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感情就像一杯温水,感情就像是煮开的水
真正的感情就像一杯温水,感情就像是煮开的水 等陆淮予致完辞,简卿站起身迎了上去:“恭喜你……” 陆淮予,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 “我代表铁路建设局宣布,此次铁路修建的总工程师是陆淮予!” 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像是火苗点燃了气氛的线引,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简卿坐在台下,抬头看着台上众星捧月的男人,眼中满是与之共荣的欢喜。
都说爱你的人会在你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为你披荆斩棘,可每次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她等了他好久,这次,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第一章 七年
是夜,华灯璀璨。
鹿岛酒店内一片欢声。
“我代表铁路建设局宣布,此次铁路修建的总工程师是陆淮予!”
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像是火苗点燃了气氛的线引,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简卿坐在台下,抬头看着台上众星捧月的男人,眼中满是与之共荣的欢喜。
陆淮予,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
等陆淮予致完辞,简卿站起身迎了上去:“恭喜你……”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女声截断。
“师哥,恭喜啊!”
一个身形娇小,柳眉杏眼的女孩走上来挡在了她面前,眉眼含笑地看着陆淮予。
简卿看着身前的许明娜,微微蹙眉后退了一步。
而她似乎毫无察觉自己的失礼,继续和陆淮予说着话。
陆淮予也回应着,和她并肩慢慢走远。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简卿一眼。
望着两人的背影,简卿眸色微黯,缓缓垂下了眼睫。
宴会上高潮迭起。
她却始终没能和陆淮予说上一句话。
简卿站在角落中,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掩不住眼底的黯然。
晚春的风夹杂了几分初夏的炽热,也带来了一丝沉闷。
简卿先回了家,习惯性地去厨房热了牛奶,等着陆淮予回来给他解酒。
可时针绕了一圈又一圈,杯中的牛奶表面已经冷凝出一层奶皮,奶香味也渐渐散去。
紧闭的屋门却没有半点被打开的迹象。
窗外如墨的夜一点点亮起。
简卿怔怔看着,沉默的拿起牛奶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灌进了胃中,冷彻了全身。
“咔哒”一声,门开了。
简卿身子一僵。
她回过头,就见陆淮予穿着一身与昨晚不同的衣服走了进来。
而陆淮予见站在沙发前一脸疲惫的简卿,不由一愣。
可转瞬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这么早,你在这儿站着干嘛?”
“我们聊一聊吧。”
简卿熬了整夜的声音沙哑不堪,更透着几丝倦意。
陆淮予自顾自地脱掉外套往房间走:“我很累,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看着他的背影,简卿垂在两侧的手不觉收紧:“我想出去工作,继续做一名铁路工程师。”
闻言,陆淮予脚步一顿,却没回头:“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不用问我。”
说完,他大步跨进卧室。
“嘭!”
房门被甩上,如同雷震的声响劈落在简卿的心上。
这一刻,她只觉鼻头莫名的发酸,心底也泛起阵阵的苦涩。
在原地站了很久,简卿才压下那些难忍的情绪,迈起沉重的腿走进卧室。
看着床上那抹身影,喉间又是一紧。
她和陆淮予是大学同学,大一时在一起,毕业就结了婚。
仔细算算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七年,可真说起来也不过六年。
从一年前开始,他们之间能说的话越来越少,陆淮予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她不明白,原本亲密无间的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了如今的形同陌路。
晨风吹动着窗帘,点点阳光透进来洒在木地板上。
简卿回过神走上前,侧身躺了下去,复杂的目光描摹着陆淮予的面容。
良久,她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轻轻吐露出来。
“我们又能一起上班了,你开心吗?”
第二章 不是时候
被风吹起的窗帘轻晃着。
屋子内除了身侧平稳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陆淮予睡着了。
她的话最终还是得不到回答。
酸楚如泉涌袭上心头,这一瞬,简卿竟然不敢再去看他。
阖上眼,曾经两人那些甜蜜的过往却在黑暗中一一浮现。
然而没多久,苦涩就像浪潮将这些甜蜜尽数击碎,让她再难去找回……
伴随着复杂的心绪,简卿渐渐睡去。
再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微皱的床被一片冰凉。
简卿起身走出去,看着寂静的客厅,眼中的光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简卿忙走过去接起。
是陆母。
她还未开口,陆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卿卿啊,我给淮予打电话他怎么不接啊?”
闻言,简卿解释道:“他现在应该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儿吗?”
“听说淮予做了总工程师,就想着叫你们回来一起吃个饭,高兴高兴,那晚上你们俩一块儿过来啊!”
陆母喜滋滋地说完便将电话挂了。
简卿握着手机,想了很久。
还是先给陆淮予发了条短信告知,才洗漱好开车去往铁路局。
铁路局门外。
简卿将车停好,看了眼时间后将目光重新放在那空荡荡的大门口。
又过了十五分钟,陆淮予的身影才出现。
简卿正要按响喇叭,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许明娜。
她动作一滞,呆呆地看着交谈的两人,连陆淮予上车了都没发觉。
陆淮予看着愣神的人,蹙眉叫了声:“卿卿?”
简卿回神,忙掩去眼底的情绪,视线却落在了他手中的礼盒上。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问了句。
“我托许明娜给妈买的保养品。”
陆淮予淡声回了句,见简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直接解开了安全带:“下来,我开车。”
“不用,你开会很累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简卿启动了车子。
见此,陆淮予也没再说什么,重新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平稳驶离。
一路上,车内寂静无声,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简卿按下车窗,任风吹着脸,才暗自舒了口气。
这一切被陆淮予尽收眼底,他眼底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
陆宅。
车刚停,陆母就迎了上来。
她见陆淮予手里提着东西,嗔怪说:“你们两个每次回来都要拿东西,我和你爸什么都不缺!”
陆母接过东西,亲昵地拉着简卿进了门。
简卿扭头看了眼陆淮予,见他没解释也就没说什么。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时,陆母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简卿和陆淮予身上打着转。
简卿看出她有话想说,便问:“妈,您想说什么?”
陆母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隔壁老张家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简卿一愕,下意识地看向陆淮予,握着筷子的手不断收紧。
陆淮予看着她的反应,将话接了过来:“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陆母愣了一下,看向简卿,显然在等她的回答。
在她审视的目光下,简卿慢慢放下筷子,一字字道:“我明天就要回铁路局勘测部上班了。”
第三章 他们的关系
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句话凝结了。
陆淮予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尴尬的氛围让陆母忍不住偷偷踢了一下陆父,示意他说话。
陆父轻咳了一声:“别听你妈的,你们俩还年轻,事业为重,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先吃饭。”
“对对对,吃饭吃饭!”陆母应和着,夹了块排骨放在简卿碗里,“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
简卿强扯出抹笑容,机械般地往嘴里填饭,却食不知味。
吃过晚饭,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家。
陆淮予看着往卧室走的人,忽然开口:“你明天就要上班?”
简卿脚步一顿,转过身:“嗯。”
“什么时候确定下来的,你为什么不和我说?”陆淮予皱起眉。
闻言,简卿直视着他:“是你让我自己决定的。”
陆淮予面色一僵。
他走上前,放软了语气:“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简卿望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很久,还是将徘徊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只是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先睡了。”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卧室。
看着简卿的身影掩入门后,陆淮予眼底一片深沉。
次日一早,简卿习惯性地先去把早饭做好再去洗漱。
等从浴室出来时,陆淮予已经离开了。
而餐桌上的早餐还是原样,显然没有人动过。
简卿看着,顿时也没了胃口,换了衣服直接出了门。
铁路局。
看着眼前勘测部的办公室门,简卿深呼了口气,平复着有些忐忑的心。
自从嫁给陆淮予,她有三年没碰过勘测了,现在重新拾起这份工作,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胜任。
带简卿过来的李主任见她一脸紧张,忍不住揶揄:“我们建大土木系的高材生也会害怕?”
这番打趣让简卿放松了不少。
她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坚定地挺直了背:“不怕!”
然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看着里面那些熟悉的面孔,简卿心里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也许是太久没有碰过这些工作,一整天她都在和同事交涉请教着,忙得脚不沾地。
对陆淮予的电话也是匆匆一句“在忙”,而后立刻挂断。
临近夏季的白昼微长。
简卿拖着疲倦的身子下班时,天已经黑了。
她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陆淮予和许明娜并肩从楼下走上来。
三人迎面相对。
许明娜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上班。”简卿淡声回了句,看向陆淮予。
许明娜视线在他们之间打了个转后说:“师哥,那我先上去了,你也快点,大家都在等你画工程图呢。”
“不用,我和你一起过去。”陆淮予回着,然后看向简卿,声音清冷,“我今晚通宵。”
说完,他绕过身前人上了楼。
简卿僵硬地抬头看着他们,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她刚要离开,却听许明娜的声音遥遥传来:“师哥,你和卿卿是什么关系啊?”
简卿下意识地停住脚,可等到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一瞬间,心好像跌进了阴寒的深渊,她再等不下去,匆匆逃离。
也错过了陆淮予那句缓缓道出的回答。
“她是我的妻子。”
第四章 等不了
夜风微凉。
离开的简卿将车停在路边,满脑子都是陆淮予刚刚的沉默。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简卿看清来电人后忙接起:“喂,杨医生。”
“简女士,您母亲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您可能要做好思想准备,她还没有睡,您要过来看看她吗?”
闻言,简卿心一沉。
她妈妈患阿尔兹海默症已经有好几年了,身体也因为年纪越大而越渐虚弱。
“我马上过去。”简卿挂了电话驱车而去。
城南疗养院。
简卿刚走进病房,就看见简母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简卿轻唤一声,走上前。
简母看到她,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天辰,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你建的铁路吗?我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简卿眼眶骤然一红。
天辰是她爸的名字,七年前死于胃癌。
那时他还在参与铁路建设,病是年终体检时查出来的。
她以为爸爸能撑下去,可就在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爸爸走了。
那条他参与建设的铁路成了他临死前最后的遗憾。
在他离世没多久,那条铁路也因为一些原因停止修建了。
简卿强忍着眼泪:“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带您去。”
她扶着简母上床,哄她睡着后才悄声离开。
夜色浓如墨。
简卿伏在方向盘上哭了很久,直到眼睛都有些干涩了才敛起悲伤开车离去。
回到家。
她坐在沙发上想了一夜,做下了决定。
天边泛起鱼肚白,陆淮予回来了。
简卿看着他:“我想请几天假带我妈出去走走,但是那条路比较远,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这样路上他们两人可以交替开车,也能快点带妈妈到那儿。
陆淮予有些迟疑:“最近太忙,等过阵子再说吧。”
“可是……”我妈等不了了!
她还没说完,陆淮予后续的话就像针刺进了喉咙,让她再难开口。
“你该知道铁路局这两天特别忙,不适合请假,别再胡闹了。”
晨风阵阵。
简卿一人站在寂静的客厅里僵了半晌,才给疗养院打去电话,说自己周末去接简母。
接下来的几天,她再没见到陆淮予。
转眼到了周末,简卿将简母接出了疗养院。
离开前,医生和她对视了一眼。
虽然没说话,但两人都明白,这一走也许就是永别。
这一路,简母格外清醒,不断地说着简父以前的事。
“你爸刚做铁路工时才二十多岁,那时候年轻,饭量大,一顿能吃六七个馒头,满队的人也没一个能比得过他,他还特自豪。”
“我俩刚结婚那会儿,他忙着修铁路回不来,我每次去看他,他总拿出几颗糖塞给我,说这是他干活干得好上面给的奖励,实际啊,那是他偷偷买的,就为了哄我多留几天。”
“……”
简母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简卿默默听着,唇角弯着,眼眶却是一片通红。
见简母眼中满是疲倦,她开口劝:“妈,路还远,您先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您。”
简母低低地应了声,合上了双眼。
整整一路,简卿不停地喝咖啡,就为了保持清醒,安全迅速地将简母送到地方。
车子顺着铁路一直前行,一天一夜后,终于在太阳升起前到达。
简卿呼吸略显沉重,长时间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僵硬。
她忍着酸痛感,回头看着熟睡的简母,轻轻将人摇醒:“妈,我们到了。”
简母缓缓睁开眼,浑浊的双眸已经渐渐开始涣散。
简卿看的心一酸,紧握住她消瘦的手。
太阳慢慢从东边升起,照亮了淡青色的天空。
透过车前窗,简母望着绿色群山:“这地方,还像曾经那么美……”
她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却还是挣扎着,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简卿要凑得很近,才能依稀听出她在说什么。
“你爸这人啊,一辈子没什么本事,最自豪的就是成为一个铁路工,总把为国家建设出力挂在嘴边上,我就想啊……”
“国家那么多人,哪……哪缺他一个,他不听还和我犟,非说一定会带我去他建成的铁路走……走。”
简母眼中浸着热泪:“现在我来,也算完成他对我的承诺了。”
说到这里,她握着简卿的手越来越紧。
简卿眼泪不自觉往下掉,声音发颤:“妈……”
简母看了她一眼,轻拍了拍她手背:“我想你爸了……”
闻言,简卿心底一抽,哀声求着:“妈,你别丢下我好不好,你别走……”
简母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安慰她,可用尽全身力气最后也只吐出了一个字:“宝……”
这一个字就像把刀捅进了简卿的心口,所有的话都再难说出口。
她知道这几年妈妈因为患病受了不少的罪,可什么都没有说过。
只是在清醒时拉着她的手说:“我的宝儿还小,妈妈还要再多陪你几年。”
但现在,妈妈要走了。
简卿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倾身过去紧紧抱住简母,好像这样妈妈就不会离开。
可许久,许久。
怀中的人还是慢慢变凉,变冷,再也暖不回来。
第五章 重申项目
温暖的日光洒落在大地上。
简卿放开手,轻轻地将简母放靠在副驾驶椅背上,为她系好安全带。
她深深地看着沉睡的母亲,抬头将她脸颊旁一缕白发挽至耳后:“妈,咱们回家。”
那之后,简卿一个人处理了简母的后事。
入土这天,她将简母去世的事告诉了陆父陆母,想让他们一起来送人离开。
墓前。
简卿跪在地上,失神看着墓碑上简母的照片。
七年前,她失去了爸爸,七年后,她失去了妈妈。
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离她而去了……
眼泪无声地淌落,简卿只觉红肿的双眼一片火辣的疼。
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陆父陆母急匆匆走来。
陆母见简卿满脸憔悴,心疼不已:“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们,淮予呢?”
闻言,简卿眼眸一暗,一句话也没说。
陆父和陆母对视了一眼,察觉到这对小夫妻之间的问题。
下午,简卿送他们回了家。
陆母先上了楼,陆父站在驾驶座外,关心地问:“你和淮予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就和爸或者你妈说,别憋在心里。”
简卿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只是说:“谢谢爸,但我们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处理吧。”
看她不愿多说的样子,陆父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目送他上楼后,简卿才离开。
回到家,迎接她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那几分钟里,她好像想了很多事,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很久,简卿才回神走了进去。
她看着手机上那些打给陆淮予却没有一个接通的电话记录,眼底划过一丝了悟。
原来没有他,她也可以独自一人把事处理好。
这时,“嘭”的一声,门突然开了。
陆淮予气喘吁吁地走进来,看见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的简卿,心不由一紧。
那天拒绝她的提议后,他本想和她再聊聊,却突然接到了出差的任务,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走了。
现在能赶回来,还是陆母打电话给他出差的单位才联系上了他。
但没想到会听到简母去世的消息。
陆淮予看着简卿,低声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简卿摇摇头:“没事。”
说完,也没看他直接走进了房间。
看着她消瘦了许多的身子,陆淮予皱起眉,心底多了分痛意。
晚上,他亲自下厨做了几个简卿爱吃的菜。
饭桌上,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却意外的沉闷。
陆淮予率先开口:“妈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会请假陪你们的。”
闻言,简卿心中苦涩一笑。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她现在只觉得好累,她和陆淮予好像从来都不在一条频率上。
简卿望着他,忽然想起网上的一句鸡汤。
爱你的人会在你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为你披荆斩棘。
可陆淮予呢?
每次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简卿放下筷子,什么都吃不下去。
见状,陆淮予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她起身离开。
看着简卿的背影,他只当她还为简母的死正难受着,不想多聊那些事。
夜,寂静无声。
一张床,两个人,背对而卧。
没有一个人睡着,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次日。
陆淮予和简卿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各自去上班。
到了铁路局,简卿直接去了资料室,调出当年简父参与施工那条铁路的工程档案,然后去了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内。
李主任看着桌上的档案袋,一头雾水的看向简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申请重启这个项目,由我带队!”
第六章 拒绝参加
李主任愣了半晌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重启这个项目是因为你爸,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重启这个项目无疑要付出更多的人力财力物力。”
“近年来桐霞市发展迅速,原有的几条铁路线已经排不开车次,上头本来就要重建一条铁路,那为什么不能重启这条?在早已确定好的线路走向上施工,会更省时省力。”
简卿列举着条条事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我更认为重启这条铁路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法。”
她说着,字字铿锵。
李主任听着,沉默了很久后才说:“这事非同小可,还需要请示上级才行。”
闻言,简卿暗自松了口气。
没有被直接拒绝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走出办公室,窗外的暖阳照进走廊,漂浮在空中的灰尘散发着点点微光。
简卿以为至少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等到结果,没想到上午还没过去,她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只是里面多了个人。
陆淮予!
简卿愣了一下,目光转向李主任:“主任,您找我?”
李主任点点头,看着陆淮予,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推了过去:“还记得当年那条连同桐霞市和坞安市的铁路吗?就是因为其他原因至今没能通车的那条,现在要重新启动了。”
陆淮予怔了怔。
他记得刚进铁路局时,带他的师父曾说过两句,只不过也是惋惜而已。
只是已经过去了七年,为什么突然要重新启动?
李主任继续解释:“重启这个项目是卿卿提出来的,我将这事上报后,上面很快就同意了。”
听到这番话,陆淮予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他看向身旁的简卿,眼底神色不明。
李主任却未察觉,将两份任命书拿了出来:“这是你们俩的任命书,卿卿负责这条铁路的勘测,你带人出设计图纸。”
“谢谢主任!”
简卿郑重地接过任命书,转头看向陆淮予,希望他也能答应下来。
他的能力她很清楚,如果他负责铁路工程图,那这条铁路的建设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然而陆淮予紧皱眉:“这个项目我拒绝参加。”
李主任有些意外,陆淮予在铁路局这么些年可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任命。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这条铁路对两市的发展很重要,你要是能做好这个项目,可是为人民做了大贡献。”
陆淮予没有回答,只是凝着脸将任命书推了回去。
看着他抗拒的动作,简卿心一刺,捏着任命书的手不断收紧。
李主任看了眼僵在一旁的简卿,还是劝:“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给我答复。”
陆淮予嗯了一声,和简卿离开了办公室。
见他要离去的背影,简卿立刻叫住他:“你为什么不接这个项目?”
陆淮予脚步一滞,回头看她:“我手里还有在做的项目,两头跑的话我怕两边都做不好。”
“除了这个呢?还有什么?”简卿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陆淮予抿唇默然一阵后却说:“虽然这个项目重启是你提出来的,但你刚回勘测部不过几天,难免会力不从心,你一会儿去找主任说一下,退出这个项目吧。”
闻言,简卿心头一窒:“所以这才你是拒绝这个项目的真正原因吗?”
陆淮予不明白她的意思,刚想要说什么,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来电人,他匆忙接起。
听着里面的话后,陆淮予只扔下一句无声的“等我”就快步离去。
望着他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简卿眼眶微涩,心中更是一片酸苦。
良久,她才迈着灌了铅般的腿离开。
她等了他好久,这次,她不想等下去了。
第七章 争吵
这之后,简卿都在研究当年那份铁路工程图。
午休时间到了,勘测部的同事纷纷离开。
办公室一下安静了下来,桌上手机震动的声音也显得格外的大。
简卿看着屏幕上好几个来自陆淮予的未接电话,目光微沉,最终还是将它按灭了,装作没有看见。
而手机下面压着的赫然是已经签好名字却还没交上去的任命书。
另一边,陆淮予看着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眉间拧成了个“川”字。
他索性收起电话,打算直接去勘测部找简卿,却迎面撞上了李主任。
李主任刚要去食堂,见他在这儿,便想来问问上午的事儿。
“你为什么要拒绝那个项目?”
“不是拒绝,只是我手里的项目还没结束,我想等都弄好了再接手。”
陆淮予解释着,复又开口:“还有卿卿那边,她妈刚过世,我觉得还是该让她多休息一阵,调整好心情再开始工作。”
闻言,李主任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便同意再等等。
却没想到下午临近下班时,简卿进找了过来。
她将签好字的任命书放到桌子上:“主任,这个项目什么时候开始做?”
“不急,再等等。”李主任回着。
“等什么?”简卿一脸困惑。
李主任斟酌再三,将陆淮予的话告诉了她:“他也是为了你好。”
简卿凝着脸,没有说话。
李主任瞧着,叹了口气:“你妈的事我都知道,没告诉淮予是你的不对,夫妻之间哪有不沟通的,你们俩还是该好好说说话,把那些心结都说开就好了。”
面对他的劝导,简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离开办公室,她望着窗外的艳阳,心底竟然有些迷茫。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这一路上,简卿都在问着自己这个问题,直到到了家也没有结果。
刚一开门,一股饭菜的香味率先钻进了鼻内。
她走进来,看着餐桌上摆了四五个菜,心微微一颤,似是被触动了某根柔软的弦。
简卿看着厨房中忙碌的陆淮予,又想起李主任的话,稳住心中翻涌起的情绪开口:“你不是找我吗?我们聊聊吧。”
饭菜的香味萦绕着。
他们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很久,简卿率先开口:“任命书我已经签好字交给主任了,这个项目我是不会退出的。”
闻言,陆淮予面色一沉,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倔强。
“你为什么总是一意孤行,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
似是指责的语气让简卿呼吸微窒:“你的意思主任和我说了,但我觉得在接手这个项目这件事上我没做错。”
她看着陆淮予越渐沉的脸,语气坚定:“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我一定能将这个项目做得很好,你该支持我的。”
“我没说你错,只是不想你冲动的做决定。”陆淮予耐着性子规劝。
简卿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自己,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愤慨:“我没有冲动,这是我爸和我妈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我不想放弃!”
“我没有让你放弃,只是让你等一等,等我手里的工作结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做这件事。”
陆淮予努力平和地解释着,希望简卿能明白他的心思。
然简卿却问:“那你这个项目要多久结束?”
“最快一年半或者两年”
简卿并未说话,只是看着他。
陆淮予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莫名:“你知道,这是最快了。”
“我知道。”简卿站起身,眼神决绝,“可我等不那么久。”
陆淮予眉心深锁,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执拗。
“你为什么永远只按照自己的思想去做事?”
这话就像针刺破了简卿心底阻止情绪爆发的薄膜,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像火山岩浆一样瞬间爆发。
她紧握双拳,哽声说:“那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想想?那时候你胃不好,我就辞了工作做个家庭主妇照顾你,你说工作忙没时间去看爸妈,我就每个星期替你去陪他们,我满足了你们所有人的需求,可为什么没有人来满足我?”
第八章 离婚吧
这控诉般的质问似是将空气都凝固了。
整个屋子只剩下墙上挂钟的秒针不停地滴答声。
看着眼眶泛红的简卿,陆淮予嘴唇动了动:“我……”
“够了!”
简卿打断他,转身深呼了口气才说:“陆淮予,我们用六年的时间验证了适合不一定合适,爱也不一定长久,到现在真的够了。”
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荆棘鞭笞着她的心,痛到发颤。
陆淮予身形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卿收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中:“离婚吧。”
话落,她抬腿就走出了房子。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
夏夜温热的风从窗户灌了进来,扑在身上竟让人生了一丝寒意。
陆淮予拧眉看着紧闭的大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父的电话,让陆淮予和简卿过去一趟。
陆淮予看着空寂的屋子,最后还是一个人过去了。
陆宅。
陆母见他一个人过来,不禁问:“卿卿呢?”
陆淮予没说话,沉默着。
陆父陆母对视了一眼,其中满是担忧。
陆父站起身:“淮予,你跟我来书房。”
书房内。
看着不说话的陆淮予,陆父凝着脸问:“你和卿卿到底怎么了?”
“她提了离婚。”
陆淮予将刚才和简卿的争执尽数说了出来。
他抬起头,眼底多了几分迷茫:“我知道她可能是因为她妈去世时我没能陪在她身边而生气,可我不明白她怎么能那么轻易的说出离婚来……”
闻言,陆父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一根筋!
总觉得只要我是为你着想,哪怕我不说你也该懂。
可偏偏,这世上很多事只有说出来别人才会懂,特别是夫妻!
陆父叹了口气:“那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你妈或者我,作为你妻子的卿卿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你能平静的接受,一点儿都不生气吗?”
陆淮予没有说话。
“儿子,你从小就聪明懂事,很少让我和你妈操心,但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卿卿也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事业,她不可能一辈子就围着你转。”
陆父拍了拍他的肩,谆谆劝导。
“我只是觉得我作为一家之主,我可以养活这个家,她身体不好,我只想她能好好的,开心活着就可以,我以为这是为了她好。”
“可每个人最害怕的就是你以为或者我以为。”陆父苦口婆心地说。
陆淮予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找她好好聊聊的。”
陆父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另一边,简卿驾着车驶在路上。
离开了家,她无处可去。
又漫无目的地开了半个小时,最后将车停在了墓园外。
简卿走到父母的墓前,跪了下来。
她看着碑上的照片,和陆淮予的争吵就像海浪在脑中翻滚着。
那一刻,她有好多话想说,可最后还是都咽了回去。
“爸,妈。”简卿唤着,抚着墓碑上的照片,“我一定会建成那条铁路,让更多人的孩子能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让那些在外打工的人也都能坐上回家的车,和家人团聚。”
“我一定会建更多更多的铁路,替国家搭建起发展的道路,到时候,我再带您和爸一起去瞧瞧祖国的繁华景象!”
傍晚的风静静吹过,整个墓园一片寂静,只有几声细碎的鸟鸣。
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幽深的静景。
看着陆父的来电,简卿犹豫了下,还是接起。
“爸,怎么了?”
“卿卿,你和淮予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说了他,他知道自己错了,也说回去找你好好聊聊。”
闻言,简卿沉默了。
她和陆淮予不是没聊过,只是每次都不欢而散。
没有得到回答的陆父似是明白了什么,又劝说:“夫妻之间有什么事儿说开就好了,你就再给他一个机会,算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好不好?”
陆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简卿也没有办法再拒绝。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攥着温热的手机,心中五味杂陈。
等回到家,简卿坐在沙发上等着陆淮予。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夜。
陆淮予没有回来,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手机提示上班的闹铃不断在响。
简卿强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了许久,才伸手按断了闹铃。
撑着疲倦的身子站起来,她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回身关门间,她望着眼前的门缓缓关上,恍觉心中的那扇门也随着慢慢闭合。
第九章 缘尽
飞机上。
陆淮予望着窗外的白云,心中惴惴不安。
昨晚本想给简卿打电话,可没想到先接到了局长的电话。
他说国外的一个工程出了些状况,他必须马上过去处理。
事情紧急,陆淮予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赶去了机场。
直到机场和小队汇合,他正准备给简卿打电话,手机却没电关机了。
想到这儿,陆淮予不由气恼地攥紧了手机。
没办法,只能等到下飞机后充上电再给她打电话……
而此时铁路局,主任办公室里。
简卿将这两天准备好的项目计划书放在桌上:“主任,既然陆淮予手里还有别的项目,那为什么不把这个项目交给别人来做?这条铁路的疏通承载着两市的发展,我们不能因为他一等再等了。”
闻言,李主任并未立刻回应。
他原想着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夫妻来办会事半功倍,可现在陆淮予被调走,归期不定,这项目也确实不能再拖下去……
细想了一会儿,李主任终于拍板:“设计图的事我会交给另一个小组的负责人,到时候你们两个合作,一定要将这个项目漂漂亮亮的完成!”
简卿眉色一喜:“是,主任!”
在和接手的负责人详细沟通后,两人很快就定下了后天出发,前往坞安市。
F国。
陆淮予到了建筑地,赶忙将手机充好电,准备跟简卿打电话解释一番。
却又发现这里没有信号基站,就算有手机有电也联系不上外界。
在经过多番协调,陆淮予只能跑去距离建筑地几十公里外的当地基地给简卿打去电话。
然而没有一次接通。
这时队里的人又过来叫他,工程紧急。
他看了眼电话,咬牙转身跟着人走了,只能默默地将这些私事全部放在心里,专心工作。
国内。
简卿回到家。
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沉默的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然后迅速租了个房子,把属于她的东西都装好搬走。
搬家的那天。
简卿看着更显冷清的客厅,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六年和陆淮予的点点滴滴。
说不舍是假的,但是也只能到这儿了。
这些天,不管谁提到陆淮予她都会直接打断。
她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情,更想让离开时没有太多犹豫。
简卿红着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扯过面前的纸笔,俯身写下“离婚协议书”。
写完这五个字,她停住了笔,手微微颤了颤,
黑色的墨点像是在她噙满泪的眼中晕开。
良久,她才重新动笔。
薄薄一张纸,寥寥几行字,却承载了她和陆淮予六年的光阴和爱情。
简卿看着,仰头将泪水忍了回去,在左下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将这份一笔一划亲手写的离婚协议书压在茶几上后,她站起身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在出门的那一刻,简卿停住了脚步。
她回身望着这个自己住了多年的屋子,将钥匙取了下来,轻轻地放在鞋柜上后关上了门。
午后的风吹的窗帘簌簌作响,茶几上的纸一角被吹起,上下晃动着。
这之后,简卿去了陆宅,将决定离婚的事告诉了陆父和陆母。
“爸,妈……”她话一滞,还是换了称呼,“叔叔阿姨,如果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这些年您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听了她的话,陆父陆母两人心中不忍又着急。
但联系不上陆淮予,他们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只能无奈放手。
陆母眼眶含泪:“没事儿就回来吃饭,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离开陆家。
简卿站在漆黑的夜空下,看着陆淮予的号码许久,最后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
“花开花落花无常,缘来缘去缘随缘。”
第十章 靠你们了
春去秋来,转眼两年过去。
时至冬月,大雪纷飞。
山体内部隧道中,简卿戴着头灯和施工人员不断深入,只为了勘测这里修建铁路需要的数据。
打头的人走到她身边,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喜悦:“简工,等打通了这部分山体,再将铁轨装上,这条铁路就算是通了。”
简卿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回:“是啊,估计也就半年时间了。”
“等到铁路通了,桐霞市发展起来,那些在外打工的人也就都能回去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工人憨厚一笑,“我们这些人,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闻言,简卿收起笔记本,刚想说先出去把数据整理一下,脚下突然一阵晃动。
她忙扶着山壁站稳,可随着晃动的加剧,不断有灰尘和小石块落下。
工人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高声疾呼:“塌方了!快走!快走啊!”
说着,他推着简卿就往出口跑去。
简卿从前遇到过这种状况,虽然心慌却还是尽量保持着镇定。
她眯着被灰尘迷了的眼,和工人跌跌撞撞地朝出口跑着。
即便人们都在闪避,却还是不免被石块砸伤。
出口就在眼前,简卿不禁松了口气。
这时,突然有人嘶喊:“老陈!”
简卿回过头,见几十米外,老陈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腿上压着一块大石头。
见状,她心一沉,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身后的工人要过去帮她,她立刻吼道:“不要过来!快出去!”
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她的头上、身上,划伤了她的脸颊和手背。
简卿却只是紧咬着牙搬着老陈腿上的大石头。
她知道老陈家里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她绝对不能让那孩子像她一样失去了父亲!
老陈含泪推搡着简卿:“您快走吧,别管我!您负责这铁路修建,您出去了这条铁路才能建成,能为国家铁路建设做贡献,我哪怕死在这儿也值了!”
“不要说丧气话,我们都能离开。”
简卿说着,嘶哑着大吼一声,竟然真的将老陈腿上的石头推开了!
大颗汗水混着血和灰尘从额前划过,脸因为竭力而涨得通红。
简卿顾不上擦,连忙将老陈搀扶起来,死咬着牙向那明亮的出口一步步走去。
身上的力气几乎用尽,加上半托着老陈,手臂和腿的酸痛到发软,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
与此同时,出口落下的石头也越来越多。
出口一点点的缩小,简卿夺过最后一根安全绳,直接将它系在老陈的腰上。
“不!不!简工!你先走!”老陈拒绝着,一边解着安全绳。
简卿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沉喝:“你听我说!”
因为过度运动,她只觉得此刻连呼吸都火辣辣的痛。
简卿深呼了口气,将安全绳重新给老陈系好。
“我不能让一个孩子失去父亲!还有这个。”
说着,她从口袋里扯出笔记本,将他塞进老陈手里:“这座山是铁路最后的阻隔,两市村镇的发展就靠你们了!”
说完,简卿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老陈猛地推了上去。
就在这时,山壁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头随着晃动轰然砸落。
洞外逃出去的工人看着眼前几乎成了废墟的隧道,顿时红了眼。
“简工——!”
第十一章 英雄纪念碑
与此同时F国,某铁路建筑地。
画好最后一稿工程图的陆淮予刚站起身,心脏突然传来一阵紧缩的疼痛。
他紧蹙眉弓着身,心里弥漫起一丝不安。
一旁同行的同事见他神情凝重,不禁问:“你怎么了?”
陆淮予沉默了会儿开口:“来这儿两年才联系家里三次,上一次联系还是三个月前,我有点担心他们。”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说:“没事儿,还有几个月,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陆淮予点了点头,心里稍稍安稳了些许。
自从来到这儿之后,他就没能联系上简卿。
也不知道父母有没有把他的话转告给她。
她现在又在做什么?是还在忙两市的铁路项目吗……
几个月后,F国的项目终于结束。
陆淮予日夜兼程赶回了桐霞市,飞机刚落地,手机响了一声。
屏幕上是简卿发来的短信,时间是两年前。
看着短信内容,他心不由一紧。
陆淮予连忙拨通了她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莫名的心慌渐渐侵袭而来,他紧攥着手机,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下心绪。
这个时间,简卿应该在上班。
陆淮予转而给李主任打电话:“主任,我回来了,卿卿还在那条铁路吗?”
分开这两年多,他想了很多。
是他用自认为的好禁锢了她,又什么也不解释,这才造成了两人的误会。
这次回来,他想和简卿认真的坦白。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久,李主任才说:“在,那条铁路通车了,我们都在这儿,你也过来吧。”
他语气很是沉重,可陆淮予并未听出来:“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立刻赶去了桐坞铁路竣工处。
桐霞市和坞安市中间隔着一座大山,桐坞铁路就直直的穿过大山,连通了两座城。
望着远处绵延的铁轨,陆淮予心中多了几分敬佩与骄傲。
简卿亦如从前那样优秀!
可同时,愧疚也爬上了心头。
每次简卿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她身边,甚至还和她争执……
陆淮予指腹摸索着手机,脑子里却满是曾经两人吵架的画面。
等一会儿见到她,他一定要和她说对不起!
㳖誮 他想和她重新开始!
到达目的地后,陆淮予见李主任和铁路局的人都站在那儿,忙走了过去:“主任。”
李主任点点头,示意他跟着。
一行人朝着山上走去。
陆淮予看了一圈,却始终没能找到简卿的身影。
他皱起眉,正想开口问,李主任忽然停住了脚步:“这是两市人民自发建造的纪念碑,为的就是纪念那些曾参与建造这条铁路的英雄们。”
闻言,陆淮予愣了一下,而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将近十五米左右的纪念碑上刻着“人民英雄为人民”七个大字。
而背后,则刻着数不清的名字,其中包括了十年前牺牲在这条铁路建设上的工人。
李主任一个个细数着这些人的年龄和职位。
忽然间,他停顿了瞬,声音多了丝哽咽:“最后一个是我们大家都熟知的女英雄,她用自己的命……”
说到这儿,李主任喉间一紧,再也说不下去。
陆淮予心中莫名漫起一阵恐慌,然后顺着主任的目光看向石碑的角落。
在看到右下角最后一个名字时,他瞳孔骤然紧缩。
那三个字赫然是:简卿!
第十二章 无法接受
陆淮予怔怔地走上前,伸出微颤的手抚着那凹下去的名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猛地转过身,抓住李主任的双臂,眼尾泛红:“为什么上面会有卿卿的名字?她人呢?她人在哪儿?”
勘测部的同事按住他的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淮予,你冷静点,卿卿她……”
“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陆淮予失控地怒吼一声,心中却已经兵荒马乱。
要他冷静,他怎么冷静的了?
匆匆分别,心心念念了两年半,原以为回来可以和她解除误会,好好的在一起。
然而面对的却是冰冷的石碑,上面还刻着代表永远都回不来的名字。
李主任抹开眼角的泪,哑声道:“淮予,卿卿她是为了救工人……”
他话还没说完,陆淮予忽然转身跑了,怎么喊也喊不住。
出租车上,陆淮予喉结上下滚动着,想要吞下让他无力的慌乱。
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中简卿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机械的提示女声就像烧红的铁钉钉进了他的脑子里,灼烧的疼痛顿时漫延开来。
陆淮予眨着干涩的双眼,紧攥着手机,安慰自己简卿的手机只是没电了而已。
天边最后的余晖也隐没在蓝黑色的夜空中。
大楼十三层的黑暗似是如墨滴进了陆淮予的眼中。
他扶着路灯,竟觉自己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将将吞噬他的意识。
良久,他才迈起灌了铅般的腿往楼里去。
门外。
陆淮予急促的呼吸都不由放轻了,简单的开门动作就像是放慢了数倍。
“咔哒”一声,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带着热意的沉闷。
陆淮予心一沉,艰难地挪着步子走了进去。
桌上角落已经落了厚厚地一层灰尘,鞋柜上的钥匙也被掩去了光泽。
昏暗的光线下,茶几上那张白色的纸格外显眼。
陆淮予将它拿起,被灰尘蒙住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扎进了他的双眼。
像是被岩浆烫了一般,他立刻将纸扔到了一边,踉跄着跑进了房间里。
然而房间的每个地方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再也没有任何与简卿有关的东西。
双腿终是再难以支撑无力的身子,陆淮予“咚”的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满是血丝的双眼一震,看到来电人后,眸中燃起一丝怒意。
“爸。”
“淮予,刚刚李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回来了。”
陆父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哭过。
陆淮予一手紧握,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卿卿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隐隐传来陆母的抽泣声。
良久,陆父才哽咽回道:“卿卿走的突然,我们怕你知道后冲动,担心你……”
“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陆淮予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平日的冷静沉着在此刻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五指穿过凌乱的发间,紧紧揪着,似是想靠这个减少心中的痛苦,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接受不了!
第十三章 夏夜
“淮予……”
不等陆父再说什么,陆淮予一把将手机砸在地上,双手掩住噙满泪水的眸子。
耳畔的寂静像是给夏夜添了几分寒凉,他靠着床,就这么呆看着地板整整一夜。
一整晚,他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但再去回忆却是空白一片。
“叩叩叩——!”
剧烈的敲门声传进房内,陆淮予黯淡的眼眸一闪,抬头望去。
许久,他才撑起身子走了出去。
门一开,陆父焦急的神色凝在了脸上。
他怔怔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又憔悴不堪的陆淮予:“淮予,你……”
陆母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怎么成这样了?”
说着,忙拉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
陆父跟在身后,目光却被地板上一张白纸吸引,他俯下身捡起,看到上面的字后眼眶不由一红。
“妈。”陆淮予抬起无神的眸子,声音沙哑,“卿卿在哪儿?”
闻言,陆母忍不住落了泪,她伸手抚着他凌乱的黑发,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陆淮予看向一旁同样沉默的陆父,又问:“卿卿在哪里?”
陆父将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和亲家埋在一起。”
话落,他不由偏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陆淮予瞳眸微颤,眼底浸满了难以言喻的伤痛。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突然就要往外走。
“淮予!”陆父赶忙拉住他,一脸的担心。
他知道陆淮予性子稳重,但是简卿去世的事情打击太大,他们夫妻俩都花了两个多月才缓过来,更不用说身为丈夫的陆淮予。
谁知陆淮予猛地抽回手,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我去看看她。”
看着他浑浑噩噩的背影,陆母心如刀绞:“以后可怎么办啊……”
陆父掩面沉叹一声,说不出话。
墓园。
说变就变的天遍布乌云,将清晨的阳光遮的一干二净。
寂静的墓园里,细碎的鸟鸣也消失在了从天边渐渐靠近的闷雷声中。
简父墓碑旁边是简母,而简母墓碑的旁边是简卿。
坚硬的墓碑和黑白遗照在阴沉的天下多了几分苍凉。
陆淮予看着照片上简卿微笑的脸,心如同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再灌进了滚烫的岩浆。
他单膝跪了下来,抬起微颤的手缓缓抚向那半个巴掌大的照片。
冷!
在触碰到墓碑那一刻,一种刻骨的寒凉从指尖刺进了心口。
泛白的唇动了动,陆淮予竟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里那声“卿卿”也被堵在了喉中。
他紧紧地攥着墓碑一角,突出的骨节和青筋无言地吐露着此刻他的撕心裂肺。
陆淮予额头抵在照片上,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就像一个失去了最珍贵东西的孩子。
“卿卿……”
终于,再被疼痛席卷了一遍又一遍后,他叫出了已经变成记忆的那个名字。
陆淮予抽泣着,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水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片,心如锥刺。
如果他能早些坦白自己的心,如果他不和她吵,如果他不走,他和简卿就不会变成现在阴阳两隔的境地了。
都是他……
第十四章 缥缈
医院,病房。
“大夫,我儿子没事吧?”
陆母满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医生。
医生回道:“放心,他是因为劳累过度引起的晕厥,最近注意休息,没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陆母和陆父这才放下了悬起的心。
要不是不放心陆淮予跟着去了墓园,都不知道他会在雨中昏迷多久。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的陆淮予,陆母才止住眼泪的眼眶又是一热:“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陆父揽住她,强忍心疼:“也怨咱们,当初卿卿要走,咱们拦着些就好了。”
然而他也明白他们留不住简卿,现在只希望陆淮予能好好的。
望着拧眉紧闭双眼的陆淮予,两人长叹了一声。
此时,深困在梦中的陆淮予只觉自己被置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突然间,耳畔传来一阵山体坍塌般的巨响,紧接着是工人们震惊的痛呼。
“简工!”
“快!救人!救人啊!”
而后,简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而缥缈。
“淮予,救救我……”
陆淮予心一颤:“卿卿!卿卿!”
他嘶声大喊着,周遭却始终是一片黑暗,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将他的心绪揪成了一团乱麻。
恍然间,眼前突然一亮,陆淮予被那束越来越亮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
耳畔的声音开始不断扩大,最后将简卿彻底遮住。
陆淮予眼底掠过几许慌张,忙想要去寻找,却倏然发现自己站在铁律建筑工地中。
天阴沉的像在墓园的那天,但天空飘着细雪,面前的巨山也变得一片雪白。
他愣住了。
这里分明是桐坞铁路的施工地!
突然,身旁跑过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他们都朝一个方向跑去。
陆淮予心不由一慌,转身望去,眼眸一震。
开凿的隧道被石头堵死,坍塌的隧道口满是白黄的雪和泥。
“简工!简工!”
工人们一边叫着一边开始救人。
简工……简卿!
陆淮予身形颤了颤,正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就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人们将碎石一个个搬开,将深埋在泥石下满身是血且早已没了气息的简卿抬了出来。
她双眼紧闭,白色毛衣衣领被血染红,一头黑长发沾满灰尘,血顺着额头和垂落的手一滴滴地砸落在莹白的雪中。
两个工人将她小心翼翼地抬出隧道口,外头的工人和赶来的医生护士还有铁路局的人面色一凝。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工人“咚”的一声跪了下来,紧攥着一本笔记本嚎啕大哭。
面对此景,伫立在风雪中的工人纷纷脱下了安全帽,红着眼看着简卿被送上救护车。
陆淮予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巨大的疼痛在身体的每一处如同雷炸开了来。
“卿卿——!”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着,用尽全力朝救护车跑去。
然而救护车却载着简卿的遗体渐渐驶离,就像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陆淮予强忍疼痛追赶着,赤红的双眼中满是恐慌:“不要!卿卿!快停下!”
救护车没有停下,反而消失在了雾蒙蒙的风雪里。
带着为了救人而牺牲的简卿,离开了陆淮予的世界。
第十五章 吊灯
“卿卿!”
陆母一惊,忙转身去看,见陆淮予竟然坐了起来。
他满头细汗地大口喘息着,泛红的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和恐惧,像是梦见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陆母立刻拧了条毛巾给他擦着额头和脸上的汗:“怎么了?”
微凉的湿润感让陆淮予一怔,眼神随之恢复了焦距。
急促的呼吸并未停下,他拂开陆母的手,哑声道:“我……梦见卿卿了。”
闻言,陆母动作一滞。
她垂下手,扭过头遮掩着红了的眼眶。
“隧道坍塌,她被埋在里面,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陆淮予的语气平静的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眼角的悲痛却出卖了他故作镇定的坦然。
陆母拿着毛巾的手颤了颤,抹泪道:“别说了……”
良久,陆淮予才抬起头,含泪自嘲道:“妈,我是不是特混蛋?”
简卿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甚至连死,他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更没能送她最后一程。
陆母忙摇摇头,语气中满是自责:“是爸妈不好,爸妈没有劝住她,没有告诉你她的事……”
“叩叩叩——”
病房门忽然被轻轻扣响,李主任提着一篮水果走了进来。
陆母站起身迎了上去:“李主任。”
李主任点点头,面色沉重,他将果篮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失神的陆淮予身上。
陆母擦了几下眼泪,端着脸盆出去了。
“淮予。”李主任小心地开口,生怕说到陆淮予的痛处,“这些年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闻言,陆淮予眸色一暗,并没有说话。
比起简卿,他的辛苦已经不算什么了。
见他这样,李主任更不好受,想要劝又怕他更加伤心。
“有些事……咱们阻止不了。”他哽声道。
陆淮予苦涩一笑:“阻止不了吗?如果我对她对一些理解,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李主任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卿被抬出隧道的场景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放着,加剧了疼痛感,陆淮予阖上眼紧拧着眉,语气低落:“主任,抱歉,这段时间我恐怕没办法工作了。”
“你才回来,是该休息段时间,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的。”
李主任心里不禁松了口气,他也希望陆淮予好好休息。
简卿的事现在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没有解开这个结,他肯定是无法继续工作的。
和陆母说了几句话后,李主任便离开了。
在滴完最后一瓶药水后,陆淮予执意要回家,陆父和陆母也没办法,只能送他回了家。
陆母将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干净崭新的如同新房。
陆淮予瘫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背上愣愣望着天花板的吊灯。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发烫,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走了几分沉闷,却又带来了几丝寂寥。
他又这么坐了一夜,直到天亮,陆淮予才起身出门。
桐霞市南站。
陆淮予站在窗口前,缓声道:“坞安北站。”
拿到车票,他空着两手就进了车站。
看着LED屏幕上栖霞市通往坞安市的车次,陆淮予眉目深沉,指腹摩挲着车票,心中百感交集。
第十六章 大山
车厢内。
陆淮予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手不由攥紧了。
铁路通了,简卿应该会很高兴吧。
点点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陆淮予紧抿着唇,强忍下眼眶的酸涩。
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他神情悲戚,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了?”
陆淮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铁路终于建成了。”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了他这话,女人眉眼是遮不住的喜悦:“是啊,你也是回坞安市的?”
陆淮予迟疑了一会儿后点点头。
“这铁路一通,咱们这些在外打工的人可方便多了,之前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本来就晕车,车上的味道更难闻,走高速又不给开窗,别提多难受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语气中满是因为可以更快更轻松回家的欣喜。
陆淮予听着,心中确是悲喜交加。
这些听起来很渺小的高兴事儿,背后却是众多无私工人用命换来的,其中就包括简卿。
一共五个半小时的车程,其中经过了六七个小隧道。
可每经过一个隧道,陆淮予就觉呼吸都被扼住了,仿佛每个隧道口都能让他想起简卿的死。
直到车行驶到了曾经因为无法打通而被叫停项目的大山前,陆淮予心头一窒,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忍的慌乱。
黑暗几乎是在一瞬间笼罩了过来,他呼吸猛地滞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致命的压迫感如同头顶的山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难以喘息。
这条隧道是这段路中最长的,将近一分半钟的隧道,陆淮予却觉得过了好几年。
直到看到了明亮的光线,他才平缓了被压抑了许久的呼吸。
窗外的一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阳光穿过云雾,落在群山绿水间,一切自然而美好。
陆淮予看着,心似是被一只手揪着,不疼却又难受的要命。
他眼眶不觉泛了红。
如果简卿看到这样的景色,一定会很开心,而且更加自豪。
一路上,陆淮予一直都望着窗外,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简卿。
她站在途径的每个信号灯处微笑着朝他招手,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别。
“卿卿……”
陆淮予呢喃着,视线渐渐模糊。
五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坞安市北站。
因为不是节假日,客流量并不大,陆淮予站在北站外看着拿着心里来来去去的人,久久都无法挪步。
良久,他才回过神,抬腿准备离开。
“师哥!”
忽然,许明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望去,见她提着一个文件袋快步走了过来。
许明娜站定在他面前,一脸诧异:“你怎么在这儿啊?”
陆淮予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她手中的文件袋,反问:“来拿资料?”
“嗯,准备回去了。”许明娜点点头。
她见陆淮予两眼发红,眼睑发青,显然没有两年前有精神了,再想到几个月前简卿牺牲的事,不由皱起了眉:“师哥,嫂子的事情……你也别太伤心了。”
闻言,陆淮予眸色一沉,垂在双侧的手攥了攥。
许明娜见他这样,更说不出其他的话。
“你快进站吧。”陆淮予淡声道。
许明娜看了眼时间,慌忙转身朝进站口跑,然忽然停住转身问:“那你呢?”
“我四处走走,一会儿再回去。”
第十七章 橙黄
天色渐渐黑了,陆淮予走在街上,望着橙黄色的路灯,心绪万千。
如果不是时间和记忆提醒他已经过了两年多,他真的会以为此刻还是还简卿起了争执的那个夜晚。
他停下脚步,垂眸怔怔看着眼前的斑马线。
正当陆淮予深陷过去的回忆时,一个气球忽然滚向了路中央,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冲了过去。
一阵尖叫声迅速拉回了陆淮予的思绪,当看见马路中央的男孩时,他眼眸一震,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霎时间,天地恍然都开始颠倒了过来。
陆淮予看着漆黑的天空,只觉变得轻飘飘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而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数倍,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满脑子只剩下了简卿的脸。
“咚”的一声巨响,陆淮予半睁着眼望着眼前受到惊吓却毫发无伤的孩子,脸颊旁是一股湿粘的热流。
仅存的意识也在慢慢的被抽离,他迷蒙的眼中掠过一丝轻松。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麻药,让他忘却了失去简卿的痛苦……
苍白却又带着血的唇角弯了弯,陆淮予陡然陷入深渊般的黑暗中。
……
“淮予!淮予!醒醒啊!”
耳畔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叫唤着,陆淮予眉头一蹙,缓缓睁开了眼。
同事吴凯见他终于醒了,忍不住调侃道:“咱们工作狂的工程师也有偷懒的时候。”
闻言,陆淮予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见身边的人满脸震惊:“吴凯!?”
吴凯不是在他去F国前就辞工回老家了吗?
见陆淮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吴凯一头雾水:“怎么了啊?睡了一觉把人给睡忘记了吗?”
陆淮予直起身,双眸匆匆环顾了四周,眼神不由一震。
这里显然是设计部的会议室,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捂着头,一遍遍回忆着,可无论怎么想,最后记忆都停留在他为了救孩子被车撞了那一刻。
吴凯脸色一变,语气多了分关切:“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
然而陆淮予却没有回应。
他看着手机,整个人似是呆住了,紧缩的眸中满是那个不可思议的时间。
两年半以前,他居然回到了两年半以前!?
“嘭”的一声,手机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吴凯愣了一下。
“卿卿呢?卿卿在哪儿?”
陆淮予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抓着吴凯的手臂。
吴凯惊恐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午,午休刚结束,她应该,在勘测部吧。”
话音刚落,陆淮予就如同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刚要进门的同事差点被他撞倒,看着那匆忙奔跑的背影,同事一脸疑惑:“他怎么了?”
吴凯耸了耸肩:“不知道啊。”
一路上,陆淮予又是几次险些撞到人,带着些许灼意的阳光照在走廊上,点点如星的灰尘漂浮着,心跳也随着越渐接近目的地而开始加快。
跨上最后一层台阶,陆淮予扶着墙喘气了几口气,目光却在看见走廊另一端的那个人后猛地滞住。
简卿!
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一脸严肃地跟同行的同事说着什么。
简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停住脚步,怔怔望着楼梯口的陆淮予。
她眉头微蹙,像是在踌躇要不要跟他打招呼。
可下一刻,陆淮予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简卿瞳眸一怔,手中的图纸也掉落在地。
第十八章 凝固
站在简卿身旁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但很快反应了过来,默默地捡起图纸先行一步了。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陆淮予紧闭着酸涩的双眼,将怀中的人搂的紧紧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真实存在的。
简卿回过神,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一样。
她蹙起眉,推搡着:“你干什么?”
她不明白,昨天才冷着脸拒绝和她一起共事项目的陆淮予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陆淮予放开她,双手却仍旧锢着简卿的双肩:“我不是在做梦,真的不是梦……”
发颤却又满含狂喜的声音让简卿一愣。
她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伸手摸了摸陆淮予的额头:“你怎么了?”
陆淮予摇摇头,唇角上扬:“卿卿,对不起。”
闻言,简卿眸色一震。
陆淮予是在道歉?可他为什么道歉,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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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右手忽然被攥住,整个人都被陆淮予拉着走。
“等等,去哪儿啊?”简卿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主任办公室。
“什么?你要接下桐坞铁路的项目?”李主任诧异地看着满眼坚定的陆淮予。
陆淮予点头:“没错。”
身旁的简卿微皱着眉望着他,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明明昨天还非常抗拒,甚至还叫她也放弃。
李主任看了简卿一眼,见她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但陆淮予能接下这个项目,对他来说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
况且他们还是夫妻,共事起来应该比其他人更要有默契。
李主任将另一份任命书拿了出来递给陆淮予:“我相信你们。”
陆淮予郑重地接过:“谢谢主任。”
出了办公室,一直沉默的简卿才开口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右手始终被他握在掌心里,好像他一放她就会跑了一样。
虽然有些奇怪,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亲昵是她期盼的。
他们是夫妻,不该像陌生人一样。
陆淮予看着她,目光灼灼:“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做。”
他每个字都带着十足的诚恳,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愧意。
陆淮予不知道从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但简卿此刻就在他面前,他绝不能让她重蹈覆辙。
面对陆淮予越渐深情的目光,简卿不知怎么的,眼眶忽地一红,就连心底被封藏了许久的委屈也开始点点涌上心头。
她慌忙低下头,不愿让陆淮予察觉自己的情绪。
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身边人眼中,陆淮予扶住简卿的脸,心一紧:“怎么了?”
连语气都带着久违的温柔,简卿鼻尖一酸,眼泪完全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陆淮予这样温柔的对她了。
这一年中,两人仿佛只是住在一个屋子的室友,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会渐行渐远,但她知道从昨天陆淮予拒绝桐坞铁路项目时,他们之间可能有了不可逾越的高墙。
她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可没想到陆淮予突然的转变击垮了她强撑的内心。
第十九章 难能可贵
热泪落在陆淮予的手上,却又烫在了他的心口。
他紧拧着眉,将简卿揽进怀中:“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总认为我的好可以给你所有,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闻言,简卿心一颤,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以为按照陆淮予的性子是永远不会说这种话的。
因为他任何方面都足够优秀,所以对自己所有的决断都很自信。
忽然,身后的门开了,李主任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口抱在一起的小两口。
简卿面色一红,慌忙推开陆淮予扭过头去。
见状,李主任眼底多了几分欣慰,朝陆淮予笑着使了个眼色后走了。
他一直担心简卿和陆淮予会因为昨天的事吵架,可是陆淮予已经接下了项目,现在看起来两人没事了,他也算是放下了心。
当晚。
简卿刚回家,一股饭菜的香味率先钻进了鼻内。
她动作一滞,下意识地顺着味道走到了厨房门口,看见里面正在做饭的陆淮予愣了愣。
陆淮予提前回来就是为了做饭吗?
听见动静的陆淮予回头笑了笑:“你先休息会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陆淮予时不时给简卿夹着菜,简卿看着碗里快要满出来的菜,终于放下了筷子,抬眸问:“淮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今天的陆淮予和昨天的陆淮予完全就是两个人,她都还没适应他这么突然的改变。
陆淮予也放下了筷子,温声道:“对。”
闻言,简卿唇线一紧,放在腿上的手不由收紧了起来。
但愿这一切不是糖衣炮弹……
陆淮予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心底划过一丝不忍和愧意。
他对她好,反而让她不安,或许是因为他对她的冷淡,让她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陆淮予掩去眼底的情绪后缓缓开口:“我们重新开始吧。”
简卿一愕:“什么意思?”
她怔怔地看着陆淮予站起来,而后走到她身旁坐下,握住她因为不安而微颤的手。
“我想你和你好好的。”陆淮予一字字道,“就像这次的桐坞铁路项目,你既然要做,我就陪你一起。”
“你……”简卿满脸不可置信,“可昨天你……”
“妈的事情是我不好,我担心你的身体,想让你好好休息。”
陆淮予解释着,心绪有一瞬的复杂。
如果他早早这样坦白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不是也就不会让简卿心灰意冷的提出离婚。
简卿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眶泛酸。
还没结婚时,她想要做个优秀的勘测员。
但和陆淮予结婚后,她选择了家庭,却换来了丈夫的若即若离。
她重新工作,又不得陆淮予的理解,本就因为简母过世的事深受打击的心更是多了一道口子。
简卿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陆淮予,含泪弯起嘴角:“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看着她的笑容,陆淮予的心就像被无数针扎一般疼。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他真的有太久没有见过简卿这样笑过了。
而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人失去了回想起来才会觉得难能可贵。
第二十章 公蚊子
次日。
一大清早,简卿如同往常早起做早餐。
才将将粥端到餐桌上,陆淮予便从房里走了出来。
“你起来啦,快吃早饭吧,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呢。”简卿摘下围裙,准备去洗漱。
陆淮予点点头,目光却落在简卿的脖子上。
她皮肤本来就白,一点点痕迹看起来都非常明显。
他目光一沉,伸手拉住简卿:“这里,记得用粉遮一遮。”
面对陆淮予的笑容,简卿愣了一下,而后似是明白了什么,立刻瞪了他一眼跑进了浴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淮予看着紧闭的门,心情大好地笑了笑。
简卿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仰起头,当看见脖子上那几个暧昧的红痕,脑子里自动回放昨夜的翻云覆雨。
她脸一红,气恼地抽出遮瑕粉底,小心翼翼地盖住。
然而她却无法忽视心中那一抹温暖。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新婚时期,没有任何隔阂地在一起。
简卿看着镜中自己眉目间的缱绻,眼里更是藏不住的欢愉,不禁笑了一下。
她怎么还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
又或许面对陆淮予,她乐于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姑娘。
好一会儿,简卿才从浴室里走出来,陆淮予给她盛了一碗粥:“快吃吧,一会儿我开车,我们一起去。”
说着,目光还在她脖子上打着转。
都遮住了,他却觉得不如刚刚好看了。
简卿捋了把长发,嗔怪道:“这么热的天,一会儿粉化了该多丢人。”
陆淮予给她剥着鸡蛋,笑说:“你就说是被蚊子咬的。”
“对,还是个会啃人的公蚊子。”简卿气鼓鼓地瞪了他好几眼才拿起勺子。
两人吃完了早餐后一起去了铁路局。
刚进办公楼就遇见了步伐匆匆的许明娜。
许明娜见两人一起来,还牵着手,忍不住打趣道:“师哥,嫂子,这天热的人没胃口,你们还上杆子给人喂狗粮啊。”
闻言,简卿面颊一热,挣了挣手。
这里毕竟是工作单位,还是该收敛一些。
然而陆淮予不仅没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道:“昨天画好的工程图拿去给他们看了吗?”
许明娜点点头:“看了,我正要去拿反馈报告呢!”
她看了眼时间,抬腿就走:“嫂子我先走了,师哥你也快点!”
看着许明娜的背影,简卿不由叹道:“年轻真好,总是那么有活力。”
忽然,鼻尖被轻轻捏了一下,只听陆淮予道:“说的自己好像已经老了一样。”
简卿蹙眉揉了揉鼻尖,探究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却始终没开口。
“怎么了?”陆淮予问。
“你真的是陆淮予吗?”简卿满脸狐疑。
即便是七年前的他,也远没有现在这么温柔。
如果不是知道他没有双胞胎兄弟,她真以为眼前的人不是陆淮予。
陆淮予忽然松开手,抬起双手捏住她的脸颊轻轻扯了扯:“你说是不是?”
这个动作是大学时他经常对简卿做的。
那时候的简卿脸蛋胖乎乎的,很可爱。
只是这几年她清瘦了不少,脸上都没什么肉了。
简卿疼得龇牙咧嘴:“疼死了!放开!”
这时,李主任忽然走了过来,见两人在打打闹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那个,淮予,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二十一章 取舍
办公室内,李主任几次想开口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面对他的犹豫,陆淮予便率先开了口:“主任,有什么事?”
李主任这才回道:“淮予,桐坞铁路的项目我想让你先放一放。”
闻言,陆淮予眉头一蹙,心底随之多了丝不安。
“为什么?”
“F国那边的工程需要不断更进,上面的意思是需要一个能力优秀的人领队过去,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听了这番解释,陆淮予脸色一变:“抱歉主任,我想我不能胜任。”
虽然不明白李主任怎么会突然提前说去F国的事,但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很可能又要面临一次失去简卿的痛苦。
那样的感受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而听到陆淮予的拒绝,李主任面色也难看了几分:“淮予,你以前从没拒绝过任何任务,前天桐坞铁路项目我知道你和卿卿有误会,所以没说什么,但这次不一样。”
“我相信局里或者市里有比我更优秀的人,所以主任,我还是不能接受。”
陆淮予面无表情地说着,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李主任紧拧起眉,眼中多了丝愠色:“你怎么突然这么犟了?”
“主任。”陆淮予目光微沉,放缓了语气,“我不能再对卿卿失言了,岳母过世那几天我没有陪着她,我接下这个项目就是为了和她一起完成上一辈的梦想,我答应过她。”
李主任眉间一松,陷入了沉思。
“F国的工程少说也要两三年,局里不止我一个工程师,但我只有一个简卿。”
这句话让李主任不由一愣。
显然他没想想到陆淮予会说样的话,仿佛他离开了这里两人就会永远分开一样。
良久,李主任才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我也只好找别人了。”
闻言,陆淮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多了几分感激:“谢谢主任。”
桐坞铁路项目随即成立了小组,主要由陆淮予和简卿负责。
在经过多番沟通协调后,有了初步的计划。
简卿带着勘测部的人去了目前最为困难的施工地。
眼前的巨山和多年前一样,阻隔了两市的连通。
“简工,要不从山边绕一绕?”
简卿凝眉回绝道:“不行,如果另行路线会双倍增距和五个隧道,其中两座山的山壁薄弱,容易出事。”
她顿了顿,抬头望着面前的上,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十年前因为它项目被叫停,难道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仍旧还要向它低头吗?”
听了话,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卿卿。”
简卿闻声转过身,见是陆淮予带着人走了过来,神情软和了下来:“你来了。”
再次来到这儿,陆淮予仍然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他看向才深入十几米的隧道口,心不由一紧,梦中浑身是血的简卿被抬出来的模样又在脑海中回放。
简卿见他脸色倏然变白,唇线紧绷,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陆淮予回过神,强压下心底的一丝惧意:“没事,你这儿怎么样了?”
见他慢慢恢复过来,简卿才放下心,缓声道:“还是山体的问题,我会做整理份报告交给你吧。”
“嗯。”陆淮予点点头。
这时,吴凯带着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男人走了过来。
“淮予,卿卿,这位是上级调来的勘测顾问。”
第二十二章 戒指
简卿愣了一下。
勘测顾问?
她打量着名叫陈楚航的年轻男人,他穿着卡其色的T恤衫,黑色短发,戴着黄色的安全帽。
他很高,但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跟高中生一样。
陈楚航看着呆愣的简卿,笑了笑,伸出了手:“您好,我叫陈楚航,以后请多关照。”
简卿这才回过神,顿觉自己实在是不太礼貌,忙要伸出手去。
然而另一只大手率先伸了过去,视线也被一个白色身影挡住了。
“陆淮予。”
陆淮予冷着一张脸和他握了握手,眼底似乎对他们两人互看的情况很不满。
陈楚航目光一暗,装作没有察觉陆淮予莫名的敌意,大方地打着招呼:“久仰大名。”
简卿往旁边跨了一步,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吴凯。
吴凯心领神会,立刻解释道:“计划报告交上去后,上面觉得勘测难度较大,所以就派人来了。”
简卿听他语气里的小心,有些哭笑不得。
她觉得吴凯好像生怕说的上面认为她能力不够,所以才派了人手下来一样。
吴凯看向陆淮予,提醒道:“淮予,咱们小组该开会了。”
闻言,陆淮予神色一凛,看着陈楚航的眼神越渐严谨。
许久,在陈楚航正要开口时,他看向了简卿:“下了班等我一会儿,今天回去看看咱爸妈。”
说完摸了摸简卿的头跟着吴凯走了。
“……”
简卿尴尬地看着陈楚航,心想陆淮予这是怎么了,似乎在宣告自己主权。
陈楚航看了眼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微闪:“他是你丈夫啊?”
简卿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好像不太愿意让我加入啊。”陈楚航戏谑一笑,更像个年少的学生了。
简卿忙解释道:“不是,他性格就这样,你别误会。”
陈楚航摆了摆手:“开玩笑的,那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为了桐坞铁路,一起努力吧。”
闻言,简卿点点头,斗志再燃。
直到六点半,陆淮予才下了班,原本以为简卿会在停车场等他,却发现停车场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正要去勘测部找她,却见简卿和陈楚航一起从办公楼走了出来。
简卿脸上的洋溢着笑,眼中竟然还带着几分崇拜。
陆淮予脸色一黑,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冷了下去。
除了他,简卿还从来没有对别的男人露出过那样仰慕的表情。
简卿看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后和陈楚航打了招呼后就朝他跑了过去。
还没走进就见陆淮予锅底一样的颜色,她诧异地睁大了眼:“你怎么了?”
陆淮予睨了眼办公楼前的陈楚航,一言不发地拉着简卿上了车。
一路上,陆淮予始终没有说话,一张脸跟被胶水黏住了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简卿觉得奇怪,只能说着今天关于的项目的事。
“陈楚航真的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跟个孩子一样,没想到心思那么缜密。”她弯着眉眼,毫不吝啬地夸奖,“有了他,我想这个项目的安全性和可行性更加高。”
话音刚落,陆淮予猛地踩了下刹车。
简卿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咔”的一声,陆淮予解开了安全带,俯身而上,堵住了那张才快要把陈楚航夸上天的嘴。
第二十三章 反常
简卿紧缩的眸子颤了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吻。
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陆淮予终于放开了她。
简卿一张脸涨的通红,眼底更是多了几丝迷茫。
她立刻看了车门处的后视镜,才暗自松了口气。
好在这路段没什么车……
她扭过头嗔怒地看着陆淮予:“这样很危险的。”
陆淮予紧绷着脸,眉目间满是不悦,好像并不在乎危险不危险。
四目相对了许久,简卿最先败下阵来,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无奈道:“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啊?”
有些反常的她都不认识他了。
又过了一会儿,陆淮予才挤出一句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你夸过我了。”
语气中的妒忌还有孩子气让简卿瞠目结舌。
她望着一脸别扭的陆淮予,怔住了。
他这是……吃醋了?
她不过夸了陈楚航几句,就让陆淮予有这么大的反应?
一瞬间,简卿心里除了诧异和窃喜,还有一丝感慨。
她觉得就算是醋,也只有她吃的份。
陆淮予才貌双全,在学校是高材生,又是校草。
她成绩虽然也很好,但样貌也只算是清秀,两人谈恋爱时也时常听见她的长相配不上陆淮予的话。
但那时候她一心都扑在和陆淮予共同学习上,压根儿没把那些话听进去。
可自从结婚后,她成为家庭主妇,两人相处的时间反而少了。
再看到他和许明娜站在一起后,那份迟来的醋意和失落才让她开始质疑自己。
只是没想到眼前的陆淮予就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表达自己的心情,简卿不由笑了出来。
陆淮予因为她的笑容反倒有些懊恼和难堪。
他重新系好安全带,紧握着方向盘发动车子,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心里却还是被强灌了一坛子酸水一样闷得慌。
“淮予。”简卿叫了一声。
陆淮予没有回答,视线不移地看着前方。
见此,简卿强忍住笑容,温声道:“你的好我真的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但我很庆幸只有我知道你所有的好。”
闻言,陆淮予神情一软,心底的某根弦好像被她这番话触动了,泛起了点点暖意。
简卿看他唇角上扬,就知道自己话说对了。
两人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到了陆家。
陆淮予提着路上买的水果开了门,让简卿先进去。
“爸,妈。”
正在看电视的陆父听见声音立刻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卿卿,淮予。”陆父眉开眼笑地接过陆淮予手里的东西,“咋又买东西,上回你们买来的还没吃完呢。”
陆母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正好,我去多炒两个菜。”
简卿含笑道:“妈,我去帮你打下手吧。”
说着,跟着陆母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陆淮予第一时间给简卿夹菜,弄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见状,陆父和陆母都愣了一下。
这一年多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哪一次不是尴尬收场,陆淮予和简卿越来越不对味,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他们做爸妈的又不能管太多。
但眼前的两人就跟刚结婚那会儿似的,这才几天竟然变了这么多了。
第二十四章 死穴
简卿抬起头,见陆父陆母拿着筷子看着他们,说道:“爸,妈,你们怎么不吃啊?”
“啊?吃吃吃。”
陆父连忙吃了口饭,陆母看了眼陆淮予,见自家儿子眼里只有简卿,心底一喜,忍不住道:“你看你们两结婚都两三年了,啥时候要个孩子?”
“啧。”陆父轻轻踢了踢她的腿,“你怎么又提这事儿?”
陆母没理她,她也不是真想让他们生,只是想看看两人的反应。
再听到这个问题,简卿的压力倒没之前那么大了。
她其实有想过要个孩子,但是现在桐坞铁路开工在即,未来两三年都要忙,肯定是没办法照顾孩子的。
但是也不知道陆淮予愿不愿意。
她暗自叹了口气,正要回答以后做打算时,陆淮予率先开了口:“等桐坞铁路建好了,我们就生。”
闻言,简卿一愣,扭过头看着他。
而陆母和陆父听了这回答,脸上笑开了花,特别是陆母,本来想看看两人感情是不是真的好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好好好,卿卿,你多吃点儿,看你瘦的。”陆母不停地给简卿夹着菜。
简卿看着满碗的菜,无奈地笑了笑:“谢谢妈,你们也吃吧。”
因为太久没有这样融洽的气氛了,这顿饭的滋味好像比往日更加好了。
简卿和陆母在厨房打扫,陆父和陆淮予一边下棋一边说话。
“淮予,爸怎么感觉你变了。”陆父看着棋,笑道。
陆淮予眸色闪了闪:“哪里变了?”
“变‘聪明’了。”
“这是什么话?以前我很笨?”陆淮予问。
陆父挪动了个棋,头也不抬:“爸的意思是说你在和卿卿相处中变聪明了。”
闻言,陆淮予唇角一滞。
陆父的话没错,原来他就在两人的关系中太笨了,才会让他和简卿的感情走进了死穴。
他恨老天爷捉弄他,让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了简卿。
但他又感谢老天爷,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将军。”
陆淮予淡定地拿掉了陆父面前的“帅”与此同时,简卿也走了出来:“淮予,我们该走了。”
“嗯。”陆淮予站起身。
“以后没事儿多回来,妈给你们做好吃的。”陆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好。”简卿也笑了,“爸,妈,你们注意身体啊。”
直到九点,两人才回到家。
客厅经过一整天的阳光照射散发着一股热气,好不容易吹进来的夜风好像被这热意同化了一般,竟没有半点凉意。
简卿擦着额头上的热汗,琢磨着是不是该搬家,找个朝向好一些的房子。
忽然,身子猛地一轻,整个人都被陆淮予打横抱了起来。
本就因为汗水湿粘感而觉得不舒服的简卿推搡着:“你干嘛?全身黏糊糊的你不难受啊?”
“难受。”陆淮予抱着她朝浴室走去,“所以咱们去洗个澡吧。”
简卿一怔,本就因为炎热而通红的脸更是像熟透了的苹果。
等反应过来时身上衣服都不翼而飞了。
花洒温热的水淋了两人全身,背后是冰凉的瓷砖,面前是火一般的陆淮予,简卿耳尖发红,垂眸问:“你说铁路建成后就要孩子,是真的吗?”
陆淮予如墨的眸子中翻滚着丝丝情欲,伏在简卿耳畔,沙哑的声音如同羽毛拂过。
“其实我现在就想要。”
第二十五章 踌躇
折腾了半夜,导致简卿没能早起。
等她醒来,已经快要七点了,她连忙起身,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一股麦片的奶香味飘进了房里,她扶着酸痛的腰走了出去,见餐桌已经摆上了早餐。
陆淮予将牛奶放在桌上,见简卿起来了,便道:“快去洗漱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闻言,简卿面色泛红,瞪着他:“你也知道今天要上班啊,那你还……”
她住了嘴,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陆淮予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温温一笑:“是我不好行了吧。”
简卿没理他,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浴室。
知道她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害羞,陆淮予心情大好。
其实他昨天一直在想自己和简卿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一定非常可爱。
不过现在他们还有桐坞铁路的任务,孩子的事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两人匆匆吃完早餐就赶去了铁路局,而后在办公楼去了各自的部门。
还没进勘测部,简卿就见一个女孩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
她一愣,那不是许明娜吗?
简卿走了过去,拍了拍她:“你在看什么呢?”
许明娜吓了一跳,满脸慌张地拉着她走到一边:“嘘,小声点儿嫂子。”
简卿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啊?”
闻言,许明娜红了脸,拘谨地笑了笑:“嫂子,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个事儿啊?”
“嗯?”
“就,就是,那个……”
许明娜吞吞吐吐地,半天也没说明白。
简卿正要问她到底要说什么,陈楚航忽然走了出来。
“你来了,昨天的勘测结果我已经整理好了,有些问题我要和你说一下。”
简卿点点头:“好。”
陈楚航看向她身边的许明娜,笑了笑:“你是设计部的吧。”
许明娜眼眸一亮,受宠若惊似的:“你,你记得我?”
陈楚航回道:“记得,昨天看你很认真地在画图纸,叫许明娜吧?”
“对对!”许明娜头点的如同捣蒜,原来的拘谨竟然变成了欣喜。
简卿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情况。
许明娜是喜欢上陈楚航了。
她转过头,朝陈楚航道:“我一会儿就进去,我跟她说几句话。”
陈楚航点点头,又向许明娜点了点头后进去了。
“你喜欢他?”简卿压低了声音,问道。
许明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嫂子,我突然相信一见钟情了。”
“……”简卿好笑地看着她,“那你要我帮你打听什么事儿?”
许明娜脸跟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就是,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
果然是这个。
简卿无奈一笑:“如果他有女朋友怎么办?”
闻言,许明娜眼底掠过一丝踌躇,好半天才闷声道:“那就只能祝福了……”
简卿看着,暗自叹了口气:“好。”
“谢谢嫂子啦!”许明娜挥了挥手,“那我就先走了。”
看她兴冲冲地跑走了,简卿忽然有点后悔了。
她一个结了婚的人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而且要是被陆淮予知道了会不会被误会啊?
可是既然都答应许明娜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简卿耸了耸肩,转身开门进了门。
第二十六章 汗流浃背
桐坞铁路施工处。
简卿调整了一下头灯的位置,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数据。
陈楚航指着右侧的山壁道:“这边土质比较松,注意加固,不然容易发生塌陷。”
好一会儿,两人才边说着话边往外走。
直到出了隧道,简卿才忍不住问道:“我发现你对这条铁路好像很执着。”
这两个月她每次去办公室都能看见他埋头在一大堆数据里,别人下班了,他还在加班,别人上班了,他已经上班一个多小时了。
这种热情和认真让她很佩服,同时也有些疑惑。
她是因为父母的缘故,但陈楚航表现比她更加的热情,好像他也带着一份执念做着这些。
陈楚航笑了笑:“不瞒你说,其实我爸曾经就是个铁路工人,这条铁路是他未完成的梦想。”
简卿愣住:“这么说,这条铁路也是你梦想?”
陈楚航点点头:“他近几年身体不好,我想等铁路建成了,带他来看看,也好了却他的心愿。”
闻言,简卿心中一刺,记忆恍若又被带回了那年的夏天。
她满心欢喜地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回家,想告诉患病的爸爸,她以后会像他一样在为国家做贡献。
可还没到家,就被告知去医院见他最后一面。
她攥着录取通知书赶到医院,却只听见了病房中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想到这些,简卿鼻尖泛酸,忙转头擦掉眼角的眼泪。
“怎么了?”陈楚航不解地问。
“没什么。”简卿语气低落,满心都是简父的遗憾。
外头的阳光照得人汗流浃背,陈楚航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目前计划是三年完成,如果在隧道上加快进程,应该能提前半年左右。
简卿喝了口水,忽然想起许明娜托她的事儿。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干巴开口:“楚航,你有女朋友吗?”
陈楚航低眉一笑,摇了摇头,目光却忽然落在了她身后越走越近的人。
简卿本就有些尴尬,见他摇头后看着自己身后,不免疑惑地转过身去,正巧撞上了陆淮予那双阴沉的黑眸。
“……”
简卿神情一僵,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更是火辣辣的。
看陆淮予这副表情铁定是误会了。
她正要解释,陆淮予一伸手就把她拽了过来,眼神微凛:“我以为陈顾问早结婚了。”
陈楚航看他一副“护食”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
陆淮予是不是把他当做情敌了?
还不等他回答,陆淮予拉着简卿转身就走。
简卿快步跟着他的步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对人家客气点儿,都是同事。”
陆淮予紧皱眉:“我已经很客气了。”
他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陈楚航抱有敌意,似乎两人与生俱来就不对味。
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人,前两天听简卿那样夸他,今天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简直在挑战他的忍耐度。
直到了休息室,两人吃午饭时,简卿才笑呵呵地解释道:“你别闹别扭了,我是帮别人问的。”
陆淮予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谁?”
“许明娜。”简卿低声道,“她喜欢楚航。”
陆淮予眉头又是一蹙,似乎很不满她叫的这么亲密。
但又怕她觉得自己过于小心眼,也就闭口不说,好半天才闷声说了句:“让她自己去说。”
第二十七章 碎石
因为隧道施工遇到了困难,这段时间简卿一直都住在施工地。
许明娜借着送资料的机会把还在计算数值的简卿拉到休息室外。
“嫂子,我托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许明娜低声问道。
简卿拍了拍她的手背:“问过了,他没有女朋友。”
“真的啊?”许明娜兴奋地两眼放光,原地蹦跶了两下。
突然,隧道那边传来一声巨响,两人愣了一下,简卿率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了过去。
只见所有工人都往隧道口跑去,叫着“救人”。
简卿暗叫不好,立刻跟着奔了进去。
在微弱的光线下,只见四个工人倒在地上,身上压着大大小小的石头,而头顶也还在砸落着碎石。
“里面还有人吗?”简卿搬着石头,焦急地看着里面。
被砸伤腿的工人忍痛道:“没了,全在这儿。”
“赶紧带他们出去。”简卿架着受伤的工人,赶忙朝隧道口走。
又是一阵慢慢从背后席卷而来的闷响,她脸色一变,嘶声大叫:“快跑!”
近在咫尺的出口,简卿咬牙奋力一推,将身边的工人推了出去,自己往旁边一扑,险险躲过砸下来的石头。
然而后脑勺却狠狠撞在了山壁上,一阵带着晕眩感的剧痛过后,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铁路局。
陆淮予才修改完新的工程图,看了眼时间,正想去找简卿,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许明娜。
她不是去送资料了吗?
陆淮予微微蹙起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喂。”
“师哥,不好了!嫂子她……她!”
“砰”的一声,椅子由于陆淮予突然站起来而倒在地上。
他脸色一沉,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了?”
“隧道发生了坍塌,嫂子现在在瀚民医院,你快过来吧!”
许明娜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慌乱,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陆淮予的呼吸。
脑子像是受到了指引,再次为他回放了那段简卿满身是血了无生息的模样。
几乎是一瞬间,陆淮予冲了出去,把走廊经过的人吓了一大跳。
瀚民医院,病房。
简卿头上缠了一圈绷带,面色有些苍白。
她端着一杯水,心里仍旧在后怕着。
她不敢想自己要是晚一秒避开,恐怕现在就已经躺在太平间了。
“嘭——!”
病房门忽然被用力推开,她错愕地抬起头,见陆淮予两眼通红地站在门口。
简卿心一紧。
隧道坍塌的事一定是吓到他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告诉陆淮予她没事,却见陆淮予几步跨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抱着。
手中的杯子因为猛烈的动作而倒在被子上,水湿透了简卿的衣服和裤子。
陆淮予红着眼紧紧抱着她,如同坐过山车的心狂跳着,连呼吸都急促的不受控制。
一路上他都在简卿要是出事该怎么办。
但想来想去只会让他的心更加的乱,而在看到简卿还平安无事时,所有的恐惧好像玻璃被击碎,让他猝不及防到无力。
简卿没有挣扎,反而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我没事,放心。”
“放弃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倔强
陆淮予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带着极尽的惧意,更像是在恳求。
简卿眸光一怔:“你说什么?”
陆淮予放开她,哑声道:“你放弃这个项目吧。”
虽然知道简卿很想亲自参与桐坞铁路的建设,但是他太害怕这样的意外再发生。
也许下一次她就没有这次幸运,又或许他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简卿皱眉,因为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所以也并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对于隧道目前的情况,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闻言,陆淮予眼底聚起丝丝怒火:“可是你就不能想想自己吗?你为了别人,又一次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中。”
简卿愣了一下。
从开工到现在这么久,隧道就发生了一次小范围坍塌,她也就这么一次救了人。
可为什么陆淮予要说“又”?
陆淮予并未在乎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他一想到简卿再被埋进泥石中,后怕就让背脊发凉。
“淮予,我知道你怕我出事,但你要我放弃,我做不到。”简卿低下头,眼中没有一丝妥协。
为了这个项目的重启,她等了太久了,天上的父母也一直在等着。
不止他们,两市千万的打工人都在等。
陆淮予怔怔地放下手,紧紧握着拳,抿唇看着一脸倔强的简卿。
她还是这样执拗。
但此刻他更讨厌自己。
为什么简卿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与其怨怼她不会明哲保身,不如骂自己没用。
陆淮予深吸了口气,平缓了心尖的颤痛:“对不起,我只是……我真的害怕你出事。”
简卿叹了口气,握住他渗汗的手:“我明白,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工人丧命,我也要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陆淮予抚着她的脸,看着她头上的绷带,满目心疼:“头还疼吗?”
“不疼。”简卿笑了笑,“就是蹭破了皮而已。”
这时,许明娜和陈楚航走了进来。
见简卿没什么事,陈楚航才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陆淮予,道:“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隧道那儿的事我去处理。”
简卿立刻摇摇头,却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不,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陆淮予面色一沉:“他说的对,把伤养好再去。”
他虽然不太喜欢陈楚航,但是他的话说的没错。
许明娜也跟着劝道:“对啊嫂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三个人轮番劝,简卿也同意了。
陆父陆母听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而后陆母留下来照顾她。
陆淮予虽然忙着两个项目工程图的事,但每天下班都会来陪着简卿。
一个星期后。
简卿收拾好东西,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出院了。”
躺了这么多天,她都快躺抑郁了。
陆淮予提起包,牵住她的手:“那你也不能明天就去施工地。”
被戳穿心思的简卿顿时落下了脸:“医生都说我没事了,而且我作为组长怎么能躲懒。”
“李主任已经说了,让你在家多休息几天。”
陆淮予一句话又断了简卿的“后路”。
上了车,简卿抓着安全带,转头看着陆淮予,语气有些迷茫:“淮予,其实我做了一个梦。”
陆淮予转着方向盘:“什么梦?”
“我梦见我为了救工人死了。”
第二十九章 梦
陆淮予眼眸一怔,心都随之紧缩了起来。
他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是梦而已,而且梦都是反的。”
闻言,简卿也笑了笑:“也对,不过真的挺吓人的。”
她看着车前窗,回想起前天晚上的梦渐渐出神。
虽然是梦,但是真的很真实。
梦里隧道的坍塌要严重的多,她甚至都看见了自己的尸体被工人从石堆了挖了出来。
当醒来后,心中的后怕远超过之前的死里逃生,就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一样。
简卿眸色微闪,思绪越飘越远。
如果她真的死了,陆淮予又该怎么办?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人的侧脸,满心不舍。
他应该会很伤心吧,这一次她没出事都让他心惊胆战的。
陆淮予看着前方的路,深沉的目光带着几丝痛意。
对于现在的简卿来说也许那只是一个梦,但对于他来说,那是一段刻真实存在的记忆。
因为知道那段记忆有多痛苦,才会害怕简卿又和记忆中的那样,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一次离开。
陆淮予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地将那些记忆甩出去,将注意力放在开车上。
各怀心思的两人还没回到家,陆淮予的手机就响了。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他按下接听键后,吴凯有些着急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淮予,你在哪儿呢?”
陆淮予回道:“准备送卿卿回家,出了什么事?”
“因为隧道坍塌的事儿,上面准备叫停桐坞铁路的项目了。”
吴凯说完,简卿和陆淮予两人脸色一变。
陆淮予靠边停下了车,追问:“叫停?坍塌的事不是处理好了吗?”
简卿也忍不住道:“对,我也看过楚航后续整理出的报告数据,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淮予,你一会儿来一趟吧,李主任准备开个会把情况详细说一遍。”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陆淮予重新发动车子,蹙眉道:“我先送你回去。”
简卿抓住他换挡的手,一脸不放心:“不了,直接去单位。”
不等陆淮予拒绝,她又道:“我必须去。”
盼了多少年的项目终于重启了,而且都开工这么久了,只要坚持下去,桐坞两市就能真正的连通了,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呢!
简卿满心都是不甘和困惑,现在让她回去她都没心思待在家里。
陆淮予这回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桐坞铁路对简卿来说有多重要。
他将车子调头,往铁路局开去了。
会议室外。
吴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见陆淮予和简卿两人来了,立刻走了上前将文件袋递给陆淮予:“你们看看吧。”
陆淮予接过,拧眉将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份指令书。
满满整张字,但想传达的意思就是因为隧道出现事故,施工艰难,项目被暂时叫停。
虽然是暂时,却没有限制时间。
这样很可能就像很多年一样,最后不了了之了。
简卿看着,面色微沉。
这时李主任也来了,他神情凝重道:“进去说吧。”
第三十章 仓促
“想必大家都知道桐坞铁路项目被叫停的事了吧。”
李主任语气透着丝低落,显然也不是很认同上面的这个决议。
没人说话,但表情是清一色的不解。
为了桐坞铁路,他们倾注了大量的精力,突然被叫停,谁也不能接受。
但又不能直言抗命,只能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主任沉叹一声,目光不由落在才出院的简卿身上。
见她紧绷着脸,好像随时都要反驳每一条能让项目叫停的理由。
这是两辈人都未完成的梦想,也是她扎根在勘测方面的动力。
良久,李主任才缓缓道:“由于上次隧道坍塌的事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上级认为隧道的修建还需要进一步的筹划,以免再出现类似的事件,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说着:“有可能会另规划路线,将桐霞南和越江北连通。”
铱華这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邻省的越江发展的确是比桐霞和坞安好,但是桐霞和越江的距离比坞安还远。
两省之间有河流和湖泊,甚至是一些地标性的建筑,虽然桥梁的建造技术的造价比隧道低,可按照这两市的距离工程,成本高出的不是一点点。
简卿倏然站起身,正色道:“和越江连通固然好,但是桐坞铁路项目不能停。”
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陆淮予望着对面的简卿,眸色渐深。
他也觉得上级的决定真的太仓促了。
李主任看向简卿,没有说话,好像也和众人一样等待着她的反驳。
简卿皱着眉,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上级是为了桐霞市的发展,但不能为了桐霞让坞安成为‘孤岛’,坞安劳动人口众多,在外务工的人也不计其数,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口大市,节假日中桐坞两地客流量却是全省最少的。”
她看了眼桌上的指令书,心中愤愤不平:“因为在外的人想要回家太困难,桐坞铁路不只是为了两市的发展,更是他们回家的路。”
简卿的话让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寂静。
他们都希望桐霞市尽快发展起来,成为一线城市,这个出发点是好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很多人渐渐忘了上一辈的初衷。
那些曾经在这条为完成的桐坞铁路上工作的人,他们不知是为了家乡的发展,还未了千千万万为生活而奔波,在每年春节都想回家团聚的人们。
桐坞铁路是先辈和务工人员的期盼,简卿不想让这份期盼再次变成沉寂多年的遗憾。
这时,陆淮予站起身,看着简卿:“我同意她的话。”
闻言,简卿眼眶微微一红。
她看着对面的陆淮予,心底淌过几许暖意。
陆淮予第一次这么坚定地和她站在了同一战线,有了他,她仿佛更有勇气去面对任何的阻挠。
陈楚航也站起身,义正言辞道:“虽然我是临时派下来的顾问,但我也认可简组长的话。”
他话音刚落,其他组员也纷纷站了起来。
李主任看着他们一张张坚定的脸,心里不由感慨一番。
许久,他拿起指令书,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会向上级反映,争取将项目继续。”
第三十一章 鸟鸣
当夜。
简卿躺在床上,想到单位的事辗转难眠。
“怎么不睡?”陆淮予抚了抚她的黑发,柔声问。
简卿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处,闷闷道:“我担心。”
“桐坞铁路的事?”
“嗯。”
她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担忧:“我怕上级不同意,虽然经济发展很重要,但是我不想这个项目永远都这么搁置下去。”
她答应过爸妈,一定要帮他们完成这个梦想,她不想食言。
陆淮予哄孩子似地拍了拍她的背:“工人们也都觉得铁路该继续建,我想上级应该不会反对。”
然他心底也有几分不确定。
对上层领导来说,往往经济更加重要,一个“回家”的理由不知道能不能撼动他们的决定。
“淮予……”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陆淮予颈处传出。
温热的气息和微微的颤动感让陆淮予眼眸一沉,手不由地将简卿搂的更紧。
良久,陆淮予都没有等到简卿的声音,倒是怀内的呼吸声渐渐均匀。
他无奈一笑,将空调温度调高一些后,轻搂着已经熟睡的简卿阖上眼。
次日。
简卿去了桐坞铁路施工地,因为项目的暂停,这里静的只能听见山上的鸟鸣。
她看着已经打通百多米的隧道,心中五味杂陈。
桐坞铁路没建成是爸爸妈妈的遗憾,她不想这个遗憾还要延续下去……
“你说如果上一辈的人他们还在,会不会很失望?”
简卿闻声转过去,见陈楚航走了过来,她眸色微暗:“会吧。”
她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大山上:“或许他们在建到这儿时无奈放弃,但肯定会希望将来的人来跨过这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陈楚航仰起头,眼底划过几许痛意:“我爸是坞安人,年轻的时候穷,两市之间又只有一趟汽车,我爸就背着一个布包一路走到桐霞市。”
闻言,简卿一愣。
“因为他听说国家要开始兴建铁路。”他笑了笑,像是在佩服父亲的毅力,又像是在怀念。
简卿蹙了蹙眉,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半年前,他因为心梗去世了,临终前说自己不想这么快走。”陈楚航眼眶泛了红,“他还没看到铁路建成,还没能从自己参与建造的铁路回家……”
简卿垂下头,强忍着泪水。
她明白陈楚航的感受。
陈楚航吞咽下所有的悲戚,眸中渐渐坚定:“简组长,你也不想他们的遗憾变成我们的遗憾吧?”
简卿立即摇摇头:“不想,所以我不会放弃。”
话音刚落,许明娜跑了过来,她气喘吁吁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嫂子,主任让你回去一趟。”
铁路局办公楼下,简卿远远地就看见陆淮予站在门口。
她下了车直奔过去:“有什么事吗?”
陆淮予从口袋中抽出张纸擦了擦她额头的汗,面色凝重:“一会儿主任会跟你说。”
听了这话,简卿心里更没了底。
主任办公室。
简卿开着桌上的调令通知书,眼神微怔:“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李主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上级的意思是桐坞铁路是暂时放一放,现在将你和淮予调去越江配合那边的工程。”
第三十二章 风险
简卿神色一僵:“主任,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坚持重启桐坞铁路项目的。”
李主任叹了口气,明白她这话是在说桐坞铁路没建成,她哪儿都不去。
他抿了抿唇,语重心长道:“卿卿,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是铁路局勘测部的部员,你要服从安排。”
简卿拧眉深吸了口气,几番平缓过后才开口:“我服从安排,但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期限吗?”
“不会超过五年。”
离开主任办公室,简卿一头扎进陆淮予怀里。
陆淮予轻握着她的双肩,推了推她。
简卿却抱得更紧,好像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现在的表情。
陆淮予只好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五年而已,我们还年轻,等得起。”
怀中人的双肩微颤着,衣襟也被揪的紧紧的。
“嗯……”
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让陆淮予心一紧,更加心疼了。
但没有办法,他和简卿都明白有些事他们也无能为力,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快把越江那边的工程完成,桐坞铁路的建设才能再次重启。
陆家。
“卿卿,淮予,一会儿你们多带点东西走,那儿的菜万一你们吃不惯还能自己做。”
厨房中陆母一边说着一边打包着各种风干的肉。
陆淮予正跟陆父说着话,简卿蹲在地上帮她整理着。
“妈。”她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之前她和陆淮予就说桐坞铁路建成后他们就要个孩子,但现在又被调到越江,又要往后拖五年……
简卿看着白头发又多了的陆母,心中不免多了丝愧意。
两个老人一定很想有个孙子孙女陪着他们。
陆母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笑了笑:“妈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妈也不是非要你生孩子,只是之前看你和淮予俩人有些问题,妈就想要是有个孩子你们俩会不会好些。”
说着,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简卿的脸:“去越江待那么几年,这儿又待几年,你往后想生妈还不乐意呢,妈怕你身子受不住,只要你和淮予好好的,妈就开心。”
女人年纪大了生孩子风险会更高,更何况简卿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太好。
听了这话,简卿眼眶一红。
她一直都知道陆母对她很好,就像亲生母亲一样。
但是听到这样为她着想的话,她心里暖暖的,连同因为桐坞铁路项目被叫停的烦恼都小了许多。
饭桌上,陆淮予一如既往地给简卿夹着菜。
看着这一幕,陆父陆母两人相视一笑。
简卿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陆淮予,嗔怪道:“好了,你没发现我胖了很多吗?”
陆淮予放下筷子,竟然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离你大学的时候差远了。”
闻言,简卿顿时气得瞪了他一眼,惹得三人笑了。
她端起碗,还没把碗中的排骨送进嘴里,胃里却突然翻腾了起来。
平时里闻着可口的肉香在此刻无比油腻,中间还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嘭”的一声,简卿猛地放下碗,起身跑进卫生间。
干呕声从里面传来,陆淮予赶忙跨了过去,神经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怎么了?”
简卿喘了几口气,用水漱了下口:“没,没……”
话还没说完,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她腿一软,瘫倒了下去。
陆淮予心一窒,立刻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赶紧送医院啊!”
陆父陆母手忙脚乱地开了门,焦急不已。
医院,急救室外。
陆淮予如墨的双眸紧盯着门框上的红灯,烦乱的心带着丝丝疼痛叫嚣着。
老天爷,不要再让她出事了。
好一会儿,红灯在熄灭,随着一阵开门声,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陆淮予一步跨了上去,心急如焚:“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含笑道:“别担心,您太太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第三十三章 阳光
医生的话让三人一怔,还是陆母率先反应过来。
她喜极而泣地拍着胸脯:“老陆,你听见没啊,卿卿怀孕了!”
陆父也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好,好……”
而陆淮予僵在原地,神情呆滞。
简卿怀孕了,他要做爸爸了!?
顷刻间,一种狂喜就像水流淌过心间,却又像阳光暖进了心底。
“孕妇身子弱,不要让她太过劳累。”医生又叮嘱道。
话落,简卿被推出急救室,除了脸色有些白,其他都还好。
病房。
简卿悠悠转醒,一眼就看见陆淮予坐在身边,眸色温和。
见她醒了,立刻倒了杯水:“头还晕吗?”
简卿在他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没事,我怎么了?”
“卿卿。”陆淮予将水杯递给她,目光中满是缱绻,“你怀孕了。”
闻言,简卿动作一滞:“我……怀孕了?”
怀孕?
她要做妈妈了?
“嗯。”陆淮予点点头。
这个孩子来的太过意外,别说简卿,连他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简卿微怔的双眸渐渐发亮,一手不由自主地抚向腹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得知自己怀孕后,总觉得肚子里有条小鱼在游来游去。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不禁笑了笑。
然而下一刻她又蹙起了眉。
她怀孕了,可她过几天就要和陆淮予去越江了啊。
简卿抬起头,面露难色:“淮予,越江那边怎么办?”
陆淮予也不觉皱眉。
刚刚光顾着高兴,倒把越江那边的事给忘了。
但李主任知道简卿怀孕了的话肯定为了她身体着想另派他人。
这样固然是好,可他实在没办法和简卿分隔两地,他完全不放心。
“你别担心,我去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陆淮予抬手抚了抚简卿额前的碎发,温声道。
简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其实她有了丝私心,现在她怀孕了,李主任会不会让她留下,就近继续桐坞铁路的项目。
她微张着唇,最终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陆淮予问道。
简卿握着水杯,硬着头皮说道:“我在想我能不能申请留下,我忙桐坞铁路,你去越江。”
果不其然,这话让陆淮予脸色一沉:“不行。”
他拒绝地飞快,好像她这个提议要把他们置于生离死别的地步一样。
“卿卿。”他坐在病床沿上,双手覆在她双肩上,“我绝对不要和你分开。”
简卿心一顿。
陆淮予的眼神如同鹰爪牢牢地抓着她,让她难以逃离。
有好几个夜晚她都在想,到底是什么让陆淮予突然转变了态度。
她曾以为他们七年的感情就是煮开的水,沸腾过后便进入了慢慢变凉的过程。
从前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关系也随着这个过程渐渐平淡,却总是找不到缘由。
直到离婚的念头出来后,她陷入了迷茫。
良久,简卿才开口问道:“淮予,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你说是为了我好,忽略了我的感受,那又是什么让你明白的?”
第三十四章 保温盒
陆淮予唇角微僵,并未立刻回应。
他该说什么?
因为他的不理解,让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因为他的迟疑,让她心灰意冷独自去承担桐坞铁路的项目工作。
也是因为他的离开,两人错过,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不敢再和简卿分离。
世事无常,就像那天他急匆匆的走,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出那样的事。
简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陆淮予心中暗叹一声,弯了弯唇角:“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真的很爱你。”
闻言,简卿愣了愣,而后面颊一红,笨拙地喝了口水,却被呛得直咳嗽。
陆淮予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责怪:“慢点喝啊。”
简卿抬眸,嘟囔着:“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这时,陆母提着保温盒走了进来,见简卿醒了,立刻笑了起来:“卿卿醒了啊,来,妈给你做的好吃的。”
陆淮予站起身,朝陆母道:“妈,您先帮我照顾一下卿卿,我回单位一趟。”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简卿,见她点点头,也稍稍放心了些。
“路上小心,开车慢点儿。”陆母叮嘱道。
“嗯。”
铁路局,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看着眉眼间带着喜色的陆淮予,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卿卿怀孕了。”
听了这话,李主任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真的?你小子行啊!”
陆淮予扬了扬唇角,却还是正色道:“主任,卿卿现在不能去越江。”
闻言,李主任笑容慢慢收起,他点点头:“我知道,她身体重要,那你……”
“我不会离开她。”
陆淮予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满是不可转变的坚定。
李主任面色一僵:“你们夫妻俩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他心中也为难,毕竟调令都下来了,就算他们不去,桐坞铁路一时半会也不会重启。
陆淮予凝着一张脸,依旧是不肯退让的模样。
李主任站起身,耐着性子劝道:“淮予,做我们这一行的,从入职开始就要明白舍小家顾大家的道理。”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想照顾卿卿我理解,我会向上级帮你告假,等卿卿生的时候你回来陪她。”
“不行。”
然而,陆淮予拒绝的仍旧很爽快,他看着李主任,一字字道:“如果非要把我调去越江,那就请单位开了我吧。”
李主任脸色大变,声音也拔高了几分:“陆淮予!你还明不明白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当然明白。”
比起他的勃然大怒,陆淮予却出奇的平静,他缓声道:“我一直在做一个优秀的工程师,从前上面无论是什么安排我都服从,但我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个合格的丈夫。”
闻言,李主任一怔,满脑子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
“我连小家都没照顾好,又怎么能专心的去服务大家?”
听着陆淮予认真的语气,李主任垂下头走到椅子旁坐下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揉了揉额头,满心苦愁:“可现在又没有合适的人去……”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谁说没有。”
第三十五章 叽叽喳喳
陆淮予转身看去,见陈楚航和许明娜走了进来。
陈楚航朝他笑了笑:“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闻言,陆淮予抿了抿唇,终于向他表露了一丝善意:“谢谢。”
李主任愣愣地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楚航的能力自然不用说,但许明娜年纪小,虽然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但经验确实不丰富,这么大的项目交给她……
“明娜……”
“主任,我知道我缺乏经验,但是我相信我能做好。”
许明娜一改往日的活泼好动,一脸的认真严肃。
她也想向别人证明,她并不是来这儿镀金的,她也是有实力的。
“如果主任觉得为难,我们可以亲自向上级申请。”陈楚航道。
听了这话,陆淮予不禁又多看了他几眼。
虽说因为陈楚航和简卿在一起工作让他有些莫名的不满,但此刻自己还是很佩服他的勇气。
李主任顿觉烦躁,近来的事几乎没有一件是顺利的。
他捏了捏眉心,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会儿会帮你们申请的。”
说话间,他不由又回想起刚刚陆淮予的话。
或许留他下来陪简卿也是好事,之前他还在这夫妻俩的冷战关系头疼,现在两人这么好,他该高兴才对。
三人出了办公室后,许明娜又恢复了以往的叽叽喳喳。
“师哥,恭喜你啊!”
陆淮予看了陈楚航一眼,失笑道:“你爱偷听就算了,别带坏别人。”
许明娜鼓起了脸:“什么啊?我哪有爱偷听!”
陈楚航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眼底淌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别怪她,其实是我要听的。”
这听起来像护短的话让许明娜不由红了脸,忙偏过头去掩饰,但却也遮不住眼中的喜悦。
陆淮予装作没看见,他看了眼时间,道:“今天谢谢你们,我要去接卿卿了。”
“我也去!”许明娜突然道。
“你去干什么?”陆淮予皱起眉,似乎很怕她莽撞地向之前一样挽着简卿的手走,现在的简卿怀了孕,可经不起她那样打拳似的走。
许明娜眨了眨眼,余光看了眼陈楚航:“想看看嫂子啊……”
“我也去吧。”陈楚航看向她,“这样回来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坐我的车,不用再让陆淮予送你了。”
闻言,许明娜眸色一亮,唇角不由自主地咧开,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
本来想遮掩自己的羞涩,没想到误打误撞捡了个和陈楚航独处的机会。
医院,病房。
吃过陆母特地为她做的饭,简卿才觉得不那么饿了。
陆母去打水了,她靠着枕头,因为天气和怀孕,有些发困。
“吱”的一声,病房门开了。
“嫂子。”
许明娜的声音让简卿吓了一跳,她转过头,见许明娜、陆淮予还有陈楚航来了,睡意一下散了。
“你们怎么来了?”她笑了笑。
“担心你的身体啊。”许明娜率先坐到病床旁,一双带着惊奇的眼睛看着简卿的小腹。
她有些不敢相信,那平坦的腹部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几个月后,这个孩子会呱呱落地,最后慢慢长大。
“嫂子,我能做这孩子的干妈吗?”
第三十六章 迷茫
陈楚航见陆淮予因为许明娜占了他的地儿,又听了这话,表情从不满变成了无语。
他忍不住抿唇笑了出来,而目光却落在了许明娜身上。
简卿愣了一下,而后笑着打趣道:“好啊,但是满月你这个干妈要给两个红包哦。”
许明娜眼神一亮:“好啊好啊!”
说着,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简卿的小腹,认真地说:“宝宝乖,等你出来了,干妈带你去铁路上玩。”
才刚说完,陆淮予就把她拉开,往陈楚航怀里一扔:“什么去铁路上玩?”
陈楚航接住许明娜,扶着她站稳,也被她那句“去铁路上玩”给说乐了。
许明娜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和陈楚航有多亲密,只顾着反驳陆淮予:“他爸爸妈妈还有干妈在铁路上工作啊。”
简卿看她神经大条的模样,低头发笑。
这时,陆母回来了,见病房里多了俩人,忙要倒水给他们。
“阿姨,谢谢,不用了,我们一会儿就走了。”陈楚航礼貌推脱着,而后给了陆淮予一个眼神。
陆淮予见了,转身给简卿捻了捻被角后率先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陆淮予看着跟出来的陈楚航,淡声问:“什么事?”
陈楚航手放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窗沿上,目光落在坞安市的方向。
“桐坞铁路的项目就拜托给你了。”
闻言,陆淮予一愣,为什么陈楚航也这么在乎桐坞铁路?
陈楚航见他眼中噙着不解,便将那天和简卿的话说了出来。
陆淮予面色微沉,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问:“那你为什么要申请去越江?”
“因为我想快点看到桐坞铁路通车。”陈楚航叹了口气,“那不只是我们的梦想,还是父辈们未能做完的事。”
他停顿了几秒,眼眸微闪:“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见两市真正的连通了。”
陆淮予眉头微微一蹙。
所以陈楚航是为了让他好简卿能继续桐坞铁路项目,才主动去填补越江那边的空缺。
他视线也不由飘向了坞安市的方向,心绪复杂。
桐坞铁路通车总耗时近三年,因为那条隧道,十多年里牺牲了很多工人。
其中也包括了为救人而死的简卿。
有时候他也陷入过迷茫,为了一条铁路,要以牺牲那么多人为代价,真的值吗?
一个人就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里有丈夫或者妻子还有孩子,而牺牲的往往是顶梁柱。
而又有多少牺牲工人的亲属能像简母那样满怀自豪的去支持下一代继续去完成上一辈未完成的事。
但看着面前的陈楚航,还有从未放弃的简卿,他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必须要用牺牲换来的。
它或许并不伟大,但却实实在在的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光。
也正是因为有了陈楚航和简卿这样的人,更多的遗憾才得以弥补,那颗赤子之心才得以传承。
陆淮予深吸了口气,久积在心上的某一处乌云悄然散去。
他转过头,看着陈楚航伸出了手:“一定会的。”
陈楚航愣了愣,笑着将手伸了过去握住。
“我相信你们。”
第三十七章 火栗子
几天后,上级的调令下达到铁路局。
李主任严肃地看着面前陆淮予、陈楚航和许明娜三人:“这一次的调令是绝对不能再更改了,你们可一定不能让我失望。”
陈楚航接过调令通知单,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主任。”
许明娜也跟着点点头,满眼地跃跃欲试和自信。
而后李主任目光转向陆淮予,语气轻快了些许:“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坞安市做了一个民意调查,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希望桐坞铁路项目继续,上级也认真考虑了,决定继续做下去。”
闻言,陆淮予眼底划过一丝喜悦。
简卿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的。
“因为卿卿怀孕了,实地勘测工作就由别人顶替,她就在办公室做数据报告吧。”
李主任说着,脸上也多了几分惬意。
这样以来,所有问题都应该算是圆满解决了。
越江那边有人去了,桐坞铁路这边也不耽误。
“谢谢主任!”陆淮予目带感激地看着他,心却已经等不及想要把这个消息快点告诉简卿。
“你也得好好照顾卿卿。”李主任又叮嘱了一句。
“嗯。”
离开办公室,许明娜忽然陷入了少有的惆怅,她看着陆淮予,忐忑地问:“等嫂子生了,我能请到假回来吗?”
陆淮予故意反问:“你后悔去了?”
“哪有!”许明娜挺起了胸膛,看向身旁的陈楚航解释道,“我只是怕错过我干儿子出生。”
陈楚航看着她,温和一笑:“大不了给你录个视频。”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楚航和许明娜便去各自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直到下了班,陆淮予才回家。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饭菜香味,他立刻走向厨房,正要让简卿歇ƴℌ着,却见在厨房的是陆母。
“妈?”他愣了愣,“卿卿呢?”
“卫生间呢。”陆母将锅里的菜倒进了碗盘子里,看也没看他。
陆淮予扫视了眼客厅,不见陆父,又问道:“爸没来?”
陆母端着菜走了出去,笑道:“中午的菜还有剩下,我让他热一热凑活吃,你下班晚,卿卿又怀孕了,可不能累着。”
“……”
饭桌上,陆淮予跟简卿说了单位的事,简卿两眼发亮:“真的吗?桐坞铁路项目可以继续?”
“嗯。”陆淮予给她夹了个肉丸,“主任说你不用去实地勘测,但是要写数据报告。”
简卿心中划过一丝失落,但是转念一想这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她现在的确不适合再进隧道了进行实地勘测,头三个月还是要小心点的好。
忽然,简卿好像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她一扭头,撞上了陆母的视线。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去眼中的兴奋,心里更有些忐忑。
太过高兴竟然忘了还有陆母在,她会不会愿意自己继续去单位或者施工地的办公室?
陆淮予目光一转,也看见了陆母带着一丝不满的眼神。
只是他还没开口解释,陆母先开了口。
“卿卿,妈不反对你去工作,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身体本来就弱,现在怀了孩子更辛苦,要是坚持不住就不要硬撑。”
说着,她又看向陆淮予,语气硬了几分:“你也是,要记着照顾卿卿,要是卿卿有什么事,看我不敲你火栗子。”
第三十八章 哗哗作响
陆淮予无奈地笑了笑:“您不说我也知道。”
简卿是他的命,哪有不照顾好的道理。
听见陆母的话,简卿心头一暖:“妈,谢谢您。”
她由衷的感谢陆母,在她的妈妈去世后,她还能感受到已经失去的母爱。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她才不会觉得这世上自己已经是孤单一人。
而且现在她肚子里又多了个新生命,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陆淮予给陆母盛了碗趟,自然地将话题扯开:“您也别老来回跑了,爸在家指不定对着剩菜剩饭唉声叹气呢,卿卿我会照顾好的。”
陆淮予和简卿轮番劝,才把陆母劝回家。
当夜。
外头呼呼的风吹的窗户哗哗作响,原本有些闷热的空气竟然来了几丝凉意。
简卿站在窗旁,深吸了口气:“秋天来了,工人们干活不那么热了。”
一件外套被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陆淮予揽着她,语气轻缓:“这几天都有风,小心着凉。”
简卿望着远处的高楼霓虹灯,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还说等铁路建成后再要孩子,没想到孩子这么迫不及待的来了。”
她含笑说着,声音里更是满带幸福。
曾几何时,她也做过一个关于孩子的梦。
那是她和陆淮予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很可爱。
但每次醒来身旁空无一人的寂寥感总在提醒她那可能是个永远都不能实现的梦。
陆淮予脸颊贴着她的黑发,深沉的目光渐渐飘远,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他一定是知道我们都等不及了。”
简卿莞尔一笑:“也好,我们可以带他一起去看看桐坞铁路。”
她想她的孩子会为此感到自豪的,就像她为她的爸爸感到自豪一样。
陆淮予看着漆黑的夜空,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有好几次他都梦见自己为救小孩出了车祸的事。
刚开始那几天他每天睡得都很忐忑,生怕自己醒来发现是一场梦。
他怕醒来看到桐坞铁路通车,但是简卿已经不在了。
患得患失的感觉就是卡在心脏的刺,每每想起都扎得疼痛不已。
但时间过了这么,简卿还在,他们甚至都要有孩子了,他也开始慢慢地将那段记忆忘却,选择重新开始。
不过每次在面临和简卿分离时它又会自动跳出来,告诉他绝对不能再离开简卿。
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之后的半个月,陆淮予和简卿每天都一起铁路局。
简卿去了施工地,陆淮予又立刻让勘测部的部员给她送去一件防辐射衣服。
“卿卿,陆淮予真是把你当宝儿了啊,都快把我们酸死了。”同事忍不住打趣道。
简卿眼中洋溢着幸福,笑着和他们说了会儿话后埋头工作。
看着陈楚航留下来的数据报告,她有些苦恼。
她不想隧道再发生坍塌,上回是运气好,没有出事,万一这次又出现坍塌的情况,她怕上级又会叫停项目。
而且她也不想把工人置身在危险中……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轰”的巨响,简卿心一沉。
不过这不是隧道坍塌的声音,她不免暗暗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刚开门,一个工人就走了过来,满头大汗地说:“简工,隧道口倒了棵树。”
第三十九章 樟树
阴沉沉的天飘着细雨,一棵巨大的樟树根部朝上挡在了隧道门口。
简卿眉一皱,立刻问:“有没有人受伤?”
身旁的工人摇摇头:“没有,但是里面还有人。”
工人语气并没有太过焦急,树和坍塌不一样,这树虽然大,但好歹有空气进去,锯掉几根树枝,里头的人也可以爬出来。
简卿让他们快去把人救出来,目光却久久都没有从树的根部挪开。
隐隐地,她有些不安。
虽然已经规划好路线,但是一再出现意外让她心里有些担心。
目前隧道才打通三分之一,越深入越是要小心才是。
中午休息时,雨渐渐大了起来。
简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看着这两天组员的勘测结果,眉头紧蹙。
虽然加固了薄弱的山壁,但是里面还是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她拿起笔,一心一意地算着数值,铁了心要将结果误差精确到零。
陆淮予拿着保温盒走到办公室门口,见整个办公室就简卿一个人。
她坐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满眼都是数据。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陆淮予心不由一紧。
但他没有打扰,他知道现在的简卿不能被打扰。
放轻了脚步,陆淮予慢慢地走到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简卿的小脑袋是不是左右晃动,像是在用最短的时间记住需要的东西而后转头将它再重新以另一种方式写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放下笔,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简卿转了转头,见陆淮予站在她身后,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陆淮予走上前,将她写好的数据放在一边,把保温盒放上去。
“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他抽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按摩着简卿的脖子:“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颈部舒适感让简卿不由眯了眯眼,心满意足似的露出一抹笑容。
“解决完一个小难题就看到你,真好。”
闻言,陆淮予心一软,更加贪恋这种和简卿相处的美好。
简卿打开饭盒,刚夹起一口饭,恶心感又席卷而来。
她放下筷子,歪在一边干呕着。
虽然知道她这是孕吐,陆淮予却还是不由紧绷起来:“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简卿轻拍着胸脯直起身,好笑地看着紧张兮兮的他:“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的。”
她能感觉到陆淮予对她的珍惜,她也甘之如饴。
此刻她真的庆幸陆淮予拒绝接项目的那晚没有回家,否则他们也许会因为项目的事情发生争吵,而她也可能会提出离婚。
如果陆淮予没想起来他深爱她,或许两人已经离婚了。
看简卿胃口还算好,陆淮予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明明怀孕的是简卿,他却比简卿还要紧张。
陆淮予知道,这是在失去过后学会的珍惜,又或者算是一种弥补。
他看着简卿,伸出手将她脸颊旁的碎发挽到脑后。
但愿他们能永远这么幸福下去……
第四十章 下坠
几个月后,桐坞铁路隧道的工作平稳的进行着,期间再也没出过意外。
而简卿的肚子也大了起来,更不能待在施工地,李主任便让她回单位去。
办公室里,简卿在同事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快八个月了吧?”同事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问。
简卿点点头:“嗯,上完这个星期的班我就休产假了。”
说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快她就能和自己和陆淮予的孩子见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孩子好像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思,让简卿疼了一下。
她捂着如同西瓜一样的肚子,微微蹙眉笑道:“宝宝乖哦,妈妈工作呢。”
另一边的工地,陆淮予正忙着修改图纸。
他紧皱着眉,心里快速计算着,想要找到最好的设计点。
简卿不在这儿,有很多事情无法和她当面商量。
就在陆淮予准备下笔时,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桌上水杯也倒了下来,工程图被湿了一片。
摇晃感越来越强烈,陆淮予心一沉,嘶声大喊:“是地震,快出去!快!”
天地好像都要颠倒了过来似的颤抖着,巨响一声声从山谷间传出来。
“快!快!快下去!照顾卿卿!”
勘测部的部长紧抓着门勉强站稳了,见两个部员扶着简卿下楼,他刚要跟上去,一快天花板突然砸了下来。
他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一手撑着墙,一手紧抓着楼梯扶手,用身体挡住了那沉重的一块水泥板。
“噗……”
鲜红的血从部长嘴里喷了出来,溅在了雪白的墙上和楼梯上。
“部长——!”
“快,快走……快走啊!”
部长紧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大喊。
简卿怔怔地看着部长快被压变形却始终一动不动的身躯,心霎时就被烧红的刀子捅了似的。
部长充血的双眼望着他们,含泪笑着:“桐坞……铁路,靠,靠你们了……”
简卿被同事搀扶着跑出办公楼,幸亏勘测部在二楼,他们立刻跑到了空旷的地方。
而就在他们停下时,身后的办公楼“轰”的一声倒塌了。
工地中。
隧道中的工人拼命地往外跑,陆淮予见几个工人被落石砸伤,眸色一怔。
他立刻站起身,在天旋地转中冲向隧道口,跟工人一个个拖着伤员。
“快跑!不要管其他的!”
陆淮予大吼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在肩上散开。
他强忍着疼痛,将受伤的工人搀扶到安全地带后又折返回去。
“老陈!”
一个工人疾呼了一声后转身又跑了进去。
陆淮予扶着山壁,透过被灰尘迷蒙的视线,见一个四五十岁浑身是血的工人倒在了地上,生死未知。
“老陈!老陈!”
另一个工人焦急地叫着,在一片混乱里,想要把老陈背在背上跑出去。
陆淮予看了眼肩膀上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深吸了口气拔腿跑了进去。
“陆组长?”
“别停下,快跑!”
陆淮予一把将老陈拉起来,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腰艰难地往前迈着。
顷刻间,整个桐霞市陷入了混乱中。
简卿愣愣看着眼前的仍旧在晃动的废墟,心恍如掉进了无底深渊
陆淮予?
陆淮予在工地!
他万一进隧道了怎么办!
简卿还没有从恐惧和担忧中缓过神,腹部忽然一阵下坠般的剧痛。
一股鲜红的热流顺着大腿根滑落,她脸色骤然一白。
“卿卿——!”
第四十一章 光亮
隧道外乱成一团,滚石树枝不断的从山上滚落下来。
陆淮予拖着老陈,伤口的疼痛越渐强烈,力气也渐渐的变小。
但让他更为不安的是心底的那抹心慌。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就连隧道口那片光都好像变得很远。
陆淮予喘着粗气,一步步地跑着。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儿倒下,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简卿还在等他,他还没能见到两人的孩子出生,他要和简卿陪着孩子长大……
“陆组长!”
隧道口,组员的声音传了进来。
震动已经停下,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余震。
陆淮予将老陈交给冒险跑进来的组员,艰难地扯着唇角:“快,快走……”
说着,他扶着山壁快步朝出口走去。
心中的不安和恐慌忽然变得更为强烈,连同心脏都有种紧缩的刺痛感。
他紧皱着眉头攥着胸口处的衣襟,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让他全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简卿……
陆淮予心一窒,眼底多了几分慌乱。
简卿还在铁路局,她可能会在办公楼,虽然勘测部在二楼,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巨响,大量石块如雨一般落下。
陆淮予眼眸一震:“小心!”
他扑上前,用尽全力把前面两人往外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地上尖锐的石块刺进他的后背,面前最后的一丝光亮也被石块遮住。
整个隧道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组长!组长!”
陆淮予强睁着眼,仅存的模糊意识支撑着所有的感官。
外面的人在叫他。
他试图动动手脚,却发现一点多余的力气也没有了,就连呼吸都觉得万分困难。
简卿……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乌云遍布的天阴沉的如同一块灰黑色的绒布。
简卿被医生用担架抬着狂奔进临时搭建的产房,鲜红的血顺着她过去的路点点滴滴地落下。
腹部仿佛被硬生生捅进了一把利刃的疼痛让她将下唇咬的渗出了血。
“卿卿!卿卿!你坚持住啊!”
灰头土脸的同事紧紧握着她的手,满脸泪水。
简卿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她喘着粗气,字字艰难:“帮我……我去,找,找淮予……”
“可是……可是这儿……”
同事含泪为难地看着她,外边交通几乎都被堵塞了,去工地起码要三四个小时,目前简卿这个情况她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啊——!”
一阵更为难忍的疼痛让简卿嘶声裂肺的叫了出来,她只觉下半身被人撕裂了一样。
陆淮予,陆淮予!
你在哪儿!
她紧咬着牙,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
医生面色凝重:“不好,可能要难产。”
闻言,简卿一把抓着医生的衣袖,攥到骨节泛了白。
“医生……求,求求你,一定,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
她噙着泪,断断续续地说着。
现在陆淮予生死未卜,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她不想自己连两人的孩子都没保住。
她不能,她不能失去孩子!
第四十二章 黑暗
临时产房外,逃过一劫的陆父和陆母正焦急等待着。
里面时不时传出简卿的惨叫,听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陆母看着那些因为失去亲人嚎啕大哭的人,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老陆,你说淮予出了事,要我们怎么办啊?”
“别胡说八道!”陆父呵斥了一声,却也红了眼,“淮予和卿卿都是好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与此同时,被困隧道已经不知道多久的陆淮予意识越渐模糊,空气也开始稀薄起来。
隐约中,他好像听见了简卿在叫他。
一声一声,她正哭着叫他的名字。
陆淮予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紧缩的心微颤着。
黑暗好像在吞噬他最后残存的感官,而剩下一片湿粘的血腥味似乎在告诉他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他泛红的双眼淌过几许不舍与挣扎。
他曾失去过简卿,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如果他死在这儿,简卿她会怎么样?她一定会哭,她还怀着孩子,等生产时,又有谁陪着她……
陆淮予试图动了动身子,可哪怕动一根手指,随着而来的便是刺骨的痛意。
而此刻他才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几乎都被石头压住了。
隧道外的声音越来越小,陆淮予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好像已经不再需要空气了。
黑暗中,他好像看见了初见时的简卿。
齐肩黑发,脸蛋红红的圆圆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而后一身凤冠霞帔的她又代替了她原来的模样。
简卿喜欢传统婚礼,所以他们没有穿婚纱。
陆淮予不由无力地弯了弯唇角,那时候他还说婚纱好一些。
但看到一身红色嫁衣简卿,他只觉得他这辈子都不能忘记那么美的她了。
或许他的一辈子已经走到了尽头。
又或许这重新来过的机会只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他以为他可以和简卿永远在一起了,但这次先离开的,可能会是他……
只是桐坞铁路竟然成了他又一个遗憾。
渐渐的,残留的点点意识慢慢涣散,随着一丝光亮照进黑暗的隧道,最后一丝气息也消散在了飘浮的灰尘中。
雨慢慢变大,在一片哭声和呼唤声中,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像是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陆母听着这孩子的哭声,腿不由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生,生了!”
不一会儿,一个满头细汗的医生走了出来:“母子平安!”
闻言,陆母不由地笑了,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最后痛哭了起来。
儿子生死不明,儿媳妇生了个儿子,这样的悲喜交加让她万分难受。
临时产房中。
简卿靠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为何,眼泪顺着眼角淌过了脸颊。
一种从未有过抽离感从心底漫延开来。
陆淮予……陆淮予他还活着吗?
为什么她心里这么慌,好像已经失去了他一样……
滂沱大雨冲刷着变成了断壁残垣的城市,夹杂的哭声如同一声声惊雷。
夜幕降临。
几个满身泥泞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抬着一个下半身鲜血淋漓的人跑了过来。
“医生!医生!”
一旁等待消息的陆母和陆父一愣,透过那满是灰尘和血的遮挡,那看起来毫无声息的人俨然是陆淮予。
“淮予!”
陆母顿时泪如雨下,扑了上去,却被护士死死拉住。
“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陆父再也忍不住眼泪,嘶声叫着。
医生跪在一旁,替陆淮予检查着,然而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同事扶着走出临时产房的简卿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紧缩。
望着几步外那早已没有气息的人,她心仿佛在那一刻都停止了。
耳畔所有声音都似乎消失了,连同视线中的人都只剩下陆淮予。
“淮予……”
沉重的步伐缓慢地移动着,简卿一步步地朝他走去。
工人看着这一幕,蹲在一旁嚎啕大哭。
即便下着大雨,也无法冲淡这浓重的血腥味,而这股味道来自她最爱的人。
简卿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惊雷在轰响着,关于陆淮予的一幕幕都在脑子里重复上演。
她通红的眼眶浸满了泪水,眼中却又带着丝万念俱灰。
“咚”的一声,简卿瘫倒在陆淮予身边,颤抖的双手慢慢抚上那张沾了灰尘和血的脸。
“淮予,你,你醒醒……”
轻轻的声音像是怕他受到惊吓,她含泪笑着:“我们,我们又儿子了,你起来看看他啊,淮予?”
然而回答她的只剩下周遭凄惨的哭嚎和雨声。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简卿伏在陆淮予的身上,感受着他已经渐凉的身体,声嘶力竭:“淮予——!”
第四十三章 彼端
春天的阳光带着些许冬季的凉意,阵阵春风却又让人倍感舒畅。
桐坞铁路正式通车的消息让桐霞市和坞安市的人高兴不已。
几年前的地震让项目延误了一年,不过在这个春天,所有人都能回家了。
为了纪念在桐坞铁路奉献出生命的人,市民们自发为他们立了一块人民英雄纪念碑。
近十五米的纪念碑伫立在隧道外,背后刻着一个又一个的英雄名字。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蹦下了车。
“妈妈!妈妈!快点!”
“陆翎轩!小心车!”
简卿拿着一件外套追上前面的男孩,蹲下身给他穿上:“要是着凉了就该打针了。”
陆翎轩扯着她的衣袖,转头就走:“妈妈,我要去看爸爸。”
闻言,简卿眼底划过一丝痛意,她还是强弯起唇角开起玩笑来:“每个星期都来好几次,爸爸会嫌弃你怎么这么能说。”
陆翎轩鼓起了脸:“爸爸才不会嫌弃翎轩!”
被围挡的铁路外,纪念碑如同山一样迎风矗立。
陆翎轩跑到背后,仰着头望着右下角“陆淮予”三个字,粉嫩的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爸爸!爸爸想翎轩了吗?翎轩长高了哦!爷爷奶奶今天给翎轩做了好多好吃的!”
听着陆翎轩叽叽喳喳地说着,简卿眼眶却湿了。
上面刻着他的父亲、部长和陆淮予。
她伸出手,抚摸着陆淮予的名字,指尖的凉意刺进的心底,痛的她不由一颤。
但她仍旧没有移开,好像这样便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简卿一如既往地笑着:“淮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娜和楚航下个月要结婚了。”
“淮予,你在天上过的好吗?有没有想我?”
“翎轩很听话,幸亏有他,爸妈每天都会笑。”
“淮予,我想你……”
简卿红着眼,哽咽地低下了头。
在陆淮予刚走后的那一年,她几次产生了死的念头。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死。
部长为了救她而死,陆父陆母沉浸在悲痛里,桐坞铁路还没有建成,更何况陆翎轩还小。
她怎么能让他失去了爸爸又失去了妈妈。
简卿回头望着已经建成的桐坞铁路,潸然落泪。
“妈妈。”陆翎轩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我也想摸摸爸爸。”
闻言,简卿擦去脸上的泪水,俯身将陆翎轩抱了起来。
小小的手抚上那个名字,一笔一划描绘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欣喜和好奇。
陆翎轩好像真的触摸到了爸爸一样,他凑过去小声说着:“爸爸,翎轩会帮你照顾好妈妈的噢!”
……
混沌一片的大脑开始慢慢有了意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钻进了鼻内。
病床上的人紧闭的眼微微颤动,僵硬的手指抬了抬。
陆淮予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一片白色让他有些不适应地又闭了闭眼。
迷蒙中,他回忆着什么。
他记得自己在工地画图纸,然后发生了地震,他被困在了隧道里……
他……没死?
突然,脑子闪过简卿的脸,陆淮予心头一窒,似是迸发出了力量。
他睁开眼,强撑着身子坐起了身,不顾浑身的疼痛,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就要下床。
这时,陆母从病房外走了进来,见他醒了,眼眶立刻就红了:“淮予!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半个月了!”
闻言,陆淮予心一震,隐约有些不安。
他抓住陆母的手,嘶哑着声音问:“妈!卿卿呢?她没事吧?她还怀着孕呢,孩子没事吧?”
陆母眼神一怔:“淮予,你,你在说什么啊?”
“卿卿,卿卿和孩子!”
陆淮予满是血丝的眼中带着焦急,迫切地想知道简卿的消息。
就在他要撑着床站起来跑出去时,李主任走了进来。
见他这模样,不由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你还受着伤呢!”
陆淮予看着他,眼神一亮,踉跄着抓住他,连声问:“主任,卿卿呢?”
听见陆淮予的话,李主任心不觉一沉。
他拧起了眉头,扶着陆淮予:“淮予,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卿卿已经牺牲半年了……”
闻言,陆淮予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心霎时就如同被撕裂了般痛着。
简卿牺牲半年了?
那他的记忆里和简卿那一年多的相处又是什么?是梦吗?
所以梦醒了,简卿仍旧不在?
“不……不可能!”陆淮予浑身颤抖怒吼着,额上的青筋凸起,“绝对不可能!”
简卿还在,她怀孕了,而且马上就要生了,他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陆母哭着看着几乎疯了的陆淮予,心如刀绞。
而这时,病房中的电视正放着新闻,一个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画面吸引了陆淮予的视线。
随着电视画面的切换,一排排被雕刻在碑上的名字映入眼帘。
而在画面定格于右下角时,他心脏骤然紧缩,再也去无法分辨哪个是梦。
那上面刻着的名字是——简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