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教学理念:赫德双语学校前校长说出了学语文的秘诀
古文教学理念:赫德双语学校前校长说出了学语文的秘诀“好比烧一道茄子菜,如果前期备的料充足,不管你想吃清蒸茄子、鲞茄子还是酱爆茄子,都可以做。反之,如果备料不足,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朱文君至今还很为那些备料不足的孩子惋惜:“最后两年,功夫也没少下,但是试题稍一变化,就把孩子给考懵了。”正因为要在短短的一两年里让学生“考出高分”,她更在意学生前4年的语文的“备料”足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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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君 - 义格集团教育研究院院长,上海赫德双语学校前校长,畅销700万册《小学生小古文100课》的作者;一心想用有趣的故事,来点燃孩子心中对中文学习的兴趣之“光”。
二十多年前,在朱文君还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时,她一直在教“高段”(五/六年级)语文,也就是“小升初”的冲刺阶段。
正因为要在短短的一两年里让学生“考出高分”,她更在意学生前4年的语文的“备料”足不足。
“好比烧一道茄子菜,如果前期备的料充足,不管你想吃清蒸茄子、鲞茄子还是酱爆茄子,都可以做。反之,如果备料不足,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朱文君至今还很为那些备料不足的孩子惋惜:“最后两年,功夫也没少下,但是试题稍一变化,就把孩子给考懵了。”
“那时候,几乎每个学生都被要求背‘范文’,比如《一件难忘的事》《记一次有意义的活动》《我尊敬的一个人》之类,考试的时候,就按照范文的套路写,确保考试不丢分。可这样的结果是千篇一律,改卷的老师最后根本不看内容了,找几个错别字,给个差不多的分数就行了。”
2006年,是朱文君职业的转折点,她从老师转行当了编辑。却因此走上了一条真正的语文教学之路。她为我们回忆了她第一次尝试用“小古文”来给中文阅读与写作有困难的学生作课外辅导。
“《曹冲称象》是孩子们在语文书里学过的一篇课文,当我把小古文呈现在孩子们面前时,激起了他们强烈的好奇心——原来古人是这样说的呀!好奇心就是驱动力,孩子们兴奋地跟我读起了古文。”
“置象于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去象,将他物积载船中,使水及原痕。复称他物,则象重可知矣。”
“古文只用了30个字就把称象方法讲清楚了,现代文肯定做不到。不信你们试试?”孩子们跃跃欲试,想推翻老师的判断。他们互相讨论,各抒己见,最后竟然做到了!
也就是这一次尝试让她看到了平时一见中文就皱眉头的孩子眼里出现了兴趣的“光”。
“对任何学习,孩子眼里感兴趣的光才是第一要义;没有那个光,他背也是死记硬背,做也是完成任务。” 朱文君回忆说。
做教育三十余年,从公办学校的教师到市区的教研员,又进入教育出版系统,再到成为一所双语学校的中方校长,开启了管理者的身份,朱文君每一步的方向貌似都走得截然不同,全是挑战,但她乐在其中。
“如果一眼就能望见10年甚至20年后的自己,还需要用‘熬’这个动词来度过退休前的时光,那是多无趣,不,多可怕的事!”
双语学校的中文学习一定很薄弱吗?在中文学习时间不足的情况下,学习古文是否是增加负担?带着这些困惑,【父母堂】独家釆访了朱文君校长。
01
英文中文同步学,会“打架”吗?
父母堂:今年恰好是白话文改革的第一百年,在当下,重谈“古文学习”,是否是一种倒退?
朱文君:很多年前,我去复旦大学旁听王德峰教授的哲学课。他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他说,西方有宗教,所以西方人是坚定的。中国没有宗教,中国人的精神家园在哪里?在我们的文化典籍里。没有文化典籍,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中国的文化典籍都是用古文,也就是文言文写成的。如果我们不读古文,那么中国的文化就断了根。仅仅存在一百年的白话文历史,填不了文化的空谷,撑不起民族精神的广厦。
其实,汉语是一条没有断流的长河,从五千年流到今天,汉语中的精华被文言保存了下来,直到今天,仍然活在我们现代人的语言里。首先,我们现在的语言里大量的成语、典故其实都来自文言。当我们能很好地运用一些文言来表达时,我们的语言就变得非常文雅,不粗俗,有品质,这是中国人血脉里的意识,是中国人的文化观念和审美观念。
前不久刚刚过世的著名学者流沙河先生回忆他儿时的国文课,说:“能背上这些古文,就有了祖先的灵魂居住在你的头脑里,在观察事物的时候,祖先的灵魂会指导你。真假、美丑、善恶,都有了文化上的取舍。”
所以,在当下,重谈“古文学习”,不仅不是倒退,反而是中国人文化自信、民族自信的体现。
父母堂:小学生读古文是否为时太早?在国际学校,很多孩子中文基础薄弱,能不能学古文?
朱文君:曾经有这样一句话说:“中学生有三怕,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可是你知道吗?周树人因为学了文言文,所以写出了好作文。哈哈,开个玩笑,不过虽然是开玩笑,有一点可是大实话,文言文真的能帮我们写好作文。
从古到今,汉语一直有着两套系统。直到100年前的白话文运动,中国人才开始用白话写文章,写出来的文章叫作白话文,也叫语体文。但是当时的学堂并没有取消文言文学习,所以民国的时候,有国文课和国语课。国文课读文言文,国语课读白话文。当时的孩子同时进行两套语言的学习。语文这个词,最初就是指文言和口语两个内容的并称。
正因为当时这样的语文学习,使得民国时期,诞生了很多文学大家。他们既能写文言文,又能写白话文。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写的白话文,读起来也有着非常优雅的文言味道:
“我们吃了午饭,再坐船,到了湖心。看见一个小岛,上有精致的建筑。四面临水,花木掩映,风景很好,这就是湖心亭。我们泊了船,走上亭子,凭栏一望,水色岚光,尽入眼底。”
这段话,虽然是白话文,但是清新明快优雅,其中有很多文言词语的运用,比如“凭栏一望,水色岚光,尽入眼底”,但我们完全能听得懂,完全没有违和之感。
所以,一位学者说:白话文之文出自文言。另一位作家张晓风所说更直接:文言是好的白话的母亲。
的确,我们孩子写作文需要好词好句,好词好句哪里来?从文言里来。一篇白话课文里,能找到三五个成语就不错了,可是,一篇《岳阳楼记》里有几十个成语,一本《论语》400多个成语。背下一篇古文,就好比背下一个“成语大礼包”。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小学的孩子正是语言的敏感期,记忆的黄金期,他们记得牢,吸收得快,而这个年龄段吸收的语言营养,不仅能让他到了中学,不怕文言文,不怕写作文,喜欢周树人,还能滋养他一辈子。
在赫德双语学校,解决中文学习“薄弱”的方法,恰恰是提供“高浓度”的语言营养。我们的中文课程里包含大量的小古文,我们专设的中国文化课上,孩子们诵读古诗词和《论语》《大学》等经典,没有谁不喜欢。我们用实践证明,越是中文学习时间少,越要提供高品质的语言材料,这样才能迅速提升学生的读写能力,实现“弯道超车”。
父母堂:很多家长也很担心,英文中文同时学,再加上古文,孩子的语言是不是会“打架”?
朱文君:完全不会,学习是相通的。在文字的阅读与写作的启蒙阶段,小古文的学习,对于小学生而言,能更清晰地体会到典范中文的美感和“精确用字”的重要性,这对于其他语言的学习也很有好处。同时,语言讲究纯正之美,读古文,能让孩子们感受到中文和英文不同的美感,感受到中西方文化的不同特色。将来,这些孩子走向世界,一定能够用最地道的英文介绍最地道的中国文化,他们应该被赋予这样的使命。
02
怎么点燃孩子学中文的“光”?
父母堂:都说您的小古文课非常生动有趣,能点燃小学生中文学习的兴趣之“光”,是这样吗?古文怎么才能教得有趣?
朱文君:给你举一个我上课的例子。有篇明清小笑话叫《性缓》。原文是这样的:
一人性缓,冬日共人围炉,见人裳尾为火所烧,乃曰:“有一事,见之已久,欲言恐君性急,不言又恐伤君。然而言是耶?不言是耶?”人问何事,曰:“火烧君裳。”其人遽收衣而怒曰:“何不早言?”曰:“我道君性急,果然。”
我没有把这篇小古文直接展示出来,而是先出示了第一句:“一人性缓”,问孩子们是什么意思?一个孩子说,这不简单,就是说一个人性子缓慢呗。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另一个孩子说,你看啊,“一”就是“一个”,“性”就是“性子”,“缓”就是“缓慢”。
我故作惊叹说:“哇,你们太厉害了,要知道,这是古文哎!古文你们也能读懂!赶紧告诉我,你们发明了什么妙法儿?”孩子们说,不就是组个词嘛!我当即煞有介事地宣布这是某某同学发明的“某某组词法”,还让这个孩子亲笔在黑板上签名。
这下子轮到孩子们喜出望外了,接下来的学习,孩子们热情高涨。我出示一句古文,孩子们就发明一种“方法”, 只要孩子们觉得这是方法,都可以“冠名”“签名”,申请“专利”。等这篇小古文读完,黑板上已经写出了十几种“方法”,什么猜测法、扩句法、联系法、排除法……
父母堂:这样的古文学习太有趣了,你不仅激发了学古文的兴趣,更重要的是,教给孩子自主学习古文的方法。
朱文君:是的。现代教学理念重视培养学生自主学习的能力,而不是知识传授。小古文教学也不例外,只有这样,古文的学习,才能与时俱进,传统文化才能真正在创新中传承。
我们不是把孩子拉回古代,而是把古文带到今天。无论蒙学、诗词文赋、文化经典,只有具备了现代性,才能真正在今天复活,才能“活泼泼”地走进孩子们的心里,点亮文化之光。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方素珍老师听了朱文君的课,表示:“我非常喜欢听文君讲小古文!她编选的小古文,有趣、好听,而且易懂、易学。更了不起的是,她能在古代与现代之间自由穿梭。小古文由她讲出来,变成了生动的故事,优美的诗文,学习的方法,做人的准则……和孩子的世界完全‘零时差’。真好!”
03
《论语》算不算小古文?
父母堂:您刚才说到自己是一个“终身学习”的人,那么从教师、教研员、主编,再到校长,四种身份里,您最喜欢哪一个?
朱文君:我最喜欢做一名普通的一线教师。我觉得我只有在课堂上,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我生命最充盈,最光亮的时刻。无论是我做编辑,还是做校长,我都坚持教学。无论遇到多么烦心的事,无论身体多么不舒服,只要我走进教室,一切都烟消云散。我的眼里只有孩子,我的心里只有教学,上完课走出教室,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又可以精神抖擞地面对各种困扰了。
所以,我不愿意别人叫我主编、校长、院长,对我来说,最荣耀的称呼就是“朱老师”“文君老师”。到2020年,我已经工作了35个年头,如果我还能工作5年,我希望我能有机会再做回一名一线教师,那么我的教育生涯就太圆满了。
采访的尾声,朱文君还透露,自己依然在继续学习一些感兴趣和实用类的课程,也是为了能不断自我充电,以合适每一个当下。她希望能把这种“终身学习”的精神带给学校的老师们,再通过他们传达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