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的时候对方提过的奇葩条件(父母安排的奇葩相亲男)
相亲的时候对方提过的奇葩条件(父母安排的奇葩相亲男)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拒绝过,只是上次没吃她送来的便当之后,她给他打了八个电话,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哪道菜不合他眼缘,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荤素搭配,菜色精致,她的手艺向来不差。白岁桉的目光里没什么情绪,也没有不情愿,只是道了声谢谢,接过了她手里的便当盒。许悠拎着她的便当盒,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抽了他手里的书。“别看了。你晚上还要登台呢,光看书能有力气弹琴吗?”书被抢走了,白岁桉也不生气,目光垂落在她手里熟悉的粉色便当盒上,轻叹了口气,“许悠,你不用这样——”他停顿了会儿,刚想开口,许悠自然顺畅地接了下半句,“我不会和你谈恋爱的。对吧?”许悠动作迅速地打开便当盒,摆在他面前,一张娃娃脸笑嘻嘻地望着他,“你都说好多遍了。我也没让你马上就答应和我在一起啊,快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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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这是许悠追求白岁桉的第46天。
他依然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书的模样眉目清隽,气质优雅,却因为脸上沉静冷然的表情生出几分疏离感。
许悠拎着她的便当盒,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抽了他手里的书。“别看了。你晚上还要登台呢,光看书能有力气弹琴吗?”
书被抢走了,白岁桉也不生气,目光垂落在她手里熟悉的粉色便当盒上,轻叹了口气,“许悠,你不用这样——”他停顿了会儿,刚想开口,许悠自然顺畅地接了下半句,“我不会和你谈恋爱的。对吧?”
许悠动作迅速地打开便当盒,摆在他面前,一张娃娃脸笑嘻嘻地望着他,“你都说好多遍了。我也没让你马上就答应和我在一起啊,快吃饭吧!”
荤素搭配,菜色精致,她的手艺向来不差。白岁桉的目光里没什么情绪,也没有不情愿,只是道了声谢谢,接过了她手里的便当盒。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拒绝过,只是上次没吃她送来的便当之后,她给他打了八个电话,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哪道菜不合他眼缘,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
——许悠第一次遇见白岁桉,是在她偶像的演唱会上。
灯光暗下去,清冽的钢琴前奏响起,荧光棒交错挥舞;舞台的中央站着她喜欢了好几年的歌手,但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却忽然被角落里伴奏的人吸引。
聚光灯分明不是打在他位置,留在他身上的只有浅浅微弱的一点光线,但许悠却注意到那张清隽沉静的侧脸和挺拔如竹的身姿。
那位钢琴师简直是照着许悠喜欢的样子长的,光芒四射的偶像站在他不远处,甚至都显得没那么闪耀了。
许悠偷偷问坐在旁边的姑娘,“诶,你知道给Ramon伴奏的钢琴师是谁吗?我看了好几场演唱会,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旁边的姑娘举着灯牌,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莫名其妙,“不知道啊。来听演唱会你不看Ramon看钢琴师干嘛?”
许悠被她的反问噎住,对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她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落在那位气质特别的钢琴师身上。
演唱会散场之后,周围打车的人群聚集成一支庞大的队伍,道路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白岁桉结束了工作,换下了在台上伴奏时穿的衬衣,披了件黑色的风衣走出场馆。堵起来的车已经蜿蜒到看不见的地方,白岁桉决定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他曾离开过这个世界很多年,再次回来,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和人类老师学习钢琴,凭着天赋异禀,这两年来也混出了一点小名气,常能接到商演。
但在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这个世界层出不穷的新事物让他难以接受和适应——就比如现在,他站在便利店冷柜前对着玲琅满目的速食和快餐陷入了沉思。
思忖片刻,他最终还是选了自己最熟悉的肉松饭团和热茶。
等待饭团加热的两分钟里,他听见边上吃盒饭的男人正语气兴奋地打着电话。
对话里夹杂着诸如“晚上肯定能拉到人”、“都是年轻女的”、“给你搞一个”的猥琐话语,连笑声都带着流里流气。白岁桉忍不住皱了皱眉。
“叮”的一声,饭团热好了,他默不作声地拿着饭团去了离那个人类最远的一张桌子。
从便利店里出来时,温度似乎比刚才又降了几分;他拢了拢自己的风衣,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路过场馆边上的小路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方才在便利店里打电话的男人原来是个司机,他正在说服一个人类女孩搭他的车,“小妹,你打开打车软件试试看,排队排好几百人,你得排到后半夜去呢。我跟你说个价,就算你三十块钱。上车走吧!”
女孩犹豫了许久,正要拉开车门,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拦住了。
“不要坐他的车。”浑厚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生硬。
许悠抬眸看去,拦住她的人正是台上那位给Ramon伴奏的钢琴师。她开始激动起来,这难道就是送上门来的桃花吗?
还没等许悠说话,司机先急眼了,骂骂咧咧地冲着白岁桉发火,“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抢客啊?你他妈——”
白岁桉背对着搭车的女孩,冷冷地瞪了那司机一眼,墨绿色的竖瞳在黑夜里尤为瘆人;司机的半句脏话生生咽了回去,很快把车调了个头。
许悠站在他身后,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他的车有什么问题吗?”
白岁桉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双手插着口袋,缓声道,“我刚才在便利店听到他和别人的对话,不太像正经人。”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女孩子这么晚打车,还是不要坐来路不明的黑车。”
“哇……谢谢你提醒我。”许悠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看他手里拿着车钥匙,一时色向胆边生,厚着脸皮提出,“但我实在打不到车了……能搭你的车吗?你这么好心,总不会也是黑车司机吧?”
白岁桉看着这个年龄大抵二十岁都不到的女孩,沉默了足足十秒。
“帮帮忙呗。”她扑闪着眼睛,那一刻的神情竟有几分像他的某位故人。直到她坐上副驾驶时,白岁桉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多么奇怪的一件事。
许悠的目光偷偷瞟向身侧,那张线条柔和的侧脸真真是越看越赏心悦目。
但这位善良的钢琴师似乎有些过于内向了,车开出去十分钟,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也没看过一眼许悠。
临下车时,许悠终于鼓起勇气,问他要了联系方式。她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自认为十分甜美的声线:“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还麻烦你送我回家。可以加下你的微信吗?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白岁桉停好车,终于把目光停在她身上。
“不用请我吃饭。我也没有微信。”他的表情太过认真,许悠一时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装傻拒绝。
她很快反应过来,“给我其他联系方式也可以的。至少,我要知道帮了我的人叫什么名字吧?”
——许悠最后从对方的手里要到了一张名片。
2.追求
许悠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白岁桉”三个字,敲下了回车。
年轻、低调、颇有才华,他是近两年才有了点名气的钢琴家,新闻里偶尔有照片露出,也是安静弹琴的侧影。
他的气质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明明长着一张年轻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像来自上一个世纪。许悠想起他清隽的眉眼,修长白皙的手指,低沉清冷的嗓音,心跳都快了几拍。
作为一个5G冲浪的少女,许悠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白岁桉担任钢琴首席的音乐会信息。她买了那场音乐会的票,精心打扮出席,还带上了一份茶点。
起初,她表现得像是为了之前的事情诚意道谢,白岁桉也就收下了她的礼物。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总能出现在他出席的音乐会和商演现场,一会儿送咖啡,一会儿送便当;惹得工作人员都好奇地在门外围成一圈打听,以为这位矜高孤僻的年轻钢琴家有什么秘密小女友。
在许悠第五次来给他送咖啡的时候,白岁桉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总来给我送东西?别人会误会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悠无辜地看着他,一双圆眸带笑,“当然是想追你呀。你看不出来吗?”她大大方方地说出口,没有一丝忸怩。
白岁桉瞪大了眼睛,耳尖微红,“你成年了吗?你看起来像还在念书。”
这次轮到许悠瞪大了眼睛,“我只是长得显小好不好!我今年都二十四了!二十四!”
白岁桉沉默不语,二十四又怎么样呢?他们之间还是差了两千多岁。
“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的。”白岁桉有些郁闷,如果他早知道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一开始就不会答应送他回家。
许悠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怎么就知道以后不会呢?我这些天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没有。”白岁桉不会撒谎,她确实没有过分的打扰,只是常常来看他演出,给他送东西,坐在最前排拖着脸看他而已。“但我还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这一点,我很肯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许小姐,我对你没有想法。”白岁桉语气冷静,说出口的话语也不带一丝温度。他是一只妖怪,没有可能和一个寿命短短几十载的人类在一起。
许悠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失望。但下一瞬,她的眉梢又重新雀跃起来,还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邀请函。
“谈不成恋爱,做朋友也是可以的嘛。这个周末,请你来看我的个人画展;看在我们都认识了这么久的份上,你会来捧场的吧?”
见他还在犹豫,许悠开始楚楚可怜地眨眼,“你都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也就是这一刻,白岁桉有些惊慌地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拒绝她的撒娇哀求——正如很多年前对那个人一样。
周末的DR艺术馆显然比往常热闹;白岁桉穿了一身正装,衬得整个人越发挺拔,气质出众,引得路过的年轻女孩频频侧目。
许悠忙着接待来访的朋友,期间只和他说了两句话,叮嘱他先别急着离开,一定要等她回来。
白岁桉真的以为自己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参加一个年轻画家的个人画展,在每一幅作品前都驻足停留,也发自内心欣赏着天马行空的创意和浪漫大气的风格。
直到看展的人群渐渐散去,许悠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跟我来吧,给你看幅特别的作品。”她的语气充满了神秘。
白岁桉跟着她登上长长的旋转楼梯,在二楼的展位尽头,有一幅被白布遮住的画。
“这幅画有什么不一样吗?”他在她身后问。
“它是整场画展里我最喜欢的一幅。我给你个机会,让你来揭开它吧。”女孩的眼睛里藏着狡黠的笑意,手指牵起白布的一角,递到他手里。
女孩的指尖圆润柔软,状似不经意地轻触他的掌心时,仿佛带过一阵轻微的电流。
白岁桉手腕用力,一把揭开了幕布;在目光触及那幅画时,却霎时变了脸色,连瞳孔也不自觉地收缩。
——画面上是微弱昏暗的舞台,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坐在角落里的钢琴前,双手放在琴键上,闭着双眼,表情沉静如一潭湖水,画面细腻到连他的眼睫也清晰分明。许悠画的是他,那晚给歌手Ramon伴奏的他。
“我该走了。”白岁桉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许悠有些茫然,他怎么是这个反应?她本以为白岁桉会被感动或者震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脸上甚至有了害怕的神情。
那天,白岁桉几乎是落荒而逃,下楼时皮鞋敲击着木质地板的声响声声砸在许悠心上。
3.相亲
虽然用画表白被拒,但许悠并没有太懈气,依然三天两头追着白岁桉跑,继续殷勤地送咖啡、茶点和爱心便当。
在许悠追人追得起劲的时候,她突然被家里的老头传召,下命令要她去相亲。
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一向看不惯她自由散漫的工作,觉得她没个正形,到了24岁连个男朋友也没有,一天天的不干正事。
许悠的抗议无效,最终老老实实地穿上父亲送的淑女裙装,打扮成良家少女前去赴约。
餐厅是相亲对象订的,环境优雅简洁,菜品也精致可口,但许悠没什么兴致。
在许悠无聊地划拉面前的食物时,对面的男人幽幽地开口了,“许小姐,我看过你的资料,我对你很满意。”
许悠抬起头,审度了对方两眼,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默默吐槽:你是什么人间评委吗,我要你对我的满意做什么。
对方以为她是害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你父亲说,你是个自由画家——也就是不用上班,没什么正事的意思吧?我觉得你这样的搭配我非常合适!”
“因为我自己这两年从国外回来,事业处于上升期,也没有太多时间顾家;你既然工作这么清闲,我们完全可以生两个孩子,你一个人也能带得过来……”
“噢对了,如果你以后改变了主意,想出去做做事情见见世面,我也是同意的。我这个人思想很包容,只要你生了二胎,我就可以允许你出去上班。”
父母安排的奇葩相亲男“生下二胎,我就允许你出去工作”。
许悠本来对这顿饭就没什么兴趣,这番话听得她越来越倒胃口。这位男士莫名其妙的自信就像太平洋上的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本来想恶狠狠地怼回去,但想到这是父亲朋友的儿子,还是要维持人与人表面基本的和平。
于是许悠勉强地扯开嘴角,礼貌回应道,“梁先生,不好意思噢,我觉得自己还蛮年轻,目前没有生孩子的规划。”
“你这样想的话,目光可就太短浅了。”对面的男士自以为幽默风趣地一笑,又摆出自信的架势,“任何事情都要提前计划,制定长期目标,我们做投资的都是这个习惯。”
“你今年都24岁了,起码要在3年内生育,那现在规划起来才是科学合理的。不过,规划也不能只在图纸上,也是需要落地尝试。”
他话锋一转,自以为自己的魅力在暧昧气氛中大放光彩,“——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去酒吧坐坐怎么样?”
“啊这……不太好吧。我从来不去酒吧的。”许悠辛苦地撒着谎,脸上的微笑几乎要裂开了。
姓梁的简直是装叉如风,自大狂妄,挣了几个臭钱就把自己当人间评委。
而她喜欢的男人,矜高冷静、谦逊低调,待人温和又沉稳寡言,每一点都吊打面前这个油腻男人。
对这场相亲感到不适的除了许悠,还有坐在她身后那间包厢里的白岁桉。
包厢的隔音其实并不差,只是坐在她隔壁的是两个听力尤其敏锐的老妖怪,其中一个还恰好认识她,于是两个妖怪默默听了整场相亲直播。
听到那个男人轻蔑地评价她的工作时,白岁桉已经皱起了眉;男人对她说生两个孩子允许她出去上班的时候,他默默捏紧了餐刀;男人目的昭然若揭地邀请她去酒吧时,盛着羊排的餐盘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
鹤久眯眼看着他的反应,仰头喝了口酒。
“现在也还是这样吗?”白岁桉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父母一定要强迫着自己的女儿嫁给素不相识又身份显赫的陌生男人,也不管自己的女儿喜不喜欢?”
鹤久摇了摇头,“唔,比起你那时候,情况好多了,但总归也有强迫的情况。人类群体庞大,阶层也有差异,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人。”
白岁桉放下了餐具,甚至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去隔壁替许悠解围。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多交了一个人类朋友,这对你融入和适应这个世界有好处。不过你是不是太激动了点?”鹤久开玩笑地说道,“隔壁那位许小姐是不一般的朋友?对你很重要?”
“也不是。”听到他的话,白岁桉又清醒了些,蹙眉道,“我是觉得她父母安排她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让她很难堪。”
鹤久又笑了,“你除了对新事物接受得慢,像个村通网的老古董之外,共情能力还挺强的。不错不错,这个月给协会汇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的适应程度评A了。”
“村通网是什么?”
“……就是白岁桉三个字的意思。”
——另一边,许悠坚决地拒绝了梁先生酒吧小坐的邀请,一再表示即便下雨也不用他开车相送,并多次强调自己并不是因为害羞。
4.秘密
从餐馆出来,许悠的心情一路低落。这不是父母第一次给她安排相亲了,但她的确对这些油腻又喜欢冒犯女性的男人毫无好感,更不可能尝试发展。
每一次和这种相亲对象吃饭,都是特别消耗人的事情,一场社交下来筋疲力尽还满腹委屈。
作为自由画家,她有自己的画室和工作室,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独居,但偶尔回家总要被父母戳着脊梁骨念叨催促,仿佛她二十四岁还不谈恋爱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
细密的雨丝从天上飘落,从衣领钻进后颈,带着深秋的凉意;冷风一吹,她心头好像也清明了一些。她没有带伞,也不打车,索性就这么在雨里走着,想把烦闷的心情洗去一点。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了一会儿呆,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但因为在雨中走得久了,她也没有太大的察觉。
白岁桉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像公园的流浪猫一样傻傻地端坐在雨里,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的脸上身上。他微微蹙眉,忍不住撑了伞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许悠看到他撑着伞在自己身旁坐下,很是惊讶。
“我刚才也在那家店里。不是故意偷听,但就坐在你隔壁包间,不小心都听见了。”他淡淡说道。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许悠泛着酸开玩笑,“我其实并不希望被人限制恋爱和婚姻的自由,只不过是我父母费了好大力气安排的,总要来见个面。不过你放心,我喜欢的还是你这样的~”
“嗯。”白岁桉目视前方,点了点头。
“嗯,是什么意思?”
“我认同你说的。”白岁桉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目光里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不要被人限制恋爱和婚姻的自由,有时候,不必什么都顺从父母的安排。自己的快乐和幸福最重要。”
许悠恍然间觉得,他说这话是想要安慰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难过的时候别人不问候还好,自己忍忍也就消化了、过去了,一旦旁人关心安慰,委屈和心酸就像被打开开关,一股脑地从眼眶里倾泻出来。
白岁桉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许悠得寸进尺,开始嚎啕大哭,宣泄自己的委屈和不满,把眼泪全蹭到白岁桉身上。
她哭得投入伤心,白岁桉也不忍把她推开,只好虚环着她的肩,偶尔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虽然后来许悠承认,这一天的脆弱大哭七分是真的,其余有三分是演的成分,但当下的她看起来确实伤心得很真实。
许悠淋了雨,又哭诉了好久,到最后甚至累得睡了过去。他看见女孩的眼角微肿,泛着粉色,微颤的眼睫微微闪动,像只小小的蝴蝶落在心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在她眼角抹了一下。
白岁桉抱着她回到自己车上,原本是想直接送她回家。给她扣安全带的时候,冰凉的手指猝不及防地触到了她发烫的额头。
他这种妖怪的体温本就偏低,相比之下,他以为许悠烧得厉害,又看她浑身的衣服湿透,于是就近把她带回了自己家,顺便打电话让鹤久送了套人类女性的衣服过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许悠换上了柔软干燥的新衣服之后,就窝在他家的沙发上,嬉皮笑脸赖着不走,和先前伤心落泪时判若两人。
白岁桉有些无奈,“你发烧了,要么我送你去医院,要么我把你送回自己家。”
“不用不用。”许悠泰然自若地摆摆手,“刚才那位外卖小哥送衣服来的时候,不是还送了退烧药的吗?我吃两颗在沙发上睡一觉就好了。对了你家有没有毯子?”
白岁桉的眉心跳了跳,这人连耍赖的样子也和从前那人相似。他强忍着压下心里那股奇怪的悸动,他不能对一个人类动心。
“……鹤久不是外卖小哥,他是我的朋友。”也是管理协会秩序部的管理员。白岁桉叹了口气,还是去房间给她找了张毯子。
“就一晚上。明天早上你必须回家。”白岁桉作出最后的让步。
许悠开心地点点头,裹着柔软干净的毯子,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角落里合上了眼睛,一点没把白岁桉当外人。
半夜3点,被渴醒的许悠缓缓睁开双眼。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只是觉得喉咙干涩发紧。她想起自己包里还有小半瓶果汁,刚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包包不知道被白岁桉放在了哪里。
许悠从沙发上爬了下来,她发誓自己只是想找杯水喝而已,却无意中绕到了白岁桉的房间,还撞见了他的秘密——
他似乎是被噩梦惊醒的,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拼命地喘着气,仿佛在梦里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顺手拍亮了床头的小灯,昏暗的光线下,许悠看见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脸色极其苍白,有滴冷汗顺着他的下颚线滴落在身上——而他赤裸的上半身皮肤上,竟有拳头大的黑色鳞片若隐若现。
许悠捂着嘴向后退了一步,撞到木质的书柜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白岁桉闻声放下了手,警觉地望向门外,一双墨绿色的竖瞳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寒光。
许悠不知道他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人就到了她身前,修长微冷的手指还捂住了她的嘴。
“你不要害怕,不要尖叫。”他的声音带着沙哑,身上的黑色鳞片已经悉数隐去,“我不会伤害你。”
他此刻赤裸着上半身,把她困在自己和书柜之间,手指压着她的唇,身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清冽气息。
其实许悠并不害怕,也没有想要尖叫,她只是觉得惊讶,以及有些害羞。
她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开她。白岁桉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人。该看到的你也看到了,为了不吓到你,我还是不现出真身了。”他很坦然地道出身份。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答应和我试试的原因?”许悠反问道。
白岁桉没想到她第一句居然是问这个。
“是。我是妖怪,你是人类,我不可能对一个人类动心。”
“是不可能,还是不可以?”她朝他走近了一步,目光灼灼。
白岁桉不擅撒谎,他选择缄默。这个时代不一样了,协会并没有明令禁止妖怪不能与人类相恋,甚至有些寿命和人类相似的妖怪还会和人类结婚,成为夫妻,只是需要和协会事先申请,并让配偶签署知情和保密协议。
不能再对人类动心,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底线和规则。
“许悠,我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你明白吗?也许看起来我只比你年长几岁,但实际上,我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你的一生在我这里只是短短几十载,我这样的妖怪和人相恋,是没有结果的,还有可能会伤害到别人。”
许悠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了句别的,“你经常做噩梦吗?一直都睡不好?”
她的反应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他再次强调,“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只对你有两个请求。一,不要对其他人类提起我的身份,如果知道的人太多,我会被迫离开这里;二,明天一早你就回自己家去,就当今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的语气故作冷漠疏离,为的就是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不要和自己有过多的牵扯,不要再步那个人的后尘。
回到沙发上的许悠睁着眼睛度过了后半夜。她一点也不害怕,甚至也不介意白岁桉的身份,什么有没有结果的嘛,谈恋爱干嘛非求一个结果呢?
但白岁桉被噩梦惊醒的样子一直留在了她的脑海里,想起他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第二天一早,许悠离开了白岁桉的家,在出小区拐角时碰见了昨天来送衣服和退烧药的那位“外卖小哥”。
“没想到,他真的留你在家里待了一晚上。”鹤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现在还失眠吗?”
许悠警惕地看着他,“你也知道他有严重的失眠?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用紧张。岁桉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是我打点安排的,我很熟悉他的情况。想来你知道他的身份了,我也不用瞒着你——我是协会安排专项协助他适应这个世界的管理员。”
鹤久告诉她,白岁桉在成为钢琴家之前,曾遭遇了很糟糕的事情,即使协会把他解救出来,但他心里的创伤始终无法愈合,所以才会每晚噩梦缠身,严重失眠。
鹤久最后说,“如果你想要帮一只妖怪……或者追一只妖怪,你可以去一家特别的礼物店。”
5.旧梦
礼物店的简老板给她推荐的礼物是一对香薰蜡烛,名为“圆梦”。
虽然她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对香薰蜡烛标价五位数,但为了能让白岁桉睡得好一些,她很爽快地刷了卡。
简老板说,身陷梦魇的妖怪是因为心底有着恐惧或焦虑;而“圆梦”并不能直接化解梦魇,而是能帮助她进入妖怪的梦,找到他恐惧或焦虑的症结,并助其改变梦魇的结局。
许悠凭借着自己得天独厚的脸皮和锲而不舍的毅力,提着粉色饭盒和那对圆梦蜡烛,敲开了白岁桉家的门。
许悠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她有办法让他晚上不再做噩梦,但没说要怎么操作。
白岁桉看她丝毫不害怕,自己怎么也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让她尝试一下。
晚上十点,白岁桉被许悠催促着上床睡觉,看着她在床头点了一颗粉色的香薰蜡烛。
奇异又清新的香气里,他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竟真的很快沉进梦中。许悠见他呼吸平稳,已然沉沉睡去,便悄悄地掏出了另一颗月牙色的蜡烛点燃。
在白岁桉的梦里,她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初春的烨国,天上缀着洁白的云朵和翩翩的纸鸢。
国都的人只知少年琴师白岁桉是个惊才绝艳的翩翩少年,却不知他的原身是身长两丈的黑色巨蟒——但那个叫做琬琬的小姑娘知道。
那时的白岁桉刚化人形不久,每过四五个时辰就要化回一次原形喘歇休息,以免在人类面前露馅。
那日他像往常一样,来到熟悉的田野里,卸下背着的古琴,化回原身,却没料这整个过程被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撞见。
她似乎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胆子比天还大,见他从一个少年化作巨蟒也没被吓跑,反而过来同他搭话,叽叽喳喳地问他什么时候变回小少年。
小姑娘柳眉弯弯,杏眸含笑,“我知道,你是名动都城的那个少年琴师。但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叫琬琬,我是背着家人偷偷跑出来玩的。”
四下无人的田野里,出逃的小姑娘和外形可怖的蟒妖从午后聊到天黑。
琬琬知道白岁桉的秘密后,常来这里找他一起玩。
她喜欢拉着白岁桉去热闹的茶楼听书,听说书先生讲千奇百怪的妖怪故事,再和白岁桉告诉她的妖界轶事做比较;
她喜欢去糖酥铺子挑新出的点心,挑挑拣拣买一大袋,但每样尝一个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就耍赖要白岁桉吃完;
她最喜欢的,还是去城楼附近和小孩子们一同放纸鸢。别人的纸鸢是红的粉的橙黄的蝴蝶或飞鸟,但琬琬扎的纸鸢上画了只圆头圆脑的小黑蛇。
她私下里悄悄问白岁桉,她听说蛇妖能修炼成蛟,蛟再过千年又能化龙,之后便能腾云驾雾,不知他还需要多久才能飞上天去。白岁桉失笑,告诉她自己不是能化龙的那个品种。
小姑娘闻言把自己的那只纸鸢放得很高,圆圆的小脸高仰着,看着空中那只和其他“蝴蝶飞鸟”比肩的黑蛇,还拍拍白岁桉的肩,安慰他别难过。
白岁桉一点都不难过,他看琬琬脸上带着笑,他也就勾起唇角。春风撩起琬琬耳旁的发丝,也撩动他的心弦泠泠作响。
琴师白岁桉那时并不知什么是喜欢,他只知道和琬琬在一起的时候眼里心里都是她,只要琬琬开心,他就跟着开心。
世人不知少年白岁桉的真身是蟒妖,白岁桉也不知琬琬其实是烨国那位不受宠的小公主,封号琬元。
弱国的公主,尤其是不受宠的公主,往往要背负沉重的使命。那日琬琬来同他告别,告诉他自己真实的身份,说自己要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便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了。
白岁桉自知自己出身与人类有异,而对方又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即便有再多情愫,他也不敢宣之于口。
他只是问琬琬,“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你会开心吗?”
她仍是初见时天真浪漫的样子,昂起头望着城楼的方向。
“当然开心啊。父王说,只要送我去和亲,就能保护都城万千的百姓和可爱的孩子,就能守住我喜欢的茶楼、糖酥铺子和天上的纸鸢。”嫁给敌国的君王,她的命运即是这个国家的命运。
蟒妖见她开心,就为她开心,哪怕往后陪在她身边的不再是自己。
琬元公主出嫁那日,他偷偷地跟着去了。送亲队伍的队伍浩浩荡荡,欢庆的锣鼓和奏乐响彻整个都城,却无法盖过他心里的落寞。
日子一天天流转,白岁桉终于发现,有什么东西已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不受控制的滋长。他想念那个杏眸含笑的小姑娘,迫切地想知道她过得如何。
再次相见时,他是庆国被召入宫演奏的琴师,她一身华服、盘着发髻,孤身坐在角落里,眼里没有了从前的光;而端坐高位的君王身侧,早已依偎着新人。
可那君王偏偏提起了她,“听闻白先生游历到庆国前,曾是烨国最出名的琴师,一曲《春沁》名动烨国。琬妃也是烨国人,想必一定听过白先生的曲子吧?”
琬元只是抬眸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应到,“妾身从前久居宫中,还不曾听过白先生的曲子。”年轻的君王大笑出声,眼里蛰伏着不明的意味。
她撒谎了,那首《春沁》她听过成千上万遍,甚至白岁桉还亲手教她弹过,没人比她更熟悉曲调。
白岁桉只知道她过得不如从前开心,把绵绵的情绪都藏进琴音里,却不知他受邀进宫演奏本就是一个局。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琬元嫁到庆国时年纪尚幼,天真浪漫又不擅心计,在尔虞我诈的后宫里,谁都可以欺负她。
她嫁到庆国,本就是为了和亲,为了讨饶,而非争宠,因而显得无欲无求;她唯一的念想,就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琴师。
她将思念之人画在绢帛上,藏在身边,却被其他妃嫔的眼线发现,秘密上报。
君王见到了传闻中名动烨国都城的琴师,也知道自己的女人竟敢真的心属他人,即便他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曾放弃过吞并烨国的念头,却也不能容许她这般辱他脸面。
君王把画着琴师的绢帛扔到她面前,告诉她琴师已被处死,她的国家也将因她不复存在。
浩荡铁骑最终还是踏上了烨国的土地,公主喜爱的茶楼和糖酥铺子化作残垣断壁,天边的纸鸢只剩灰烬。
举国欢庆战胜的时候,曾经快乐浪漫的小公主也离去了,琬妃在牢中撞柱自尽,没人记得她冰冷的尸体。
白岁桉化回原形,撞开了关押他的牢笼。做了一千年的妖怪,他从未害过人,此刻却在宫内杀红了眼;他咬死了关押他的狱卒,掐死了欺负过琬元的宫女,也杀死了陷害琬元的妃子。
最后一个,是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
就差最后一步,那个害死了琬元的男人就站在对面。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君王身边的国师朝他迈出一步,单手拎出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婴儿哭声撕心裂肺。
“琬妃生前最喜欢小孩。”他听见国师这样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手里的是琬妃的亲生孩子。你救,还是不救?”
国师的衣袖挥动,小小的婴儿被猛地抛向湖面,他来不及思考,化出原形飞身去救那孩子,身子却忽然僵在半空中,仿佛被冻成一尊冰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婴儿掉进湖中,不声不响地沉了下去。
他动弹不得,睚眦欲裂地瞪着那个自诩为国师的人。
那根本不是什么得道的国师,而是同类,是一只名为“雪灵”的妖怪,擅驭水为冰,天生有着制衡蟒妖的能力——
蟒妖怕冰,掉进冰窟就会迅速僵硬,动弹不得;若没有其他妖怪搭救,就会像被封印般陷入梦魇之中,无法死去,也无法醒来。
为了得到权势,登上高位,妖怪也不吝惜背叛同类。
在被管理协会救出来之前,动弹不得的白岁桉被绑上石块,沉进湖底,在无尽的梦魇里困了整整一千年。
6.告别
许悠终于知道,白岁桉夜夜失眠,被噩梦惊醒,是因为有着多么沉痛的过去。
循着“圆梦”的烟雾指引,她知道白岁桉最悔恨的事情是那天没有接住琬元的孩子,眼睁睁看着他掉进湖底被溺死。
在梦境里,许悠为他的梦修改了结局——被国师扔出去的孩子被一个捧着白色蜡烛的女人接住,她抱着孩子轻盈地落在湖边,远远地离开了皇城。从此往后,在白岁桉的梦里,这个孩子将不会再掉进湖里。
这一晚,白岁桉虽然依然在梦中常常皱眉,却没有再被噩梦惊醒,一夜安睡至天明。
等他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了许悠的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不告而别。
——“圆梦”解了白岁桉的梦魇症结,也让许悠彻底想通了。
她原本想,她追求白岁桉只是想要一场快乐的恋爱;但在他的梦境里,她终于得知他身上背负着一段多么深的愧疚和感情。
沉在湖底的那一千年里,他都觉得是自己害惨了琬元,没能保护她,也没能救回她的孩子,在无尽的痛苦和歉疚里挣扎。
她很清楚,他是怎样深爱着那位叫琬元的公主,也因此释然。即便万分不舍,她最终下定决心,不再缠着白岁桉。
许悠听了父母的话,见了下一个相亲对象。也许是命运眷顾,她这次总算碰到了一个稍微正常点的男人。虽然那个男人不如白岁桉让她心动,但至少也不惹人讨厌。
这个周末,她约了相亲对象去逛动物园。对方虽然面露疑惑和难色,但还是答应了她这奇怪的约会项目。
周末的动物园挤满了吵吵闹闹的小朋友,拿着零食的熊孩子窜来窜去,大声嚷嚷,吵得那位金融精英男士直皱眉头。
在逛到蛇馆的时候,吵闹的熊孩子终于少了一些,他也终于有机会和身边的女孩搭话。
“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居然喜欢看这种冷血的爬行动物。”金融精英男调侃道。
“女孩子就不能喜欢爬行动物吗?”许悠反问。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爱好很特别。我挺欣赏的。”
这个回答许悠还算满意,于是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知道吗,冷血的爬行动物也许和人一样有复杂深厚的感情呢,只是它们不会开口说话罢了。”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一只宠物蛇。”金融精英男漫不经心地说着,右手悄悄地想攀上许悠的肩——
不知是哪个熊孩子突然扔过来一个饮料瓶,精准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金融精英男痛叫一声缩回了手,手背一片通红。
“你这又是何必呢。喜欢人家就去告白,她又不是不喜欢你,你在这偷偷摸摸暗算别人算什么?”茂盛的植被后面,鹤久一边叼着可乐的吸管,一边奚落白岁桉。
“我只是不想她和莫名其妙的人在一起而已。你看那个人,第二次见面就要动手,能是个好人吗?”
堂堂钢琴家跟踪别人到动物园,此刻还在嘴硬,“我不会和她谈恋爱的。我是妖怪,直到她一生结束,我的生命还是会延续下去,我——”
白岁桉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说话了,那俩人亲上了啊?”
“不是的。”鹤久从没在白岁桉脸上见到过那种表情,他像是怔住了一样,喃喃道,“你看,她是不是在和那条蛇说话。”
双层玻璃的背后,一条青色的蛇盘踞在树枝上,冲着许悠吐信子。
“你说是有人故意砸了我朋友,是谁啊?”许悠悄悄地问。
小青蛇默默地吐舌头,“不能说,一个是大佬,另一个是惹不起的。”
许悠的眼珠转了转,大概猜到了是谁,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你也是小妖怪哦?怎么甘心被关在动物园里?”
“什么关不关的,我这是公务员好不好。有吃有喝有空调,工作轻松稳定,逢年过节发福利,一般蛇想来都来不了。”
“我以前小时候逛动物园也碰到过一条蛇,能和我说话,但之后我碰到的蛇都只会嘶嘶嘶的,是因为它们都是普通蛇吧?”
“不是的。它们就是单纯不想理你。”
“……”
听见许悠和小蛇妖对话,鹤久也震惊了。
一个寻常的人类,是不可能听懂蛇的语言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身上有修炼深厚的蛇妖种下的蛇语花。
离开动物园之前,鹤久沉重地拍了拍白岁桉的肩。
“你也别再犹豫了,人和妖不能白头偕老,不代表爱情不能有其他的答案。这趟你再错过,赶上下一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兄弟我给你支个招,有家妖怪礼物店呢,是我们协会的一个前同事开的,你去那里转转,说不定能帮到你。”
尾声
秋末的一场细雨里,有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来到店里,想买一件告白礼物,希望店员能给他一些建议。
可惜简星大清早就去妖界进货去了,店里只剩下一个不靠谱的小黛,一个没讨过老婆的保安,以及一只在地上乱滚的小狗。
三妖一狗面面相觑,认真地讨论起如何向喜欢了一千多年的女孩子表白。
小黛率先发言,“不如你这样,你去肯德基买一个全家桶,对她单膝下跪,告诉她吃了这个全家桶,你们就是一家人,这辈子她就别想离开你身边。”
阿满弱弱提出反对意见,“……你确定许小姐和你一样喜欢肯德基吗?”
小黛怒而拍桌,“这世上难道会有人不喜欢吃炸鸡吗?!捕头你说!”
捕头是简星给小狗崽取的名字,估计是希望它像某个动画片里的小狗一样聪明。捕头很给面子的汪汪两声,尾巴摇得欢快,以示对小黛的支持。
阿满眼疾手快地按住差点要动身去肯德基的白岁桉,“你先等等,我给我们老板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简星的建议是:“店里最高的架子上有个盒子,里面有颗能够认主的绿宝石戒指,请给白先生打八折。”
——在白岁桉告诉许悠,她就是琬元的转世时,她怎么也不肯相信。
白岁桉耐心地和她解释:千年之前,在他第一次见到琬元时,他吐着信子拘谨地和她聊了半天,却发现他化成原身时说的蛇语对方压根听不明白,两人各说各的,聊得还特别起劲。
白岁桉思及自己距离能化回人形还有整整两个时辰,于是缓缓地靠近小姑娘,在她手腕上轻轻落下一吻。
蛇语花在她洁白的手腕上一闪,便隐没进皮肤里去。而蛇语花一旦种下,就融入灵魂,世世流转,不死不灭。
“啊……原来是这样。”许悠脸上竟有带着几分失落。
白岁桉紧张地抓紧她的手,“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现在不许反悔了。”
“我可没想反悔。刚在一起呢就送我这么贵重的戒指,求婚的时候还不得送个鸽子蛋大的钻戒……”
“那你在失落什么?”白岁桉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小姑娘叹了口气,道,“原来我能听懂蛇说话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斯莱特林的学生呢。等到24岁了,也没等到送信的猫头鹰。不过送绿宝石的蟒妖也不错啦。”
白岁桉一脸迷茫,“斯莱特林是什么?你喜欢猫头鹰?但它们现在好像是……保护动物。”
许悠笑着掐了掐他的脸,“老妖怪,当我的男朋友,有两件重要事要完成,你知道吗?”
“你说。”
“第一,申请一个微信。第二,陪我再看一遍哈利波特,你不能再这样村通网下去了!”
“好。”白岁桉默默地记在心里,忍住了没问到底什么是村通网。
他把许悠抱进怀里,贪恋的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不能偕老,身份殊途当作借口,把你推向别人。”
也许正如鹤久所说,爱情并不是只有一种答案。即便不能白头偕老,共同走到生命尽头,我也希望能够抓紧机会,在我最爱你的时候,陪你度过一段人生。
这一次,不管岁月绵长,我只争我们相爱的朝夕。(原标题:《妖怪礼物店:圆梦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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