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权威解释第一篇,论语批评1.3
论语权威解释第一篇,论语批评1.3“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子夏、有若这三人应该是有所见识的,客观了解老师也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断定他们绝不至于言过其实地吹捧老师,则不能断言。说“不至于”的时候,往往已有疑问存在了。 子,意思也可以是弟子、学生、晚辈、小子、有人、或。《孟子》中有孟子与公孙丑谈论孔子及弟子的一些内容,比如:“宰我、子夏、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
《论语》批评(1.3)
崔自默
【1-2】“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批评,”之前一直被理解为对缺点错误提出意见,是“表扬”的反义词,这很正常,习以为常么。批是比、评是平,批评不是决断、裁判,上已述及。
谁有资格来批评《论语》?都有。知道了“批评”的比与平之本义,就会有此结论。此理不难,好比问谁有资格比较太阳和蜡烛?谁都可以,即便他的论说莫名其妙。体力不行当然不能攀登喜马拉雅,但比较喜马拉雅与香山的异同,说三道四,都有此权利。你有什么资格把香山和喜马拉雅相比?不是谁有无资格来把二者相比,而是二者是否可以有资格与对方比。怎么比、比什么,具体才好。
“论语”,其实就是讨论如何知人、知言,即通过话语来了解别人,以及明白自己该怎么去说话、做人。我们通过《论语》来知孔子及其思想、当时周围状况,继而观察现实生活,反省自己。
“有子”,姓有名若字子有。《论语》中孔子的学生一般都称字,只有曾参、有若称“子”,所以有一种说法是《论语》由此二人编纂。在《孟子》书中,很多学生都称“子”。
子,意思也可以是弟子、学生、晚辈、小子、有人、或。《孟子》中有孟子与公孙丑谈论孔子及弟子的一些内容,比如:“宰我、子夏、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孟子·公孙丑上》)。“心悦诚服”,这个成语就出自这段话。
“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子夏、有若这三人应该是有所见识的,客观了解老师也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断定他们绝不至于言过其实地吹捧老师,则不能断言。说“不至于”的时候,往往已有疑问存在了。
宰我的“贤于尧、舜远矣”,子贡的“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有若的“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应该就有夸张的成分。这些话是否真是这几个学生所说,“圣人”是否除了孔子还可以是一个泛指概念,都可讨论。说有学生偶尔会在私底下对老师有意见,也是推测、揣度。
“前言戏之耳”,且当开玩笑,咱也借夫子这句话。玩笑还是可以开的,只要别过分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话原为“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左传•昭公二十八年》)。心与腹,应该首先满足哪个呢?《老子》说“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可见,心腹一体,本无高低。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孟子》8.3)。君子与小人,也并不那么容易辨识;而且,君子与小人,可以互相演化的、砥砺切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三字经》)。接触什么样的人,就朝什么方向走。有没有天生的小人?道德品行高尚的君子,大多也是后天修炼,不得已而为之,甚至被赶鸭子上架,架在火上烤。人不能总端着架子,洗澡得裸体。私下难为君子,所以“慎独”,此可以展开,且不赘述。
有人疑问,讲问题绕来绕去,太复杂了,能不能简单一点呢?别急,这就好比逛苏州园林,本来面积不大,再简单就完了,一条路直接走出去了,没意思。曲径通幽,左右逢源,品的就是这种感觉。也好比说评书,卖关子、悬念、包袱,且听下回分解,才有味道,第一回就罢答案结局和盘托出,那成啥了。读文章尤其是《论语》,要欣赏其抽丝剥茧的过程。真经、有用的、中心思想,就那么几句,别的都是铺垫、陪衬。也好比一棵树,就一根主干,没有枝叶,就不繁荣了。光杆司令,光剩骨头没有肉,不行。歪脖老树叉丫夭矫,若龙虬盘桓,怪石嶙峋瘦透漏皱,才有看头。总之,世间就那么点事,一句话交代清了,不能。
很多事情只能委曲求全,曲中求直;很多问题研究的是过程,也正是在这东拉西扯之中,才有“意思”[1]。口直心快、直来直去,以为这样好,是幼稚的判断。欲速不达,事与愿违。直截未必了当,启动太快没有缓冲,惯性作用就会稀里哗啦。老友相见,寒暄客套一番,随后不至于每句话都是有用的。
真不得,礼貌礼节、仪式形式,必须做作一点,一桌子菜总得浪费一些才显得真诚、隆重。假模假式,假也是内容,假就是真。
直不得,譬如计算一块奇石的体积,微积分再厉害也没用。长乘宽乘高,是计算规则立方体的体积。当形状不规则时,谁也没本事直接测量,只能间接计算。A B=C,A=C-B,把它放到已知体积的水里,总体积增加的部分就是未知的体积。
换一种说法,就换一种活法。换一种方式,是曲中求直。换一个角度,观点就变了,结论就不一样。这些基本原理都是理解问题的钥匙,可惜的是,在面对锁头时,皱眉用蛮力,忘记了钥匙的存在。面对大石头,忘记了杠杆的作用。知道用钥匙和会使用钥匙,又有所不同。灵长动物的优点是会用劳动工具。《论语》也是工具,是读书学习和娱乐生活的替代物。很多人没读过《论语》,也不耽误任何事情,活得好好的。
理解《论语》,要从《论语》之外,要间接,要拐弯抹角。要定位一个地址,需要其他城市标志物和具体方位的相对确定。读《论语》,还要从它的外面发现,比如《大学》、《中庸》、《孟子》以及《孝经》、《易经》、《礼记》乃至《老子》、《庄子》、《列子》等。或近或远的经典中,埋藏着有价值的参考资料。大鱼不会在鱼缸里,大树不会在温室里。遗珠之憾,网漏吞舟,大不可方的东西,它不听话、不受委屈,放不进有限的储藏室。
无比不批,不平无评。批评,与集释、读解、别裁、他说,异曲同工,毫无二致,只是用了不同的词汇,而已。之所以反复申述此理,是其重要,务须明了。
东拉西扯,有讲究、有学问,比如禅、禅诗。“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什么处扪摸”[2]。“羚羊挂角”成语,宋·陆佃《埤雅·释兽》说羚羊夜宿时挂角于树,脚不着地,掩其踪影以避祸患,所以引申借喻诗的意境超脱,不着痕迹。禅宗用语,灵光一现,不涉理路、不落言筌。
自唐以来,僧人以诗成名者很多。禅诗,看似信口纵手,乃是禅学说教之馀。禅诗贵在禅理禅趣,而不在有禅语禅句;把禅理与禅趣用得如土委地,自然妥帖,才是上乘;直接挪用佛经偈颂入诗,则是着相,意尽句中,索然无味。禅诗一如说禅,也并非一味晦涩就是高级,有时朴朴素素明明白白,寓独绝之思于平淡之语。“松石能言,必解其趣”[3],这个“趣”,往往出于现实而超现实,曲尽心志,间接说出那些不能直接说出的话语。这些,作者需要妙悟妙语,读者也需要“妙悟”[4]。
《中庸》说“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禅理宛如味道。既然直接说不明白,就只能打比方。“绕路说禅”[5],隐喻、转喻、寓言,不得已。有时,你感觉差不多了,唾手可得,却忽然跑了。“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 ,握手已违”,司空图《诗品》之《冲淡》一篇这几句,说的是诗道的自然而然,如果勉强逼迫,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索然无味。诗意渺然难追,人也一样,觉得关系密切、没问题,其实火候不到,有些话直说出来,反而立即疏远了、淡了。
弘一大师李叔同临终遗偈曰:“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世间万物,红尘滋味,这种空空的感觉,没法说。“悲欣交集”,大师绝笔书此四字,算是道尽了个中委曲。
于诗于禅,于人于心,终归谁解其中味?怎样才算“解味”呢?怎么能证明“开悟”呢?既然味道是难以言说的概念,就只好譬喻类比,这还不足以成为东拉西扯的理由么。
师教善喻。《礼记·学记》说,“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孔颖达疏“若师能教弟子,如此三事,则可谓善教喻矣”。《汉书·贾谊传》“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喻也”。教书育人,需要旁征博引,循循善诱,豁然开朗,蓦然回首,会心微笑。
善喻,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即便想直说也不可能,根本说不清楚;另一种是不敢直说,否则会惹麻烦。前者如过河之用舟楫津梁,既然不能飞过去,就只能渡水;后者如投鼠忌器,不小心就害人害己。
不敢坦诚,不真诚,就得绕。要把别人绕进去,自己也得首先绕累。嘴上承认自己怂,其实占便宜。嘴硬,就活受罪,才是真怂。
闻过则喜,此等境界之人,你见过么?另外,能虚心听是一回事,改不改则是一回事。关于“改”,容当后叙。
对于异议的态度和做法,无外乎这几种情况:一,不能听完,却能偷偷改过;二,不能听完,知错也不改;三,能虚心听完,而且说改就改;四,能笑着听完,却坚持不改甚至偷偷打击报复。四者当中,善恶不难分辨。
批评某人尤然,不能直接开展诗,就得旁敲侧击,打比方、暗示,醉翁之意不在酒,希望别人明白而又不伤害其自尊,不惹火烧身。批评别人,不管是为谁好,都要想好首先保护好自己。
在凡尘之中,如果真遇到闻过则喜之人,还需要这一套伎俩么?成语“闻过则喜”出于《孟子》。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孟子》3.8)孟子赞誉孔子的学生子路,别人指出他的过错,他很高兴。接着,孟子进一步举出更高级的圣贤榜样:禹听到有教益的话,就会心生欢喜,下车拜服。舜则更厉害,“善与人同,舍己从人”,甚至放弃自己的观点,从种庄稼到制陶捕鱼一直到当上天子,都是取人之长,欣赏别人,与别人一起行善。
艺术家不一样,讲的就是个性,不与人同。假如千人一面,抄袭别人或重复自己,本来美也变恶了。
“与人为善”,这里也出了这个成语,其正义需要申述。善人之善,从善如流,成人之美,以他人之善为善,与他人一起为善;懂得配合,共同引导正能量,助长好风尚,良性循环,这才是与人为善。糊涂得看不出好坏、只想着做老好人、不敢批评、也不知道怎么批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尸位素餐,成人之恶,当然不是指这类货色。
与人为善,或许是一个社会理想的文本论述。王阳明四句教说:“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除非别做事情,也不承认有善有恶;一身正气,想为善去恶,只要触碰实际利益,就不可能皆大欢喜,与所有人为善。圣与王,其心理需求不一样。很多圣贤当不了王,当王需要实操能力,具体事务不省心,人心善恶莫测,管理驾驭起来当然累。
鲁迅先生发现,有人为了大家抛头颅洒热血,可也的确有不少人等着吃人血馒头。人就是这么不同,不公平。看客也是同谋,与人为恶,甚至助纣为虐。爱因斯坦表达过类似的意见,认为在恶劣不幸的情况下,保持沉默就等于与罪恶同谋,会助长坏人气焰。英语有句名言“Silence is not neutral”(沉默不是中立),潜台词就是:面对罪恶,“看客”等于同谋。擒贼擒王、杀一儆百、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子先烂、树倒猢狲散,于是,也有了这种权谋策略,专门对付可能出现的激进反抗。
好,扯回来。“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这句话放在《论语》开篇第二句,有偶然性,无可无不可。当然,“孝悌”问题的确极为重要,于儒家伦理纲常可谓提纲挈领。“孝悌”问题,足以展开讨论。“讨论”,比用“辩论”要委婉一些,即便是一个意思。
“孝”,不是根本问题么,还用讨论么?当然。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都需要。一张脸漂亮与否,鼻子当然是鼻子,但整体关系不是鼻子的问题。孝,不是孝的问题。
在家耍横出门怂,这种窝囊废有。在家好好的,出门捣乱的也不少。可见,“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鲜”意思是少见,但并非绝对没有。既然可能有,又怎么来判断和防备呢?
“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按理说对,但也有点绝对了。“按理说”,是一般统计规律,好比算卦相面,总有异相、例外、不按理出牌的。在这个判断中,似乎把“犯上”看得比“作乱”程度轻,所以才有这种推断:连一只鸡都不敢下手,何况对人呢?其实,这个推理有问题。在家一条虫出门一条龙,当年汉高祖刘邦就这样。咬人的狗不乱叫,这是常识。大奸大恶都会伪装,言语举止低声低气,平常表演都很柔和,但遇到事敢下狠手。原本在家是大孝子,《水浒传》里逼上梁山造反的例子不少。
根据量化批评原则,“犯上”要看到什么级别。这个“上”不限于皇上天王老子,“上级”也算。假如明知上级错了,也死心塌地忠心耿耿,那叫盲从、同流合污,最后跟着一起倒霉。假如看出上级心怀不轨,出于至高无上的忠诚,就只能不服从眼前领导甚至举报,这显然属于犯上。官大一级压死人,直接上级这一关越不过去,立马就被收拾了,根本等不到秋后算账拨乱反正的时候。下级自己只能代表个人行为,无权裁判上级;所谓“上级”则可以代表更上级或群众意见,以集体组织名义处理下级。很多人读懂了游戏规则,明规则而不是按规则,于是,选择不说话,明哲保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读不懂的还呐喊当仁不让大义凛然匹夫有责呢。聪明人能看破,智慧人绝不说破,说破也是出于为彼此好,并确信相安无事。
比起《论语》来,《孟子》话语直截了当,有胆有识,还带有辩证性,我们会不断引证。仍举《孟子》“离娄下”一章:“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孟子曰:‘大人者,不先其赤子之心者也’”;“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你不仁就莫怪别人不义、大人可以不必言必信行必果,如此跟赤子一样的“大人”,哪里去寻找呢?
“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者”(《孟子》8.10),大概在孟子眼里孔子就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人,之所以如此,乃是不为自己求安乐,把自身利益置之度外。孟子当然也明白,“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靠善良去说服人,人家未必领情。“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至于自己,也只有具备了相当资格,拥有了“自得之”的条件,自给自足、无欲而刚,无求品自高,才可以隐居放言,偶尔出来做圣人姿态,随便说几句,至于听不听,无所谓。
社会核心是文明,法治至上,如果以此为基准,那么欺上罔下、作奸犯科、玩忽职守,都属犯上作乱。忠诚人民利益,忠于职守,是大忠大义。哥们义气两肋插刀,那是小义。
即便“鲜”也要防着,“未之有也”未必,于是,就得知人、懂事、明理。慢慢地,人就成熟了,知道害怕了。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犄角反怕狼,上有老下有小的,怕牵扯家里亲人,就不敢乱来了。给汽车上保险,没结婚的收费会高一些,就是担心他没有后顾之忧,可能会胡来。
《论语》就是谈论人和事的语录,借以知人、说事、明理。正如《论语》结尾所说,“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这尾声三“不知”与开篇三“不亦”,都值得反复咀嚼。
孝悌,无疑是立身的初级礼节,修齐治平的基础。孝顺父母、兄弟友善,过了这一关,就一定是可用的人才了么?未必。何况,孝,不那么容易考察。前面曾经提到过子夏问孝时子曰“色难”,孝敬老人不仅仅是给提供吃喝,还要和颜悦色。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旦有谁落下“不孝”的名声,不管是否属实,也没人去有兴趣仔细辨别。
要知何为真孝,可以参考何为不孝。“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孟子·离娄上》7.26)。具体的三不孝,是什么呢?赵岐注“三不孝”曰:“阿意曲从,陷亲不义;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不娶无子,绝先祖祀。”拍马屁,没是非观,贪污受贿弄出事,让父母丢脸,就是不孝;守着穷家,走不出去,不思进取,不想光宗耀祖,就是不孝;不娶妻生子,断了祖先血脉,就是不孝。
对于传统文化和学术体系而言,作为学生不能将前贤事业继往开来、守正创新,失去了“教育”的初衷和意义,也属于“不孝”。数典忘祖,吃里扒外,就是家贼逆子了。
“君子以为犹”几个字,颇值得玩味。“君子”,谁有权威可以做裁判?“以为”,是把主观话语权做标准,也是无奈的权宜之计。“犹”,好像、好比、当成,既然没说也算说了,那说了也就等于没说。如此,遇到问题是否需要告知父母呢?要看具体情况,随机应变,毕竟父母总不能天天跟着你。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孝”之外很多素质都需要了。
先斩后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孙子兵法·九变篇》),形势风云变幻,战机稍纵即逝,千里加急请命只能贻误战机。事后,要过君上情绪与利用价值考量这一关,整美了一切都好说,结局糟糕全都是罪过。只要听话,责任不需要你负。当然,被甩锅、当替罪羊,也是有的。有大局意识,主动承担责任,这些本来是优点,可问题往往就出在这“优点”上。想多了,为臣者就是越位。不听话,就是抗命,等于不忠,功勋赫赫的战国秦将白起之死就是先例。
说你行你就行,好比职称评定,至于是否名副其实、称职、尽职尽责,是另外的事。“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遇到不贤明的东家准倒霉,岳飞之死就是教训。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两全其美的事情很少,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投诚,是义举还是背叛,最后以成败而论,在胜者眼里和在原主心里尺度是不一样的。各为其主,尽忠成仁,又如何申明大义?自我决断,忠于内心,又如何谈忠义?毁一人名节、以一人之死,换取无数百姓性命,算是仁义智勇。相反,为自己忠烈气节,让全城生灵一起遭屠戮陪葬,这笔账怎么算谁来算呢?
似忠而愚、似奸而仁、似勇而不仁、似义而不智,不一而足,需慢慢揣摩。很多事只能揣摩,不能明说更不能鼓励,攻守异势,得失存心知。
遇到矛盾判断,如果一定要拿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就要找出更大的集合,来化解原有的对立概念。尽忠就是尽孝,为国家人民鞠躬尽瘁就是大孝。上、忠与孝,也是可以量化的:上、更上、至上,小孝、孝、大孝,小忠、忠、大忠。
“亲不隔疏,后不僭先”,看似客观,其实仍属主观。《红楼梦》里贾宝玉对林黛玉说,“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隔疏,后不僭先’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虽这么说,他俩彼此伤害得最深。亲近者不容易被外人疏远,后来者不会超越先到者,这句谚语适合“妾不越妻”名分之类的事情。人性经不起考验,“人心惟危”就是这个意思。远亲不如近邻,多年好友胜亲人,看似“实用主义”,却最实事求是。
外人与家人,谁更可信?那要看什么事情。假如得病了,要明白病情,当然医院大夫最可信;如果需要照顾,当然家人更上心。上心,未必专业。专业即专心,又是另外的话题。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仁者之于善也,无择也,无恶也,唯善之所在”(《尸子》)。“儒有内称不辟亲,外举不辟怨,程功积事,推贤而进达之,不望其报”(《礼记·儒行》)。于内不回避亲属,于外不回避仇人,择善而从,推贤进达,任人唯贤,不求回报,是为忠义之举,这是古礼,现在一般搞人事的没关系难办。
抓阄、抽签,有时各方面关系很难平衡,就用这个特别土的笨办法。让他们自己决定自己,任命,不算迷信。酒桌座次如果“论资排辈”,按级别或贫富,往往尴尬难定,就“以齿为序”,按年龄大小排列,一般没异议。“齿序”有讲究,但不根据年龄的情况也有。“姻族阙齿序之义,舅姑有拜下之礼”(《旧唐书·珍王諴传》),这是亲戚之间论辈分。“吾侪行规,不以齿序,惟财为雄”(清·吴炽昌《客窗闲话初集·冯皮匠》),“惟财为雄”是行规。
敬老尊贤,“敬老”是绝对的吗?岁数老不老有齿序为证,但是否值得敬则不好说。俗话说,现在不是老人坏了,而是原来的坏人老了。“尊贤”是相对的吗?大致如此,因为贤不贤暂且难论,是否被尊则还要看社会风气。假话只是少说,真话不敢说,靠不痛不痒吹捧“帮闲”,即便一时被利用而位尊,到底也算不上贤。
尊老爱幼,可以细致量化。早年,大的帮助小的;晚年,小的帮助老的。年龄大的就一定不如年龄小的身体好?未必。谁帮助谁,要看身体情况和经济实力。
“同情弱者”,本是一种美德;然而,何为“弱者”?如果承认人人权利平等,就没有弱者。小孩撞了老头,谁该赔谁?如果两败俱伤,反而扯平了。骑自行车的与开车的,谁是弱者?如果说开车的是强者,假如司机是一个打工的穷孩子呢?如果说骑自行车的是弱者,假如他闯红灯呢?法律保护的是守法者,而不是所谓的弱者。
刚才说到“权宜之计”,好比市场价格,虽然不能绝对反映商品价值,也是不得已。除了价格,别的东西更不能体现价值。“价格决定价值”与“价值决定价格”,A>B与B>A,看似不同路线,其实结论一致:A=B,价值等于价格。商品价值不能以普通劳动量来确切计算,尤其是特殊商品文化艺术品,其间接成本很大,价值更无法衡量。此一时彼一时,此次交易价格不见得等于下一次交易价格,受整体社会经济状况和具体收藏者喜欢程度与各自资金影响。
肯定有人疑惑,写文章总引用前人东西,是不是缺乏个人见解?不是,需仔细辨别。的确,天下文章一大抄,不少人东拉西扯其实没有一丝一毫独到见解。如何判断一辆车是在绕来绕去呢?GPS或图纸,即背景知识为依据。再好比一挂珍贵项链,每一个宝石珠子都不是能工巧匠自家烧制的,他只是把它们串在一起。还比如一首好诗或一篇美文,每个字都不是作者自造的,字典里都有,他只不过把它们放在了一起。相反,有些人写文章又臭又长,扯了半天,其实只是古书里一个成语,陈词滥调。也有的把古书里的东西翻译了一下,见识少的读者却被蒙住了,好啊妙啊,疑惑今人怎有这等才人呢。
没有引徵古文的,要么是作者缺乏经典素养,要么懒惰,还有的是一般编辑臆想的规范要求,所谓适合通俗读者口味云云。事实上,经典需要普及,一句引号引文,就是引路者,打开学习古典宝藏之门。对有学养的作者而言,不用引文,有时却也省事,免得百里挑一,巧加连缀。不喜欢引文的读者,怕麻烦,没耐心,也是一种懒惰,其实字斟句酌,前后比照对应,不亦乐乎。
如果说东拉西扯就不是好文章,就类似说典故入诗词就不是好诗词、读不懂的就不是好东西,这逻辑走下去,不学无术就值得欣赏、深入传统就会腐朽没落,于是又该破旧砸店了。
学术文章,必有引文注解。注明本来出处,是不掠人之美。旁征博引,是立论严谨。探赜索隐,广泛搜罗,是利于批评类比。钱钟书《管锥编》,就是佳例,古今中外,纵横捭阖,却几乎全是别人的东西,可那般博闻强识,灵光闪烁,一般人做梦都不行。说到底,不管是否东拉西扯,下笔有东西、有意思,才是根本。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什么是“本”?可以理解为根系、主干、基础、源头、家底、命脉、骨血、体统。
《孝经》第一章开宗明义,至德要道,上下无怨,靠什么?“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没有“孝”字,就没有“教”字。《中庸》开篇说“修道之谓教”,“教”之用甚大。“道”与“德”互为表里,所以《老子》又名《道德经》。有道至大至广,就无所谓德不德;有德至广至大,就能弥补道之不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魔同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刘玄德哭哭啼啼却有孔明关羽张飞赵云一帮人替他忙乎,三分天下弄得也挺好。刘备简单吗?
以少胜多、以简驭繁,是德、是道,也是“务本”。舍本逐末,就受累。本末倒置,就遭罪。爬山探险,遭罪吗?一路顺的人记不住多少习惯景色,一路曲折的人能误入桃花源,享受意外的风光。
以艺术为例,艺术创作和作品风格,“本来”应该绚丽多姿、变化无穷、无法而法,可事实却并仅如此。对于作者而言,书画图式一旦固定,就有了风格,才因之而出名。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黄胄画驴,其实他们也能画别的,只是大众收藏容易这么口口相传。对于读者观众而言,一种耳熟能详的风格符号容易识别记忆。世界这么大,好东西那么多,人都懒,不愿意受累也记不住那么多东西。再说艺术家,人生有限,走熟路省力,懒得舍近求远去尝试冒险,也没有精力或能力去无限创造。齐白石绝笔画是一张笔墨色彩模糊的牡丹,因为体力不支,视觉上类似油画印象派。假如齐白石更老一些,会有什么风格发展?欧阳修《卖油翁》的体会是“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假如继续练下去,当会说“惟手更熟尔”。
艺术创作的高峰期,应该存在一个瓶颈。黄宾虹学养第一,黑山水的妙处独一无二,如果再走下去会怎样?浑厚华滋,当无疑义,但其中国笔墨的阴阳氤氲、“气眼”情灵摇荡之外,层层皴擦点染的最后效果,与油画笔触营造的空间光影别无二致,值得专门对比研究。
对于艺术,终归追求的是什么?去处即来处?自然山水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本来面目”确切指什么?
什么是“艺术”,在回答关于艺术的种种问题之前,首先把它弄清楚,才是“务本”。可惜,宛如回答什么是美,答案“无解”。一千个读者有一万个答案,等于没有答案。
“他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不管你有多少神机妙算,笨人抱定一个主意改变,无计可施。“不怕千招会,就怕一门灵”,中医药学方面有不少祖传绝技秘方,的确药到病除、一针起沉疴,可惜家规本来传男不传女,一不小心就带走了、绝了。
何为“本来”?也如同“按理说”,只是一句口头禅。有能力有兴趣的,就游戏神通,多玩玩也无妨。笨一点的或大智若愚的,可以“本立而道生”,一生万物。最糟糕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枝叶繁茂却没结出果子,反成了旁门左道。
过犹不及,思想亦然。提出更宏大更模糊的概念和思想,也许形象模糊,什么都不是。无限有的结果,就是无。所以,见好就收,差不多就行了,可以了。首先拥有信心的是自己人,最容易失去信心的也是自己人。
儒家提出“孝”这一条,就足以为立身之本了。
你希望孔子是一个简单的人还是一个复杂的人?孔子虽然或许不那么复杂,但也不会像一般人想得那么简单。
李渔《闲情偶寄》论词曲结构时说“立主脑”与“减头绪”、“审虚实”[6],汤显祖论曲拈出“意、趣、神、色”[7],这些都不妨借鉴。人生如梦,人生如戏,于艺术于人生,都不妨立本、务本,别忘本。
艺术之科学,科学之思想。科学标准,在目前为止,算是更可信的。
还归本处,“孝”究竟是什么?它就一定是“本”么?假如“孝”比“义”更为根本,那么,根据“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孟子》8.11)这句话,起码可以推导出另一个原理:惟孝所在。
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这个顺序是否合理?如果说还算合理,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如果说以“孝”的现有位置,已然是本,那么其他也应是本,只不过“孝”的意思更简易更直接,也更容易理解与执行。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悌”二字,大概就是仁之本吧。“其”是发语词,表达疑问语气,如果一定要翻译,意思近似大概、应该、或许。一个句子疑问的内涵若轻微缓和,结尾就不必用问号;同理,感叹的气势若非恁么惊天动地慷慨激昂,也不必以感叹号结束。不用生猛结实的问号或感叹号,用柔和的句号,不着相、不动声色,有商量的余地,意思也更悠远绵长,听者也容易在心理上接受。
“大概……吧”,是商量的口吻。如果用肯定句型,应该是“孝弟者,为仁之本也”,也没必要使用感叹号。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尚书·虞书·大禹谟》里这十六个字,是中国文化传统中著名的“十六字心传”。《荀子·解蔽篇》引注称,“《道经》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几”是节骨眼、当口、之际,瞬息万变,回过神来条件就变了,无法再度验证判断的正误;“明君子”是君子还得是明白人,不少君子糊涂耽误大事。据传,尧而舜而禹,帝位禅让,所托付的是天下百姓,文明火种,他们谆谆告诫代代相传的便是这以“心”为本的十六个字。
“惟精惟一”,假如用一个字来概括中国文化之本,应该是什么呢?道、心、正、清、和、诚、虚、净、精、气、神,热词太多了。“本”,也有量级区别,小本、本、大本、根本等等。“本”不会是一个东西,好比一棵大树根系会很发达,人体血管有主动脉、动脉、静脉、毛细血管等等。可见,中国文化之本,一言难尽。
如果说“孝”是“仁”之本,那么“仁”又是什么呢?
[1] 崔自默《“意思”说》,《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第26-31页。
[2] 苏渊雷、高振农选辑《佛藏要籍选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13册第632页。
[3] “气不遂文,文常使气;材不值运,必欲师心。霞间得语,莫非抚臆;松石能言,必解其趣。”见:萧绎《金楼子·序》,《全梁文》卷17,《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7册第186页。
[4]严羽提出“妙悟说”与“兴趣说”:“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宋·《沧浪诗话》,《严羽集》,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4页。
[5] 周裕锴《绕路说禅:从禅的诠释到诗的表达》,《文艺研究》2000年第3期,第50-55页。
[6] 李渔《闲情偶寄》卷一,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7-14页
[7] 汤显祖《答吕姜山》,《中国文论精华》,河北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60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