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集关中匪事（乌蒙匪事第13回文泰来出钱捞人）

三十四集关中匪事（乌蒙匪事第13回文泰来出钱捞人）老太太喝完药，潘云峰又抱她睡回床上。当他起身准备离开时，老太太说话了：春花，你先去忙事，我和老五说几句话。潘云峰紧走上几步，从床上扶起老娘，随后坐在床沿边，双手支撑着母亲的背部。春花把勺子里的药吹冷，一勺一勺地喂进老太太嘴里，过一会，一碗中药汤就喝了个精光。高春花从盆架上拿过洗脸毛巾，上前为潘云峰擦拭脸上的黑痕。这样近距离地闻着女儿香，潘云峰的心怦怦乱跳。春花在桌上端起药碗出了门，向老太太的里间屋子走去。潘云峰跟在春花的后面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老太太，我们吃药了！春花一进门就喊道。

五少爷，药汤溢出来了！

听到春花的喊声，潘云峰匆忙去端火炉上的药罐。春花上前挡住潘云峰：别动，还是做你的事吧，一会儿我去给老太太喂药！春花上前把药汤倒进碗里慢慢地冷着，然后坐下来看潘云峰擦枪。自从潘云峰回到家后，高春花的心情特别愉快，喜悦的神情每天都挂在脸上。

春花，药冷了吗？潘云峰擦完枪，把枪插回枪套抬起头来。当他的眼神碰上春花发呆的眼神时，便又问道：春花，你这样怪怪地盯着我干嘛？潘云峰边说话边用手去擦脸。

由于潘云峰手上沾着枪上的机油，反倒把干净的脸抹上了几条黑痕。春花看着潘云峰的花脸，“扑哧”笑出声来。潘云峰走到洗脸盆架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花脸，也咧开大嘴哈哈大笑。

高春花从盆架上拿过洗脸毛巾，上前为潘云峰擦拭脸上的黑痕。这样近距离地闻着女儿香，潘云峰的心怦怦乱跳。

春花在桌上端起药碗出了门，向老太太的里间屋子走去。潘云峰跟在春花的后面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老太太，我们吃药了！春花一进门就喊道。

潘云峰紧走上几步，从床上扶起老娘，随后坐在床沿边，双手支撑着母亲的背部。春花把勺子里的药吹冷，一勺一勺地喂进老太太嘴里，过一会，一碗中药汤就喝了个精光。

老太太喝完药，潘云峰又抱她睡回床上。当他起身准备离开时，老太太说话了：春花，你先去忙事，我和老五说几句话。

春花感觉老太太今天神秘兮兮的，便端着药碗转身出了门。春花并没有走远，她站在门外把耳朵贴着木板墙，听老太太究竟要跟潘云峰说些什么。

五儿，你也不小了，今天娘跟你说件事。

娘，我听着呢！

这些年你在外，苦了春花，她伺候你娘，从没嫌过脏叫过累。你离家这些年，我看着春花长成了大姑娘，我准备把她嫁出去，但任凭媒婆踏破门槛，春花就是不嫁，她说要伺候娘一辈子。儿啊，娘知道春花的心思，她是一直在惦记着你呢。说到这里，老太太开始抹起眼泪。

潘云峰坐在床沿边，伸手为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只听老太太接着说道：在娘的心中，春花早已经是潘家儿媳妇。你俩从小在一起长大，是般配的一对，今天你就跟娘说句真话，你在外面有没有家室？如果没有，娘做主你娶了春花；如果有了，也可以纳她做偏房，我想，春花也不在乎谁大谁小这个名份．．．

娘．．．我上了军校就到部队，这几年四处打仗，哪有时间成家！

站在门外的春花听到老太太和潘云峰的对话，心怦怦地跳。听到潘云峰还没成家，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掉了下去。

既然没成家，就早点把喜事办了！你爹已经请郭老先生给你俩对过八字，下月十八日是黄道吉日，你俩就圆房吧！趁着这个日子，把高大山的婚事也办了。这次，我们两场谷子一起打，两桩喜事一起办。

娘 我同意！

门外的春花听到潘云峰的话，一颗提到嗓门的心全落回了肚里。屋里的母子二人接下来再说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外，全身涌上一阵晕乎乎的幸福感。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晚上，潘云峰来到队部会议室的时候，参会的人早已到齐。会议室里点上了煤油灯，还添了几根蜡烛，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常剑和文泰来小声说着话，高大山闷头抽烟，蔡大耳在绘声绘色地向齐孝勇张正元讲着泸州柿子坝的事：……说时迟 那时快 等我一眨眼时，只见团长侧身滚翻，闪电般射出两枪，砰砰，当时，那个龟儿应声中枪而倒．．．

潘云峰进了门，干咳两声：大耳，你就甭吹了。这次泸州之行，该记头功的是许二愣，要不是他一枪击毙那个冲锋枪手，我们都危险了，大家到齐了就开会。

众人听到潘云峰的招呼声，都聚拢过来。

此时，蔡大耳和潘虎才知道，埋伏在柿林中的狙击手，原来是暗中跟随马帮的人是许二愣和常富贵。

潘云峰用手示意大家坐下：弟兄们，从今晚起，我正式任命文泰来为作战参谋，林怀忠为事务长，童新为联络官。另外，任命潘龙为一班班长、齐孝勇为班副，高大山为二班班长，蔡大耳为班副。铁三为三班班长，文成坤为班副。鲁怀德为四班班长，张正元为班副，文成方为五班班长，罗义为班副；潘虎为特务班班长，许二愣为班副。明天起，将以班为单位，进行野战训练。我们要在这个冬天，练出一支能打胜仗的队伍。散会！

等参会者大多离去后，潘云峰、常剑、文泰来、林怀忠、童新几人，开始研究如何寻找万疤三残匪的事。第二天，常剑便派出侦察员 在三岔河镇 扎溪镇、长官司镇一带寻找万疤三残匪的踪迹。

　菜花蛇带着几个警察空手回了警察局后，怯生生地去了局长阎鸿的办公室。菜花蛇喊完一声“报告”，拘谨地站在阎鸿门外。

此时，阎鸿正在办公桌室清点着“花千树”老鸨送来的保护费。

听到门外传来的报告声，阎鸿慌乱地收起大洋，装到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然后，才抬头大声喊道：进来！

看着菜花蛇垂头丧气地进入办公室后，阎鸿已经猜到他此次出师不利：蔡队长，青龙镇上烟馆的“治安费”收完了吗？

报告局长，属下失职，一分也没收到。

你们干什么去了？阎鸿听了菜花蛇的话，“啪”一巴掌拍在桌上。

我去杉树坪潘家搜捕野猪洞几个土匪，不但没抓着人，所有弟兄还被缴了械。菜花蛇说完，垂头丧气地站在阎鸿的办公桌前，准备挨骂。

草包，真他娘的一群草包！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了，还敢回来见我！老子毙了你！阎鸿一边骂，一边从腰间掏出枪。

办公室主任阎昆听到骂声，进了房间，拉着阎鸿持枪的手，劝道：哥，不要冲动，你冷静下来，先听下蔡队长讲明原委，再枪毙他不迟！

阎鸿听了阎昆的劝告，“啪”的一声，怒气冲冲地把枪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墨砚跳了起来，菜花蛇吓得一下跪在桌前。

阎昆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菜花蛇说道：蔡队长，先起来，向局长汇报你到杉树坪缉拿土匪的经过。

菜花蛇站起来，躬着身子把杉树坪潘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完，然后补上一刀：潘云峰说，他们不怕阎局长和李县长公报私仇。潘云峰太嚣张了，他的话，我不敢转述！

说到这里，菜花蛇偷偷瞥一眼阎鸿发怒的脸，然后低下头去。

潘云峰他说了什么，你不说，老子真毙了你。阎鸿又要从桌上拿枪。

菜花蛇赶紧说道：潘云峰说了，他迟早会要了你和李县长的狗命。

其实当日潘云峰还在回程路上，根本没在现场，在场的常剑和潘龙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阎鸿把枪从桌子上拣起来，插回腰间的皮套：阎昆，你先写个报告，所有的枪弹都报成剿匪损失。我马上带着蔡花蛇去向李县长报告。

阎鸿安排完阎昆的工作，转脸对着菜花蛇说道：走，我们去县政府，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向李县长复述一遍。

随后菜花蛇跟着阎鸿，去了县政府。

在县府办公室，听完了菜花蛇的讲述。平时总爱阴着脸的李玉章，此时反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中的阎宏和菜花蛇听到李玉章的笑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玉章笑完，走到阎鸿面前，满脸的严厉：阎局长，青龙镇杉树坪民团，是县、镇两级批准的民间武装 你们没有经过县政府批准 就擅自去潘家拿人 你胆子不小呀！

阎鸿看到李玉章严厉的表情，低下头不说话，菜花蛇则睁着迷惘的双眼看着李玉章。李玉章抽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深吸了一口，声音低沉下来：杉树坪民团，我打算批给他们三十条枪，让潘云峰全力剿匪，既然蔡队长给他们“送”去了八条枪 我也就不再批给他们了。至于警局的损失，阎局长你交个报告上来 报告内容写成"剿匪损失" 我给你们补上九条枪，其中一只驳壳枪，尽快发放到田风手中。另外，我要提醒阎局长，李家与潘家以前曾有过节，但那是十年前的事，我不希望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我李玉章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请你们不要打着为李家报仇的幌子，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警察局的中心工作，应该回到如何抓好县城治安上来。比如有人强拆豆腐街百姓的房屋，你们警察局就该站出来管一管。

阎鸿本以为李玉章听到杉树坪自卫队缴了警察的枪，会大发雷霆，甚至会让保安团或是警察局再去杉树坪找潘家的麻烦。殊不知，李玉章的态度却变得让他捉摸不透，他嘴里只好连声说着“是”。

菜花蛇从杉树坪还探听到潘云峰带人在毕节吴家堡救人的事，此时，看到李玉章偏袒潘家的态度，话到嘴边打了几个转，但最终没说出来！

看到阎鸿低着头不语，李玉章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半月前，在“乌蒙会馆”酒楼的刺客查清了吗？

阎鸿一个立正回答道：报告县长，已经有了线索，据相关人士指认，死在“乌蒙会馆”的那个刺客是岩上村人，叫雷楚山，是岩上村村长雷击天的二儿子。据卑职推测，这起刺杀事件，主要是针对保安团吴团长所为。

李玉章用惊讶的眼光盯着阎鸿：阎局长 你为何得出这个判断？

这大概与张家岩脚煤矿有关，因为岩脚煤矿放炮采煤，让岩上村村民的房屋开裂。村民曾组团到岩脚煤矿，阻止张家采煤，可是，吴团长却出兵为张家撑腰，让岩上村的村民十分愤怒。

听了阎鸿的话 李玉章沉思了一会，才继续问道：听说警察局在豆腐街抓了五个人 有这回事吗?

听到李玉章语气中透着严厉，阎鸿低着头 算是默认了李玉章的话。

李玉章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眼睛盯着阎鸿，提高了声音：阎局长，为了不激化矛盾，你回局里后，马上把豆腐街的居民代表放了。

阎鸿抬头看着李玉章，说道：这恐怕不好办吧？这是张家要求抓的人，我们放了，张家来局里找麻烦，我们怎么办？

　　“啪“，李玉章一掌拍在了办公桌上 对着阎鸿吼道：阎鸿，你是张家的警察局长或是雄山百姓的警察局长？如果你在想着头上有这朵云那朵云的，我会召开民代会罢免了你，不换思想就换人，我相信雄山能胜任警察局长的人多的是，你看着办吧！

　　看着李玉章发了怒，阎鸿和菜花蛇灰头土脸地走出了办公室。李玉章等阎鸿和菜花蛇离开他办公室之后，马上叫来秘书张正，让他立即出发，去青龙镇杉树坪村，通知潘云峰到县政府来报备民团成立之事。李玉章早已设计好一个连环计，他要付诸于行动。

　阎鸿与菜花蛇走到龙泉街，菜花蛇贴近阎鸿小声嘀咕：今天李县长怎么了？他哥俩对潘家的态度为何有着天壤之别？

阎鸿侧脸对着菜花蛇 话声放得很低：李玉轩让你去潘家抓人，是想替新弟报仇。李玉章帮着潘家说话，可能是想利用潘云峰。据我所知，张维汉、吴大麻子与江浙商人刘伟高联合拆迁豆腐街的计划已拟定，但三人没给李玉章半点利益；张维汉开在县城的妓院烟馆，一年多没给李玉章“红利”了，他与吴大麻子及张维汉的利益之争已经白热化。现在，李玉章要出手了，这雄山县要出大事。

说到这里，阎鸿在前面迈开大步 带头向警察局院大门走去。

回到警察局办公室，菜花蛇给阎鸿沏了杯茶，双手捧到阎鸿手中，才小声问道：老大，如果李玉章摆明了与吴团长、张会长叫阵，那我们该听谁的？

我们先看看风向吧！阎鸿双脚搭在办公桌上，头靠着椅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菜花蛇走到阎鸿的办公桌前，弯下腰：老大，只要我们不支持李玉章，李玉章手里就没人没枪。这时候他和吴团长、张维汉叫阵 还不是自找苦吃！

阎鸿一下把双脚从办公桌前放了下来，瞪着菜花蛇：他没人没枪？田风、李哑巴不是他的人枪？还有，他批准成立民团，就是想利用潘云峰这股势力搅局。何况，李玉章是雄山县长，难道吴大麻子敢公开枪杀他？

看着菜花蛇没有说话，阎鸿放低了声音：菜花蛇，你听好了，李玉章安排田风来治安队任副队长，你那张臭嘴得闭紧了，以前我们和赖大毛、庄孝斌之间的那些臭事，千万不要让姓田的知道，否则，你我咋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菜花蛇点了点头，阎鸿没有再说话，头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菜花蛇知道阎鸿没了和他聊天的兴致，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顺手轻轻地拉上了门。

雄山县城西边的豆腐街清泉井旁，住着一户姓郭的人家，有母子二人，母亲姓梁，人们叫她梁妈，儿子叫郭大亮，有二十五岁，人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憨厚老实，但很孝顺。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在豆腐街磨豆腐为生。在豆腐街上，无论是谁家有事，母子二人都会相帮，所以，街坊邻居都把梁妈母子称为“老好人”。

不过，好人未必有好报。半月前，张维汉要拆除豆腐街的房子，建一个酒厂及商业示范街，就把梁妈家及这条街上的居民往城外赶。其实，这是县城首富张维汉与保安团长吴大麻子勾结在一起，准备低价买下这条街所有住户旧房，然后拆除，新建商铺，再转手出售，此外，他们还计划还依靠豆腐街清泉井的好水质，建一个酒厂。

豆腐街上的原住居民大都是穷人，以推磨熬糖维持生计。张家要强行把他们迁到城外居住，居民们当然不答应，但又无力与张家抗争。于是，大家商议，推选居民代表到县政府告状，向张家多讨些安家费。郭大亮便是村民推选出的五位代表之一。

当五位居民代表接到张家邀请，说去县府会议室与张家商讨赔款一事时，在县府大门外，张维汉独子张六尔带着数十个打手，堵住五位代表一阵围殴。更让居民代表气愤的是，他们在被爆打之后，竟然被警察局以“寻衅滋事”罪抓进了监狱。可怜的梁妈，孤苦一人在家，喊冤无地、告状无门，每日以泪洗面。

李玉章下令阎鸿释放的五人中，郭大亮便是其中一个。

四天后，雄山晴空万里，深秋的阳光照射在县城雄山路黄灿灿的银杏树上，今天是赶集天。早上，在县城东城门口来了七人，领头入城的便是县府秘书张正。此外，还有潘云峰、潘虎、蔡大耳、常富贵、鲁豹子和温有元。

本来，潘云峰进城报备民团之事，走时并不打算带上温有元的。但是，温有元呆在杉树坪村自卫队，成天在营房睡懒觉。一听潘云峰要进县城，便死缠着潘云峰要跟着他去逛一逛乌蒙山最大的县城，潘云峰当时并没有答应。温有元花言巧语，说他进县城去，是要寻找土匪万疤三的行踪。潘云峰想了想，最后答应了他跟着进城。

东城门是安志成的保安二营看管，此时，两个保安团士兵守在城门口，对入城赶集的村民，并没有逐一盘问。连长龙一彪半躺在城门口的椅子上，晒着秋日的暖阳，但一双眼睛斜瞟着进城的赶集人。

排在前面的蔡大耳和温有元正要踏入城门，龙一彪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喝道：站住！

听到喝声，已走出城门楼洞的蔡大耳和温有元停下了脚步。温有元顿时紧张起来，伸手要到腰间摸枪。蔡大耳反应快，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小声说道：别动，我们是李县长邀请来的，张秘书会出面说话。

龙一彪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盯了蔡大耳好一会，却一言未发。张正走上前来，对着龙一彪说道：龙连长，他们是李县长请来的客人，请放行吧。

龙一彪没理张正，是提着枪走到蔡大耳面前，对着蔡大耳的脸仔细地看了起来，在确认蔡大耳脸上没有络腮胡时，才对张正问道：此人姓甚名谁？

没等张正回答，蔡大耳已经大声说道：我叫蔡大耳，青龙镇杉树坪人，是打败野猪洞土匪的十三乡勇之一。

　　龙一彪又抬头看看蔡大耳，才对着张正说道：张秘书，这人长得高大魁梧，有点像传闻中的老鸹寨匪首牛品高!

　　牛品高已经五十有余，哪有这样年轻的匪首?城门外传来了潘云峰的声音。

龙一彪抬头望去，城门外一个脸形略条，嘴唇厚厚的男人，正和张正并排站着等待入城。

　　张正看着龙一彪盯着说话之人，便大声介绍：龙连长，这是青龙镇民团团长潘云峰。

　　龙一彪一个立正：潘团长，我是怕老鸹山土匪混进县城，你请入城吧！

当潘云峰跟着张正温走进城门的瞬间，龙一彪被他不怒自威的气质所吸引，下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

在潘云峰几人从东城门进城的时候，文泰来、铁三、许二愣、混在西城门入城人群中进了城，提着皮箱的许二愣紧跟在文泰来身后，直奔豆腐街清泉井旁的郭大亮家。

郭大亮家的房子位于豆腐街的中部，开间有六尺左右，一个进出是三个房间，最前面的一间用来做豆腐，在屋外的屋檐下用砖头和灰土支砌了一个较大的灶台，灶台放着一口大铁锅，石磨摆放在灶台旁。郭家的房子离清泉老井较近，梁妈做的胆水豆腐远近闻名。

俗话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撑船人风里来雨里去，撑一生的船，一辈子上不了岸。打铁人，和炙热的火炉为伴、挥汗如雨，一生不知要掉几层皮。磨豆腐的人，总是在原地打转、三更睡，五更起，自己推磨自已烧浆，又苦又累的活，换来的却是极少的回报。

文泰来来到郭家的时候，梁妈正一人在推磨，准备做下午的一锅豆腐。文泰来急步上前，正要帮着梁妈推磨，梁妈并没有认出文泰来，她停下了手中活计问道：三位小哥，你们若是买豆腐得等上一会，大约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出锅。

文泰来上前对着梁妈小声说道：梁妈，我是小远。

　　梁妈一听文泰来的话，大吃一惊，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小声说道：少爷，你怎么来了，快带客人进屋！

文泰来跟着梁妈进了最里间的屋子，双手握着梁妈的手，小声的说道，梁妈，我是来看你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大洋，放在了梁妈手中。

梁妈看上去很憔悴，脸上全是皱纹，几绺花白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和额头的汗水粘贴在一起。当她再次听到“小远”时，惊恐地看看了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拉起文泰来，进了最里间的屋子。

小远远，你的脸咋变成了这样？看着文泰来满脸的伤疤，梁妈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眼泪却禁不住掉了下来。

在昏暗的光线中，文泰来转过身去，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就像川戏变脸一般，一个满脸络缌胡，两条浓浓大眉的俊面，呈现在了梁妈面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梁妈止住了眼泪。

等到文泰来转过身再戴上面具后，梁妈才缓过神来：小远远，你来，梁妈给你们盛饭，有热的菜豆腐。说完就去端饭。

听梁妈这样说，文泰来感觉肚子还真饿了，出门把许二愣、铁三叫进屋子，然后，三人接过梁妈递来的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文泰来边吃饭边问道：梁妈，大亮不在家吗？

文泰来提起郭大亮，梁妈的眼泪又唰唰掉下来，梁妈说道:亮子关在警察局，也不知是死是活，我一个老妇人，喊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不知道咋办。

随后 梁妈开始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听完了梁妈的讲述，文泰来一下把碗放在桌，口中骂道：张维汉这帮狗东西，简直没有王法了。梁妈，你先别急，我一定想办法把大亮救出来。

文泰来放下碗，正准备带着许二愣和铁三离开，梁妈强行把两个大洋递给文泰来。文泰来又把钱塞回梁妈手中，说道：梁妈，钱我还有。你在家等着，我去想办法救大亮。

没有等梁妈回话，文泰来像一阵风，去了东城门。

文泰来和梁妈什么关系？为什么对梁妈家的事这样上心。

原来，梁妈是文泰来的母亲在娘家时丫鬟，和文泰来的母亲就像亲姐妹。母亲嫁到陇家后，梁妈作为陪嫁丫鬟到了陇家。后来，文泰来母亲做主，把梁妈嫁给了陇家一个姓郭的护卫。三年前，灾民在县政府大门外闹事时，为了保护陇一平，郭护卫牺牲了。

后来，在陇县长被“灾民”杀害之后，文泰来母亲抑郁成疾，病死在家里。梁妈带着儿子郭大亮，埋葬了陇夫人后，回到郭家豆腐街的老房子，带着郭大亮卖豆腐维持生计。从小看着文泰来长大的梁妈，自然是文泰来的亲人。

文泰来带着许、铁二人来到东城区“清茗”茶楼的时候，看到楼下有一个小叫化子，文泰来叫过小叫化，把一张纸币放入他的手中，然后对着小叫花说道：你去东城门，把这张纸条给一个姓龙的军官。

小叫化接过钱，高兴了向东城门方向跑去。

看着小叫化离去，文泰来才带着许二愣进了茶楼，铁三留在茶楼门外放哨。

就在潘云峰几人走到雄山路上的时候，潘虎大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潘云峰转身装着关切的样子问道：小虎，你怎么了？

五爷，我肚子疼得历害，想找个茅厕拉屎！潘虎双手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潘云峰摆摆手：去吧，去吧 完事后早点来县政府！

潘虎转身装作找茅厕的样子，混入赶集人群中，趁着张正走远之后，便转入一个小巷 直奔卫理会医院。

当张正带着潘云峰几人来到县政府大院后，张正把潘云峰引入了县府会客室，并说道：潘团长，你们稍事休息，我去向县长禀告！

张正给四人沏上茶，便出了会客室。

潘云峰慢慢喝着茶，观察着会客室的环境。过了约半小时左右，张正满脸笑容的回来了，一进会客室，张正说道：潘团长，祝贺你，你们民团的请示县长已经看过，同意你们杉树坪村成立民团，还给特批了三十条枪和五百大洋给你们。李县长已经安排工作人员去民政局注册并办理回复件。县长说了，让我带你们去豆腐街街口大马帮客栈住下，下午，我把县政府的批复文件给送到大马帮客栈。午饭你们就自便，晚上，李县长在“乌蒙会馆”宴请你们青龙镇的民团代表，届时，恭请潘团长准时赴宴。张正说完，便带头往会客室外面走。

潘云峰说了声“谢谢县长”之后，站起身来跟在张正的后面出了县府会客室。

到大马帮客栈住下之后，蔡大耳见四下无人，便小声说道：五哥，县长李玉章又给枪又给钱，难道他修行成善菩萨？我看这其中有诈！

大耳 既来之则安之，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先美美的睡一觉在说。潘云峰说完，脱了外衣，睡到了床上。

蔡大耳看见潘云峰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便转身出了房间。

龙一彪收到小叫化送来的字条，给领班排长打了声招呼，带上卫兵，向“清茗茶楼”而来。

当他进入纸条上说好的雅间时，只见一个满脸伤痕的男人迎了上来，对着他小声道：一彪，我估计你一定会来赴约，茶已经给你沏好了。

龙一彪警惕的扫瞄了四周 说话声音放得很低：老表哥，你胆子忒大了，阎鸿还在通缉你，你竟然跑进了县城，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送到警察局领赏吗？

一彪，如果你是在乎几个赏钱的人，就不会提着脑袋，带人救我了。文泰来笑着小声回道。

龙一彪没有否认，坐在了文泰来的对面，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抬头看着文泰来：老表哥，你留在城里危险，有什么事，就说吧！

文泰来此时凑过头去，声音放得很低：一彪，我是求你帮忙的。没等龙一彪回话，梁妈有个儿子叫郭大亮，被抓进了警察，想请你帮忙把他保除释出来。阎鸿要多少钱，我出！

龙一彪看了看门外，确认外面没人偷听，把头凑近了文泰来：梁妈是你家老佣人，我认识她，但这事还真不好办！郭大亮是豆腐街的居民代表，到县府闹事被抓起来的。听说当天还和张家家丁发生了冲突。

一彪，是张维汉勾结不法商人，要强拆豆腐街，豆腐街上选了五位村民代表，应县府的邀请去与张家谈判。张家的家丁在县府外明目张胆的围殴五位居民代表，才引发的冲突。阎鸿本就和张维汉穿一条裤子，自然维护张家，这世道也太黑暗了！文泰来愤愤地说道。

龙一彪沉呤了一会才开口：老表，我会尽快去警察局打听，明天晚饭时分，在那老地方等我。说完这话，龙一彪站起来就出要雅间。文泰来从身上，掏出一张一千的银票递到龙一彪手中，然后说道：一彪，这银票可以拿到雄山路上的子信当铺兑银元 你带着去打点!龙一彪没有客气，拿着银票下了茶楼。

县城卫理会医院，是秋原卫理会会长詹姆斯在雄山县城开办的，但詹姆斯并不在雄山县城。潘波在秋原上学时，曾是詹姆斯的学生。后来，去上海进修了一年后，已经成了雄山医院的主治医师，特别在外科手术上潘波造诣很高，雄山坊间称他为“潘一刀”。卫理会医院位置在县城的西边，与豆腐街相距不是太远，所以，潘波租住的房子也在豆腐街上。

当潘波从潘虎口中知道五叔潘云峰进了城，心里担心起潘云峰的安全。潘波怀疑这是李玉章下的套 让素有“活阎王”之称的阎鸿借机除掉潘云峰！但是，当着潘虎的面，他没有把怀疑说出来。他只是告诉潘虎，如果遇上特殊情况，让潘云峰带人往西城门走，因为西城门是警察把守。

看着潘虎离开了医院，潘波去向院长请了假，回到办公室里，把那支从上海带回来的马牌手枪拿出来，插在后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装进裤兜里，便急匆匆地回了豆腐街出租房。

阎鸿坐在办公室里，心里美滋滋的：昨天，“花千树”的老鸨给他送来了二十个大洋的“保护费”，今天乌蒙会馆又派人给他送来十个大洋的“治安费”。正当他在心里暗自喟叹财运亨通的时候 巡警队长汪剑武已经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阎鸿正要喝斥汪剑武进办公室不喊报告时，汪剑武已经说道：报告局长，我的线人报告，潘云峰随张正进了县城，住进了豆腐街的大马帮客栈。

阎鸿一下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对着汪剑武问道：此事当真？

局长，千真万确，与潘云峰同行的十三乡勇的蔡大耳，在东城门进城时还自报家门。

只听阎鸿大声喊道：来人！随着他的喊声，菜花蛇进了办公室。

阎鸿大声说道：菜花蛇，你马上集合治安队的所有弟兄，跟着汪队长去大马帮客栈缉拿潘云峰。

正当菜花蛇转身要下楼召集警察的时候，汪剑武大声说道：局长，不可！

菜花蛇停下脚步，看着汪剑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得汪剑武说道：局长，警察局不能去拿人，潘云峰是李县长请来的客人，如果我们的人出面去大马帮客栈，恐怕李县长就得背上黑锅。何况，潘云峰这伙人十分凶悍，我们警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所以．．．

阎鸿一看汪剑武欲言又止的样子，大声吼道：汪剑武，现在这里又没外人，别吞吞吐吐的！

汪剑武走近阎鸿 放低了声音：最好让保安团去捉拿潘云峰，这样，李县长就没有理由怪罪我们！

菜花蛇接口说道：这办法很好，但保安团能听我们调遣吗？

汪剑武看着阎鸿：我们调动不了保安团，难道我们不能编过理由去诓骗吴大麻子？

阎鸿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对着二人说道：这理由不要编，是现成的。前几天，白孝东约我到“乌蒙会馆”吃饭，在酒桌上，毕节吴家堡来了个财主叫吴维方，说他儿子被老鸹寨的人害死了 儿媳被老鸹寨少当家带人抢走。在酒桌上，吴财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要吴大麻子替他报仇。吴大麻子肯定收了吴维方的钱，所在，当着众人的面满口应承下来，要找时间清剿老鸹寨。今天 刚好有线人说 牛品高的人进了城。菜花蛇，你就马上去南门外告诉吴团长，就说老鸹寨土匪住在大马帮客栈，吴大麻子的人一到，肯定会和潘云峰发生冲突。

局长真高，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我马上去南校场向吴大麻子报告“匪情”！看着菜花蛇出门的背影，阎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汪剑武向阎鸿敬了个礼，转身出门回了县政府。

潘云峰睡了一会，便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潘云峰翻身起床开了门，潘虎闪身进了房间！没等潘云峰开口，潘虎便说道：五爷，波哥担心你安全，波哥说，李玉章让你进城，可能是他设的局，让我们尽快从西城门出城。

潘云峰想了想，说道：既然来了县城，我就不怕李玉章下套，现在就走，岂不让人笑话我潘云峰胆小!先等等张秘书，他说好下午把自卫队成立的批复送来客栈的！不过，我们也要防备，这客栈建在街口，从窗户里完全能看到进入客栈的人。如果警察来报复我们，大家就边打边撤，按小波的意见往西城门撤。小虎，你马上去通知大耳他们，都作好准备，一旦拿到张秘书的文件，我们马上出城！

等潘虎下了楼，潘云峰从后腰带上掏出驳壳枪，抽出弹匣，确认弹匣装满子弹的时候，潘云峰才倒在床上，十指紧扣着，放在后脑勺下，闭目沉思，耐心地等着张秘书到来。

潘云峰在床上躺了半小时左右，豆腐街口方响接连响起了几声枪声，砰砰砰．．．砰砰砰．．．听到枪声，潘云峰一翻身下了床．当他正要走到窗口探望的时候，潘虎已经提着二十响盒子炮匆匆进了屋子，对着潘云峰说道：五爷，不好了，有大队保安团士兵正向豆腐街赶来，不知何人鸣枪向我们示警．．．

图片来自今日头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