚构作品中写人,最大的挑战是什么?一个作家写人的时候,会不会带有自己固有的价值观的偏见?比如出身农民会怎样,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会怎样,等等?

王自亮:最大的挑战来自自身。一个传记作家在写作时,不再是现实生活中那种身份约束下的自我,而要“化身”为传主。写的时候,我既是“李书福”本人,又是他的朋友亲戚,甚至是供应商、经销商。要有同理心和代入感,但不能从根本上动摇作者的立场:尽可能客观、理性和冷峻,不带偏见和好恶地评判一个人,一个企业。偏见来自胸怀的偏狭,执念于兹。

说老实话,我对李书福和吉利汽车公司,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老东家”,在写作《吉利传》前后是有不同认识的。写作可以改变作家的感受与认知,写作也影响了作家对人物的评判,因为写作是一个主动性行为,而非一成不变的语言匠人。完成作品的一刹那,我仿佛完成了对李书福和吉利汽车的再认识。这足以补偿自己在采访和写作过程中的所有付出。我相信,出身农民或知识分子并不影响我对人物的刻画。事实上我既不是农民也不是知识分子出身,血缘里流淌着商人与士大夫混合的元素,但我毕竟经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精神洗礼,多少是与时俱进的。我与这些“台州人物”有天然的亲近感,但也有“局外人”的感觉:后来我毕竟到省会城市来谋生了。

钱江晚报:因为吉利收购沃尔沃这个汽车工业史上的大事件,这本书必须会涉及到中西方文化的一种碰撞和交融,呈现出某种开放性,汽车工业文明的先驱也在西方,这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比如书中写,一开始,“国王的千金”沃尔沃根本看不上吉利这么个“农村青年”,后面的书中也谈到了“商业收购中,70%失败于文化整合问题”,你作为书写者对这个方面的问题是否有特别或用力的观察?

王自亮:收购过程中,曾经为企业文化融合问题,李书福与沃尔沃工会领袖之间有一场富有戏剧性的对峙。沃尔沃轿车公司工程师工会负责人麦格纳斯·桑德默

担心吉利是否理解沃尔沃的文化——沃尔沃品牌价值,沃尔沃员工的工作方式,然后才可能在未来做出正确的决定。2009年八九月间,李书福带领团队去了瑞典与比利时,先后拜会了所有工会领袖和相关政府部门。最后,李书福与沃尔沃根特工厂同沃尔沃工会代表对话。2010年1月28日,沃尔沃工会及管理层的近20人专程来到中国,他们一行对吉利宁波北仑基地生产经营状况、生产装备、制造工艺、质量控制、现场管理、产品研发及工会工作等进行考察,沃尔沃工会2月5日就吉利收购沃尔沃发表声明,“如果吉利集团能够遵守此前对于沃尔沃管理团队、公司文化、财务结构等方面的承诺的话,工会将支持吉利集团收购沃尔沃”。此后,瑞典沃尔沃轿车工会也发出联合声明,表示接受吉利集团成为沃尔沃股东。

那么收购成功之后,究竟如何既保持沃尔沃的工作方式、管理理念,又适应中国的市场环境和文化氛围呢?我们在台州的亚欧工厂看到,这里的运营模式是混合的,灵活的,东西方管理元素兼备。在这样非常独特的工厂架构与运营模式下,能够很好地把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管理理念、不同的管理风格融合到一起,恐怕是全球少有。这个工厂的意义,还在于塑造了一个吉利与沃尔沃互相学习、全面交流的平台。沃尔沃要向吉利学习控制成本的能力,迅速应对市场变化的能力。吉利向沃尔沃学习技术、工程与体系,包括生产管理流程、质量控制等方面的经验。如今沃尔沃采取的是两种管理方式的折中,既要体现精益生产的高效率与减少浪费,也要体现高技术含量、汽车工程的先进性,力求“鱼与熊掌兼得”。正是文化融合,使得吉利收购沃尔沃成为国际并购的一个成功案例。

钱江晚报:如果要跟当下人的年轻人重述一下中国的1986年,您将如今来描述?跟《吉利传》相关的1986年您是否写充分了呢?

王自亮:我会告诉年轻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并非一切都美好,甚至还有物质相对匮乏,物价起落,生活上色彩单调等诸多弊端,但八十年代是个刚开始开放、松动和建设的年代,一切都是未知而充满希望的,值得投身其中为之一搏的时代,一切都调整之中,大家都相信国家和社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对外贸易、体制改革、商品交换、工业化、翻两番、现代化,成为最令人向往的事物与境界;大都市与霓虹灯,新潮流与高跟鞋,好趋势与家用电器,都进入“流行”阶段。

1986年,是个普通而特殊的年份。这是一个创业的年份:吉利公司诞生了,也许就是一个标志,但当时没有多少知道它。很多企业问世了,包括鲁冠球、宗庆后、马胜利等人开始创业。这是一个群雄纷起的年代,也是一个市场意识觉醒、想象力高扬的时代。变化与开始,是这一个年代的主要特征。当然,跟《吉利传》相关的1986年,我还是没有写充分,不仅是篇幅上,更重要的是分量上,都没有予以足够的呈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对吉利诞生前后时代因素的揭示,是个不小的遗憾。

钱江晚报:李书福这样的“钢铁侠”似乎得益于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但这些年,世界似乎走到了全球化的反面去了,特别是疫情开始后,世界潮流不再是向着全球化勇往直前,最后,请您对《吉利传》之后,李书福们的命运交响曲说几句好吗?

王自亮:李书福们的命运,一方面与全球和中国的经济社会趋势密切相关,会有一些与之相伴的影响,有些影响是无可回避的,甚至会出现一些阵痛与艰险。另一方面,李书福作为一个相当成熟的企业家,中国汽车行业的领军人物之一,他有一整套长期形成的思维方式、战略安排和企业管理方式,也有对大趋势小气候的分析研判,有一种主动出击与化解风险的能力,“化危为机”、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的能力。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李书福的带领下吉利既能抓住新的历史机会乘势而上,继“战略转型”和国际并购成功之后会有更多新的战略安排,直到下一个新的跨越;也更有理由相信,经历创业以来种种风浪的李书福们,会在新的征程上化险为夷,从容应对,直至赢得新机会。

我记得,2008年国际金融风暴来临之际,有些知名企业家提出“猫冬”,躲避严寒以求生存,而李书福却勇敢地提出“冬泳”的口号,意在强健体魄以求未来的发展。从我亲身经历的这个事例说明,李书福们对未来是有建设性的心理准备的,也是“勇立潮头唱大风”的企业家。也许,历史会证明我说的这一点。

电影没有过不去的年中,王自亮的老家(王自亮为吉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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