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乌有之乡,走向乌有之乡
走向乌有之乡,走向乌有之乡我还在走。太阳竟然落入了地平线下的乌有之乡。然而却又有暗光,从四面来。在这个生命融入死境的地方,暗光仿佛是一个火热的穹庐,笼盖着所有垂死的挣扎。根本没有方向,四维都是隆起的沙丘仿佛一样又都波谲般流动和变幻。蓦然发现这里和曾经走过许多岁月一样,只是一切生命仿佛都在幕后,成为了暗中的背景。当一切隐退,才发现自己走过的图景,原来只是流沙缝隙里穿穿插插,迂回曲折,却根本理不出头绪,找不出清晰的方位和预示一点什么的前方的光景。一个个的人并草莽中的蛇鼠,屋檐上的蝙蝠,都与你并行却永远不曾真正相交过。擦过的你生命的生命以及你的生命,在彼此那里不曾留下任何改变。然后你丢掉坎肩和鞋,踏进流沙,更深地去感受流沙的炙热,和穹庐的暗火。观照自己,这没有方向的意识,只有你自己的没有方向没有条理的意识在观照着自己,并感受着炙热,与你一样的感受。过去被人们太多的包围,被衣服裹挟和隔绝的我的意识,第一次被我深深的同情和热
从城楼开始,往东的方向是沙漠。庚辰年的腊月,我从城门口那颗胡杨树往东,开始了我的炙烤之旅。没有指北针,没有方位也没有目的,一切关于这场旅行的计划之类,早已冻结在城门口吐出的一口唾沫里。这口唾沫沾上黄尘和不知哪里的马粪、苇叶,随即像男人的胡茬一样竖立,在大漠的边缘。
开始旅行,我把一切关于条理和方向的东西留在了起点。身上一件越冬常用的羊毛坎肩,线绳断落,羊毛蹭在皮肤上痒痒的。芦草扎的鞋先是踏上官道。这段比较好走,传书的驿马踏平了黄土,平坦而舒缓地向着京城的方位延伸。我很快在舒坦的官道某处,跌进了金黄色的沙漠。胡杨稀落零散在各处,这些都是靠近着地下水源的地方。这些蛮野而强壮的家伙,往往能把根系伸向几十米甚至更远的地方来攫取人们的水源。这些侵袭和掠夺的家伙,就像人类一样,却被奉为沙漠里的英雄。
我走过沙鼠的巢穴,好奇的家伙直立的身子,装着一双乜斜的眼睛,盯着我。他们不知道这个人类的可怜虫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方向。沙鼠却是沙漠里为数不多的机灵的生命。他们有安居的家,上下班常常走过的路。每一位道路的使用者同时不忘了给路途进行必要的维护,标记方位,让它们看上去像城市的街道一样通向王国的各个角落。而那里,往往有他们的亲戚、情人、食物和水。
走过,这些都走过。生命的迹象日渐稀少,沙虫爬过的痕迹,很快消失在眼中。流动的沙丘,以及落日,他们都显得空阔而宏大。在这缺乏参照物的处所,自己变得渺小并漂移不定。慢慢开始感到的是脊背和腋窝的溽湿,落日也不再是乏力的橘红色光球,它仿佛从哪里发出暗火,烘烤着沙子。这些沙子在我的脚上摩挲,发出“滋滋”的声响。紫红的皮肤开始显出隐血,拱出的水泡犹如春笋,发出生长的声音。我越来越感到是在炙烤了,冬天在胡杨消失的地方成为遥远的记忆。水泡变红的时候,汩汩的血似乎要突破胸腔,呼吸广漠里的空气。越来越闷的机体,各处都在寻求突破。我感到身躯成为束缚和框牢,内在的血肉脏器,都在突围,他们彼此龃龉,由亲密的伙伴变为誓死的仇敌。
我还在走。太阳竟然落入了地平线下的乌有之乡。然而却又有暗光,从四面来。在这个生命融入死境的地方,暗光仿佛是一个火热的穹庐,笼盖着所有垂死的挣扎。根本没有方向,四维都是隆起的沙丘仿佛一样又都波谲般流动和变幻。蓦然发现这里和曾经走过许多岁月一样,只是一切生命仿佛都在幕后,成为了暗中的背景。当一切隐退,才发现自己走过的图景,原来只是流沙缝隙里穿穿插插,迂回曲折,却根本理不出头绪,找不出清晰的方位和预示一点什么的前方的光景。
一个个的人并草莽中的蛇鼠,屋檐上的蝙蝠,都与你并行却永远不曾真正相交过。擦过的你生命的生命以及你的生命,在彼此那里不曾留下任何改变。然后你丢掉坎肩和鞋,踏进流沙,更深地去感受流沙的炙热,和穹庐的暗火。观照自己,这没有方向的意识,只有你自己的没有方向没有条理的意识在观照着自己,并感受着炙热,与你一样的感受。过去被人们太多的包围,被衣服裹挟和隔绝的我的意识,第一次被我深深的同情和热爱。只有自己并自己的意识,一起受着炙烤,开始旅行并厮守到终了,解脱于同时的陨灭。
我的脚在萎缩,皮肤水分的迅速消失使局部之间开始分裂,揭起。脂肪层滋滋融化着,油脂开始滴落,宛如蜡花。脚的骨质最先变得酥脆并迅速断裂失去支撑身体的作用。我跌倒,看到双腿在几步远处融化为一滩灰白的粉末。接着是胃肠开始流出体外,决口的腹腔成为自由的窗口。肠胃夹卷着食物的烂渣,就像海啸卷着从地上带走的人、房子和树木,奔向消失。我最后看见我的心,撕扯着跳出身体。我所看见连同我的意识,最终结束在身体的融化之中,彻底地加入了广漠的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