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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一个是开放的、融入的、进取的,他有世俗的烦恼和快乐。一个是像积极向上的职场精英,一个像独居索群的离魂异客。一个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一个在阳光下添砖加瓦;一个在黑夜里舔舐伤口。

金庸的人物,更像职场人。

古龙的人物,更像社会小哥。

金庸小说的故事内核,有点像“专业打架斗殴公司”版的杜拉拉升职记,其人生目标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进而升华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而古龙小说的男主,和社会小哥/闲散人员更接近,其故事更像是“我在黑道二十年”,其意义是菊花古剑和酒。沿着掌纹、烙着宿命,但愿酒醒无梦--完全不管社会建设。

一个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一个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一个在阳光下添砖加瓦;一个在黑夜里舔舐伤口。

一个是像积极向上的职场精英,一个像独居索群的离魂异客。

一个是开放的、融入的、进取的,他有世俗的烦恼和快乐。

一个是疏离的、迷惑的、反思的,他只有孤独的思索。

融入与疏离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1)

上班族是有社会身份的,他需要以身份去融合。

当一个人踏入社会,个人宇宙的结界便被打破,他不再是世界的中心。

他既是个人故事里的主角,又要在他人的体系里完成配合。相比个体的感受,他将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扮演不同的角色。他是父母的孝顺儿子,他是单位的王师傅,他是妻子的爱人,他是隔壁邻居的老王。

他被贴上角色的标签,与之对应的,必将要完成社会赋予的职责,且受到体系的约束。

就像胡斐的父亲是大侠胡一刀,大侠儿子是他的标签。他踏入江湖的目的是复仇,然而艺成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替钟四嫂洗刷冤屈,再替马姑娘讨回公道。看到一个黄瘦不好看的姑娘挑水,也要顺便搭把手。

他不是立志成为雪山世界里的活雷锋,而是大侠儿子的身份,必须要求他先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得到整个体系的认可。当然体系也会对好人进行帮助(比如红花会集团)。

虽然他的终极目标是复仇,然而整本书,更多的篇幅却在写反清、破坏掌门人大会。在这个过程中,世界的大门为他打开,凤天南、汤沛和一众大内高手是他的对手(不是仇人),程灵素袁紫衣是他的同事。红花会集团白盔白甲,穿着崇祯皇帝的素,大喊“革命革命”,他便跟了去。革命路上肩并肩,他还收获了爱情。

不敢说忘了初心,但明显,较之于仇恨渲染,他更多的是融入社会,承担起社会角色的责任,且被公共的道德框架所约束。他痛恨自己的过失导致钟四嫂一家遇害,也为报恩将孤女程灵素带在身边,发现初恋对象是尼姑时,黯然伤退。----他的爱恨情仇,更多的来自于社会的责任感;所思所行,不能违背社会的伦理。

他是典型的品学兼优的好青年。

即便是金庸小说里相对叛逆的杨过,也无法逃避社会标签的影子。他爹是个大坏蛋,然而他爷爷却是英雄。杨家将的血液一脉相传,正宗的红三代。欧阳锋和古墓派只是他生命中的波澜,他郭伯父一家和程英陆无双才是日常---他最终投入到抗击蒙古的大业中。他就像一个叛逆的高中生,长到18岁后突然开了窍,有个性,但懂事。刺着花臂,但不妨碍接过父亲的锄头。和小龙女的爱情虽然突破了禁忌,然而背景却是男女双方都是孤儿,不受组织和体系的羁绊。不然你设计一个和郭伯母搞对象试试?----他在活死人墓成长,但终究活在体系中。也只能在完成社会交给他的责任后(襄阳保卫战)退休,和爱人归隐山林。

金庸的人物活在世俗的社会中,不活在个体的精神花园里。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2)

和金庸人物不同的是,古龙小说的男主社会身份非常的淡薄。

相比【父:郭啸天,母:李萍,成分:贫下中农;曾就读于嘉兴中学,任课老师是江南七怪;大学导师洪七公,职业:大侠!】---这种履历表式的描写;

古龙人物的档案可以用一句“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来形容。不要问我的简历,也不要查我的档案,我不是来找工作的,我是来喝酒、和凹造型的。

“但是我们是打架斗殴的正规公司,所以你不该来应聘……”

“但我还是来了”

“为什么?”

“因为寂寞。”

“先生,您能不能说的详细一点,以便于我们更好的进行职位匹配,我们有除暴安良部、救国救民部、反清复明部、保卫大宋部……”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我懂了。保安……”

“你不懂,所以你最好闭上嘴。”

“为什么?”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但你还不想死,所以,好好干你HR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

哥高贵、孤独、执着、冷漠,哥无法忍受人间烟火和俗世的喧嚣。即便是一个店小二。

哥的店小二,绝对不会在烟雨楼为五月少侠表演“四干果四鲜果”的贯口,又担心穷困客人付不起账,干着打工人的活,操着老板的心。

哥的店小二,只会在半夜长街无人的小面摊,在我咳血的时候,仍然默默的添上一碗浊酒。那夜冷月无声,漆黑的巷子隐约传来几声狗叫。那一刻,我却从街角这个又穷又丑又残废的小二身上,感受了一丝暖意。我想摘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送给这,可是它不见了。我又想把我从西域带来的小牛皮手套送给他,可是它不见了。我又想送他几个波斯来的赤裸少女,然而她们也不见了。人生如梦,幻影成空。

我只能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兄弟,谢谢你啊。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啊。

兄弟,你已经给我了啊。--小二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他是个哑巴。可是我看到了他眼角泛起的泪花,他在说话。从来没有这样握着他的手。他只是青龙城又脏又乱的角落里,一个又脏又丑的丧家狗。从来没有人在乎过。

我的眼睛泛起热泪,剧烈的咳嗽起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又不是一只微不足道的丧家狗呢?

就像人家的瞎子,是五岳剑尊,是帮派顾问;

我们的瞎子,只是一个传递信件的工具人,带来一封借街上稚童之手写的歪歪扭扭的信。即便如此为了保密,出门他就倒下了,茫茫大雪覆盖了他的尸体;

人家的和尚,是掌门,是带头大哥,法号玄慈;

我们的和尚,是野僧,是个小混混,爹妈给他起名叫老实。老实和尚不老实,一辈子都想着隔壁的翠花,要进步,要还俗。头皮返青的春天,他为100两银子送了命,临终前他托我回乡下给翠花买几亩地……

听说一个人的刀如果足够快,脑袋飞起时,还会有残存的意识。那时候他整个灵魂会分成两半,一边是今生,一边是来世。 来世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今生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就达到了梁羽生先生说的【生命大和谐】。

但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不存在,比此山更高的山不存在,世间只有你好的东篱南山不存在。

我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向哪儿去。

我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无垠的荒原,和一颗天涯尽头的孤星。

成长与救赎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3)

上班族的成长。金庸小说会有个明显的套路:主角出场时都是少年,且在一个游离的、宽松的环境中长大。

郭靖的大草原、张无忌的冰火岛、段誉的大理国,胡斐、石破天、狄云的乡下。这些经历犹如大学的历练,它是宽松的、健康的,但也是封闭的。少年学艺初成后,不管是下山还是回到中原,都会有一种新鲜感和探索感。恰似走出学校的年轻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打量世界,却碰的头破血流。受挫的不仅仅因为本事,更是复杂的人心。少年跌跌撞撞,稚气消磨,志气不灭。世界吻我以痛,内心热血未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我们前途是星辰大海---大不了跳崖逃生得奇遇。

金庸的小说,是一部少年的成长史,也是英雄的锤炼史。无论是想到城里见见世面的乡下小子,还是只想在师父师娘面前表现表现的懒散少年,都能成为“燃我残躯,熊熊圣火”,剧饮千杯男儿事 的真·汉子,要不就成为“浮世滔滔,人情渺渺,无招胜有招”的哲学家。

天覆之,地载之,师长双亲教导养育之,对手磨砺之,白天打打杀杀,晚上美容美发,武功、心智两开花。

举个例子:

相对于射雕英雄传、飞狐外传、神雕侠侣,这种明显人物传记类型的小说,连城诀这本书“立传”的意味没有那么强,他是个典型的“事件型”的小说:夺宝。---即便是这样,我们仍然能从书里看出主角成长的影子,不是年龄的成长,而是心智和见识的成长。我们能很明显看到“进城→含冤→入狱→奇遇→复仇→归隐”这样一条成长线,他从毛手毛脚、愣头愣脑的乡下小子,变成身怀绝技、心思甚密的一等高手。从“大黄,不要卖大黄换钱,人家会把它杀了”,到“他不愿再在江湖上厮混,想要找一个人迹不到的荒僻之地,将空心菜养大成人”----他还是那么质朴,但不再混沌。他走过漫天乌云 ,趟过遍地惨烈 ,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仍然初心不改。从不分善恶的傻小子变成了去恶存善的真英雄。

相比于金庸的一步一关,逐次探索;古龙的人物更多的是人物一开始就深陷迷局,无法摆脱。

如果说金庸写的是人物的成长史,古龙写的就是人物的救赎史。

成长是不存在的。不要给我提什么市长、州长,我生来就是天选之子的川皇。什么九阴真经,什么葵花宝典,都不及我10000小时的拔刀训练。

只要我的刀足够快,就不需要跳崖去进阶。

唯一的问题是:

我该何去何从?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4)

还有:

江湖之大,何处是家?

坦荡的对手和虚伪的盟友,谁更值得交往?论迹还是论心?

杀死仇人,我的痛苦感就会弱一点吗?爱和恨,哪个是幸福的源泉?

在世间, 自有它山更高。但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是不是一片虚无?

什么是女人?

情字何解?

是什么在羁绊?无法摆脱的是庞大无边的青龙会,还是身不由己的命运?

天涯远不远,人生的归宿在何方?

一想到这些,我就头痛欲裂,忍不住弯腰呕吐。

五色令人目盲; 五音令人耳聋。我只想到一个最偏僻的小酒馆喝酒,或者在冰天雪地踽踽独行。那里是我悟道的龙场,那里是我平静的瓦尔登湖。

如果有敌人找上我,我根本不会和他见招拆招大战三百回合,我会一剑刺破它的喉咙。---没有知道,那一剑从什么地方来。

黑虎掏心,白鹤亮翅,都是一些陈旧的机械论、经验论。拔剑突破光速,进入量子世界,才是我思考的哲学范畴。

我在竹林里拔剑,日格一竹,试图找到人心的法则。从白天到黑夜,从盛夏到深冬。冬天下雪了。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春天,花开,清晨,微雾。一人一马,冲进了竹林。一个白衣少年吟唱: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说,生命本身,不就是存在的理由吗?人生的终极无法看透,但珍惜当前,难道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吗?希望不是美好的事情吗?智慧不值得探索吗?勇气、宽容不值得拥有吗?友情不值得珍惜吗?如果你想不透活着的意义,那就想想现在为什么还没有赴死?不死的原因,就是当前你活着的意义。

那一刻,我释然了。我还有饮不完的杯中酒,我还有割不尽的仇人头。

我还有月光、酒馆,和等我赴约的朋友。

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复醒。世事如棋局局新,不妨碍我,做个欢乐英雄。

婚姻与爱情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5)

人人都说金庸的长者,古龙是浪子。

长者笔下的爱情是传统的、保守的,它的目的是婚姻。

浪子笔下的爱情是纯粹的、热烈的,它的意义是过程。

金庸笔下的女子多名门淑女,和侠少门当户对;

古龙笔下的女人多迷途羔羊,和浪子同病相怜;

金庸女侠对于名节看的极重,语言稍有轻薄,便怒目娇斥;

而在古龙小说里,不管是朱七七还是铁心兰,动不动就被对手剥个精光;

不管是塞上牛羊空许约,还是“一生一世大马猴”,金庸小说中的女性芳心暗许,都有“我是你的人”的婚约锁;

而风二娘或高老大,都追求“流星转瞬即逝,却发出刹那间的光辉”,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金庸:教授千金(黄蓉)、黑帮二代(圣姑)、集团骨干(紫衣)、帝国公主(赵敏),都是事业伴侣,革命路上手牵手,你有我有全都有;

古龙:高老大(黑帮头子)、林诗音(未亡人)、翠浓(失足妇女)---还有很多失足妇女,都是苦命鸳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金庸:不管是霍青桐还是香香,不管是御姐还是萝莉,都相信男人的力量,并视之为归宿;

古龙:风四娘,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金庸:聪慧、温婉、体贴。学历高,妻子母亲的模板。

古龙:额头很高,眼睛很亮,聪明。看的透,相处的舒服。

金庸:碰到指尖,心里砰砰直跳。

古龙:一觉醒来,身边玉体横陈。

金庸:你身上的月亮又圆又甜。

古龙:脚下匍匐着几个波斯裸女。

金庸:白衣胜雪。

古龙:曲线玲珑。

金庸: 峨眉如黛。

古龙:胸部高耸。

金庸:双肩消瘦。

古龙:玉腿修长。

金庸:青丝如墨。

古龙:玉腿修长。

金庸:神色清冷。

古龙:还是玉腿修长。

金庸:心中一荡,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好似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酸酸甜甜就是我,一种初恋的感觉。

古龙:嘤咛一声,纵身扑倒在他怀里。别问我为什么顺便夹着你的腰,因为我玉腿修长。

----哦,不,因为职业习惯。我们楼今天的主题是:初恋之夜。客人,你有感觉吗?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6)

金庸:我是一个有正当职业的大侠,在工作过程中我和隔壁恒山派的师姐结为伴侣,我们携手并进,剑胆琴心,共谱一曲江湖儿女之歌。

古龙:什么是女人?真正了解男人的,还是男人。

什么?你说你们有一对粉雕玉琢,没有胡子,精致的像女人的小鲜肉?对不起,我说的彼此了解,是内心,不是屁股。

真正的友情,不是卖腐,是心照不宣。是麻将桌上接电话时的自觉安静,是晚上在派出所里做笔录时的相互掩护,是支开女人间隙及时递上的一根烟。是半生平庸,是殊途同归。是听说年少时恋人去世那天,我的大醉和眼泪。他在酒摊上静静的陪了我半夜,却什么也没有说。

金庸:休戚与共,共度余生。

古龙:爱恨交织,为你去死。

金庸人物的眼神(金庸人物的勋章和古龙人物的刺青)(7)

退休和退隐

金庸的主角退休了。他经历了波谲云诡尔虞我诈,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和黄蓉结婚,和圣姑结婚,退出了江湖。夜晚繁星满天,儿孙绕膝,听爷爷奶奶讲斗霍都,守襄阳,痛说革命家史。

古龙的主角退隐了。他走出宿命走出迷思,悔曾酒醉鞭名马,更恨多情累美人。翠浓死了,灵光死了。陪他到最后的,只有一匹瘦马和一个很丑的、叫大婉的女人。大腕很丑,可是很温柔。煮的面很好吃,比酒养胃。白天他在田间劳作,大婉给他送饭。晚上月亮升起时,他带着儿子在草垛上打盹,静静的听蛐蛐叫。微风吹起他的衣角,不经意间露出他腰上的刀伤和刺青---那是青春的烙印,和爱的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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