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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必须要看的1000部电影:在没电影看的日子里

一生必须要看的1000部电影:在没电影看的日子里而我们久违的作家杨殳先生,回忆起了当年那个没有电影看的日子。从前,我们没有电影看,今天,我们又没有电影看了。可是,可是,难道影院和我们,就命该如此吗?…………

一生必须要看的1000部电影:在没电影看的日子里(1)

开腔▻▻▻

影院里,已经一个月没有新片上画了。

确实,无非又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非必要”罢了。

何况,手机、平板、电脑、电视上还有大把大把的东西可看。

可是,可是,难道影院和我们,就命该如此吗?

……

……

从前,我们没有电影看,今天,我们又没有电影看了。

而我们久违的作家杨殳先生,回忆起了当年那个没有电影看的日子。

——枪稿主编 徐元


蹭电影

文/杨殳

作者介绍:杨殳[shū],作家。一个神经衰弱的大叔,看书,看片,吃药丸,三位一体。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古今中外药物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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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一段时间没正经看电影了。

所谓正经看电影,有两层意思。

一是安排。拿看电影当成件事儿去做,想看哪部片子,想一个人还是结个伴,然后选影院、选时间、选座位,计划看之前怎么去、看完了怎么回,前前后后的细碎时间能做些什么。

二是专注。进了场,坐下来,手机拿在手里,还是塞进包里,广告是看还是不看,水要不要多喝两口,都事关观影体验。

还有心理层面,一部电影,抱着什么预期去看,什么状态下看,体验不一样。

比如明星、导演、编剧、小说原作,或故事题材、社会话题,无论冲着哪个去看,但凡是为了娱乐和审美的趣味而看,就很好。这么看没负担,看了便看了,散场出来,叫好或叫骂,都叫完拉倒。

怕的是作为工作内容或带着社交目的,过分理性地去看电影,为一篇文章、一条视频、一场论辩,乃至为验证某种成见、见证某种现象去看——简直像吃鱼,挑出刺、吃到肉,都免不了要扒拉。一扒拉,就不是在看电影了,一心关注的是自我的投射,并不断揣测这种投射作为社交货币价值几何。

加之如今电影院里放的片子,多的是算计和挑拨——剧本未动,话题先行,产品思维,流量为王。一部一部貌似热火朝天,实则索然无味。

电影台词越来越适合做短视频素材。

况且,我们还有遥控器和进度条,电影在电视、电脑和手机上看。一旦电影作为“长视频”存在,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了,电影不但能为你所控制,还是供你评论、拆解和重新组装的素材。

掌握了如此多的选择权和控制权,正经看一部电影,却变难了。

你要从社交网络和缤纷屏幕抢夺注意力,需要极强的主观能动性——就像坐在酒桌上专注读书,要调动疲软的欲望,要具备扎进去的勇气和能力。

如此一来,想看的新片不多了,看得动的老片也日渐减少。偶尔碰上,豆瓣搜一搜,朋友圈划拉几眼,饭局上听几耳朵,又不想看了。

当然,也可能是我岁数大了,看不动了,也看不懂了。老家伙正在被美丽新世界的“消费场景”无情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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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看电影,以上“正经”,全然不理。

因为根本没什么机会去电影院。县城里的电影院,九十年代末就关了,只记得在那儿看过一部武打片,一部学校组织的反腐片。

那么多好电影,我都是在电视上看的,有的是电视台播,有的是DVD,有的是VCD,再早一些,就是录像带。

不过,和现在守着智能电视不一样,那时看电影,主要是“蹭”。

一种是蹭同学。

小学、初中,都有家境富裕的同学,有机会蹭到新玩意儿,有线电视、录像机、影碟机最吸引我。这些东西开眼。

九十年代中,和一褚姓同学关系好,因他关系,又认识一名郭姓同学。郭父是干部,有录像机,于是租带子到郭家看。当时县电视台正播《僵尸道长》连续剧——也是录像带版,我们就租《僵尸医生》、《僵尸先生》、《僵尸叔叔》、《僵尸家族》,一切带“僵尸”的,一切有林正英、钱小豪的,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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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林正英主演的《僵尸先生》一炮而红,他也成为香港一代僵尸片的开山鼻祖。图为《一眉道人》(1989)

后来分班,和郭姓同学往来渐少。但很快,褚姓同学又介绍我认识了一个新伙伴,也姓郭姓,也是干部家庭。

此时录像机已没落,郭姓同学之二家有的,是VCD影碟机。于是暑假就在他们家过,看《还珠格格》,一口气看完二十四集电视,人生第一次。

然后就租碟,看电影,全是港台片,多是武打和喜剧。《泰坦尼克号》似乎租过,但没敢公然看,都说里面有全裸镜头。郭家爸妈虽不常在,但有个差不几岁的妹妹,实在不好意思。

看得遍数最多的,是朱延平导演的《蜡笔小小生》(《臭皮王》)和《旋风小子》,喜欢得很。自此有了偶像,不是金城武和林志颖,而是郝劭文和吴孟达。当然还有《乌龙院》系列里的释小龙。

那时全国正兴学武潮,我们也早起,踢腿,拉筋,扑进沙坑练前空翻。

来回重看的一个场景,是《蜡笔小小生》里,郝劭文坐在在吴孟达家吃香蕉,吃着吃着,扒下裤子拉出一截屎橛子。

这成了那两年我们情感的共鸣器,无论何时,一旦提及,都笑得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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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笔小小生》原本借用了卓别林《城市之光》的故事,郝劭文的部分为电影增加了独特的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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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同学的同时,我还跟着表哥蹭录像厅。

在县里,不管放录像带,还是放碟片,一概叫“上录像厅”。此行为与“上台球厅”、“上游戏厅”属于性质雷同,是不正经,坏,甚至危险。

其中“上录像厅”最为危险——道德和身体的双重危险。

不同时期的录像厅,开在不同地方。剧院小厅里、商场顶楼、照相馆隔壁、文化馆里、外贸公司大院,总之不会有一个单独经营的场所。说去看录像,必须说明地点:去剧院看录像、去文明商场看录像,或去外贸看录像。但无论录像厅开在什么地方,街上都会跑着一辆宣传车。亮黄底的手写大海报,红字或黑字,喇叭嘹亮——“最新香港艳情片,五片连放,中间不清场。”

这符合大众媒体对录像厅时代赋予的标签:幽暗肮脏、烟雾缭绕、血脉贲张。于我而言,此种标签却过于笼统、片面。我的录像厅记忆虽少,但无论危险经历,还是生理感受,都更为具体。

八十年代的文化宫录像厅。

有一回在剧院小厅看录像,可能是周星驰和李修贤演的《霹雳先锋》。看到中间出来撒尿,尿完出来被人拦住。几个陌生大哥,大概叼着烟,或拎着啤酒,这一点说明他们比我更接近成年人。

大哥要打劫。劫什么?皮带。

这是一时的风气。混江湖需要象征身份的物件,就像铜锣湾古惑仔需要一块劳力士,县城古惑仔需要一根好皮带。

大哥说,小孩儿,掀起来看看。

我掀起上衣。

后面还有几个小孩儿,也依次拦下,依次掀开,相互对比。最后,其他小孩的皮带纷纷被抽走,而我挨了一巴掌,滚回厅里继续看《霹雳先锋》。

我的皮带,是父亲用旧的人造革军训皮带,两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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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先锋》算是周星驰在电影圈崭露头角之作,他凭此片拿了第25届金马奖最佳男配角

另一回是在商场顶楼录像厅,看余允抗的《山狗》,大概是VCD版。当时毫无导演、编剧的概念,演员也不认识,只知道表哥带我看的这部片子“带劲得很”。之后回忆,正是这部香港新浪潮的三级片,启蒙了我对港片的热爱。

《山狗》的故事写实,残酷、暴戾,结构完备、节奏流畅,一段段情节推进得层次分明。感官娱乐自不必说,社会表达也很到位——这是时隔多年后重看带着分析眼光的评价,过于理性,实在无趣。

彼时少年的感受,只是纯然的激情。

体现有三:

一是屏气凝神,僵在那里,像没了手脚;二是双目圆瞪,忘了眨眼,以致眼圈干涩;三是丹田气息涌动,纳闷自己没喝水怎么憋了一泡大尿。

看过《山狗》的都知道,溪涧强奸一场戏最为惊险刺激,庄静而不但有正面湿身近景,还有一个远景的全裸镜头。

这些细节,其实早不在记忆里,是后来重看的补全。少年的我,只记得的两个特写,一把尖刀刺入,一张脸绝望地尖叫。就此永久印在脑中的,是恐惧、暴力与性的象征,大画幅直击神经与感官。

人与电影之间,无任何滞障之物。

后来自以为了解电影为何物之后,看电影却再也获得不了那种纯粹体验。

那天《山狗》放映毕,黑暗中突然洞开一扇小门,众人鱼贯而出,到天台上的简易厕所撒尿。我木木地跟着,挤在墙脚方形水泥小便池边,在刺鼻灼目的气味中认真撒尿,却尿不出几滴。余光左右瞟,见人人静默而立,撒着各自的尿,无人言语,更无人谈论刚看过的东西。

突然,在唯有水流交响的肃然之中,谁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声响,像是咳嗽,又像叹息,小心翼翼地。

轰然一片,大家都笑出来。像泄洪,像停了很久的电忽然来了。

我心里一松,尿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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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狗》这样的一代神片,不但震撼了彼时众多的大陆后生仔,近期又要在香港以cult经典之名义重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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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名副其实的“蹭”,是看“公路片”。

两千年前后,县城流行起街头卡拉OK。夏天的晚上,把电视、碟机和音响摆在湖边广场、十字街头,放本电话簿一样的塑料纸歌单,两只麦,一块钱唱一首。

于是家里有碟机的就跟风,也把自家电视搬到外面,放MV,放电影。尤其开小卖部的、开理发店的和开餐馆的,还提供小板凳,俨然露天电影院。

县城很小,几条主干道都长不过十公里,走几步就有一家放片子的,是名副其实的“公路片”。

暑假无所事事,我爱和同学瞎逛,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太阳一落山,就有“公路片“可看,遇上武打的、刘德华的、成龙的,必驻足观看,看出头绪就不走了,一直看到出片尾字幕。

不过很多时候,只看上一段儿,就继续往前走,期待下一个。

这种电影的看法,是真正的碎片式观影,走来走去,很难看完整一部片子。但要是看中哪部片子,愿意花上足够多的时间,也能看完整。各家的碟片,多是租的,县里出租店就那几家,借来借去,热门片就那几部。比如黄飞鸿系列、方世玉系列,及李连杰的一切功夫和武打片。

记得那几个夏天,街头巷尾都是李连杰。在央六反复播之前,我在路边站着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只是有的电视大,有的电视小,画幅不太一样,无影脚和无影手的清晰度略有差异。

过了零点,观众散去,门面也都收了摊儿。我们意犹未尽,来到体育场的草地上,谈论刚刚看过的“公路片”段落,趁着月光正亮,模仿李连杰大战甄子丹(有时候是赵文卓)过上几招,摔几个跟头。玩得忘形,忽见远处人影婆娑,渐行渐近,是大人踩着露水来找了。

回去免不了一顿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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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黄飞鸿》系列中功夫的力量让全国人民热血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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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暑假,是DVD和Windows98的时代。

我从父亲单位蹭了一台劣质DVD碟机回家,看到坏掉。那年主要看的是古惑仔系列及外传,以及能找到的陈小春和郑伊健主演的电影。记得有《辣手回春》、《山鸡岁月》,《神偷谍影》什么的。当时头发挺长,自然喜欢郑伊健,但挂在嘴上的却是陈小春,有他的电影都觉得好,歌也听得不少。因为喜欢的女生说,她觉得班上某某很酷,跟陈小春一样酷。

这是执念。执念能改变审美趣味。好多年里,我都觉得陈小春挺好看,有时候看梁文道都觉得他像陈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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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世纪的《古惑仔》系列影响了中国内地万千青年人的青春

大一暑假,第一次看到“文艺片”,也是蹭的。

有个好朋友,他爹是中学副校长——又一个干部,办公室里有电脑,电脑有光驱,可以看DVD。

影碟机不难找,但无论在谁家里,看那些文艺片,似乎都不妥。至于为什么不妥,我也说不上来。片子主要是他挑的,看封面的气质,就知道不妥。

白天学校人多眼杂,我们就晚上看。拿了他爹的钥匙,揣着几张盘,乌漆嘛黑爬上楼,摸进屋里,黑着灯看,音量不敢调高,惊动保安很难解释。

有一个晚上,连看了两部文艺片:一部章明的《巫山云雨》,一部李玉的《今年夏天》,讲的都是稀里糊涂的爱与性。前者忘得一干二净,后者情节也忘了,但记得光盘上印着片子的英文名,叫《Fish and Eleph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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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巫山云雨》等一批第六代“地下电影”,在那个时代是一种犯忌的行为

那是我第一回看文艺片。已经十七岁,启蒙算很晚了吧。

好像也是那一年,在大学里还蹭过一回文艺片,岩井俊二《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那时候下载还未时兴,自己也没电脑,但已然被文艺片所蛊惑,一天到晚就想看上几部,一部看不明白的电影,可以让人出离半天。图书馆上网能看,但片子少,而且贵。

《莉莉周》的盗版碟出街了,找不到能看的地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和同班某女生一起,混进了同系一个学姐的宿舍。原则上男生禁入女生宿舍,就算我是上楼修电脑,也用不了两个半小时吧?

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反正学姐锁上了宿舍门,让我和某女生坐在凳子上,看《莉莉周》。

我们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不过,看到电影里少年当众打飞机的场面,我不禁脸红心跳,坐立不安。以至于现在的我,早就忘了电影的全部内容,并对岩井俊二的美学不屑一顾,却怎么也忘不掉那时的感受。

残酷青春,尴尬也算其中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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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莉莉周的一切》(2001)氛围压抑暧昧,展现青春的沉默与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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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买了电脑,学会租碟,专拣诸如《世界十大禁片》、《欧洲十大名导》之类的合集租,划算,还能复制。毕业那年,到外校找人,盗版碟店看到一张《一一》的DVD,不知杨德昌为何人,但封面气质不凡,便花几块钱买下。

回去一看,果然不凡。

毕业后进京谋生,借住在上文所述那位学姐的合租房,与其同班男生合睡一间屋。白天,所有人都去上班,我在屋里四处找消遣,翻到一位合租人(两口子)的藏碟,有几乎所有的杨德昌和侯孝贤。

于是每天看,一部接一部,越看越喜欢。看得愁肠百结,暮气沉沉。

终于有一天,翻到一张封面奇怪的碟:蔡明亮的《天边一朵云》。细细品完,精神为之一振。随后,又在同一堆里发现不同语种的情色片(以及几盒安全套)。

其后,每天细细挑着看。偶尔几个出离的瞬间,当年坐在录像厅看《山狗》时那种感觉似乎又降临了。不同的是,独处高楼的我已然有了足够的生活经验,清楚地知道该如何自处。

十几二十年过去,想起那些蹭电影的日子,我越来越相信,微妙不可言说的情绪与肉身感受,比什么都来得更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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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元

排版/青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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