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先生文集（路青霞中篇小说连载）
青霞先生文集（路青霞中篇小说连载）梁子玉鼻尖一酸，正要开口说“对不起”，梁小玉似乎意识到了她将要说的是什么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说：“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像是我幼稚地臆想出来的，我想努力挣脱，反而却被套得更牢。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纠结和惶恐：我一方面害怕成为另一个你，害怕步你之履，重复你艰难的人生经历，另一方面又渴望成为另一个你，渴望能拥有你自然随性的成熟和稳重，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些纠结原不过是庸人自扰之，当务之急除了努力学习，应该还是努力学习，别无选择！（说到这里，梁小玉苦涩地笑了笑）我每天都努力学习，又几乎每天都会想你，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时不时地如小鱼儿轻松翻腾，欢快地跃出水面，滋润和温暖我，给我输送源源不断的力量，让我顽强地不迷失自我，并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不要辜负你的期望，一定还你一个更好的‘你’。“我的生活从此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我们长得‘太像’，周围的人私下里都觉得我是你女儿
文|路青霞 编辑|淑为 图片|均来自网络
08躺在病床上的人告诉梁子玉，她现在名叫梁小玉，当年第一次参加高考的时候自己擅自做主改的。
“第一次？你复读过？”梁子玉不解地问。
“第一年，我考取了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就像你说的那样，要探究维度必须对数学和物理学都非常精通，我知道学中文肯定不能，所以，我就转身复读理科，最终考进了南京大学的物理系。”梁小玉答道。
“为什么不学中文系？”梁子玉倍感遗憾。
“永远也忘不了那年、你如何教我记忆方法和学习技巧，我却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说，还不停地伤害你。当那天在校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你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感觉世界一下子就变了，黯淡、无光，整个人也像被掏空了一样，仿佛魂飞魄散，呆呆地站立好久好久，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揣想你停下来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后来，我飞奔回旅店，打开房门，看到你留下来的那厚厚的一大摞手稿，紧紧地抱在胸前，泣不成声，我好悔恨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这样弃我而去，一句离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梁小玉眉宇拧结，答非所问地自顾沉述，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是不说，我们谁会知道要别离呀？”梁子玉回想起别离的那一幕，心里也觉抱憾深深。
“我的生活从此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我们长得‘太像’，周围的人私下里都觉得我是你女儿，就连哥哥和嫂子听说后也开始怀疑我是抱养的孩子，打心眼里觉得父母没对大家说实话。父母自是百口难辨，我自此也行走在了众人的流言蜚语里。”
梁子玉鼻尖一酸，正要开口说“对不起”，梁小玉似乎意识到了她将要说的是什么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说：“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像是我幼稚地臆想出来的，我想努力挣脱，反而却被套得更牢。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纠结和惶恐：我一方面害怕成为另一个你，害怕步你之履，重复你艰难的人生经历，另一方面又渴望成为另一个你，渴望能拥有你自然随性的成熟和稳重，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些纠结原不过是庸人自扰之，当务之急除了努力学习，应该还是努力学习，别无选择！（说到这里，梁小玉苦涩地笑了笑）我每天都努力学习，又几乎每天都会想你，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时不时地如小鱼儿轻松翻腾，欢快地跃出水面，滋润和温暖我，给我输送源源不断的力量，让我顽强地不迷失自我，并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不要辜负你的期望，一定还你一个更好的‘你’。
“我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学习的时候，就随意想象你在另一个维度里生活的种种情形，想象你的处境和家人，想象有一天也能运用你在《实时掌控》留下的那个特殊的变光公式……”
“知道！我却宁愿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刚好被你发明出来还没被认可而已！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我很幼稚，但我是认真的。于是，我一边努力学习，一边想着如何去证明那个公式，为此，我开始自学物理，梦想着能够利用它破解维度之谜，和你再相见。在我心里啊，我不是另一个你，除了父母，你就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是那么的孤立无援，需要你的安慰、鼓励和支持！
“为了和你区别开来，我把名字改为梁小玉；为了不走你的后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就避开了西北所有的院校，本不想报考师范类院校，在班主任的策动下，还是选择了最有考取把握的曲师大。然而接到通知书，我却没有欣喜若狂，满脑子想的都是立体几何、电磁波和光速，梦里梦外都充斥着，令我欲罢不能。再三考虑，反复思量，权衡又权衡，最终决定复读理科。勿容置疑，我遭到了家人强烈的反对，从而让自己真正地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也彻底成为众人眼中的另类，但是，我不后悔！
“我，终于考取了南京大学梦寐以求的物理系光学专业，终于松下了一口气。父母一年比一年苍老，无力支付我求学的费用，我打工挣学费，勤工俭学挣生活费，把‘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当作励志名言，立意要学好专业，成为一名科研人员。随着知识的不断深入，我发现仅掌握一门专业是远远不够了，于是，便辅修了气动声学，后来，又被保送读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了南京，一心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其间，梁子玉好几次想说什么，都因梁小玉示意的“不必说”给按捺下去了，俯身上前双手握起梁小玉的手，唯有眼含热泪默默地倾听，然而，梁小玉说着说着，竟忽然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像是累了。默默地凝视着这个只半年多不见就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四个春秋的人，心中是无限感慨和懊悔：她改变了她正常的生活轨道，却抽身而出，兀自沉浸在小我的诗歌世界里，对另一个和她息息相关的维度里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任由她孤独地、一个人去面对诸多风雨，该是多么残酷！她多想说声“对不起”，可是，一声对不起能挽救那已经发生的一切吗？能弥补长期以来她所承受的伤害和煎熬吗？轻轻在心底长叹一声，柔声说道：“你，是优秀的，是我的骄傲！”
梁小玉睁开眼，微弱地笑了笑：“我是别人眼中的书呆子，不关心世界，不关心社会，一心闭门造车，除了书，就是数据，就是音乐，无一不是虚无飘渺的东西。论文，论文，一篇篇的论文呀，都是理论，我要的方法和数据在哪里？有时，我会废寝忘食，就像一部机器，为了一组数据机械地忙碌着。有人说，做一件事做久了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可能会忘了做它的初衷，我以为我也会那样，或者说，我更倾向于希望是那样，那样我就会觉得自己专注于课题研究是为崇高的科学事业，何其纯洁，何其伟大！而心智却偏又总会不安分地折回来，狡诈而笃定地提醒我：不是那样！我投入，是因为必须投入，必须把当初一意孤行的选择顽强地继续下去，什么职称，什么模范，于我都是浮云。”
“你——你的家人呢？”梁子玉关切地问道。
“小洁，她这两天被安排到外地培训了。”
“小洁？外地培训？她多大了？”梁子玉疑问道，莫不是她们一样都有一个女儿吧？去外地培训，年龄应该比自己的女儿大，而且俩孩子的名字也不一样。
“二姐的闺女啊。”梁小玉解释道。
“外甥女？”梁子玉一愣，她有两个姐姐，但她们生的可都是男孩啊。
梁小玉似乎没有注意到梁子玉话里的疑问，接着说：“当初，哥嫂都排斥我，只有二姐时常偷偷地去学校看我，塞给我一些零花钱，所以，小洁大学毕业后，我就托人把她安置在了市里一家幼儿园当老师，平时就住在我那儿。”
梁子玉不愿意纠结于外甥女的事，她关心的是小玉的爱人为什么不在医院陪伴她。
“我，一直单身。”梁小玉好像读懂了梁子玉的内心，“我知道在另一个维度时空里，‘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疼‘我’爱‘我’的夫君，有可爱的女儿，就够了！于是，我便无数次地幻想他们的容颜，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安心地搞自己的科研，多好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梁子玉闻听之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对不起啊，是我害苦了你！”
“错、不在你，在我自己！”梁小玉缓缓地抽出手来轻轻地拭擦梁子玉脸上不断滚落而下的泪水，“二十四年呐，我一直耿耿于怀于当年的任性和固执己见，现在，终于等来了你，在此，我想真诚地对你说声‘对不起！’并向你对我所进行的付出表示深深的感谢。”
“你让我情何以堪呐？”梁子玉忍不住失声痛哭，没想到她的一次误入，竟误了那个年轻的自己大好的前程，毁了她的人生，如果时光允许重来，她绝不会再去找寻她。
“我是被自己的执念所困啊，以至于废寝忘食地工作，终致病魔缠身，行将不久于人世。原先，我千百次地构想过的、和你相见的种种情形，如今、都幻化成云烟，唯有这刻是真实的。”梁小玉缓缓地抽出手来轻轻地拭擦梁子玉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维度？无数的磁、光、角、波交错构筑的维度啊，我费尽心血地破解它，总是离成功一步之遥，直到见到你的一刹那，才豁然明白，即便破解了所有时空中包括α波、β波、γ波、δ波、μ波等波段的秘密，倘不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切都是枉然！
“世界是多么平衡公允，积压在我心头的那声‘对不起’换来的居然也是你的一声‘对不起’，而你现在的情形又与我当年怀抱你留下的手稿痛哭流涕的情形何其相似；你曾弃我而归，我又将舍你而去，identities！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万分啊！”
“不要说傻话，你会好起来的！”梁子玉停止抽搐，赶紧破涕为笑，“我们还要一块去朝天宫、莫愁湖和中山陵游玩呢。”
“如果、我还有可能好起来，你觉得、你可能会来这里吗？让小洁陪你去吧。”梁小玉苦涩地笑了，“I can't struggle any more！”
“没有你，我能去哪？”梁子玉再次泪流满面。
“看过《皮囊》吗？”
“没有！”梁子玉摇了摇头，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
“蔡崇达的，很不错，建议你有机会看看；里面有一句话：‘要是你诚心想我，我自然会去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没有了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挺喜欢这句。我现在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梁小玉吁出一口气，说道，“我来给你唱首歌吧！”
“看着你不说一句话
无声地离开
我的心是多么地澎湃
撕裂般渴望时光重来
未来未来
我看得见的未来
未来未来
我看不见的未来
你都在
从未离开
你就像宽广的天空
慈爱地把我的生活覆盖
你就像厚实的大地
默默地将我的世界承载
无论时光去向何处
你都是我最美的那一个存在
……”
梁小玉歌唱的声音越来越弱，梁子玉早已泪流满面，眼前的一切宛若涟漪散开，渐渐荡漾着模糊了起来，只有那句凄婉的“未来未来……”在空旷的建筑群之间回荡。
梁小玉就这样安静地走了……
作者简介：山东定陶人，专科院校毕业后外出打工，辗转腾挪天津、常州、深圳等地，后回乡务农，蜗居村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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