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不曾说出口的秘密：故事我应该先告诉你
暗恋不曾说出口的秘密：故事我应该先告诉你江楠从小方向感就奇差无比，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看导航十次里面也有八次找不对地方。江楠推着看上去能装下她一整个人的33寸大拉杆箱急匆匆下了的士，进校园没多久就遇到了难题——她并不清楚体育馆在哪里。江楠的大姨高鑫凤年轻的时候是当地一家民营剧团的戏曲演员，退休之后舍不得老本行，跟几个老伙计一起组建了一支老年文娱队，专门进到福利院、孤儿院或偏远山区这些地方去做慰问演出。这天正赶上当地一家聋哑学校落成，市里领导很重视，专门在新建成的体育馆里搞了一场竣工仪式，高鑫凤和她的老年文娱队被邀请上台表演。临开场前一小时，高鑫凤才发现自己把全团人跳舞的行头装备都落在了家里，一来一回肯定赶不及，幸好那几天江楠放暑假正好住在她家，临危受命的差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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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楠活了22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
这里必须感谢下她退休后老有所长、老有所乐的大姨，那天要不是大姨忘带了跳舞用的扇子，让正放假在家的江楠给送到剧院来，她还遇不到谢一。
江楠的大姨高鑫凤年轻的时候是当地一家民营剧团的戏曲演员，退休之后舍不得老本行，跟几个老伙计一起组建了一支老年文娱队，专门进到福利院、孤儿院或偏远山区这些地方去做慰问演出。
这天正赶上当地一家聋哑学校落成，市里领导很重视，专门在新建成的体育馆里搞了一场竣工仪式，高鑫凤和她的老年文娱队被邀请上台表演。
临开场前一小时，高鑫凤才发现自己把全团人跳舞的行头装备都落在了家里，一来一回肯定赶不及，幸好那几天江楠放暑假正好住在她家，临危受命的差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江楠推着看上去能装下她一整个人的33寸大拉杆箱急匆匆下了的士，进校园没多久就遇到了难题——她并不清楚体育馆在哪里。
江楠从小方向感就奇差无比，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看导航十次里面也有八次找不对地方。
新建成的校区到处是整齐划一的建筑，校园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江楠顶着大太阳跟只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几分钟，都快热虚脱了还是没有找到那栋大姨口中特别气派的建筑。
正想给大姨打电话，一个肉团突然朝江楠撞了过来。
她原地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低头一看才发现正扒着她一边裤腿怯生生抬头看向她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男孩长着一张圆圆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甚至连嘴巴都肉嘟嘟圆滚滚的，模样很是可爱。
如果不是此刻挂在脸蛋上的两行眼泪外加红通通惨兮兮的眼神，江楠几乎以为这是哪里的饭团子成了精。
江楠将行李箱移开了些，弯下身子看他：“怎么了，小朋友？”
后者眨了眨眼睛，扑簌扑簌又落下两大颗眼泪，不说话。
江楠环顾四周，又问了一遍，男孩已经松开了抱着她大腿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后退。
退了没几步，男孩站定，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然后伸出肉嘟嘟的手冲着她比划了几下，江楠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聋哑儿童。
她不懂手语，不知道男孩在“说”什么，只能不住摆手摇头，后者越比划越急，到后来一个劲地打起了哭嗝。
江楠平生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尤其是这么可爱的团子，当下也慌了神，只能蹲下身把他揽到怀里，在心里快速盘算着男孩走失的概率。
刚才还软软糯糯抱着她裤腿的小男孩这会儿在她的怀里却并不安分，不住地挣扎，江楠几乎半跪在地上才安抚住他，脸上、衣服上都是他蹭过的眼泪和鼻涕。
束手无策之际，一双男士运动鞋出现在她眼前，江楠抬头，就见一个模样清秀的高个子男生站在原地，双手插兜，表情中带着一点莫测，像是在揣测这突然出现的一幕。
江楠像是突然找到了救星，还不待她发问，原本就不安分的小男孩直接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随即不管不顾地扑向了那个男人。
江楠被这一突变惊得一时忘了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高个子男生俯下身将男孩抱起，挂在一侧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在男孩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后者连躲都没躲，反而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们认识。江楠反应过来，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蹲得时间久了，江楠起身的时候感觉一阵晕眩，整个人朝一侧歪倒过去，幸好有人从旁将她拉住，一只手稳稳地扣在她的臂间。
是那个高个子男生。镜片后眼波无痕，却好似有一道光穿透玻璃直直地落进她的眼底。
江楠蓦的感觉面上一烫，心脏也随之重重地跳了一下。
“谢谢。”江楠小声嗫嚅，下一秒意识到那人听不见，又很快递了一个微笑过去，后者回了她一个笑，在同一时间收回了手。
挂在男生手臂上的肉团子不住地打着手势，像是在催促男生去什么地方，男生温柔地在他头顶摸了摸，像抚摸某种猫科动物，眼神柔得像是要挤出水来。
江楠看得心都化成冰激凌雪糕了，心里的尖叫几乎要把周围教学楼的屋顶掀翻。
她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跟眼前的男生“搭讪”，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比划着转身走掉了。
走……掉……了……
留在原地的江楠有一瞬间的凌乱，等到两人完全走出她的视线，她才想起距离大姨给她限定的时间已经接近倒数，当下拎着拉杆箱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
等到她在高鑫凤的夺命连环call中赶到场馆，距离他们上台演出也没剩几分钟了。好在高鑫凤赶着上台顾不上她，江楠得以在后台寻了个相对清净的角落，也不管身后那堆大铁箱子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来。
才坐下不久，就有一个挂工作牌的女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冲她一通比划。有了之前的经历，江楠多少有些了然，明白眼前这个女生同样是个聋哑人士，看手势似乎是在告诉她箱子上不能坐人。
江楠脸一红，很快从箱子上跳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下意识地道歉，反应过来女生是听不见的，脸变得更红。
好在工作人员从她羞赧的表情中读出了她的歉意，笑着朝她摆摆手，然后在手机上写道：“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休息。”示意江楠跟着她往后台更深处走去。
江楠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跟着工作人员走上了二楼。
相对于一楼后台的人声鼎沸，二楼安静得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江楠还在好奇这是哪里，就见在前面带路的工作人员推开了其中一间没有落锁的房门。
她回头向江楠招手，江楠赶紧跟了过去，甫一进门就是一愣——屋内坐了八九个人，穿着五颜六色的演出服，有点像一个话剧团的感觉。
这其中还有一个她不久前刚刚见过面的男生，清秀的脸上多了几道油彩涂抹的痕迹，但那双镜片背后的眼睛依旧透亮，正略带诧异地看着她。
江楠心里的小鹿都快蹦到十层楼那么高了，面上还是保持镇定，笑容可掬地走了进去。
带路的那个小姐姐已经快速地比划了一通手语，江楠猜她正在向在场的众人解释她这个不速之客到来的原因。
果然，众人脸上很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坐在后排的一个女生还站起来朝她招手，示意她那里还有位置供她休息。
江楠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正好那个位置距离那个男生也很近，刚好够她瞟到他放在桌上的工作证上的名字——谢一。他叫谢一。
江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很是满意，他叫谢一，她叫江楠，合在一起不就是写意江南嘛，听起来多么诗情画意，绝配！
她坐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明目张胆地欣赏着他的侧影。他正跟邻座的男生用手语交流着什么，澄澈的眼底透露着认真和坚毅，无声的世界里，江楠却仿佛听见了冰川消融积雪汇入清泉的声音。
他真好看。江楠想。她确定自己对这个人一见钟情。
2
到谢一他们上场的时候，江楠蹲在后台看完了整场演出，被高鑫凤从地上提溜起来的时候，一张脸涕泪横飞，哭得妆都花了。
高鑫凤吓了一跳，还倒她出了什么事，后者抽抽嗒嗒地指了指台上正在谢幕的众人，发表了她的观后感：“也太感人了吧！”
那是一台默剧，讲述的是一对残疾夫妻的故事。
故事里，丈夫是个盲人，妻子是个哑巴，两人每天起早贪黑摆地摊，卖手工编织的小玩意。
虽然生活艰辛，但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过了数千个日夜，妻子每天都会采路边的野花装饰家里简陋的环境，丈夫也会在累了一天之后拄着盲杖给妻子跳滑稽的舞蹈，“看”妻子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这样平淡但真实美好的日子还会继续，但是那辆疾驰的轿车却无情地将这一切打破。
那一晚，妻子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丈夫被一辆疾驰的车子撞飞，想要哭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下又一下地砸临街店铺的大门，希望能有人出现救回她的丈夫。
因为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演员们在台上演得动情，观众在台下也看得热泪盈眶。
江楠从谢一扮演的灵魂引渡人出场开始就哭得停不下来，到结尾处妻子摸着丈夫留下的盲杖走完一生，江楠直接哭得泣不成声。
高鑫凤没赶上看演出，但对台上那几个人却不陌生，扫了一眼恍然大悟：“他们啊，之前我在别的地方演出的时候也碰到过他们几次，反响都很好，那掌声欢呼声也就比你大姨我出场的时候少那么一丢丢。”
高鑫凤这话当然有自夸的成分在，但有一点她没有说错，谢一所在的这个剧团确实非常优秀，虽然都是些残障人士，但每个人各司其职，之前招呼江楠坐到她旁边的那个女生是道具组的，谢一负责编剧，灯光、服装、统筹这些都各有专人负责。
“你是没看过他们之前还有一出戏，他们才演了一半，底下人就哭了一片，后来都是站起来鼓掌的。”高鑫凤冲江楠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不骗你，很壮观。
江楠在心里嗷成了孟姜女，她当然相信，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抓着高鑫凤的胳膊，掐出一圈红印。
“大姨，”江楠恨不得把高鑫凤拎到谢一面前，“你看那小伙儿，像不像你未来的侄女婿？”
人老心不老的高鑫凤同志愣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侄女婿？哪来的侄女婿？
就见江楠尾巴一翘眉毛一挑，哭花了妆的眼睛上下一闭又睁开，发出了革命般的誓言——
“大姨，我要追他！”
不会说话又怎么样，她来说就行啦。这世界那么纷纷扰扰的声音，有些人还不会说人话呢，谢一比他们可爱太多了！
3
江楠从来就是个行动派，她在明确自己的心意之后，二话不说就展开了“猎艳”计划。
第一步就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即使他们已经有了两面之缘，但说到底，他们之于彼此还都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怎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江楠想了一个主意——去学手语。
谢一在一个特殊教育培训机构做手语老师，这是之前“聊天”的时候那个道具组的妹子告诉她的，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江楠第二天就找到了那家培训机构，交了一整年的报名费。
培训班开在晚上，一个星期上三节课，每节课时两个小时，授课的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说话轻声细语，很温柔的样子。
江楠原本以为这种班上课的人不会多，没想到一个班也有三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人之前学过一点皮毛，还有像江楠这样的零基础，斗志昂扬。
江楠班上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每次都是踩着开始讲课的点赶来，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记录课件上的内容，学得比所有人都要认真。
听说他是从隔壁一个城市赶过来的，当地没有正规的手语授课机构，他就只能这样来回奔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
大概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江楠想。
头几次上课的时候谢一都没有出现，上到第四次，江楠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他穿着鹅黄色的帽衫站在走廊一侧，低着头翻看着一沓教材，头发比上一次见到的更短了些，鬓角干净清爽，看起来更加年轻有朝气。
江楠还在想用什么理由上去跟他打招呼，后者已经先一步看到了她，遥遥地投过来一个略显意外的表情。
“哎呀又见面了，好巧嘿嘿。”江楠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尴尬，看得出来，谢一对她并不是全然没有印象，不然也不会在看到她后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江楠这会儿心里像是养了一百只猴子，一个个都跟齐天大圣似的在里面翻跟头。
她发现，哪怕学了这么几天手语，临到要用的时候，她竟然也只记得最简单的“你我她，笑哈哈”，江楠对自己生气，她总不能什么话都没说先对着他大笑三分钟吧。
好在关键时刻她想到自己包里还带着纸和笔，学艺不精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江楠在纸上写：“第三次见面，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江楠。”
她难得拿得出手的一手好字，行云流水，落笔生烟。谢一看着那一行字，眼神不动声色地闪了闪，然后重新看回到她的脸上。
江楠又写：“我刚刚开始学手语，等我学会了，我们就可以自在地聊天了，你要等我哦。”
最后半句话说得暧昧至极，江楠偷看谢一的神情，后者似乎是笑了笑，又很快恢复成如常的样子。
谢一拿过她的纸笔写道：“为什么想学手语？”
为了你啊。
江楠心道。但她自然不能这么写，过度的热情会吓到这个禁欲系男生，凡事过犹不及。
江楠想了个迂回但也算是事实的说法：“上次看了你们的表演，很震撼，学手语能够帮助到别人，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义。”
谢一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他扶了扶镜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进了另一间教室。
原来他不教我们班啊……江楠有些失落，但这次至少跟他搭上话了，也算是个不错的开端吧。
江楠安慰自己，至少他现在知道你的名字啦，来日方长。
那天后来，江楠还问培训机构的人要来了谢一的微信号，对方给得挺爽快，像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江楠问，经常有人来要谢一的微信号吗。
那个泡面头小姑娘用一种“你不就是”的眼神瞟她，然后轻描淡写说道：“多了去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江楠挺不高兴：“微信号怎么能随便给！”
小姑娘乐了，跟看白痴一样看她：“那你别加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地要微信号。
江楠自知理亏，撇撇嘴退到一旁。
妖孽！她在心里给谢一加上了如此标签。
4
江楠第一万零一次感谢人类科技的进步创造出即时聊天工具。
某个男明星说过，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江楠觉得这话说的不假，她和谢一现在已经是网友了，接下来可不得向着更光明的方向继续行进吗？
江楠的打字速度奇快，这边谢一才刚看到她第一条信息，那头她已经连着四五条发过来，洋洋洒洒地说上一大堆，也不全是没营养的瞎套近乎，江楠也会问一些关于手语方面专业的问题，言辞恳切，求知若渴。
她在微信上叫他小谢老师——
“小谢老师，你一对一教手语吗？”
“手语好多手势都很像，很容易搞混，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新闻上那些打手语的播报员真的会把每一句话都翻译出来吗？你们看得懂吗？”
“小谢老师，你会读唇语吗？”
“小谢老师，我学得这么辛苦，有没有什么奖励？”
……
“小谢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谢一回答完前面一串问题，毫不意外地跳过了最后一个。
江楠有些难过，那种感觉有点像小时候拿到一只吹泡泡机，明知道五颜六色的泡泡最终都会消散，可真到了一碰就碎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有一点失落。
不回答，就是拒绝了吧。江楠在心里想，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如果你没有女朋友，我来竞争上岗好不好？
……
江楠放任自己的失落维持了一天时间，第二天，她又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了谢一面前。
还是那个过道，谢一穿着一身浅咖色西装，斜倚着栏杆站在那里，午后风清云淡，他仰着脸，大片大片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光点，在他侧身望过来的时候，那些光点又一股脑儿地闯进他的瞳孔深处安营扎寨。
“小谢老师，你真好看。”
江楠现学现卖刚刚学会的一句手语，怕他看不明白，连着比划了两遍。
谢一看着她，眼底熠熠生辉，露出一点笑意。
他“说”：“谢谢。”
江楠喜上眉梢，再接再厉，乘胜追击：“见到你我很开心，我想每天都能够见到你。”
她不确定自己的手势对不对，这都是她私下找老师开小灶的“成果”，江楠偷偷观察着谢一的表情。
后者似乎……无动于衷。
江楠有些泄气，是她记错了动作，还是他根本懒得回应？
她没来由地生出一些胆怯，停下了手势，垂头丧气。
谢一笑了笑，比了几个连贯流畅的手势。眼角的笑意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深。
江楠不敢错眼地看着他，她的眼神滚烫，像是在捕捉从天而降的流星，即便这样，那些躲在流星背后的秘密还是自她眼前一闪而逝。
“你说什么？”她焦急地拉住准备离开的谢一。
谢一只是笑，指了指挂在一侧墙上的时钟，江楠看懂了他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指，叹着气往自己教室走去。
手机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
江楠点开，简单一行字——“上课要专心。”
江楠嘴角抖了抖，忍住了没有回头，专心，专心，就知道让她上课专心，怎么他就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呢？
江楠在这里自导自演着凄凄惨惨戚戚，教室门口，目睹了一切的培训老师笑得一脸神秘：“原来让我教你这些是要去撩小谢老师？”
江楠还没缓过失落的劲儿：“可惜白费力气，他都没有回应。”
“怎么会？！”老师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告密”：“刚刚小谢老师不是说了吗，让你不要半途而废，再接再厉，他拭目以待，乐见其成。”
江楠猛地抬头，心底噼里啪啦炸出一万朵烟花——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他并不抗拒她的追求，甚至也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自己？
她在丢失了睡眠的夜晚辗转反侧，终于决定放任自己的任性，调出了谢一的号码。
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不可能听得到她的铃声，忙音响过一声又一声，拉扯着这个夜的宁静，撕开的夜色背后，星屑落满一地。
然后，忙音戛然而止，不甚清晰的呼吸声自那头传来。
江楠呼吸一窒，将手机移到眼前，怔怔地看着屏幕上方的时间读秒般跳过一帧又一帧。
电话那头轻轻叹气。
江楠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下意识拍着胸脯给自己打气。
“谢一，我喜欢你。”
理所当然没有回应。
江楠重新找回了勇气，与其说是她想要同谢一表白，不如说是她在梳理自己的情绪。这些无法当面说给他听的语言，在这个深夜终究还是用这样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去到了它原本就应该去向的地方。
江楠听见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遇见你之前，我不相信一见钟情，遇见你之后，我每天都盼着你能对我日久生情。”江楠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是不是很不害臊，也幸好你听不见我现在说的这些，不然我想一定会被你笑话。”
“你相信吗，我其实是个胆小又懦弱的人，小的时候学钢琴，我明明把谱子都记得滚瓜烂熟了，到了台上还是会紧张害怕。”
“我到现在还记得有一次省里来人到我们学校参观，老师组织我们上台合唱，我在旁边负责伴奏，台下乌泱泱一片人，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但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在看着我，所以我的手都在抖，第一个音就弹错了，弹完整首曲子，下台的时候我的脚都是软的。”
“那首曲子一共5分48秒，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就是这么一个胆小的人。”
“喜欢你或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了吧。”
江楠听见自己胸口传来的笃定的心跳声。
“大姨那天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说，因为你帅得惊天动地，”她回忆起那日高鑫凤瞪圆了眼睛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神情，不自觉笑出了声，“但那不是主要原因，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温柔的人，那天下午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这是我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还请你多多包涵。”
“我说这么多，你也听不见，听起来我是吃亏了一点，不过，等我把手语练得更好一些，我会把这些话再重新说给你听，到那个时候，你可别想着逃跑哦。”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一定会再接再厉。”
你要等我。江楠在沉沉的夜色中轻声许愿，黑亮的瞳孔中有微烫的余温。
她对着夜色温柔道别，心无旁骛地睡去。
屏幕亮了一瞬又归于沉寂，有人在寂寂无声的那头睁开了眼睛。
5
江楠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谢一，他带剧团的人去了别的城市演出。江楠只能从培训机构别的老师那里听到零星关于他的消息。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段插曲。
江楠报名的那个培训机构定期会组织学员去福利机构做义工，这一天，他们联系了郊区的一家特殊教育学校，准备去慰问生活在那里的二十多个存在听力障碍的孩子。
去之前，手语老师让他们给孩子们准备一些礼物，江楠自告奋勇承担了采购的任务。和她搭档的是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西装男叶明丘。
因为是周末，叶明丘穿得较往常休闲，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五六岁。江楠一问年纪才知道对方不过三十出头，已经是一家电商企业的老板了。
两人在超市买了食物，又去文具店给孩子们准备了些学习用品，临了的时候江楠发现叶明丘手里多了一束鲜花，问他打算送给谁，叶明丘说是给那里的老师准备的。江楠还在心里感慨到底是做老板的人，想事情就是周到。
她忽略了叶明丘眼底的微妙情绪。
一个小时候后，她在教学楼拐角无意中撞破叶明丘送花给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后者没有收下花，转身离开的时候红了眼睛。
那天，江楠知道了叶明丘的秘密。
这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男女主人公在机缘巧合下相识相恋，虽然存在沟通上的障碍，两个人依旧爱得难舍难分。但是男方父母坚决反对这段恋情，迫于现实压力，女方提出分手。
这是他们分手后的第108天，这期间男方一直想尽办法证明自己，但还是无法留住自己的爱情。
“或许我的存在已经对她造成了负担。”叶明丘第一次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我觉得他不应该这样想，”江楠在微信里跟谢一说，“生理上的缺陷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爱情的障碍，旁人的闲言碎语也不应该，构成爱情的应该是爱情本身。”
“就好比我喜欢一个人，即便他不会说话，听不见我的声音，我还是会喜欢他，因为我喜欢的是他的本身，他的性格，他的才华，他的善良，这些才是我喜欢他的根本，至于那些所谓的生理上的缺陷，只会让我更钦佩他的努力。”
“我决定了，我要帮叶老板追回爱人！”
江楠发了一连串摇旗呐喊、咋咋呼呼的表情，想象着谢一看到微信被她刷屏后头疼的表情，更添了几分恶作剧得逞般的开心。
谢一晚些时候回了她的微信，简单两个字——“加油”，不知对应的是她说的哪一条信息。
江楠喜出望外，打字有如神助：“我会加油的！不论是学手语还是做其他的事情，我都会拿出一百分的努力，我会证明给你看，努力一定会有回报，坚持也一定会有收获。”
谢一这次回得很快，四个字：“拭目以待”。
6
这之后，江楠又过了一段充实忙碌的日子，除了做开学前的准备，她还要学手语，帮叶明丘支招，应付大姨时不时的突击盘问，每一天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来用，即便如此，她还是为谢一准备了一个惊喜。
没想到，后者为她准备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她坐在第一排观众席上，不敢置信地望着台上念着流利对白的男人。
还是那个清瘦但挺拔的身影，面容清秀，就连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都一如往昔，清逸透彻得像是能映出她的身影。
他们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江楠确定谢一看见了自己。他似乎怔了怔，幽深的眼神像一把尖刀扎在她的身上，又仿佛那些只是江楠的错觉，他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又匆匆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对着台上扮相华丽的搭档说出声情并茂的台词，声音高亢嘹亮。
江楠的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指尖带起的颤抖传至全身，她的背脊冰凉。
身旁约她来看话剧的朋友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台上帅气的男生。
“他叫谢一，之前在话剧圈子里很有名的，一毕业就拿了最佳新人，后来好像是投身公益去了，搞了个默剧团还是什么的，总之就是退出话剧舞台了，这次好像也是帮朋友忙，临时来客串个角色……”
朋友还在兴致勃勃介绍，江楠却已经听不进去。
散场的时候，她让朋友先行离开，自己退在剧院最末排的位置等着谢一一步步走近。
他还是那个俊逸温柔的样子，眼神中有绵软的温度，江楠却只觉手脚愈加冰凉，那些问题就像是从心底的冰窖里分拣出来一样。
“你会说话？”
谢一点头。
江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也能听见？”
谢一再次点头，望向她的眼底有晦涩难言的情绪。
“那你为什么早不跟我说？！”江楠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忍了好久的眼泪一股脑儿地落了下来，“逗我很好玩是吗？！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蹩脚表演，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谢一叹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解释不了他确实纵容了江楠误会自己是聋哑人的这一事实。
只是，“我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也没有逗你玩的意思。”即使曾经在某一瞬间生出过想要看看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的念头，后来也在她的真诚和坚持下败下阵来。
“我承认这不是让你了解真实的我的最好机会，我原本打算在一个更恰当的时机告诉你这件事。”谢一伸手去擦江楠的眼泪，却不料越擦越多。
他无奈只能将她整个拥进自己的怀里，“你要怎么惩罚我，生我的气，都是你的权利。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轻过你的感情。”
“相反，我很珍惜。”
江楠挣扎，别以为说几句漂亮话她就会原谅他，她是真的很生气。
尤其是，“什么是恰当的时机？”
谢一把兀自挣扎的女人重新拥进怀里，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
“譬如我应该先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来追你。”
“我应该先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来追你”她的暗恋是双箭头。
尾声
一周后。
在去学校报告厅的路上，谢一问身旁的女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准备的惊喜是什么了吗？”
女生摇头，都说了是惊喜了，怎么可能先告诉你？！
而且——
江楠想到这里有些生气，愤愤地在谢一的手背上抠了一个指印。
亏她陪着叶明丘和那群聋哑孩子们花了好几个晚上练那支手语歌曲，还想着能够震慑到身旁这个男人，最好感动到哭的那种。这下好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便宜叶老板了。
为他人作嫁衣。
江楠想到这里就有些委屈，她决定了，新仇加旧恨，谢一说什么都得再认认真真地追她个十天半个月的才可以。（原标题：《动动手指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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