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佩奇导演新短片(探访啥是佩奇拍摄地)
啥是佩奇导演新短片(探访啥是佩奇拍摄地)《啥是佩奇》里,留守老人李玉宝最终用一台鼓风机制作出了“小猪佩奇”,满足了孙子过年礼物的心愿。有网友看了视频评论:“啥是佩奇?鼓风机是佩奇,在家守候的家人是佩奇,佩奇是爱”。 老孙是张家口怀来县外井沟村的村民,这里与北京门头沟区仅有一山之隔,也是《啥是佩奇》的拍摄地。短剧中涉及的角色多为素人扮演,老孙家养的几只小猪出了镜,老孙自己还贡献了一句台词的配音。
李宝玉孙女佩奇小包
记者/张帆 吴媛博
编辑/ 刘汨
养猪人老孙第一次在手机上点开《啥是佩奇》时,这部五分多钟的短片已经成为了春节前的“爆款”。有人为里面的情感动容,也有人争执,城乡间的鸿沟是否真的如此明显。
老孙是张家口怀来县外井沟村的村民,这里与北京门头沟区仅有一山之隔,也是《啥是佩奇》的拍摄地。短剧中涉及的角色多为素人扮演,老孙家养的几只小猪出了镜,老孙自己还贡献了一句台词的配音。
《啥是佩奇》里,留守老人李玉宝最终用一台鼓风机制作出了“小猪佩奇”,满足了孙子过年礼物的心愿。有网友看了视频评论:“啥是佩奇?鼓风机是佩奇,在家守候的家人是佩奇,佩奇是爱”。
当我走进外井沟村时,看到很多像老孙一样的老人,他们的子女大多走出乡村、外出工作,老人们守候着村庄,等待孩子们过年回家吃顿热饭。老孙的两个儿子,一个在海南,一个在北京,儿子去年刚教会了他用微信收款卖猪,他还不大适应跟孩子用视频和语音聊天。
我找到一些短片背后的村民,听他们聊了聊各自的故事。老人们大多不知道“佩奇”背后的故事,但他们也有自己在乎和钟爱的,或许是村里已经废弃的戏台和已经解散的秧歌队,也可能是在外打拼的年轻人打来的一通电话。
主演李宝玉在家中
李玉宝 (短片主演,大古城村村民)我在大古城村见到李玉宝时,是早上9点左右,他正要出门。快过年了,他要跟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块去姐姐家探望。
因为在《啥是佩奇》中扮演“男一号”,从头一天下午,接二连三的媒体电话朝李玉宝的手机打来。下午他被叫去外井沟村配合采访,到了晚上快7点才回家。
李玉宝的媳妇端上来一锅炖菜,李玉宝倒了一杯白酒,边吃边跟我聊。半个小时的功夫,他的手机响了三次。“我爷爷忙的没空吃饭”,李玉宝的孙女在旁边说。“爸,咱把手机调成振动,咱先把饭吃完了”,儿媳妇建议。
中间李玉宝接了一通电话,对方想帮一家媒体联系采访,“你跟他们说,我要出门了,明天回来。”
李玉宝演《啥是佩奇》,是去年的12月26日,总共拍了两天。当时剧组找了几个“上点岁数的人”,都是本地“乡土气息”很重的模样。工作人员把剧本让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大家伙先按着剧本演一段,李玉宝当时演的是在山上打电话那段。对方拿手机一一拍下来,再让导演从中挑选。
正式开拍前一天的晚上,剧组还没确定让李玉宝扮演什么角色,“一会打电话跟我说演放羊的,一会又说演一号。到现场以后,我穿上衣服,人导演一看,你行,当时换上衣服就开拍了”。
与剧中扮演的“空巢爷爷”形成反差的是,马上58岁的李玉宝并不是“空巢老人”,平时,老两口跟儿子儿媳妇和一对孙子孙女住在一块。
平时儿子儿媳妇管教孩子,李玉宝不会过多参与,“你管不了啊,爷奶就是给买吃的喝的,这个你能处理”。
在李玉宝的家中,能够找到“小猪佩奇”的影子,那是个粉色的化妆盒,是儿媳妇买给小孙女的。虽然李玉宝对“佩奇”的理解仅限于“一个动画角色”,但那并不影响一家人的感情。每天看着两个孩子围绕膝边,一家6口人围着桌子吃顿热饭,李玉宝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幸福。
与片子中略显荒凉的外井沟村不同,李玉宝所在的大古城村,交通更为便利,从村里驱车六七分钟可达镇上。镇上有一路公交经过,公交直接从北京通到怀来县城。
李玉宝平时的工作,是在镇上的天漠影视公园管理娱乐项目,再具体点,就是负责滑沙这个项目。到了冬天,客源少,李玉宝12月就放假了,得等到三月才能再开工,打扫完卫生、准备完设施,赶着清明,游客就又正式上来了。
这些年,来天漠拍的影视片不少,《亮剑》、《战狼2》、《帝王业》……李玉宝张口就能说出一串名字。“我在天漠二十多年了,别看没有拍过戏,但看的多了,也有了一定基础”。
天漠也每年都在扩建,MTV、广告、电视剧、电影……大片小片都来这里取景。这两年,陆续有人跑来这里拍婚纱照。“现在,就说结婚这个,他都得找外景。不像以前,上照相馆”。
“我得感谢天漠老板给我这个平台”,李玉宝说。不可否认的是,影视基地的建设以及周边高档小区的兴起,为当地村民提供了就业,也让更多年轻人得以留下来,“在西边,盖楼的、维修的、打扫卫生的、干物业的,还有在葡萄酒厂的,都有的干”。
拍摄时所用的鼓风机
老孙(外井沟村村民,为短片拍摄配音、提供道具)从镇上出发,驶上一条土路,道路狭窄,直通山里,两车难以并行。二十多分钟后,就到了《啥是佩奇》的拍摄地——外井沟村。有村民听说我要来采访,径直领我去了老孙家,“那小花猪就是搁他家拍的”。
老孙家的猪圈养了五十多头猪。《啥是佩奇》里,李玉宝半夜敲门向“老三媳妇”请教,以为把猪刷成红色就成了“佩奇”,于是有了老孙家猪圈和大门的镜头。老孙还贡献了一句配音。
老孙记得,剧组来拍摄的时候,天挺冷。对方想找老式的象棋,个大的那种,老孙说,那俺们家正好有。道具里,他还提供了老式的窗帘,那是他跟媳妇结婚时买的,买来没挂过几次,颜色挺素净,上面有水仙花、竹子的图案。“我瞧他们那意思,就是要80年代那种情况,现在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了”。
鼓风机的镜头也是在老孙家拍摄的。片子里面,“老三媳妇”在案板上切完白菜,再倒进冒着白气的大锅里。李玉宝坐在小板凳上,问小猪佩奇长的究竟是什么模样,“老三媳妇”在柴火边摇了两下鼓风机,“长得就跟这个似的”。
那口大锅,老孙家还用着,不过鼓风机已经落上一层灰了。“现在家家做饭都用煤气了,这锅就用来温水喂猪”。
老孙卧室的窗台上摆了一排的花草,阳光洒进来,花朵色彩明丽。屋里还养了两只小橘猫,脚步轻盈,时不时绕到我腿边,或者跳上炕打盹。
这间屋子平时只有老孙和老伴儿俩人住。大儿子在海南一家公司当经理,总部在北京,做的是工商管理,“管注册公司和注销公司的”。前两天大儿子给老孙媳妇打来电话,说这个月二十五号才能回来。
小儿子同样没有回来。他在北京一家公司当二老板,平时包一些电力活,“延庆世博园,电力活都他们干的”。
老孙今年55了,念叨起两个儿子来,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他告诉我,自己现在用的智能手机,就是儿子给买的。
“现在你们年轻人出门根本不带现金,都用微信支付。像那天来拍佩奇的那个(剧组),全都微信支付”。为了方便老孙卖猪,儿子教会了他用微信二维码收款。他的手机也跟儿子的银行卡绑定了。
有了微信后,老孙加了不少群,同学群、养猪群……一开流量,上百条新消息噌噌噌得弹出来。“我平时干活没工夫跟他们聊,都是我媳妇聊,平时吃完饭没的干,跟同学聊一会,再跟那伙养猪的聊一会,猪行情啥的,都能聊”。
老孙也不大会用微信跟儿子聊天,他还是更习惯打电话。“他俩有时候跟他妈聊视频,我也不会弄这个视频”,好多关于儿子的消息,老孙都是从媳妇那听来的。
只有跟儿子见了面,老孙才会聊一些家常话,但这样的机会不多。老孙记得,有一次二儿子打电话回家,说要领俩同事过来,到了家已经是晚上8点了,老孙和媳妇已经给他们预备好了饭。第二天五点半起来,儿子带着同事早早又走了。
儿子们工作忙,逢着休息日,也有各自的安排。老孙只知道,除了参加公司组织的旅游,大儿子还办了2000块钱的健身卡,平时没事就去旅游、健身。
老孙告诉我,大儿子曾报名参加了一个培训班,学的是“大数据”。我问他,啥是大数据,老孙摇头。他只知道,儿子培训完以后,有俩月没有找着活干。
“工作上,有些事我也不过问,问了也懂不了、管不了,凭他的实力打拼去吧”。老孙说,“我就嘱咐他脚踏实地,不能偷奸取巧。我说咱农村孩子出来的,咱不怕事,(能)受累”。
现阶段让他发愁的是孩子的婚姻大事。老大28了,老二20,都还单身,家里人给介绍过几个,双方加上微信聊聊,最后也都没谈成。“后来,儿子就说,你甭管了”。
老孙跟我聊了一会,起身铲了两桶饲料,和上热水,提去喂猪。
他跟我说,养猪,得时刻留意着猪的身体状况,不吃就是有毛病了,得量体温,发烧了就打退烧针,有炎症了就打消炎针。喂食也得控制好量,喂多了就拉稀,还得打拉稀针。
这阵子闹猪瘟,猪肉没法进市场卖了,老孙的生意也受了影响。“我不想让两个小子将来干这一行,干养殖业费心,风险也大”。
大儿子跟老孙媳妇提过,说等自己基础打好了,就接老孙和老孙媳妇去海南,说让他俩提前有个思想准备,过去也就是两三年的事。老孙想着,儿子那要是稳定,早点去也行,趁着还能动,到了那再打工干点别的。他也舍不下圈里的这些猪,想等行情转好了,再把猪处理了。
“我觉得这片子拍的几乎没有跑题”,老孙看完《啥是佩奇》跟我评价道,“现在农村就这样,老人在家,孩子在外打工,过年回家过年。有条件的,就是像里面拍的那样,跟着孩子去城里过年”。
这种“不留守”的情况,老孙身边也有,比如说姐姐一家。姐姐的儿子闺女都在北京燕郊,过年孩子就会接老人去北京。但去了那边也有烦恼,比如,住楼房,“咱农村人他受不了,去了几天着急就要回来,在咱们家这空气新鲜,楼房可憋屈了,农村人懒散惯了,城里人爱讲究”。平常,老孙姐姐在女儿家帮哄孩子,碰到星期六星期天能回趟村里,但赶着第二天就得走,“不能误了星期一接送孩子”。
看了片,老孙还是闹不懂“佩奇”是啥,不过,他觉得,若是自己有了孙子孙女,拿鼓风机来做这个礼物,不算特现实,甚至有点土。“应该拿布缝个小猪的形象,就像咱们过去,俺娘给我缝的布娃娃、小老虎枕头那样”,老孙笑着说。
拍摄时所用的猪圈
老王(外井沟村村民,短片中饰演唢呐艺人)老王见我时,刚刚从炕上睡醒,喝着茶,话少。聊了会唢呐,笑意渐渐浮现在他脸上。
《啥是佩奇》里有个吹唢呐的镜头,当时被找来吹的人,就是老王。
老王的本职工作是木匠。念书的的时候,在学校宣传队就能吹笛子了。后来弹三弦、吹唢呐,也都属于业余爱好。
他最初学唢呐,跟村里的秧歌队有关。1990年、1991年那会,外井沟村开始组织秧歌队,以后每到过年都有表演。吹唢呐,是为了配合秧歌队的表演。
老王记得,那会过年,特别热闹,除了扭秧歌的,还有唱晋戏的、踩高跷的。几个老年人负责教,其他人就“现学现卖”。那会踩高跷用的两条木头腿,还是老王给做的。
那时候老王三十多岁,跟他一块表演过的,也都是村里的年轻人,总共二三十人,有男有女。其中就有现在外井沟村的张书记。张书记那时候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他告诉我,那时大家基本上提前15天就开始排练了,到了过年,就去村委会、戏台、庙里,还有别的村里,挨个表演,挨个拜年,红红火火。
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一样,张书记在被选为书记之前,也离开过村子,去山外面谋生。
“这里没有轻重工业,年轻人吸引不回来。现在旅游正做着呢,但特别难,得一步步来”,张书记说,“比方说,俺们村想搞旅游,你以什么搞旅游,如果你想搞采摘园,咱们这就成立不了采摘园。即使成立,规划五年以后才能看到树上结果。其次,你干点农家院之类的,这村庄太偏远了,你干一家饭店,连人都没有。”
经济上缺乏吸引力,年轻人相继出走,老年人也逐渐老去。外井沟村的常住人口,从最多时的700多人,变成了如今的300人左右。
文化上,电视普及开了,娱乐方式也变得多样,打麻将的,跳广场舞的。秧歌队和高跷队,却再难组织起来了。
老王带我去看村口的戏台,戏台后面,曾经供演员化妆的地方,早已堆满了杂草。戏台对面的那座庙,也已经落了锁,后墙砖瓦破败,只有年节时才会开放。
“现在会唱戏的人都老了,当初组建秧歌队的人也去世了。我们这有二十年不唱戏了。你让老头踩高跷,别摔着了,年轻人除了过年,平时不在家,哪有功夫学这个”。老王带我绕到戏台的侧面,“这个房梁,后来重建的时候,我参与修过。修过好几回了,最后一回,后面这椽子,是我给换的,也有二十多年了”。
老王现在只在白喜事上吹唢呐,“跟别的村的,大伙凑一块,五六个人,谁家办白事了,给吹一吹”。他挺宝贝自己的唢呐,向我展示,“这把是小叶紫檀做的,现在要买,得800到1000多块”。
他尝试教过儿子学唢呐,但孩子不喜欢,“学会了又扔下了,不催他就不吹了”。
快离开村子时,我去了《啥是佩奇》里出现的小卖部。老板郑先生年轻时也是高跷队的成员,开店前做过点小生意的,“收点水果,拉去北京卖”。小卖部开了有五六年,他告诉我,店里客流量并不大,来的顾客以老年人居多。虽然去年柜台上就贴了用来微信支付的二维码,但村里人还是习惯用现金买东西。
这些年,柜台上销售货物也经历了一些变化,比如说,以前五毛钱一大块的巧克力,变成了现在两元钱一小块的德芙。以前快到过年,柜台上摆的有各式花炮,这几年管制的厉害,炮就全消失了。
“我现在没想过出去,我不喜欢给别人打工”。郑先生说。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张书记,他告诉我,方便照顾老人和孩子,是拉他回来的重要因素。
“老年人不知道佩奇,这个叫信息鸿沟,我们(年轻人)要在家的话,我们天天说,他们就知道了。”张书记总结。就像是老王一家,因为平时帮儿子照看孙女,孙女爱扒着老王的手机看动画片,老两口对《小猪佩奇》并不陌生。
“年轻人对这个地方,还是有感情的,我们当初那帮孩子,最起码过年也都回来,待一天两天的”。张书记说
离开村子时,我看了眼手上那袋海棠果,那是老王媳妇执意让我带上的。村里人告诉我,这里家家户户都种海棠。海棠树夏天开花,秋天结果,冻上后再取出来吃,味道清甜。
外井沟村村委会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北青深一度】创作,在今日头条独家首发,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