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我们每个人必不可缺的:书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但读书的我还是缺个朋友
读书是我们每个人必不可缺的:书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但读书的我还是缺个朋友黛玉宝玉两人的共读。电视剧《红楼梦》(1987)剧照。因此,古人才会想象出“红袖添香夜读书”这样人书两得的理想状态。尽管这句话被鲁迅在《忆刘半农君》中戏谑好友“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福的思想”,但这般阅读场景,却是中国文人千百年来心向往之,唐代白居易在《人定》中便有“翠屏遮烛影,红袖下帘声。坐久吟方罢,眠初梦未成”。元人蒲道源则有“玉泪乱随红袖落,蜡香留得碧云簪。短檠二尺挑寒雨,头白书生正苦吟”。既然有随侍在侧伴读书的人,自然也有像白朴《阳春曲·题情》那般“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看书”之人——有良伴如此,还装模作样看什么书呢?人与书通过阅读结为良伴,孤独感也随之消散无踪。听起来真是美轮美奂。可是,这都是谎言,甜美的谎言。独坐窗边翻开书页的那一刻,确实可以将孤独抛诸脑后,书本里的字字句句也犹如恋人絮语敲打心间(什么样的恋人视你手中书内容而定),然而,当你把书合上,环顾四周,自己还是独自
“书是孤独者的同伴”。
在凛冬已至的今天,这句话给人带来的感受尤为深刻。寒风将人放逐到某个温暖的角落里,用岑寂裹紧你的每一寸肌肤,天光悄无声息地晦暗,夜幕吞噬了黄昏最后一缕枯黄色的阳光,清冷的月色像薄雾一样透过窗帘披在你的肩头,然而时间却在你的手指间凝固,书页上的每一个字横陈在眼前,宛若风雪过后山中的洞窟,发出低声的呜咽,吸引深入书山的读者,循声踏入。
读书是个沉默的奇迹,又有些像个心电感应的游戏。对许多人来说,读书的理想状态就像温柔地走进那安静的良夜,与心爱的恋人窃窃私语——当然,书就是那位心爱的恋人,只要你手不释卷,她就不离不弃,随时向你倾吐温言软语,充实你的大脑和心灵。
邮票“读书使人忘却恐惧”。老鼠坐在书堆里阅读书籍,书封上的拉丁文“Ars Longa”,有“雅言”之意。
人与书通过阅读结为良伴,孤独感也随之消散无踪。听起来真是美轮美奂。可是,这都是谎言,甜美的谎言。独坐窗边翻开书页的那一刻,确实可以将孤独抛诸脑后,书本里的字字句句也犹如恋人絮语敲打心间(什么样的恋人视你手中书内容而定),然而,当你把书合上,环顾四周,自己还是独自一人时,孤独感会驾着静寂的战马再度仗剑杀来,一剑直刺胸膛,心痛加倍——毕竟阅读暂时,而孤独长久。于是,为了排解孤独,你又抓起一本书接着读下去,让心灵继续被书中絮语填满。最后,书不仅成了人的朋友,更成了心灵的主宰,书中字句也化作上瘾的鸦片,心灵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红袖添香夜读书”
与书打交道确实比与人打交道容易得多。一本书看不过眼,翻过一页可以弃之不顾,但与人交往,却不能过了一夜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人与书的交往只是单向的选择:你可以抛弃书,但书不会抛弃你,书可以满足你最强烈的占有欲。而人与人交往却是双向的选择,你不仅不能像对书一样对人轻易弃之不顾,相反,你还可能承受离弃之苦。遁身书中,自然可以逃避这种离弃之苦,然而,同时也要忍受书之外的孤独。
因此,古人才会想象出“红袖添香夜读书”这样人书两得的理想状态。尽管这句话被鲁迅在《忆刘半农君》中戏谑好友“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福的思想”,但这般阅读场景,却是中国文人千百年来心向往之,唐代白居易在《人定》中便有“翠屏遮烛影,红袖下帘声。坐久吟方罢,眠初梦未成”。元人蒲道源则有“玉泪乱随红袖落,蜡香留得碧云簪。短檠二尺挑寒雨,头白书生正苦吟”。既然有随侍在侧伴读书的人,自然也有像白朴《阳春曲·题情》那般“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看书”之人——有良伴如此,还装模作样看什么书呢?
黛玉宝玉两人的共读。电视剧《红楼梦》(1987)剧照。
至于“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版权所有者,清代女诗人席佩兰,却是将这句诗送给自己的老师,清代大诗人袁枚作为他的六十大寿的贺礼:“红袖添香伴读书”。袁枚确实在这方面艳福不浅,不仅有席佩兰这样一不小心吟出个经典名句的才女伴自己读书,而且按照他符合18世纪多元主义的口味,他或许更愿意在侧捧砚伴读的是个相貌英俊的小伙子。席佩兰显然对老师的口味知之甚深,所以“红袖添香”的前一句才是“绿衣捧砚催题卷”。
红袖添香这种阅读之乐,自然不仅仅是中国文人独享。
与袁枚同时的英国出版家詹姆斯·拉金通就将结婚视为有人可以与自己分享阅读的世界:“一想到有一位女士伴我共读,为我读书,我就欣喜若狂。”与他同时的另一位作家理查德·埃奇沃思也有同样的看法:“我耗神费力地想要提升我的理解,并将我所知的一切与夫人交流。当我们一起读书和交谈,共度那些漫长冬日夜晚之时,她清晰的评价确实有助于我文学修养的精进。”
启蒙时代哲人之王伏尔泰则有位举世闻名的读书女伴,被他自己称为“神圣的艾米丽”而在其他人眼中“从各种比例来看都身形巨大”的夏特莱侯爵夫人——从她的名字可以看出夏特莱侯爵本人的心胸有多宽广,有一件轶事很值得一讲,有次夏特莱侯爵回家时,发现伏尔泰和自己的妻子正就牛顿书中的一个问题热烈地辩论,于是他安静地关门离开,尽量不打断这对欧洲大陆最著名的书友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瓦萨里的《六位托斯卡纳诗人》,图中右边手握诗集的人是但丁,左边手扶歌集的人是彼特拉克,他俩之间露出的那个脑袋是薄伽丘,隔着但丁脑袋的那个头颅属于卡瓦尔康蒂。
这里当然不是说唯有男女搭配才是最佳书友组合,只不过因为同性之间交友共读的例子更加寻常普遍。
明代描绘宫廷生活的长卷《汉宫春晓图》中就有两位宫女伏在卧榻上共读一本书,尽管不知道她们一起看的是哪本书,但从表情上看内心相当欢愉——一起看书或许是打发宫中日复一日乏味生活的灵丹妙药。
明代《汉宫春晓图》中趴在床上一起看书的两名宫女。
西洋女性同样乐于从共读中获得安慰与满足。日记作家玛丽·德拉尼在1774年11月的一篇日记中如此描写自己与女伴一起读书时的情景,那是一个“永远也停不下来的雨天”,天色阴沉,“我们将读书充作慰藉”,书中“讲述了动人的道德故事,令我们感到愉悦,它们驱散了丑闻和政治不快,还让我们记住了欣赏、尊敬和珍爱的朋友共度的每一时刻。”
另一位女作家爱丽诺·巴特勒与她的女伴萨拉·庞森比保持了长达四十年的友谊,一起读书是她们友谊中最重要的一部分,1781年10月7日,同样也是一个雨天,“整晚都在下雨”。爱丽诺为“我的萨拉读卢梭”,那天晚上,她们“拉下百叶窗,烧起温暖的炉火,点亮蜡烛”——书与炉火的搭配让一整天都充满了“闲适、柔情和愉悦”。
不论共读的两个人是男是女,是异性还是同性,总而言之,读书的时候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鼻腔里呼吸的不仅是书页散发出的纸张味道,还有身边亲友的熟悉气味,心中获得慰藉与满足感,总归好过自己前一秒的冰冷呼气后一秒又被孤独地吸回去。
“以书会友”
书不仅可以让夫妻或是朋友间拉进距离,更可以作为建立人际关系的因缘红线。文艺复兴时代的诗人薄伽丘,他将自己所写的《列女传》题献给了自己爱慕的安德雷娜·阿西亚朱莉,并还随书附上一封书信,希望她能作为自己和这本书的女赞助人:“若您觉得此书尚可传播于众,希望能够给予勉励之语。若有您的庇护,它被大众阅读,亦可免心怀恶意之人的侮辱”。
这种将书作为敲开对方心门砖的行为,18世纪的启蒙哲人伏尔泰也深谙此道,他将自己的史诗《亨利亚特》题献给英国的卡洛琳王后,他深信王后陛下在看过他呕心沥血的杰作后会向他伸出友谊和金钱的橄榄枝,因为她“最理解他,最热爱真理”,虽然事后证明王后在国王那里完全失宠,在国内也全然失势,但他的一腔热忱却没有全然打了水漂。他还是凭借此书敲开了许多贵族和同道中人的房门,与他们交谈甚欢。其中就包括传奇英国贵族博林布鲁克、英国诗人亚历山大·蒲柏,以及最终与他互相揭发黑料而中断友谊的国王腓特烈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