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杂志短篇推荐(获奖短篇小说集锦)
小说杂志短篇推荐(获奖短篇小说集锦)施雁翎笑了,她就觉得孔东作为一个美术学院的老师,虽然和自己从事的行当隔着几千里,但正因为如此,彼此还有些神秘感。“云柜,简单说,就是我们可以整体交付的一个计算机平台,外形像一个柜,大小像一个小冰箱那样,是一台立柜式的服务器。我们的云柜是黑色的,在这个云柜里面,硬件架构有业务交换、存储交换组成的网络资源池,有管理集群、负载集群构成的计算资源池,还有一级和二级存储构成的存储资源池......”孔东打断了施雁翎的话:“你说的这些,都是云里雾里啊。这互联网时代的词汇也是奇葩朵朵,我一句也听不懂,除了云柜,又出来了云仓、云慧,这都是什么呀?这都是云计算的一部分吗?你就告诉我什么是云柜好了,别的,我都不想知道了。”孔东先是和画家谈好了画价,然后就在院子里闲逛,来的人大都是艺术界的,还有艺术家的各色朋友,人非常杂。他看到有一个高个子穿白衬衣、红裙子的姑娘站在那里,背影很窈窕,就端着酒杯,走过去搭讪。两个
一
“什么是云柜?”孔东好奇地问施雁翎。
一天,他们坐在丽都假日酒店南边一个酒吧的后花园里。这家酒吧每天晚上九点之后就特别热闹,各种肤色的人都有。在酒吧中心的大房间里,有一圈深褐色的高脚酒吧椅,围绕着中心酒廊,还有一个小型的台球案子靠着一面墙,你可以在那里随便打,不收费。远远地看去,酒吧的圆形铁券拱门上,一到夜晚闪烁的,是耀眼的酒吧的中英文名字。在酒吧的前院和后院,绿植掩映的场地上有很多露天座位,摆放的都是铁艺的桌椅,坐下来不小心碰了腿脚,会很疼。酒吧的前院,靠近一条非常热闹的商业街,一些品牌商店一字排开。在酒吧的后院还有一个人工小湖,有假山有喷泉有各色植物,连南方的棕榈和椰子树都有,也不知真假,婆娑地掩映着那些桌椅。说是酒吧,其实是餐吧,里面有很多种西式和中式的便餐,有吃的有喝的,来的人觉得就很好。
施雁翎的个子在女人里算高的,大概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因此她不爱穿高跟鞋。孔东能够看出来这一点。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在王珂教授的家里。王珂喜欢在家里招待各路朋友,虽然比不上望京黄珂那个著名的流水席家宴,但王珂作为一个著名的当代美术史教授和策展人,也是京城的各路艺术英豪都认识的人,他喜欢在周六或者周日这一天在家里招待朋友,而朋友还可以带来朋友,即使来个几十人,他那个位于东五环边上的大宅子里,也都能够坐得下。所以,当时孔东因为想买一位画家的画,又不想在画廊里买,就在王珂家里去找那个画家面谈,结果就认识了施雁翎。
孔东先是和画家谈好了画价,然后就在院子里闲逛,来的人大都是艺术界的,还有艺术家的各色朋友,人非常杂。他看到有一个高个子穿白衬衣、红裙子的姑娘站在那里,背影很窈窕,就端着酒杯,走过去搭讪。两个人一聊,发现对方竟然都是单身,虽然孔东是艺术系教授,施雁翎是做生意的,他们俩都喜欢绘画,谈得比较投机,就多少都有了再见的意思,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过了一个星期,他们约好了在燕莎饭店东边一公里处的那家枫华园露天汽车电影院见面。既然是汽车电影院,两个人就都是分头开车去的。碰面之后,孔东还是坐到了施雁翎的那辆宝马X5里面的副驾驶座位上,一起看了电影《地心引力》。因为,孔东开的是轿车,底盘低,在露天汽车电影院看电影,底盘高的宝马越野车视线就好多了。在汽车里看电影本来是美国人喜欢搞的事情,这样情侣可以顺便搞搞车震。但他们俩刚约第二次,都非常拘谨。看过了《地心引力》,两个人之间似乎也多少产生了一点引力,于是,就有了这第三次的丽都饭店南侧的酒吧里的约会。
“云柜?云柜嘛,怎么说呢,就是我们做的云计算工程的一个主机系统。我做了几个公司,其中一家,现在主要是做云计算系统服务提供商。云计算你听说过吧?就是用互联网技术来服务传统行业做业务提升。我们的这个云计算互联网电子计算机业务,主要针对的是能源行业。我们国家的能源行业很庞大,比如电力、石油、煤炭企业的自动化、计量、监控平台等等,都需要我们的云计算系统来提升运作水平,我们可以提供自动化、信息化的全面系统的解决和应用开发。具体说起来,也就是通过大数据分析,将云计算分解为云计算服务和云计算平台。在云计算平台上,有办公软件、资源租用服务、网络计算服务、数据储存、应用开发等等,通过大系统将大数据进行采集、分析、储存、仿真等等,这涉及到了节点管理、资源汇聚调度、分布式系统、流动和透明性以及机器管理机器,在客户端应用程序的服务中,有用户管理、权限、日志、智能搜索、统计分析等等,采取云端整体解决方案,是一个一体机系列,这个云端整体解决方案,就是我们提供整柜交付一个云柜,此外,还有开箱就能够运用的云仓,以及一站式云慧智能分析平台......”
孔东打断了施雁翎的话:“你说的这些,都是云里雾里啊。这互联网时代的词汇也是奇葩朵朵,我一句也听不懂,除了云柜,又出来了云仓、云慧,这都是什么呀?这都是云计算的一部分吗?你就告诉我什么是云柜好了,别的,我都不想知道了。”
施雁翎笑了,她就觉得孔东作为一个美术学院的老师,虽然和自己从事的行当隔着几千里,但正因为如此,彼此还有些神秘感。“云柜,简单说,就是我们可以整体交付的一个计算机平台,外形像一个柜,大小像一个小冰箱那样,是一台立柜式的服务器。我们的云柜是黑色的,在这个云柜里面,硬件架构有业务交换、存储交换组成的网络资源池,有管理集群、负载集群构成的计算资源池,还有一级和二级存储构成的存储资源池......”
孔东傻眼了,“那我还是听不明白,这云柜能做什么。”
施雁翎笑了,她觉得孔东傻乎乎的,很可爱:“哎呀,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大型的计算机系统的柜子嘛。”
孔东明白了,“啊,也就是一个柜子啊。”
施雁翎说:“不说我那个云计算了。我白天见客户,嘴皮子磨破了,谈的都是云计算云计算,我今天来见你,可不想谈那些我生意上的事情了。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说。很重要的事情。”
孔东忽然有点紧张,因为,虽然只见了几次面,他感觉施雁翎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她多年来自己做公司,做得还不错,钱也没有少挣。上次,她说她最近在东五环的银街又买了十几间铺面房,那可是盖在地铁站边上的黄金地段的铺面房啊。孔东就认真地看着她。她个子高大,基本不施粉黛,今晚卸妆之后,多少有点暗灰。但施雁翎似乎欲言又止,他们眼前的桌子上那一大盘金枪鱼沙拉,基本没有吃几口,他就拨弄这沙拉,寻找着里面那黑色的腌橄榄小球。
施雁翎喝了一口果汁,说:“孔东老师,咱们俩都是单身,对不对?”
孔东说:“是啊,我肯定是单身。”
施雁翎说:“咱们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了,我对你印象很好,有感觉,有些期待,起码,我是这么看你的。”
孔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感觉是有点感觉,但还需要继续接触——”
施雁翎笑了笑:“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觉得什么事情都不能态度暧昧,不能犹犹豫豫,要直截了当,当机立断。”
孔东感到更紧张了,他不明白施雁翎说的“当机立断、直截了当”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当机立断地和他闪婚吗?他知道现在有些年轻人什么都能干出来,他们搞闪婚,裸婚,然后,他们再闪离,或者干脆就不婚。闪婚,就是闪电一样结婚,最短的认识才一天,长的,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这都算闪婚。闪婚其实是有些道理的,男女之间,假如想走入婚姻,有时候想多了反而没有大用,只有闭着眼睛往坑里一跳,其实也没所谓。闪婚之后再慢慢相处,也很好。结婚这个事情,的确需要坚决果断,不能犹豫和态度暧昧。至于裸婚,指的是双方都不送彩礼,不搞繁复的结婚典礼、宴请,就单单领个结婚证,然后,就住在一起了,就结婚了,过上小日子了。可是,这闪婚对于离异后单身的孔东来说,要让他再次进入婚姻之门,那是需要给他一些胆量的。他可不愿意立马就范,他知道,有些女人是喜欢在婚姻关系里狠狠地修理和拾掇男人,直到男人彻底就擒,婚姻是女人的保护罩,她们在婚姻关系里为所欲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威风八面啊。
孔东想,当机立断就此不联系了,也很好。他说:“好吧,那就当机立断。你说,怎么个当机立断?”
施雁翎说:“很简单,孔东老师,你那么聪明,秀气,英俊,坦诚,我很喜欢,是我中意的男人。也就是说,我喜欢你的人。人好,基因就好,基因好,后代就好。但要是我们现在去走向婚姻,去结婚,生孩子,这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需要很多时间,我们要来相处,互相了解,要你和我都投入很大的精力。可是,你忙,我知道,我也很忙,你看,我每年有几个月都在外面飞。我们没有时间整天用来谈情说爱。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不仅是想了一个办法,而且,我已经连所有的细节都策划好了,今天才来和你谈的。这个事情,就是需要你当机立断了。一个是,我们俩需不需要结婚这道法律手续?我觉得不需要,只要是我们互相喜欢对方就可以了。”
孔东没有听明白,“只要是喜欢对方就可以了——你的意思是——同居?”他想,是不是现在施雁翎想的,是两个人应该当机立断,立马同居在一起?
施雁翎挥了一下手,果断地说:“不是。好了,既然我们不需要结婚这道手续,可是我和你都想要一个孩子,那怎么办?”
孔东嗫嚅着,“怎怎怎么办呢?”
施雁翎很有把握地看着他,说:“我有一个办法。你看,你很忙,我也很忙,我没有时间怀孕生孩子。那我就找了一个代孕的姑娘小曹,曹秀云,她是一个农村孩子,在北京一所大学读书,刚刚毕业,找不到工作,又不想回老家,正发愁怎么办呢,那我答应给她二十万,她就帮助我们代孕一个孩子,这事就成了。现在她已经答应了。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她。一个很清秀的姑娘,代孕一定不错——代孕的姑娘也不能丑。现在,你听明白了吧?就是说,用你的精子、我的卵子,做成一个受精卵,植入到小曹的子宫里,由她代孕你和我的这个孩子,我们不用费力气,也不用结婚,就有孩子了。这样是不是很好?你看,这就是曹秀云的照片。”
孔东接过那个叫曹秀云姑娘的照片看。照片上,一个很淳朴善良的20多岁的姑娘在微笑。宁愿做京漂女,也不回老家的姑娘,出卖子宫代孕可以尽快得到一笔大钱。这对她肯定是合适的选择。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讨厌这个姑娘了。
施雁翎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她是一个好姑娘,我考察过了,也给她做了详细的体检,她的身体非常好。女人嘛,最好的年龄就是20到30岁,现在,她22岁,正是最好的年龄,女人在这个年龄生出来的孩子,质量肯定是好的。不过,做代孕之前,需要签订一个代孕和保密合同,我要先支付给她10万元,她不过是代孕而已。而且,钱都是我出。你不用管这些。”
孔东听明白了,施雁翎是要这么做,是需要当机立断。“我觉得,首先,这里面有没有法律问题?万一她把孩子带走了怎么办?其次,孩子出生之后怎么办?算谁的?你的,还是我的?谁来养?假如我们没有婚姻关系——这孩子最终算谁的?”
施雁翎的确是做云计算的,她成竹在胸地笑了。看来,她什么都计算好了:“这个我都想好了。孩子出生,我将另外一半的钱,也就是把剩下的10万元支付给曹秀云,她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再一个,孩子是我的,不是你的。因为从法律关系上,我和你没有婚姻关系,等于只是借了你的精子。这孩子生下来是我的。而且,我找了两个保姆,一个是奶妈,另一个,是过去在北影厂当演员的一位女士,她人很好,是我的好朋友,她在纽约生活了很多年,自己的孩子都大了,喜欢小孩子,我会把这个孩子带到纽约,让她去带,我再回来继续做生意做我的云计算生意。而那个孩子在美国长大。这就是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我的想法。”
施雁翎说完了,此时孔东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他觉得,只有施雁翎这样的经济独立,挣钱的本领比大多数男人还强的女人,才能想出来这么一个有点匪夷所思的云计算的办法。此前,孔东也听说了很多别的,比如到香港和美国生孩子,就是为了要个身份,再比如,为了生双胞胎、三胞胎,要吃一种叫做“多仔丸”的药,催女人排出多个卵子,女人就容易受孕,而且,在受孕的过程中,哪个受精卵子质量不好,还可以监控和检测出来,这样在女人的子宫里就能杀灭,最后保留的,是最好的受精卵,生出来的就是多胞胎。也就是说,代孕、人工授精、多胞胎在技术上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早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从技术上来说,你说的这些,都可行吗?”孔东不搭调地问她。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继续做一个判断。
施雁翎笑了,她还是很爱笑的:“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做人工受精的医院技术很成熟。我已经找好了一家,有香港资金和技术的背景。现在,只要是你的精子的质量没有问题——”施雁翎双目炯炯地看着孔东,“现在,你知道,雾霾、空气和谁污染,让很多中国男人的精子质量下降,不少男人的精子都出现了畸形和变异,即使是年轻的男人,经过检测,缺乏活力的、变异的精子也有。”
孔东笑了,“你很懂这个啊。看来你是做了功课了。那我问你,你知道男人一次射精会出来多少个精子?”
施雁翎莞尔一笑:“男人一次射精,有一亿六千万个精子呢。有个作家写了一本书,书名叫《一亿六》,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一个正常的男人一生大约能射出来20公斤的精子。”
孔东当真吓了一跳:“有这么多!”
施雁翎说:“是的。所以男人花心啊。喜欢到处撒种子。所以,现在,孔老师,需要你当机立断了,不能犹豫。我再来理一下我们刚才说的事情:我们去医院做一个受精卵,用你的精子、我的卵子,做一个受精卵,然后,植入到我找到的代孕人曹秀云的子宫里,她来帮助我们孕育。孕育期间,我雇了专人看护、精心陪护她,让孩子顺利生产出来,之后,与曹秀云的合同关系解除。孩子归我,我带到了美国,交给我那个女密友来监管,还雇了一个奶妈一起养育,我会定期去看。而你,可以说自打孩子出生之后,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孔东:“与我完全没有关系?我觉得,与我还是有关系啊。血缘上,我是孩子的爹啊。”
施雁翎说:“是的,我明确地告诉你,孔老师,孩子是我的,你是孩子的爹,但我们没有婚姻关系,是我来策划和投资,我来计算和掌控的这件事,那就是我的孩子,我自己养,和你无关。你就放心吧。”
孔东还在沉默,他觉得这个事情的确是一桩云计算,一个只有云柜才能计算清楚的事情。看着既简单又复杂,似乎还藏着什么漩涡,他看不到。
施雁翎继续说:“就是借用了你的精子嘛——实际上,我也可以去精子库里买精子,但我很想知道是谁的精子让我的卵子受孕了。这不,我认识了你,我觉得你好,基因好,人好,聪明,智慧,身材挺拔,形象俊美,那就是你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这么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很忙,打理几家公司,花费了我很多时间,我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孕育孩子。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新技术支持下的办法,是解放了你们男人,也解放了我们女人的新办法。男人独立,那么我们女人也是可以独立的。”
孔东点了点头,他认同这一点。现在的女人,是独立得越来越可怕了。
“只是有一点,你听好了,我现在的生意做得很不错,可是,万一我十年二十年之后,生意做得不好了,或者我破产了,那个时候,这孩子来找你的时候,你要认这个事情。”施雁翎看着他,“你要认这个事,就是说,你要认这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所以,你看,最终,这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也还和你有关系。”
孔东听明白了,多年之后,这孩子假如回来找他,他必须要认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是孩子的爹。这才是最关键的部分。才是需要他下决心的地方。他看着施雁翎,觉得施雁翎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都能够想到那么远,想到了几十年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这的确是云计算啊。她的脑袋虽然是圆的,但是思考问题也很像是一个长方形的云柜。
“孔老师,要当机立断啊。”施雁翎抓住了他那有些畏缩的手,热情地、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孔东被她感化了,但也被自己内心的反抗所拉扯着。到底要不要孩子,以及他能不能接受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一个孩子,他的内心无法确定。因为,一旦你和一个女人之间有了一个孩子,那么,这就是永远的牵扯了。这一点,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他说:“这个事情很重大,你让我回去想想,我必须好好想一想。”
二
施雁翎只给孔东三天的时间,要他想好这个事情。因为,她已经联系好了医院,代孕人曹秀云也在等待消息,她需要代孕的预付款10万元,尽快汇给老家的父母亲,他们都得了病,需要花钱医治。医院那边也随时等待着孔东前去取精,孔东的脑袋里激烈地辩论着,纠结着。要在别人,很容易做出的决定,在他这里就十分困难。这与他有些优柔寡断的性格有关,别看他俊朗挺拔,眉眼英武,可是却有一点女人气。尤其是做事情,他总是不能立即决断。
从内心里来说,孔东是非常想要一个孩子的,只要是他的种就好。再说了,能够采取这个方案的女人,本来就不多,经济实力和思想观念都是这样,甚至几乎没有,因为孩子生下来,他都不需要养育,而是将孩子直接带到美国去养,省心省力。但似乎有一种他无法掌控的东西也在涌动,未来会产生什么问题,会导致什么结果,都是他无法逆料的。孔东于是就非常踌躇。但有一个孩子这件事,同时也对他构成了强大的吸引力。繁殖显然是动物的本能,在本能的趋势下,他又有些跃跃欲试。
这个方案能成功的话,关键就是女强人施雁翎的经济能力好,她一个人就完全应付得了所有的事情,只不过需要他孔东配合一下,孩子不需要他生,也不需要他养,很长时间里,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他承担父亲的名义。只是有这么一个可能,那就是多年之后,施雁翎的生意破产了,完蛋了,她完全无法支撑生活了,这个时候,他的种子结出的果,这个孩子来了,找到了他,说:“爸爸,父亲,爹地,我是你的孩子,现在,我妈没钱了,该你管我了。”
孔东想到了这里,眼睛忽然就有些湿润。他觉得施雁翎很刚强,也敢于承担。他决定了,立即给施雁翎打了一个电话:“我同意了,就这么办。什么时候去医院?”
施雁翎很高兴:“明天啊,就明天去吧,我最近刚好也在排卵期。”然后,她就告诉他医院的地址,他们在那里会合。
孔东打完了这个电话,心里又觉得有点惶恐,觉得自己可能冲动了,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情况。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妖娆的女子勾引他,她肉滚滚的,不知道怎么就压到了他的身上,使他梦遗了。醒来之后,他感到裆部濡湿一片,有些懊恼,因为天亮之后,他就要去医院去献出自己的精子了,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自己竟然做起了春梦呢。换了短裤,他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他没有吃早饭,因为他无法确定取精是不是要空腹,也是因为没有时间吃了,匆匆洗漱完毕,他就赶紧赶到了那家医院。那家医院属于专科医院,专门治疗不孕不育的,而且有港资的背景,在昌平山脚下一个僻静处,非常安静。
施雁翎早就到达那里了,开着她那辆白色的宝马越野车。他停好车,她就在医院的门口等待他。“我比你早来了一个小时。”她有点抱怨,但也松了口气,因为,他毕竟来了,也因为一切的云计算,云柜里面的系统,首要和先决,就在于取精——取他的精子这个开端。他抱歉地耸了耸肩膀。
施雁翎拿着早就挂好的号单,“只有先取好了你的精子,才能取我的卵子。”她告诉他这个程序。
然后,有一个身材窈窕的护士引导他前往诊室,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大夫接待了他,对他进行了检查,告诉他如何取精。大夫递给他一个很精巧的口窄瓶身宽的小瓶子。孔东忽然感到了紧张,为自己昨晚的遗精而导致的取精质量和数量担心,也为未来的无法掌控而担着莫须有的心。然后,护士就带他去了取精室。取精室,这名字听着非常平实、简洁、干脆,明白告诉你这里是干什么的。那是一件很小的屋子,有一张类似火车硬座皮面的窄床,男人可以躺上去,然后将自己的精子撸出来。怎么撸?那就全靠你自己的本事了。比如,意淫,比如,想象,再比如就是简单的生理刺激。
他躺下来,环视四下,发现这里没有提供给他任何辅助工具,比如,电视机上放毛片——有些洗浴中心就有这个。看了那片子,往往是还没有接触到女人,男人就一触即溃,就溃不成军了。也没有色情画报——当然都是国外出版的,这些都没有。好吧,那就只好躺下来,依凭想象来进行吧。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施雁翎的脸。这张脸稍微有点浮肿,但并不难看,脸色灰暗,却带有一种凌厉和骨感,甚至有些冷漠和嘲弄的表情。这张脸与施雁翎平时对他的温和和笑意不一样,也许是他内心想象她的原因。他用手撸着自己,感觉自己的男根在增大,又在变小,就是一点都不兴奋,甚至有些抗拒地忽软忽硬,和他捉起了迷藏。撸了半个小时,外面有护士来催了:“先生,好了没有?”
他气喘呼呼地说:“没,没有呢。”
那个护士诧异和失望地嗯了一声,就走了。
就是这护士那失望的感觉,让他彻底失败了,他放佛看见了那个年轻的,下巴上有一颗漂亮的小黑痣的女孩子失望、暗笑的表情,他立刻就松劲了。手里攥着的,是一团疲软的小肉,完全是败军之士。完了,身体做出了反抗,他真的取精失败了。他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空杯子,找到了施雁翎,一脸沮丧地告诉她:“没有取出来。”
施雁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是一个很雄壮的男人啊。怎么回事?”她看到了那空瓶子里空无一物。
“也许——是昨天晚上梦遗了,导致我——”他不得不说了这个可能。
施雁翎忽然扑哧一笑,“梦遗?孔老师哎,你——又不是少男,还梦遗啊,”她忽然又高兴了,“那你,梦见的是我吗?那个梦中与你做爱的女人是不是我哈?”
孔东尴尬地笑了一下,他觉得不能和她开这个玩笑,也不能说实话。但现在怎么办?这才是关键,他取不出精子,这是现实。
施雁翎就拉着他一起去找那个戴着口罩,有一双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的男大夫那里,告诉了他取精失败了。男大夫看着他,“嗯,估计是心理原因。有些人在这里就是不行。不光是你,就是有取精失败的。要不然,过两天再来吧。”
施雁翎着急了:“可是,我的排卵期——”
“可以先取你的卵子,冷冻起来,然后他的随时取。技术上没有问题。护士,请带她先去取卵子吧。”
施雁翎靠前一步,小声说:“陈大夫,能不能这样,我和他一起到那个取精室里,我帮助他把精子取到?”
陈大夫看了她一眼,在口罩后面哈哈笑了:“不行啊,美女。这样医院成了什么地方了?即使你们是夫妻,也不能在我们这里做爱啊。不行的。”
孔东的脸红了。他想到了他和施雁翎进入到那个取精室的情景,那么狭小的房间里,施雁翎只能是背靠着白墙坐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然后脱下裙子,带着挑战的神色看着他,张开自己的大腿。这个时候,他行不行呢?他无法确认自己行不行。看到她那表情,他肯定更不行,估计还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行也不行。行就是行,不行也能行。可就是不行。不行啊不行。他的脑子里乱作一大团。不过,好在那个大夫杜绝了这样的可能。也是啊,医院又不是快捷酒店,不能让男女在这里随便做爱的。他松了口气。
施雁翎失望了一下,“那,能不能我们回家取精,然后赶紧给你们拿过来呢?”
男大夫又笑了:“可以啊。不过,精子的成活时间是24个小时,取出来就要迅速冷冻。假如在一个小时之内能送到这里,就可以。”
施雁翎说:“那太好了,我们回去取精。还是拿着这个瓶子?”
男大夫给了孔东一个带着盖子的密封试管,“用这个吧。送来的速度一定要快。”
施雁翎拉着他的手,“看你的了,亲爱的?”这时,护士来了,要带她去取卵子。“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完。女人有时候麻烦,有时候很简单。”施雁翎调皮地对他笑了笑,跟着女护士走了。
孔东来到了外面的地方,找了一个僻静的座位坐下来。这里有自动按摩椅,也有电视和电脑。电视里,一些年轻的女人正在一个教练的带领下做瑜伽,她们的身体都很柔软。妖娆,颇有吸引力。看着看着,忽然,他感觉自己勃起了,又行了,挡都挡不住。但是他克制住了,因为,他不想二次取精,也不想折腾自己了。停了一阵子,骚动下去了,然后他看见护士引导施雁翎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取完了?”孔东问,“不舒服?”
“取完了。”施雁翎的脸色略微有点疲倦,“肯定比你们男的难弄些。不过,已经取出来冷冻好了。就等你的精子了。”
在停车场,两个人站住,施雁翎调皮地问他:“到我家去吧,让我帮助你取精。”
孔东感到害怕,“啊,还是我自己取吧,取出来我就尽快送到这家医院。”
施雁翎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可要尽快啊,保证精子质量。”然后,两个人各自开车回去了。
回到了家里,孔东感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劲。到了晚上,孔东随手翻出来一本他曾经去北欧旅行时买的一本情色画报,看着看着,自己就起性了。这一次,他很顺利地取到了自己的精液,直接射到了那个小试管里。灯光下,他仔细地观察着试管里的液体,那半透明的胶质状似乎在上下翻腾,无数小东西在争吵和游泳,在奋力地跳跃,在激烈地变化着,稀释着。这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此时将这玩意儿送到那家医院,也是很滑稽的事情,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自己这宝贵的液体倒到了马桶里,给冲走了。
三
很多年之后的一天,孔东已经都60岁了,刚刚办理了退休手续,他感觉到自己忽然有一种更为放松的感觉了。他有一个比他小10多岁的老婆,还生了两个孩子,一个18岁,一个16岁,都在上中学。家庭幸福美满。夫妻关系和谐顺利。本来,他的人生就这么过下去了,但是很快出现了新情况。
有一天,家里忽然来了一个人,那人是一个美籍小伙子。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告诉孔东:“是我妈妈施雁翎让我来找你的,因为,我是你的儿子。你是我的爸爸。她说,如果你不承认我是你的儿子,拥有你的财产的继承权,那么,我们可以去做基因检测。假如你还不承认,就要付诸于法律了。”
看着眼前这个美国流氓打扮的年轻华人,孔东感到了惊慌失措。他隐约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那是多年以前,他曾经为一个叫施雁翎的女人提供了自己的精子,去做了一个试管受孕卵,由一个女孩子代孕,生下来了一个男孩,就带到了美国,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结果了。施雁翎也从此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但是,现在,他的那个儿子,来了,来到了他的面前,而且摆出了一副他的财产继承人的架势。
孔东问:“你的母亲呢,施雁翎,她现在在哪里?”
那个美国小流氓递给他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他认识,就是施雁翎。“她已经死了,死于一次车祸。她给我留的钱,都让我花光了。在她早就拟好的遗嘱里,她让我在最后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来找你,说你是我的爸爸,你肯定会承认这件事。”
孔东汗如雨下,他说:“这个,这个——需要——需要”
那个美国流氓就揪住他的衣领,“需要什么?什么都不需要,需要的就是,你承认我,是,你,的,儿,子!”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不容分辩和解释,那个架势似乎是要杀了他,要他还债,这让孔东魂飞天外。
然后他就醒了。原来是一个噩梦,让他大汗淋漓。他没有想到,他会做这样一个梦。可能他担心的,还是未来的事情。他想起来这件事带给他的复杂性。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到了中午,施雁翎打电话给他:“怎么样,你回家取精顺利吗?”
孔东回答:“你让我再好好想想,毕竟,这个事情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一些。”
施雁翎有点生气:“复杂吗?我就是喜欢你,想用你的精子罢了,有什么复杂的?”
孔东说:“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施雁翎说:“那我要见你。就今天。”她说话的口气已经变得不容置疑了。
他想了想,“好吧。”
这天晚上,他们一起在一家餐厅吃了晚饭。那是一家叫做“浮士德”的法式餐厅,他们吃了带血的牛排,喝了很好的酒。都是她点的,一道道的正规的法式大餐,从沙拉一直上到了餐后甜点,红酒的颜色也很瑰丽,幽深的暗红类似月经的红色那么暧昧。他们东拉西扯,似乎知道最终他们的关系会导向何方,但却都心照不宣。吃完了饭,打出租车,她带他到了她的家里。在她家里,进了门,他看到她的家里到处都养着盆栽植物,都是常见的品种,比如绿萝、龙血树、散尾葵等等,还有一面鱼缸镶嵌在墙上,里面有制氧机吐出的泡泡在变化,各种漂亮的鱼吐出的泡泡在漂浮。在一个小巧的鱼缸里,她还养了很多绿毛龟,小小的绿毛龟聚集起来的样子,让孔东感到了恶心。
他们微醺了,就先喝点茶。普洱茶的颜色闪烁着温和的褐色光泽。音乐是催情的,而她将自己的外衣脱去,要给他跳舞看,她过去学过舞蹈。他说好啊,她就跳。穿着紧身的那种衣服,她虽然已经35岁了,可身材却非常的妖娆,因为,她个子高,而且,并不胖。不过,胸很大,这一点其实是孔东不满意的。孔东喜欢平胸,真是一个男人有一个男人的、关于女人的趣味。孔东就不喜欢大胸女。她在跳舞,他在观赏,然后,他们不知道怎么就靠近了,他们就抱在一起了。两个人香汗淋漓地拥抱着,这个局面导致的结果,当然会是十分清晰的。最后,他们躺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可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在他插入她体内之前,给他戴上避孕套。然后,他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阵子,精子就这么取到了。
她说:“慢点,慢点。”然后,帮助他撸下了那袋透明的胶质避孕套,里面是宝贵的一亿六,还打了一个结。之后,她立即打了一个电话,并穿好了睡衣。
十几分钟之后,门被敲响了,一个小伙子在门外接过了她递给他的一个密封的盒子,里面用冰块冰镇着的,就是她帮助他成功取到的东西,那个透明的、带增大摩擦和快感的疙瘩的、香蕉味儿的避孕套。她嘱咐那个小伙子:“赶紧去送给陈大夫。”
门关上了。施雁翎转身,投向那张大床上的孔东的目光,是得意的诡秘,含蓄的轻蔑,和爱恋的怜惜。
以上这个场景,也是孔东想象出来的。事实上,他在这天晚上前去赴约的路上,改变了主意,因为,他想到了这个结果,然后以自己有急事的街口,最终没有赴约。
施雁翎当然很着急,不过,孔东内心里焦虑的,是他无法确定现在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恋人?好像还不是。还没有到。是情人关系?也不是。因为他们还没有上床。是合作伙伴?也不是。那是什么关系?是一对彼此有些好感但却有一种互相排斥的力使他们无法以法律和情感关系继续固定前进和发展的男女关系。
孔东发现,这种说法可能是最靠谱的。孔东烦恼的,还在于施雁翎是一种新型的女人,就是不再依靠男人的女人,除了要一点男人的精子之外,男人对于她已经没有用了。这是他过去没有碰到过的。假如她不想要孩子的话,那么,她就更不需要男人了。因为,她经济独立,人格独立,还因为她的云计算。是的,是云计算增强了这个女人的算计功能,让她更会计算了。有了云计算,就有了那个云柜——一个方形的计算机大柜子里,什么都计算好了。就这样一步步地导向了大数据,爱情、婚恋、生育和人生走向的大数据,都被她计算好了。这就是云计算!人生的云计算,都被这个强势的女人计算好了。
他想明白了施雁翎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而他作为一个传统的男人,如今,要面对的是这样的女对手。或者不是对手,是新型的朋友关系,伙伴关系,男女关系。女人变化了,男人还没有怎么变。男人必须要跟上这样的变化才可以适应人类这种高级动物的变化。就是想到了这一层,作为男人的孔东,忽然感到了体内原始的反抗力量。好啊,你不是强势吗?你不是不再需要男人了吗?那我就是不想让你的云计算实现,我就是不配合你。我就是想让你的云柜模式破产,我就是不答应,我就是不让你得逞。因为,人生,说到底是由意外和变化构成的,包括了情感,生育,也是这样的。一切都云计算好了,还有什么意思?男人的脸往哪里搁?想到了这里,孔东就觉得心里有底气了。他决定不配合她了。
这就是他的云计算。孔东多少有些释然了。
那么,到了这里,这个孔东和施雁翎的故事的结局,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呢?应该是一种开放的结尾。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存在着多种可能性。让我们来一步步地推导:
孔东很可能最终捐精成功,而施雁翎也成功地按照她的“云计算”大数据和云柜系统管理模式,实现了她的精密算计,将受精卵植入了那个迫切需要一笔钱的曹秀云姑娘的子宫里来代孕。孩子10个月之后生出来,健康,聪明,是一个儿子,被施雁翎带到了美国,然后,孩子在那里茁壮成长,因为有保姆,以及施雁翎找到的那个可以帮助孩子成长的闺蜜、过气女演员,来帮助抚养孩子成长。到后来,这个事情在孔东和施雁翎的内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这个事情本身,不过是他们人生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他们的生活沿着两股道,在奋勇前行,再也没有交集了。
但是,在这一种假设中,还有很多细节上的变数。比如,代孕者曹秀云忽然不想代孕了,她取消了合约,退了款,让施雁翎另外再找人,而这个找代孕人的过程又很不顺利,最终,导致这个计划泡汤。
还有,曹秀云最后是代孕了,但她在后来忽然对代孕的孩子产生了母性,她决定要这个孩子,然后,她逃走了,远走高飞了,谁都找不到她了,这就让施雁翎的云计算失算了,彻底砸锅了。孩子变成曹秀云得了。
或者,曹秀云把孩子生下来了,因为孔东的精子质量问题,结果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兔唇,那么,施雁翎会要吗?她会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吗?还有,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曹秀云难产导致大出血,她和孩子都死了,这怎么算?有没有法律纠纷?谁来承担责任?曹秀云的家庭会怎么找麻烦?代孕的中介人和中介公司负什么责任?
我们继续来推导。孩子假如顺利地生出来了,被带到了美国,然后,在养育过程中不慎早夭了呢?或者上了小学,在一次车祸中严重受伤,成了高等残疾了呢?或者,最终孩子成长为一个正常的人,在美国社会混得一塌糊涂,那么,多年之后,施雁翎真的破产了,孩子会不会来找孔东,就像他梦见的场景那样呢?
不知道,云计算也许可以都加以计算,但事实只会有一种可能。可这种可能有着无数的变数。
这个故事还有另外的结局,那就是,孔东觉得自己最终确认他对施雁翎的好感不足以让他来做这件事,他逐渐地冷却情绪、疏远了施雁翎,直到他们不再联系。几年之后,孔东娶了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过着另外一种生活。施雁翎最终也不知所终。他们相互之间越走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对方。
再有,孔东后来发现,他非常喜欢施雁翎,两个人在继续的交往中,迸发了爱的激情。两个人决定不采取任何人代孕的方式,而是由他们自己,他和她不采取任何避孕措施来生育一个孩子,因为,他们结婚了,施雁翎决定亲自怀孕,实现了两个人做父母的愿望。因为这是他们的爱情的结晶,孩子生下来也很好,他们最后过着幸福的生活。
你看啊,生活的云计算,会算计出这么多人生的可能性。也许,人生是不能云计算的,因为必然性中的偶然性在不断地改变着人生的曲率,使生活发生了意外的变化,这总是始料未及的,也是生活的真谛所在。
授奖词
大数据精密计算,得出来的却似乎是事与愿违的荒诞结局,这对当下过于理性、其实已被物化和异化的人与事,不失为一种提示和警醒。生活充满了偶然性,人生其实是由意外和变化构成的。所谓的云计算,不过是越来越“聪明”的现代人一厢情愿的愿望而已。邱华栋敏锐地捕捉到了现代生活中人们内心的细微变化,把时代情绪中最微妙的波动,以艺术的形式鲜活地呈现出来。开放式的结尾,给读者留下开阔的空间,使人在想象和余味中所思更多。
作者简介
邱华栋,1969年生于新疆昌吉市,祖籍河南西峡县。16岁开始发表作品,并编辑校园《蓝星》诗报。18岁出版第一部小说集,被武汉大学中文系免试破格录取。1992年大学毕业,先后担任《中华工商时报》文化版副主编、《青年文学》杂志主编、《人民文学》杂志副主编,2015年后调任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担任副院长。在职研究生学历,文学博士。
邱华栋写有有长篇小说10多部,分为两个系列:一个是描写当代北京城市生活变化的《夜晚的诺言》《白昼的躁动》《正午的供词》《花儿与黎明》《教授》,另一个系列是历史小说:描写近代以来西方人在中国的活动的系列长篇小说《中国屏风》:《单筒望远镜》《骑飞鱼的人》《贾奈达之城》《时间的囚徒》,以及描写成吉思汗在中亚和中国著名道人丘处机会面的历史小说《长生》。另外,他还创作有中篇小说《手上的星光》《楼兰三叠》等30部,以及短篇小说《社区人》、《时装人》、《我在那年夏天的事》几个系列,合记有180多篇。共出版有长篇、中短篇小说集、电影和建筑研究、文学评论集、散文随笔集、游记、诗集等,结集为90多种版本,800多万字。他的多部作品被翻译成日文、韩文、俄文、英文、德文、意大利文、法文和越南文发表和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