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航一年干什么(对话史航那些没有来的朋友)
史航一年干什么(对话史航那些没有来的朋友)这一届乌镇戏剧节的主题是“丰”。对我来说,“丰”首先意味着“多”,所谓丰富和丰盛。但丰富和丰盛又不一样。我们买了一桌子菜,还没有加工,那是丰富,只有做好了菜才是丰盛。光束戏剧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鹦鹉史航,我在乌镇戏剧节。从特邀剧目,到青年竞演,再到小镇对话与朗读会,每一个来到乌镇的旅人,何尝不是共同完成这一场难得的萍水相逢?12月3日上午,我们见到了鹦鹉史航,在这“冬夜的一场离别”到来之前,我们有幸同他聊一聊,他与此次乌镇戏剧节的故事。以下是他的分享——戏剧是缓慢生长的植物
采访、撰文 | 终南
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一个怀揣故事的旅人走入乌镇,带着一本不至于被很快读完的厚书,还有一个亟待被验证的未来预言。关好一扇阻挡风雪的门,来上一碗热汤面,摆好一盆冻梨与冻柿子——这是“从夏天就开始储藏的耐心” ……一切都将在这里发生,人们牵手、分享、朗读,再于破晓之前离别。
这是鹦鹉史航为这次乌镇戏剧节的子夜朗读会拟定的8个主题与背后的巧思。8个冬夜,8个主题,从卡尔维诺的书名出发,到最终要面临,但也被欣然接受的离别。“一次朗读,让万物生长。”今年的朗读会设在北栅丝厂,这个被重新整理过的老厂房将“生产被撩拨的阅读欲望以及能共情的萍水相逢”。
△子夜朗读会(图源:微博@鹦鹉史航)
从特邀剧目,到青年竞演,再到小镇对话与朗读会,每一个来到乌镇的旅人,何尝不是共同完成这一场难得的萍水相逢?12月3日上午,我们见到了鹦鹉史航,在这“冬夜的一场离别”到来之前,我们有幸同他聊一聊,他与此次乌镇戏剧节的故事。
以下是他的分享——
戏剧是缓慢生长的植物
光束戏剧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鹦鹉史航,我在乌镇戏剧节。
这一届乌镇戏剧节的主题是“丰”。对我来说,“丰”首先意味着“多”,所谓丰富和丰盛。但丰富和丰盛又不一样。我们买了一桌子菜,还没有加工,那是丰富,只有做好了菜才是丰盛。
△史航在乌镇戏剧节(图源:微博@鹦鹉史航)
其实最开始我写的文案是“应有尽有为丰收,今在永在为丰碑”。但赖声川老师说我们还是要低调一点。所以改成了现在的“顺逆皆境,丰俭由人。不问收获,志在耕耘”。
对我们来说,丰是一种愿望,是人寿年丰,是瑞雪兆丰年。我们的戏剧,具有的是一种植物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棵树,有的时候需要几年才能成材。所以我们希望这个“丰”是延续性的丰,而不是一时的风景。
比如说这次特邀剧目里吴彼、刘晓晔他们的《樱桃园》——樱桃也是树上长出来的。我们已经见过很多版本的樱桃园了,我在自己的剧本朗读上也见过很多。但是这个版本还是不一样的,吴彼、刘晓晔他们还是“耍”得非常开心,一个东西咱还拿着玩出新的花活,这就是一种丰富和丰盛。好比相声的那个扇子,它可以是一个锤子,可以是一杆长枪,可以是一个杯子用来饮酒,这里面有很多的假定性,这就是一种丰。
△特邀剧目《樱桃园》剧照
还有我今年比较偏爱的一个舞剧,是陈梓豪的《29》。那个舞剧有三个舞者,一个歌者,再加一位影视演员,他们五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非常多的可能性,哪个可能性都是一种收获,所以也是非常动人的。
△特邀剧目《29》剧照
一个作品,我们用更丰富的表现手法把它做了出来。当然本身剧目的丰富,也是我们这次“丰”的展现。
除了这两部戏,孟京辉的《第七天》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老孟已经做了几个文学改编大戏,包括《活着》《茶馆》,还有这次的《第七天》。面对一个名著的时候,其实你就是五指山下的孙大圣,你怎么能够不等唐三藏来,你自己揭开封印杀出来,这是有趣的东西。
△特邀剧目《第七天》剧照(摄影:美国队长)
陈明昊一开始在跳绳,不断打到腿的那段也很有趣。明昊是个戏疯子,他“折磨”自己总是“折磨”得特别狠。作家刘恒老师和我在小镇对话对这一段有不同的理解,我们在讨论这是不是导演处理。后来老孟说是明昊自己非要这么干,他说他必须打到腿,有几次疼痛感才能进入这个状态。
△史航、刘恒、孟京辉在小镇对话·文学与剧场
这就是我们对一个戏的不同理解,也是我觉得有趣的东西。跳绳这件事本身多么简单,如果是一个校园戏剧或是一个小品里头的跳绳,大家可能就想快进。但在这,大家在生和死中间,发现跳绳是一种连接和沟通,是很奇妙的。
那些青年竞演的“遗珠”
在青赛环节,我负责初评和终评的工作。这次的“酒瓶、空白、遥控器”三个元素不由我来构思宣布,所以我跟大家一样,也在思考这三个元素,甚至会想要是我做会怎么做,这也是一种乐趣。
这次青赛的作品当中,其实有几个没有进入决赛的作品是让我非常迷恋的。首先是几个年轻孩子做的《像素蕨类》。蕨类是一种植物,什么植物?是一种永远被践踏的植物。故事中那些人们,他们举牌——这个剧目当中有好多举牌的动作,他们慢慢开始想跟别人say hello,他们想接吻,想握手,想一块儿喝酒,甚至想离开这里,他们交换位置……这是让我特别感动的一个胜利大逃亡。它不是简单使用遥控器的一个概念,它把整个戏变成了巨大的遥控器的各个按键。
△青年竞演剧目《像素蕨类》剧照
《像素蕨类》绝对是我特别偏爱的作品,有点像《楚门的世界》。昨天宣布完决赛之后,我就过去跟他们剧组说,我说:“你们没有进入决赛,但是你们的文本,是18个文本中我最感动也最尊敬的。”
再有一个也很独特的戏,《剧院观众刘海龙》。它是一个人来到剧场,后来宣布演出取消,然后不肯走这个故事。但他要看这个戏就叫“剧院观众刘海龙”,就是一个叫刘海龙的人不肯走的故事,所以只有他不肯走,这个戏才得以完成。
△青年竞演剧目《剧院观众刘海龙》剧照
这里面圈套圈的东西非常好玩。我觉得虽然表演略嫌稚嫩,但立意非常顽皮而高远。我回去跟我侄女史晓僮聊,她说这是一个特别牛的“漫才”,虽然还没来得及做好。如果完成度更高的话,会变成一个特别好的“漫才”作品。
所以我觉得不管进入决赛的,或是没有进入决赛的作品,都可以想想怎么打磨,甚至不止一个有商演的可能。包括我们这回还有一个作品,也是没有入决赛的,叫《初生》。讲的是一个哥哥死去——他甚至都没有诞生,就是一个死胎死去之后,因为一些原因留在了家里,他想呵护着他的妹妹的故事。我的朋友悬疑作家那多,最近有一部新作品,虽然讲的是连环杀人案。但我特别喜欢这个作品的名字,叫《人间我来过》。我觉得这五个字其实就是《初生》的副标题。
△青年竞演剧目《初生》剧照
这个戏的两个演员都非常好,尤其那个女孩,她演妹妹,又演妈妈,又演最后成为妈妈的妹妹,这些都是特别棒的。故事中有一种我觉得特别好的日系色彩,就类似于《再见萤火虫》和《与幽灵同在的夏日》,是那种幽灵的陪伴感,而不是惊悚。是那种亲情压倒一切,同一屋檐下,人和鬼之间温存的东西。
有的段落,我就跟他们演员说:“那场戏我捏把汗,有可能处理不好就油腻,就过了,就煽情了,但你们真的做得很好。”歌德说演员就是当众走钢丝的人,他们两个真的走钢丝完成了一切,而且一男一女,一个哥哥一个妹妹的演员,从两头走钢丝,你都不知道他们中间怎么交错而过,但没有谁把谁撞得掉下去。
△青年竞演剧目《初生》剧照
所以对我来说遗珠之恨就是《像素蕨类》《剧院观众刘海龙》和《初生》。我看了一二轮的观众投票,也有我和观众都很喜欢的作品,也有我不喜欢但是分数很高或者分数很低的作品。我觉得这是有趣的,我是观众一员,但我跟周围人不一样,这也可以,这就是《像素蕨类》告诉我们的。
来到乌镇的理由
我会用“昆虫的趋光性”来解释为什么在这样艰难的环境,包括一些国际戏剧也没有办法来的情况下,大家还愿意来到乌镇。
我们所有的人,十二星座、十二生肖,都像是一种人间昆虫,而舞台是个有光的地方。因为电影——电影当然也很好,也会有很多人来。但电影有个最大特点,演员都不来,电影依然发生。戏剧演员都不来,演出只能取消。所以真人演的恰恰是这两三年我们各种隔绝和隔离,这种隔绝和隔离其实恰恰是在囤积着人们欢聚的欲望。
千年暗室,一灯则明。黑暗的房间有一个小亮光,就塞满它了——光跟别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觉得戏剧在这个时代是重要的,虽然,最先被关门的可能是剧院,最后被解封的也是剧院,但它依然是重要的。
就像《剧院观众刘海龙》里不肯离开的刘海龙。这段时光他已经许给自己去做一个更自由自在的事情,不是去排队,也不是打游戏,也不是去加班,他许给自己这段时光,这两个小时我是要这样过的。所以即使只是坐在剧院,他也还是活在一个相对自由自在的空间里。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这个国家面临着很多的磨难的时候,你赶上了大时代中间最深刻的沟沟坎坎,你只要说出了我们人心都感受到的沧桑,你的句子自然工整不用雕琢。所以今年青年竞演,最后决赛不管谁是获得了大奖——他们可能比不上我心中的高峰,比如从前吴彼的《静止》或刘添祺的《鸡兔同笼》,但是他们还是合力在一起完成了一个新的地平线。
来朗读会的人,就像带着点心的郭靖
我们的朗读会有两种,其中一种是白日梦朗读会,是嘉宾应邀,子夜朗读会就是素人报名。
对我来说这一次白日梦朗读会的No.1瞬间属于金士会老师——她是金士杰老师的姐姐,也是资深的戏剧人,出演过《暗恋桃花源》的江太太。
△金士会在白日梦朗读会
那天金士会老师读的时候,麦克风不太合适,我上去调整了还是不合适, 后来找了一个新的麦克风。当时陈明昊就直接上去了,我以为他是帮着换麦克风,但其实是他发现金士慧老师说话往后仰一点,离麦克风远了,声音会忽大忽小。所以明昊就变成一个人肉支架,他坐在旁边举着麦克风一直在配合。我觉得这一刻就是非常温馨的画面,这个比朗读本身更重要,是一种互相支撑。
子夜朗读会就更不一样了,因为有明星的朗读,也有素人的朗读。可能最先看到的是吴彼、刘晓晔,梅婷、赵晓苏,这些大家熟知的脸。
刘晓晔他不是老艺术家,但是有老艺人范儿,他读的是《撂地儿》里天桥老艺人架冬瓜的唱词,这是别人可能不会读,独一份的东西。赵晓苏读的是王朔的《和我们的女儿谈话》的跋,他用他的北京腔来读王朔,我觉得都是非常动人的瞬间。
△刘晓晔在子夜朗读会(图源:微博@鹦鹉史航)
△赵晓苏在子夜朗读会(图源:微博@鹦鹉史航)
我很高兴,请来的人准备的东西都很有意思。再比如今天晚上,《红高粱家族》的主演傅晶会读木心。她去木心美术馆,买了《哥伦比亚的倒影》,她说我想读那篇《论美貌》。傅晶是个特别好看的女孩,是我中戏的师妹。但她绝不是因为我有美貌所以读美貌,她说你看晚上朗读会来了好多小姑娘,所以我觉得读《论美貌》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傅晶在子夜朗读会
所以朗读会的大家不是随便抽一个文本来读的。其实他们也挺忙的,选段落的时候我也跟他们商量——我想给黄磊推荐一个,但是黄磊说多多之前翻译过《圣诞老爸的来信》,是他帮着监制的,他想说这种只有他能说明白的,独一份的东西。
△黄磊在子夜朗读会
我觉得他们就像是《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怀里揣着几块点心,压得不成样子,见到黄蓉了,给了她,黄蓉就很感动地拿过来吃,虽然点心压扁了,但是你专门带给我的。
作为主持的话,我也会刷我的“存在感”。一些朋友上来读布莱希的这首诗,我说我记得那首诗,或者读了伍迪·艾伦的自传,我就会想起我喜欢他说的哪句话。当有些嘉宾“端”着的时候,我对他也能说上两句,来圆场。
△子夜朗读会现场(图源:微博@鹦鹉史航)
而素人朗读之中,有很多朗读的瞬间其实都让我难忘。但我反而想说一个女孩的故事。她有点儿社恐,我问她要不要读,她没有读,但她每次都特别渴望地——不是看着舞台上,是看着自己内心。今天是最后一场了,我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来,或会不会读,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出这一步,我就非常在乎的那一刻。
所以,读的人很好,而那些要读的、待读的人也同样会让我牵挂。
关于相遇与未相遇
在我看来,这一届乌镇戏剧节最重要的事,反而是有那么多人取消了行程,这里面包括我自己的十几个朋友。他们有的是刚刚出门,有的是在电梯里时,有的是要冲出小区的时候,遭遇了各种境况。
我最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些想来但没有来的朋友。我之前帮他们抢了一大堆戏票,现在就挨个儿出去卖。所以对于来到乌镇的每一个人,其实大家都会想着,我站的这一个“格”里还有两三个人,就是除“我”之外,还有两三个没能来的人,我们都站在一个格子里。
我觉得这一次的乌镇戏剧节,这些没有来的人就是我最牵挂的人,可能比哪个重要的戏,哪个重要的小镇对话还要重要。可是,虽然有那么多人想来但是没来,我相信明年我们如期举办,他们更有可能来。我也相信,他们来的时候会把今年的损失补回来,会看更多的戏,会找寻更多的机会来朗读会或是小镇对话。
我还会在乌镇,等他们。
除特殊标注外,本文图片均来源:乌镇戏剧节组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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