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拉升职记规则(杜拉拉升职记2华年似水)
杜拉拉升职记规则(杜拉拉升职记2华年似水)当时的招聘经理李文华自己满腹心事,没顾得上替拉拉安排“TARGETSELECTION”(目标选材)的培训,HR总监李斯特更是个不过问具体事宜的,而杜拉拉本人并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的招聘培训课程,况且李斯特已经和她说过,70%的知识最终都要来自于实践,所以她也没把心思放在要求培训上。 当年拉拉刚开始做招聘的时候,主要任务是和大区经理一起面试销售代表。但是,需要考察应聘者哪些方面的能力,她心里没底,就算知道了要考察的内容,通过问什么样的问题来判断出这些能力是否达标,她也摸不着门道。 陈丰是个聪明人,多少耳闻了杜拉拉的晋升有钦点的成分;对区域销售而言,区域HR是个有一定重要性的角色。陈丰以为,在杜拉拉困难的时候关照她,总好过等她翅膀硬了再靠上去套近乎。陈丰的想法有他的道理,杜拉拉也确曾在当时的总裁何好德面前不落痕迹地替陈丰辩护过一回,这种辩护是自愿行为,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抛开工作需求,从
3、捍卫个人和职能尊严的经典
说起来,拉拉初学HR的时候,在招聘上教给拉拉最多的既不是李斯特,也不是李文华,而是商业客户部南区的大区经理陈丰。
陈丰和拉拉差不多是同期加入DB的。那时候杜拉拉是公众客户部的一个小小的销售助理,轮不到她和商业客户部南大区经理陈丰搭话。即使到了杜拉拉被升为广州办行政主管的那两年,两人也不过限于见面点点头,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八辈子也扯不到一处去。陈丰每日里来去开着他的银灰色帕萨特,随便一条BOSS的领带就得600来元,遇到重要会议,他会穿上剪裁考究的“阿玛尼”,杜拉拉则为了早日还清每个月4000元的房贷按揭灰头土脸地挤公车,年终奖之类的收入全加上,当时的拉拉在扣了个人收入所得税和房贷之后,每月手上能支配的现金也就3000来元了,还得多少存点以备不时之需,每年到了年底,当拉拉取出自己住房公积金账户上的一万二千块,总喜滋滋地觉得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能在物质上和精神上都让她舒缓两个月,而陈丰,几年也想不起去查查自己的公积金账户,他的公积金存折随随便便地扔在抽屉的一角快被主人遗忘了。拉拉没有思考过陈丰对自己的看法,陈丰也没有闲功夫留意杜拉拉其人。
直到拉拉开始负责外围区域招聘的职责,两人的过从才密集起来,这一密集,杜拉拉的好处,陈丰就体会到了:聪明,遇到事情脑子特别好使,尤其逻辑不错,善于学习和总结,常让复旦的硕士陈丰暗中喝彩一声“深得我心”。
陈丰是个聪明人,多少耳闻了杜拉拉的晋升有钦点的成分;对区域销售而言,区域HR是个有一定重要性的角色。陈丰以为,在杜拉拉困难的时候关照她,总好过等她翅膀硬了再靠上去套近乎。陈丰的想法有他的道理,杜拉拉也确曾在当时的总裁何好德面前不落痕迹地替陈丰辩护过一回,这种辩护是自愿行为,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抛开工作需求,从纯私人感受的角度看,当时拉拉已经在上海历练了一年,让HR的组织发展经理朱启东来打分的话,拉拉的交际手腕仍然只能得个“不灵”,可假若以广州式的现实主义和平民风格为比对基准,拉拉的撒娇商数也算表现得很为“尚可”,举手投足已经出落得衬得起“味道”二字,博得了陈丰作为一个男性的私人好感。
当私人感受和工作需求能很好地结合的时候,也算是职场中的一种福气了,人们会因此活得更加愉快。
当年拉拉刚开始做招聘的时候,主要任务是和大区经理一起面试销售代表。但是,需要考察应聘者哪些方面的能力,她心里没底,就算知道了要考察的内容,通过问什么样的问题来判断出这些能力是否达标,她也摸不着门道。
当时的招聘经理李文华自己满腹心事,没顾得上替拉拉安排“TARGETSELECTION”(目标选材)的培训,HR总监李斯特更是个不过问具体事宜的,而杜拉拉本人并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的招聘培训课程,况且李斯特已经和她说过,70%的知识最终都要来自于实践,所以她也没把心思放在要求培训上。
拉拉做过两年销售助理,指标和费用是她常常打交道的东西,但是仅限于在EXCEL中打交道,至于销售们要怎样才能在现实中达成这些指标,她并不确信自己系统地知道。
一个不确定考核标准的人,却要来负责考核,拉拉本来就没有底气,又担心销售经理们发现她的无知,闹得她就像以前做学生的时候,答不出考题,偏巧老师又站在背后看她做题那样的焦虑。掂量了半天,她只得去找李文华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问道:“文华,咱们有销售代表这个岗位的JD(岗位说明书)吗?”
李文华眨了眨眼睛说:“哎呀,要经理以上级别的岗位才有详细的JD,像销售代表这样普通的级别,目前还没有现成的JD。”
李文华猜到拉拉八成是搞不清楚公司对销售代表在KEYCOMPETENCY(核心任职能力)方面的要求,但是他自己正一肚子的烦恼事儿,没闲功夫理睬她的处境。
假如杜拉拉脸皮足够厚,说得出口她不了解考核指标,那李文华也有话准备好了:“拉拉你没问题的,你不是做过两年销售助理吗?就按你对这个岗位的理解去招聘销售代表,肯定行。”这是很容易的太极招式,随便两句捣糨糊的话就能兜头把菜鸟杜拉拉闷回去,让她找不着北。
什么问题可以问,什么问题不可以问,拉拉还是有判断的,你要做招聘,哪里敢说对公司最基本的职位的要求不了解呀。没奈何,她只得把公司过往放在51JOB和“智联”上的招聘启事拿来研究——上面列着岗位基本职责,以及最初级版的任职能力要求——这么着算是初步地实现了自我扫盲,硬着头皮上阵了。
有一回,拉拉和陈丰都看中了一个应聘者,但是陈丰的下属、用人的小区经理施南生推三阻四的,明显不太愿意要。
拉拉找施南生交涉道:“哎,南生,给你招的那个,不是挺好的吗?又勤快,又聪明,销售经验也足,你干吗不肯要?”
施南生解释道:“她年纪有点大。”
拉拉不以为然:“人家还不到35岁,大什么大呀!我查过,3035岁这个年龄段的销售代表,是平均业绩最好的一组。我有数据依据的。”
施南生一摊手道:“我那边的客户就那个特点,喜欢小靓妹。所以我要招个小靓妹来,只要客户喜欢,到时候啥事都好沟通。”
拉拉不以为然:“你那都什么客户呀,还非得要我们的销售是小靓妹!我们可是跨国公司,你想让你的销售去施美人计呀你!这35岁的多好,生过孩子了,不会跟你申请休产假。我要真给你招个小美眉来,保不准过两天她就怀孕,你还担风险呢。”
施南生看和做HR的没法沟通,就凑近拉拉一步,撒娇道:“哎呀,姐姐,您说好的,我哪敢说不好呀!只是你也知道,我组里现在尽是些大小伙子,招个漂亮美眉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拉拉翻翻眼睛道:“不早说,我都给你找好人了,你又搞这么多花样。”
天津姑娘施南生发扬哄死人不偿命的一贯作风道:“怪我怪我,回头您赏脸,给我个机会请您吃顿便饭,叫上海伦她们一起。”
拉拉事后找到陈丰,把施南生想招漂亮美眉的事情一说,完了问陈丰:“她说的是实情吗?”
陈丰笑了:“哦,这和她负责的产品有关,有些客户是有那个特点,适当招两个外表好一点的女销售进来也对,倒不是说要多漂亮,顺眼的就行。光漂亮不够,要善于和客户搞好关系,最好是酒量好的。”
拉拉担心地说:“但是南生想招的那个艾艾,漂亮是漂亮,性格却很自我,你看她面试的时候和咱们说的那话,‘工资达不到我要求的数字我是不会来的!”——要求工资很正常,可一般人哪里有要工资的时候说话那么没有礼貌的,好像我们求着她来似的。就她这个脾气,能和客户搞好关系吗?”
陈丰明白拉拉关于艾艾的评价有一定道理,事实上,他在面试后曾单独和施南生就同样的顾虑沟通过一次,但是施南生也有施南生的考虑:艾艾是DB的竞争对手的销售,她的火力挺猛,DB放在和她同区域的两任销售代表都拼不过她,所以施南生急红了眼,这次决心要直接挖角。
陈丰把这个情况向拉拉介绍了一下,又解释说:“拉拉,南生做过背景调查,客户对艾艾的评价都不错,有的人只是在公司内部和同事相处的时候脾气大一点,和客户相处没啥问题,艾艾的酒量很好,责任心也不错,是个杀手型的销售,这样的人也是可以考虑用的。现在行业扩张迅猛,找个好的销售代表并不容易。”
拉拉不说话了,暗自把这事记录下来,这可是在招聘启事上看不到的要求。这事儿启发了拉拉,联想到李文华说过,招聘中要特别注意直线上下级之间的匹配,她灵机一动,马上发了个邮件给所有的小区经理们,约定每次招聘前都先沟通一下本次招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邮件刚发出去,就见陈丰下边另一个小区经理王海涛路过,拉拉赶紧拉住他问道:“海涛,你不是正要招一个销售代表吗?要不你说说你都有啥特别要求,你喜欢招啥样的人?”
王海涛摸了摸自己硕大的脑袋说:“拉拉,你看我负责的这几个品种吧,产品本身的优势并不明显,可替代性比较强,所以,竞争对手特别多,销售代表要是跑得不勤,我们的产品很容易就被人家给踢出来——所以,别的要求还有得商量,这勤快是必要条件。”
拉拉追问说:“那田野那组的产品,需要什么样特点的人?”
王海涛谨慎地说:“她那组,我觉得最好就要专业性很强的人来做销售,不然和客户都说不上话。这是我的个人看法,仅供参考。要不你还是问问田野本人。”
用了两周时间,拉拉通过与小区经理们的频繁沟通,获取了比较充足的信息,比如:
——根据所负责的产品的不同特点,对销售代表有不同的要求。有的产品,使用原理复杂,需要销售代表的专业知识非常强,才够分量去对客户施加影响;而有的产品,和竞争对手的产品相比在使用效果和价格上都差别不大,缺乏明显优势,可替代性强,就需要销售代表特别勤快,特别善于和客户搞好关系。
——根据所负责的区域的不同特点,对销售代表的要求也不同。重点区域是商家必争之地,外部竞争激烈且公司增长要求奇高,小区经理就很强调对销售代表综合能力的要求,准确判断目标客户的能力、与重点客户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的能力,以及要求生意的能力,哪样都不敢放松要求;假如负责的是个小区域,产出潜力低,客户的要求也简单,对销售代表的要求就可以相对放松一些。
——比如,有的区域指标完成情况已经明显落后,小区经理就会非常强调新招的销售代表应具备快速提升销量的意识和能力。
——又比如有的区域由于商业回款问题不能保障供货,导致销售代表在年内可能拿不到奖金,就不能招有经验的老资格销售人员,招来了也留不住,因此宁愿要没有多少销售经验但潜质好的新人。
诸如此类的沟通显得很合理,也很体面,拉拉果然收集到各色要求,从中总结出一些共性的东西。
陈丰对拉拉的努力看在眼里,拉拉通过获取小区经理们的反馈,来收集对销售代表任职能力要求的做法,他觉得很机灵也很有效,既保住了杜拉拉本人和HR职能的尊严,又获得了她想要的信息。
陈丰认为,这个捍卫个人和职能尊严的经典案例,充分体现了杜拉拉利用资源的能力。
为了帮助拉拉,陈丰找来王海涛,交代他按产品线、区域等,系统地整理出对销售代表核心任职能力的要求,陈丰甚至自己动手,在王海涛的功课上做了修改补充,然后才发给拉拉,这下拉拉手中的信息就完善系统多了。
打那时候起,两人一起做面试的时候,陈丰就刻意让自己的提问线索清晰连续,并尽量避免跳跃,以便拉拉可以比较容易地观察到他在面试中的考察思路。
等拉拉提问的时候,陈丰也很注意观察她的思路,如果发现她的破绽,为了照顾拉拉的面子,他一般不直接告诉她,而是在接下来的面试中,有意针对她的弱点,反复地突出提问。聪明如拉拉,一般都能察觉到陈丰在重复考察的内容和方式,她没有辜负陈丰的体贴和好意,经过几个月的实战,提高很快。
不了解所招聘的岗位的薪酬市场行情,是当时拉拉面临的另一个尴尬。薪酬经理王宏在这方面看得很严,他和大区经理们都打了招呼,拉拉只负责看人,若她和大区经理都认为人合用,大区经理们应和王宏而不是杜拉拉来讨论该出人家啥价钱,说定后再由大区经理出面去和应聘者沟通薪资——等于定工资这个环节就没她杜拉拉什么事儿了。
没有权力的人,是很难有威望的。你说了不算,谁理你?这个道理拉拉明白。招聘过程中,定工资,对应聘者和用人主管都很重要,在这个关键环节上被排除在外,还不得不让大区销售经理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的狼狈,拉拉心里有点不是个味儿。
拉拉决定去找李斯特尝试一下扳回的可能性。王宏料到“倔驴”会来给自己找分,早半道上给她下好了套,他先和李斯特打招呼说:“老板,薪资这个东西很敏感,给高了不合适,给低了销售部有意见。拉拉刚开始做招聘,对薪资的了解掌握还需要一个学习过程,所以我建议,开始还是由我们C&B(薪酬福利部)来定工资吧,这样比较安全。”
王宏说得有理有据,又上升到“安全”的高度,等拉拉找来,她发现李斯特完全没有反对王宏的意思。
为了安抚拉拉,李斯特做了一个小小的调停动作,他规定:出OFFER(录用通知书,上面列有工资等信息)的时候,王宏应将OFFER先传真给杜拉拉,再由杜拉拉转给大区经理。于是这一轮,杜拉拉基本上算是LOST(输),只是在形式上保持了一个战败者的体面罢了。
猜到几分内情的陈丰,往往很体贴地尽量淡化定工资这个环节,并且,关于这个秘密,他自始自终在他的小区经理们面前只字不提。
杜拉拉后来有时想起这一切,就唏嘘不已,十分感念陈丰对自己的好处。
当时,拉拉完全看不到薪酬福利的市场调研数据,她对王宏的分享已经不抱任何指望了,思来想去,还是得靠自己。
每次面试,不管应聘者合用不合用,她都要仔细问人家的现有薪酬福利情况,尤其是遇到大公司出身的应聘者,然后,她再把这些数据仔细分析归类,从中揣摩人家的HR是怎么给这些人定工资的。
渐渐的,从销售助理到销售代表再到销售小区经理,凡是拉拉在招聘工作中会涉及到的级别,DB的主要竞争对手的薪酬福利数据就被她收集得八九不离十了,再到后来,什么样资历的销售代表,在市场上能值多少钱,她已稔熟于胸。每次面试完,拉拉就和陈丰谈论自己认为该出应聘者多少工资,两人基本都能达成一致。
拉拉觉得自己很有把握了,开始时不时地在李斯特面前谈谈自己对薪资的见解,一次两次,几次以后,老李也觉得似乎可以放心拉拉在这方面的见识了。
日子在心照不宣中流逝,拉拉负责区域HR一年后,李斯特终于重新定了规矩,拉拉算是名正言顺地负责给新人定工资了。而杜拉拉和陈丰的友谊虽说尚未经受过考验,也总算得上是与日俱增。
后来,拉拉经过正规理念的培训,方领悟到,原来这种“友谊”,它的学名叫作“信任”,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比如,信任能提高工作效率,倘若两人之间关系好,互相“信得过”,即使有不同意见也能很纯粹地讨论谁的意见更正确,因为你首先假设对方不会害你。
4、焦虑的三十五岁
DB市场部产品经理孙建冬的这个成都之夜睡眠艰难,他几次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周身疼痛,看来真是喝多了,酒吧摇滚乐手沙哑的拉歌在他脑子里不停地摇来晃去:
和漂亮的女人握握手,
和深刻的女人谈谈心,
和成功的女人多交流,
和平凡的女人过一生!
昨晚他送沙当当回家,车到楼下,沙当当却不肯下车,她伸出两只半裸的胳膊缠住孙建冬的脖子,把嘴凑到他耳根子边上说:“和我一起上楼嘛,就坐一小会儿。”
孙建冬做TOPSALES(销售冠军)那会儿,沙当当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呢,她使的这招叫“吹气如兰”,他早从不同的女性身上领教过,她心里想的是啥他自然明白得很,只是他实在没有兴趣,可毕竟这姑娘陪了他一晚上,他不好太过翻脸不认人。
孙建冬尽量不动声色,慢慢地却是没有商量余地地掰开沙当当的胳膊,嘴里假装体贴地低声说:“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不然明天就不好看了。”
沙当当见他实在不肯跟她上楼,只好改了进攻方向,撒娇道:“那我送你回酒店。”
孙建冬有点哭笑不得:“这么远,你送我回去,我再送你回来,天都亮了。”
八十后沙当当不肯罢休,重新把胳膊绕上他的脖子,他只得赶紧哄她说:“乖。”但完全没有用,这丫头是豁出来了,任你顾左右而言他,她咬定青山不放松。
孙建冬不好意思让司机等着,只好把车先打发了,随着沙当当下了车。为了安抚沙当当,孙建冬小心地接住扑将过来的她,暗中不落痕迹使个巧劲儿把她那要融化了似的身子撑开一点,又应承回到酒店马上就给她电话,混乱中,沙当当乘势在孙建冬的脖子上亲了几下,亲得又狠又响,要不是孙建冬机敏,双唇又闭得密实,她想了整个晚上的FRENCHKISS(法式接吻)几近得手。
孙建冬在黑地里和沙当当周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脱身,拦了一部的士逃窜了。路上他想,以后还是少招惹沙当当。
回到酒店后,孙建冬先站在酒店外面抽了枝烟才走进大堂,却一眼瞥见大堂沙发上“噌”的树起来一个人,正是沙当当,在冲着他得意地笑。孙建冬一楞,无奈地走了过去:“搞什么嘛,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么远!”
沙当当眉毛一扬道:“我刚才说了送你回来,你又不肯让我上你的车,我只好另外叫了一辆车跟着你回来了。”
沙当当无所畏惧,孙建冬却还要注意影响,他一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一面恼火地压低嗓子道:“这都几点了?”
沙当当拿出做销售的基本功,大起胆子提议道:“那我们就回你房间吧。”
孙建冬阴了脸道:“你不觉得这样随便了点吗?”
这话很伤人,沙当当脸皮再厚,也难受了。她咽了一下唾沫道:“我从不随便。”
孙建冬质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沙当当清清楚楚地说:“我想今晚和你在一起。”
孙建冬听了把脸往一边转开,“嗬”了一声,才又回过脸来冷冷地说:“可我不喜欢你,没法和你‘一起’。”
他的脸色令沙当当有点害怕,她没敢回答,但她把身子往沙发里埋得更深了一些,用实际行动表明:我就是不走。
她本来姿色一般,虽说个子够高,但关键的胸部却偏于谦逊,还长了个男人一样的大方脸,脸上的皮肤也不够滑溜,这几点,对于孙建冬这个个体来说,都是不愿意将就的——可是沙当当的爱情纯真无敌,使得她的脸焕发出流光溢彩,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流露出那种只有她那个年龄的人才会有的、不计成本不图交换、敢死队一般地义无反顾和炙热,孙建冬心中一软,那一刻,他有点喜欢她了,就没再骂她,拉下脸来自顾自朝电梯走去,沙当当马上跟着他进了电梯。
进了房间,孙建冬把胳膊上的西装挂进壁橱,一面正眼也不瞧沙当当一眼道:“你睡沙发吧。”
沙当当掠了一下头发说:“我想洗澡。”
孙建冬没有说话,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件自己的T恤和一条运动短裤,默默地递给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沙当当洗好澡,走出淋浴间,她侧耳听了听,孙建冬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用雪白的大浴巾把身子围上,并很花了点功夫把胸前勒得紧了一些,造出一条还算说得过去的隐约的乳沟,她一面低头研究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面想起来在销售们当中流传的那个说法:“费用就像乳沟,只要用心挤,总还是能挤出一点的。”
沙当当盘算着是不是就这么出去亮相了,但一方面她对这个造型的力量有点信心不足,另一方面又担心这个造型太过直接,有可能让孙建冬马上翻脸,也就是说这个方案不是足够安全——沙当当犹豫了一下,还是撤下大浴巾,换上孙建冬提供的T恤和运动短裤。
沙当当在浴室的大镜子里端详着自己,孙建冬的T恤穿在她身上显得很长,几乎完全盖住了运动短裤,倒也让她别有一番妩媚,尤其是刚淋浴过,使得她脸色红润,明显给她的姿色临时加了分,她下定决心走了出去。
沙发上放着孙建冬从壁橱里拿出来的枕头和毛毯,孙建冬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他还是整整齐齐地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甚至脚上的黑皮鞋都没有松一点鞋带。见沙当当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还用卫生间吗?”
沙当当摇摇头,他这才换上拖鞋,拿了换洗衣服进卫生间去了。
沙当当老实盘腿坐在孙建冬划给她的地盘——沙发上安静地等着。孙建冬很快洗好澡出来,他已经换上了T恤和大短裤,虽然是便装,但不妨碍齐整严实。便装更充分而个性地展示了他匀称健康的男性躯体,长期坚持游泳使得三十五岁的他体形保持得几乎和他念大学时一样好,沙当当看在眼里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孙建冬望了望端坐在沙发上的沙当当,现在她显得还算安分,孙建冬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睡沙发。”
沙当当摇摇头,孙建冬不想和她游斗,简单地说了句:“那就睡吧。”
他干脆地关了灯,自顾自上床睡了。
这一晚上两人喝了不少酒,红酒、啤酒、米酒在孙建冬的胃里混成一团,他的酒量不如沙当当,此时头钝钝地疼着,却不能入睡,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堆事情让他不得安宁。
他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总说男人到了35岁,能成事的就成了,要是35岁还成不了事,多半是没啥前途了——这种计算方法让孙建冬压力很大,事实上,再过两个月,他就要满35周岁了。
孙建冬是个老股民,股龄超过十年,2001年之前他一直是有输有赢,冷静下来一总结,发现根本没有挣到多少,尤其对比投入的精力,独处的时候自己想想,也要怀疑到底值不值。
在孙家,一应固定资产的添置均由孙建冬负担费用,小到冰箱,大到房子,叶美兰只是取巧地买些诸如卫生间里的毛巾、门厅里的拖鞋,以及厨房里的碗筷之类,基本属于表表心意的意思;如果出现大笔的开销,如孩子上幼儿园的赞助费等,也一概由孙建冬掏钱。他每个月固定给叶美兰2000元补贴家用,至于水、电、物业、煤气、有线电视、宽带、电话费之类的收费,则每个月通过银行另从他的工资卡里扣除。至于叶美兰的收入,基本就是她自己的私房钱,孙建冬向来不管不问,但其实叶美兰也有她的难处,她的娘家比较麻烦,父亲叶茂和弟弟叶陶都是好惹事不安分的主,她又是个孝女,自打嫁给了孙建冬,她那一份倒有点是为娘家而挣的意思了,自己身上的行头反而不如单位里的姐妹,跟孙建冬那些外企的女性同事就更没法比了。
孙建冬早先一直在做销售,收入还是不错的,他又几乎没有任何花钱的嗜好,除了应付家里的开支,所有的现金都砸进股市里去了,十来年,陆陆续续的,他前后投入了将近100万。炒股的人永远嫌本金不够,孙建冬牢牢地把发工资的存折捏在自己手中。经济基础决定政治地位,叶美兰因为自己挣钱不多,倒也不敢干涉孙建冬炒股,她偶尔关心问一声,孙建冬总是一句“你又不懂股票,问它干嘛!”就打发她了。
2002年初,股市连续下跌。叶美兰有时也在《广州日报》上看看大市行情,发现情况不妙,慌忙偷偷查了一下孙建冬的股票账户,这一查不打紧,叶美兰的心都疼得哆嗦起来了!她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自己背着孙建冬去查他的账户是在2001年刚入夏的时候,孙建冬是满仓的,股票价值大约110万。叶美兰向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居然拥有百万资产,这还没算上他们的房子,当下她的小心脏狂跳不已,充满了自豪和喜悦,她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半个字,内心对丈夫更加崇拜得无以复加——这才刚过了半年,孙建冬还是满仓,账户上的股票市值却只剩60万了!不见了整整50万!这得顶叶美兰不吃不喝干十年呀!她感到自己的脑血管在剧烈的扩张,那一瞬间,她的视力模糊了,周围的人声也仿佛隔了一层棉花才传到她耳朵里。她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叶美兰是电信三产企业一个普普通通的出纳,她每天的早餐是一个茶叶蛋或者一个难吃的叉烧包,外加一盒香满楼的牛奶,中午的盒饭是六元一份的云耳蒸鸡饭或者咸鱼肉饼饭,从来不超过十元的规格,即使晚上加班,她也舍不得花钱打的。无论是她的想象力还是她的理解力,均不能承受50万元这样天文数字的损失。叶美兰是个滥忠厚没用的本分人,不敢像赌徒那样指望翻本,她很害怕剩余的60万再继续缩水。
2002年的春节,广州的天气暖得像初夏,孙建冬至今都记得那天中午艳阳高照,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还觉得热,叶美兰坚决明确地提出要求参与财政,两人大吵了一架。这一来,孙建冬发现,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叶美兰居然不是第一次偷窥自己的股票账户,还企图干涉他的炒股事业。孙建冬怒了!他摔门而去。走之前,他问叶美兰:“家用我没给你吗?这股票里的钱有一分是你挣的吗?!”
由于心态不好,孙建冬的操作甚至跑输了跌跌不休的大盘,那一段,正是他心理最黑暗的时期,他对自己强烈失望,非常希望能有人帮他一把。当这样的无助和失望无从排遣,他开始暗地里迁怒于叶美兰,他正式向自己承认了对这桩婚姻的不满,门不当户不对,人家都说财色兼收,他倒好,既没有得到财也没有得到色。不管在股市中或者工作中遇到怎样的困难,他都得负责维持家中的一应用度,这令孙建冬的心感到非常累,而且没有安全感。明明是两个人都在工作,但是这个家好像全指着他一个人的收入,叶美兰的那些表心意性质的购买,只能让他不屑。
但是老婆是他自己选的,没有人强加给他,也没有人欺骗过他,甚至没有人引诱过他。回顾历史,在这桩婚姻的起源,叶美兰甚至没有对他进行过任何像样的色诱,姑且不论她这方面的能力和水平。孙建冬没法把责任推给叶美兰,只能自己负全责,那两个月他在家中总是沉默地板着英俊的面孔。
叶美兰在这样的背景下和他的那场吵闹,让他对这桩婚姻更加觉得了无趣味。碍着孩子,孙建冬没有撕破脸皮,春节过后,他主动申请了公司在上海的市场部产品经理的职位,这一走,就是三年。
开始,叶美兰慌得六神无主,心都被掏空一样,后来见孙建冬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回广州看看,并照常按月给她家用,家里遇到大事儿,该给的钱他都照给,不多啰唆一句,叶美兰才渐渐地安心一些,但是孙建冬一直对她很冷淡,有事说事,没事他能沉默上一整天,这样的冷战让她非常难受。
一方面,叶美兰因为丝毫不能给丈夫一点帮助而有些惭愧,另一方面,由于对未来充满了强烈的不安,她认为自己更加需要加紧储蓄——孙建冬把100万押在了股票上,股票是孙建冬的指望,而她则把自己押在了孙建冬身上,孙建冬就是她的前程,这个前程现在充满了未知和动荡。
有一次孙建冬回广州探亲,都晚上十一点了,还有个年轻女人打他手机,正巧孙建冬在卫生间,叶美兰接了,问是哪里打来,对方说了句“他知道我是谁”就给挂了。这个电话仿佛在叶美兰心上扎了根刺,让她不舒服,她悄悄地记下了那个号码,事后一查,发现这是一个成都的手机号码。
孙建冬父母的家中雇着住家保姆,孩子平时都住在爷爷奶奶家,不需要叶美兰照顾,叶美兰在矛盾和犹豫中,能做的只有努力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甚至勉为其难地去考了纸夜大文凭,以期缩小与孙建冬的思想差距。叶美兰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但是孙建冬内心并不买账,他认为打扫卫生是每月花几百元钱就能请个钟点工搞定的事儿,是不值钱的劳动力,而关于那纸文凭,孙建冬认为从结果看,对叶美兰的思想水平没有起到任何提携的作用。
从2002年初到2005年夏这漫长的三年多里,股市不但没有丝毫转暖,而且愈发走向深渊。孙建冬无可救药地依然满仓,而他的股票市值已经缩水为43万,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在一个极度绝望的夜晚,他歪歪斜斜地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远离毒品远离股市”八个痛苦的汉字。
有时候他想,或者叶美兰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毫无用处,要是三年前听了她的,至少现在还有60万的本金在。但是,在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工作了三年多后,叶美兰瘦小的外形和普通的衣着越发地让他喜欢不起来了。
眼瞅着自己一年一年奔四而去,至今仍住在那套仅有的不足一百平米的单元房里,心高气傲的孙建冬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套房子还是当年他和叶美兰结婚的时候买的,位于一个朴素的小区,邻居都是些日子平常的人家,小区物业收取低廉的管理费,保安的模样多半不讨人喜欢,矮的矮瘦的瘦,说话的样子没有礼貌,他们的制服料子廉价做工粗鄙,小区建筑的外墙几年都难得清洗一次,到了冬天的晚上,楼道里摇曳着昏暗的灯光让疲惫的归人心中凄惶,每当这个时候,孙建冬心中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DB专业气派的办公室以及五星酒店们电梯间里铮亮的四壁和柔软的地毯。他们的房子在9层楼,天天上上下下的爬楼梯,闹得叶美兰每次下楼来买东西,都要仔细想想是否还需要买些别的什么,而他的同学中有些人已经二次购房,住进了漂亮宽敞的电梯洋房。
除了个人资产上的失意,孙建冬曾经两次竞争大区经理的位置,均铩羽而归,至今也没能在公司里混上个满意的级别,六年来他一直停留在一线经理的层级上。这一切都令他的心中充满了焦虑。
孙建冬把双手枕在脑后,想着邱杰克走后空缺的大客户部南大区经理的位置,他一直在努力争取这个职位,这回,他模模糊糊地预感到似乎是有希望了。
一晃已经离家在外三年了,他暗自感慨着,这次如果真能得到邱杰克留下的那个空缺,终究还是要回到广州去了,莫非命中注定,他就该在法律上属于叶美兰,他赚多少钱都是替叶美兰赚的?
每次想到叶美兰,孙建冬总是一半儿抱歉一半儿厌烦。叶美兰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忍耐,从一而终是她的人生信仰。在叶美兰三年如一日的坚忍和追随中,这场由孙建冬发起的精神冷战,对他本人的折磨似乎甚过对叶美兰的折磨,他越来越感到自己的血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有时他似乎不想跟任何女人一起过了,但求能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孙建冬的大脑风车般转着,他忽然意识到几乎忽略了沙发上的沙当当的存在,这让他有点抱歉,似乎是为了弥补,他在黑暗中侧耳听了听沙发上的动静,沙当当的呼吸很轻,轻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毛毯下面,似乎睡得很熟。
孙建冬太累了,他终于在一堆的混乱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隐约中一只饱含饥渴的手在摩挲他下巴上的胡子茬,一个柔软的身躯钻进了他的被窝贴上他的身体,他感到说不出的舒服放松,顺手搂过那个身子抚摸着,好半天,他闭着眼睛告诫意欲推动形势进一步发展的那人说:“好啦,别得寸进尺了。”
沙当当沉默不语,过一会儿她说:“孙经理,我不会向你提任何要求的,我真心喜欢你,什么都不在乎,我能照顾好自己。”
孙建冬听她表白情意,又保证不给他惹麻烦的意思,他叹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这样,不然对你不太好。而且,我做人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就这样吧,否则,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
这两人的年龄差了几乎十岁,沙当当向来不能彻底明白孙建冬的心思。越是不明白孙建冬的思想,孙建冬的冷漠和寡言,就和他性感的身体及英俊的眉眼一起,越发令沙当当心心念念地着迷。
当下,沙当当听孙建冬说得很绝,不敢造次,再说,此番近得孙建冬的身体,她已经喜出望外,就温顺地从了孙建冬的意思。各怀心思的两人一番有底线的温存后,沙当当到底年轻,先睡着了。孙建冬在黑暗中燃起一枝烟,吸了几口,伸手到枕边摸出调到无声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当晚有23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其中最近的一次是十分钟前才拨入的。都几点了,她还拨!最近两个月叶美兰经常在晚上没事找事打他手机,弄得他不胜其烦,有时她自以为是地说一些关心和想念他的话,让他听了就掉一地鸡皮疙瘩。孙建冬一阵烦躁,索性关了手机。
早上不过七点钟的光景,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孙建冬向来警醒,他马上接起电话,有点预感地迟疑地“喂”了一声,对方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幽怨地问道:“你怎么会到成都去的?为啥不接我电话?”
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孙建冬的心一沉,怕哪样偏偏就来哪样,她还真查到他住在这个酒店。孙建冬有点担心地侧脸看了看身旁躺着的沙当当,她没有一点动静还在熟睡着,他这才背过身子,压低嗓子对着电话无奈地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
电话那头叶美兰忍不住接着追问:“你到成都见谁了?是上回半夜打你手机那女的吧?”一种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浸透了她的声音。
孙建冬下意识地看了看椅子上放在一起的他自己和沙当当脱下的衣服,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不关人家的事。”
那头忍不住压抑地哭了,孙建冬感到自己的力气仿佛一下全部流失尽了,他哑着嗓子疲惫地说了句:“你不要总给我电话,行吗?我被你追得都害怕电话响了。”
他说罢,不等叶美兰再说话,就挂了电话,然后把电话线拔掉。他转过身来,发现沙当当已经醒了,正睁大双眼凝视着他,目光清澈得像秋天的泉水。孙建冬无声地把她搂到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像要给自己寻找一丝安慰。沙当当挺了挺身子迎合他。
过了一会儿,孙建冬有些失神地说了句:“当当,你以后不要找我了,我也不再找你。你很聪明,销售做得挺好的,好好发展吧。”
沙当当坐直身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孙建冬有点不忍心,又感到一阵心累,勉强补充了一句:“你以后要是有难处,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你就开口。”
沙当当追问道:“为什么?”
孙建冬空洞地说:“我有家有口,累着呢,没那个闲功夫搞三搞四。”
沙当当揭发说:“我压根儿没指望嫁给你,我也不会要求你特意在我身上花时间。这你都知道的。”
孙建冬耐着性子说:“我是个单调无趣的人,也不善解风情。而且我们是同事,这样不好。”
沙当当跳下地去,认真地说:“我辞职吧,这样我们就不是同事了。”
孙建冬不耐烦了:“我昨晚就说过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没法和你上床。我本来不想说这话伤你,这可是你逼我的。”
沙当当咬了咬嘴唇说:“那你为什么来成都找我?我本来也觉得你不会真的喜欢我,顶多不过顺便拿我调剂一下口味——我自己喜欢你,只要能有机会和你一起,我也不在乎。可你这次是特意到成都来,就为着找我,这才吊起了我的想头,否则我不会非到你房间里来。如果你不是出于喜欢我,那我就不理解了,你又不要ONS(一夜情)!”
“调剂口味”几个字像热带鱼吐泡泡似的从沙当当嘴里一个一个地吐出来,让孙建冬觉着特别刺耳,但也博得了他一点尊敬,他向来以为沙当当这号,乐观却头脑简单,炙热,却未免轻浮,而且,一个出道不过四年的小小的销售代表,算老几呀,凭啥来钓他孙建冬?!虽说他现在还是一线经理级别,可说不准哪天二线经理的位置说到手就到手了。沙当当这号,实在没有任何特质能配得上他的理想,所以沙当当前面这话说得不错,逻辑清晰击中要害,要是他想拿她“顺便”调剂口味可以理解,这“特意”地专为了找她而来,就要让人费解了。
孙建冬没法再狡辩,他只得老实说:“是我不好,请你原谅。但是你要明白,我不喜欢你,这是真话。”
沙当当神色黯淡地点点头说:“这肯定是真话,因为这才是个能成立的理由——你有家不是问题,我们是同事也不是问题。”
孙建冬感到有点理亏,既然沙当当那么期望他解释为什么来成都找她,虽然他很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为了弥补一下,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沙当当,我真的不讨厌你。至于我为什么这次来成都找你,是因为最近我在上海压力很大,一直想离开放松一下,在我印象中,你乐观又好客,我就想找你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好把烦心事都扔到一边——可公平地说,我本来并没想带你到我房间来。让你误会,我有责任,我再次请你原谅。”
沙当当无话可说,孙建冬所说基本属实,他确实一直不肯给她私下独处的机会。沙当当想想,实在舍不得孙建冬,逼他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争取多和他在一起,她就明智地放弃了“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个问题,转而笑嘻嘻地搂住孙建冬的脖子说:“好啦,我听你的就是了。你过来一趟不容易,多玩两天再走吧。”
离开责任和未来这样麻烦的话题,人就活得没有那么累,孙建冬也不好意思太寒了沙当当的心,就在成都又多盘桓了一日。
孙建冬回到上海不过两周,就接到通知说新近上任的大客户部销售总监江波和HR总监曲络绎要找他谈话,他惴惴地去了,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满天云雾都开了,期盼了多年的大区经理的位置终于到手!
江波很快就发了任命公告,孙建冬高兴之余,有点担心敢想敢干的沙当当看了他的任命公告会不会起非分的念想,穿鞋的总是害怕光脚的,有钱的害怕没钱的,他有点后悔自己和级别这么低的员工瞎混,况且沙当当不论是姿色还是头脑都没有能让男人长脸的地方,给别人知道了没准鄙视他孙建冬品位低级。
孙建冬有点烦躁地顺手把一张纸揉作一团,心中质问自己为什么竟和沙当当扯上瓜葛,不仅没品位,而且有风险,想来想去,大约是数年的失意,使得他想从一个年轻异性的崇拜上找回一点良好的自我感觉吧。
这种过程叫SELFREFLECTION,即反思,不论基于时尚的考虑,还是从实用出发,阶段性的及时反思本来是大有好处的,咱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叫“失败是成功之母”吗?说的也是这个理儿。只可惜他这个反思持续的时间很短就稍纵即逝了。
孙建冬正掂量着要不要试探性地打个电话给沙当当,却意外地听西区的人说,沙当当忽然辞职了。他彻底放下心来,对沙当当少许添加了几分好感。孙建冬本来想找沙当当的经理李力问问沙当当为啥忽然要离开,又一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这边,杜拉拉打来电话和孙建冬说,已经吩咐广州办那头把他的办公室都准备好了。放下杜拉拉的电话,作为一个前途即将冉冉上升的男人,孙建冬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毛主席当年鼓励知青上山下乡时说过的一句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