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本帮地道菜推荐:本帮上海大厨的中秋菜单
青岛本帮地道菜推荐:本帮上海大厨的中秋菜单中秋前晚,工作到凌晨两点半,徐铭恩一如既往五点半起床,驱车一个小时到青浦金泽的农贸市场买菜。一、盛宴朋友们习惯他的任性,欣然应允,便有了这精彩的一席。上海酱鸭,蟹粉炖蛋,油焖练塘茭白,六角菱烧毛豆……一张大桌,菜色斑斓,在金玉满堂与铅华褪尽之间来回跳跃,铺陈出一段稳健又扎实的节奏,勾得在座的老饕们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只管闷头吃菜。徐铭恩坐在席间,笑眯眯地看着友人大快朵颐,有点后悔一早在金泽农贸市场旁的小破店里吃光了那笼鲜肉烧卖。
来源:解放日报(下同)
2022年9月10日中秋节,中午饭点时分,北新泾一间不显山露水的餐厅,面朝苏州河,包厢里传来阵阵赞叹与欢笑。
这场饭局相约许久,座上客都是餐厅老板徐铭恩的吃货朋友。疫情以后,大家都忙,这次好不容易凑齐人头,本来相约夜宴,却被徐铭恩断然拒绝。
“中秋我要跟家里人过节的,要来吃饭就放在中午吧!”
朋友们习惯他的任性,欣然应允,便有了这精彩的一席。
上海酱鸭,蟹粉炖蛋,油焖练塘茭白,六角菱烧毛豆……一张大桌,菜色斑斓,在金玉满堂与铅华褪尽之间来回跳跃,铺陈出一段稳健又扎实的节奏,勾得在座的老饕们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只管闷头吃菜。
徐铭恩坐在席间,笑眯眯地看着友人大快朵颐,有点后悔一早在金泽农贸市场旁的小破店里吃光了那笼鲜肉烧卖。
一、盛宴
中秋前晚,工作到凌晨两点半,徐铭恩一如既往五点半起床,驱车一个小时到青浦金泽的农贸市场买菜。
晨曦微露时分,在淀山湖中蹲守一夜的渔民满载湖鲜,停靠到农贸市场外的码头。渔民娴熟地把船货搬至岸边,就地摆摊开卖。
此时不过六点出头,朝阳初现,给装盛活鱼的塑料盆敷上一层金色的光彩。
背靠淀山湖,金泽古镇是湖鲜上岸的“第一站”。中秋时节,野生的鲈鱼、鳜鱼、鳊鱼、塘鲤鱼、白水鱼、河虾纷纷上市,成就了江南人家又一年份的口福。
自从七八年前徐铭恩发现这个市场,一周三四次的亲自长途采买就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他知道采购食材要尽量溯源的道理。
那些活蹦乱跳,美好又稀奇的时鲜货,要不是直接“杀”到源头,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更别说端上自家的餐桌。
最初,徐铭恩去朱家角进货,结果发现那里的市场,时鲜摊位也是靠人送货。
那这些人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徐铭恩决定“鸡贼一把”。
再去进货的时候,他特意找来辆电瓶车,一路尾随送货的小车,发现了金泽的这座宝藏市场。
“莫西干头”、络腮胡须的徐铭恩身材壮硕,穿着时髦,在农贸市场进进出出的乡里乡亲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出现,成了市场摊主之间的一个谈资。
据说,这个“上海来的”时髦客,是位响当当的名厨,有人在电视上见过他,也有传言他是各种商界大佬、明星大腕设宴时的掌勺人。所以,他很“懂经”,好货不砍价,一次性包圆;大路货拿去让他掌眼,多数要被“打枪”。
时间长了,市场里的摊主都和他熟稔起来,徐铭恩在和乡民粗门大嗓的拉家常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小供应系统。
野生的鳊鱼,成年人小臂那么长,摊主拢共两条,徐铭恩二话不说,买定离手。现杀之后当场腌制,既可以在燥热的初秋气候中让鱼的肉质保持一上午的新鲜;也可以在清蒸的时候,为鱼肉加上饱满的咸度作为底味。
在市场里,现场腌制,用得宜的盐分把鱼肉的鲜甜逼出来,这是厨师深谙的料理心法,也是曾经的弄堂里,买汰烧的阿姨妈妈们口口相传的秘诀。
“太湖一号”大头虾,硕大无朋,产量很低,是淀山湖水域里科学育种出的餐桌名物。看到市场里的“太湖一号”只只爆黄,个头堪比小青龙,徐铭恩心里有了底——把这样的食材带回去,端上桌,不仅口感一流,亦是番神奇的谈资,里子面子都照顾齐全了。
再到家禽摊,买上几只土鸡和麻鸭。土鸡炖汤本身是道硬菜,更是本帮烧法中,各种菜品吊鲜的基底。而麻鸭则是追求极致口感的本帮厨子们做古法酱鸭的不二之选。
农贸市场内,至今保留着农家直采的蔬菜地摊。老农民挑来自家蔬菜,丝瓜粗细各异,莲藕长短不均,虽不如隔壁摊位上,大规模种植出的蔬菜卖相挺括,但贵在亲手种植,绿色出品。许多蔬菜作为“非标品种”,也并不是可以大规模种植的产物。
徐铭恩知道,现在最热门的肯定是淀山湖嫩绿的六角菱,但他不着急下手,而是叫来鱼摊的大哥帮忙打样。
“只有外湖采来的六角菱口感才够好。内湖现在长满福寿螺,会影响菱角的品质。好的六角菱生吃脆甜,基本就是水果,烧熟吃粉嫩,才是理想的口感。菱角产自外湖还是内湖,只有渔民最清楚,知道自己是外行,就要把事情拜托给内行,这是厨师该有的谦虚。”
接着,徐铭恩又称上几斤练塘茭白,打算油焖。
采买完成,再捎上几瓶当地人家自制的雪里蕻咸菜。用雪里蕻咸菜炒肉末和鸡蛋,配上卷饼,是所谓的北菜南做,简简单单,香气逼人。
农贸市场一圈逛完,水产摊的老板帮徐铭恩把货搬上车。今天收获颇丰,他有点兴奋,两手插在口袋里,鬼使神差地一路又溜达到了曾经发誓“为了减肥再也不吃”的早餐摊。
一对老夫妻,守着一间小破店,甚至没有招牌店名,却是徐铭恩的心头好。一碗小馄饨、一笼鲜肉烧卖下肚,徐铭恩心满意足,一脚油门踏上归途。
厨师忙碌的一天这才刚刚开始。
上午八点半,餐厅的厨师们陆续到店,跟了徐大厨十年以上,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节奏:老板每天清早采买新鲜食材,然后就是一堆挑挑拣拣的工作。这天一大袋的菱角,两个师傅一起帮着剥壳。
和多数餐厅不同,徐大厨的酱鸭是冷菜热吃。一锅滚油,七八分钟,鸭子的表皮炸得金黄酥脆,油脂分解,鸭身缩小了整整三分之一。接着将鸭子放入高压锅,加入秘不示人的调味料配方,炖至酥烂。
鸭子的上桌亮相堪称华美,徐铭恩用刀叉将骨肉分离,一碗锅中同焖的酱汁热腾腾地浇淋上去。一道上海饕客心目中的中秋私宴,就可以稳稳地立住开篇的阵脚了。
再一道来自淀山湖的野生鳊鱼蒸咸肉,取非龙骨的那面鱼肉,这是鱼的阴面,肉质肥美。淋鸡油,铺上冬天自家腌的咸肉,不同的咸度,不同类型油脂的香气相互交织,对味蕾和鼻腔的刺激简单而充分,朴实无华的逻辑,却再也无须进一步想象的空间。
对于赴会的食客,这是一场没有菜单的美食探险;对于厨师来说,这并不是卖弄噱头,制造悬念,只因为今天淀山湖畔会有什么值得上桌的食材,实在只有天知道。
二、家宴
下午,宾主尽欢,一席盛宴在大笑中散去,留下身后杯盘狼藉。徐铭恩摇手送完最后一位朋友离开,旋即转身上车,准备回家。
晚上,一大家子人的家宴,才是徐铭恩今天真正的重头戏。
就像许多电影里所刻画的大厨家宴那样,徐铭恩的上海家宴,少了些噱头和炫技,多了些朴实的温情。
徐铭恩说:“中秋节,一大家子聚齐,吃顿团圆饭,是几十年不变的传统。一家人,圆台面,全鸡、全鸭、全鱼、整肉是标配。”
徐铭恩的外公沈阿汝,是梅陇镇酒家的第一代厨师长。
打有记忆算起,一家人过中秋节就是济济一堂。
“全家人分工,大儿子负责冷菜,小儿子负责热菜。吃饭前先祭拜祖先,大家再落座。长辈们坐主桌,小辈坐次桌。现在已经四代同堂,圆台面也从两只摆到了三只。”
即便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上海人家还是能用简单的食材,做出气势十足的节菜。
一道什锦拼盆,红肠铺底,上面码放爆鱼、肉松,再围一圈皮蛋,顶上再搞点花生米。端上桌来,是极佳的下酒菜,长辈们推杯换盏,孩子们有样学样,用桔子水杯碰杯。
一大锅带皮煮的毛芋艿,配一碟白砂糖,既是应景中秋的传统食物,也是孩子们爱的零嘴。
糟毛豆也不能少了。农历八月十五,白天还是燥热,吃点糟货,延续着夏天的气息。
白切鸡是冷菜中的霸主,买只好鸡,出锅后冷水激发鸡皮的脆嫩,剩下的鸡汤留着,放蛋饺、鱼丸、肉皮,是当晚压轴的三鲜汤,也算是首尾呼应。
鸭子可以做成酱鸭或香酥鸭,全凭各家的厨艺,但用麻鸭是铁律。鸡杂、鸭杂、青椒一同入锅爆炒,上海人家叫它炒时件,是大人们酒过三巡时,把气氛进一步炒热的下酒菜,
全鱼不讲究鱼的种类,关键是甜酸口,投一家老小所好。
然后就得把大肉安排上。徐铭恩说,苏州人中秋节吃两块肉,樱桃肉和酱汁肉。“说起来是整肉,其实都不大,每人夹一筷子,尝尝味道就好。”
过节的“奢侈”,是再做一道桂花肉。买一条猪里脊,切成小方丁,用鸡蛋、面粉、生粉、盐、葱花调个面糊,面糊裹着肉丁在油锅里炸,一小块肉可以炸出一大盘桂花肉。
烂糊肉丝、菜泡饭上桌,就是当晚“咸口”的收官了。
最后,一家人赏月,分食一只又大又圆的月饼——这是上海人最古典的吃法。
直到今天,徐铭恩的舅舅还对家里的这些节菜引以为傲,“社会发展了,很多事情变了,但家里的味道始终没有变。”
徐铭恩最喜欢的电影是《饮食男女》,据他自己说,看了不下50遍。
电影开头几分钟,主人公在厨房里杀鱼、拆鸡、蒸蟹粉小笼,传递出的亲情感人至深。也让他总想起自己从小跟着外公学厨的情形。
小时候的徐铭恩贪嘴爱吃,总缠着外公学做菜。
外公虽是大厨,也没有轻易就传艺给这个长外孙。10岁那年,外公对他说:“先跟我逛三年市场,把四季时令的食材搞清楚。做厨师,最要紧的是坚持,你夏天买菜扛得住燥热,冬天捞鱼受得了冻手,就差不多可以学艺了。”
再大一点,读书不见上心,学起做菜倒是什么苦都能吃。
两年切工配菜,两年冷菜间,两年点心间,终于能上炉灶了,还得先从煮汤、炒蔬菜开始。
外公说:“教你,不是想让你继承衣钵,而是希望你将来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有口饭吃。”
外公知道外孙心宽路子野,自立门户是迟早的事,便暗暗传授了不少灶台之外的经营门道。
一定要亲自跑菜场进货,就来自外公的教导。
“不要什么东西都叫人送进来,送进来的食材质量未必最好。货进上海,上海到市场,市场到店里,起码剥掉两层皮。你自己去源头,能挑到最好的食材,价格也是最好的,这样有两层利润捏在手里,你回来就能大胆放心地卖,卖不掉,也能大胆放心地扔。”
三、传承
先在乍浦路美食一条街当小工,又在多家本帮餐厅当厨师,最后自立门户,摸爬滚打几十年,徐铭恩在圈子里混出了点名堂。
商贾名流、演艺明星纷至沓来。店堂里没有一张徐大厨跟客人的合影,只有老丈人给他的漫画像挂在墙上。
再显贵的客人,走进徐铭恩的餐厅,钟意的总还是咸鸡、麻球、蟹粉菜这几样经典的菜色。家家能做的本帮经典,要在风味上立住自家的招牌,说穿了也不复杂,还是在食材上下功夫。
徐铭恩家的麻球,外裹白芝麻,内藏花生馅,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上海传统的麻球都是空心,用花生馅的创意也和金泽农贸市场有关。
在市场里,他看到农民卖自家的芝麻和花生。不仅价格比市区便宜,更加粗放的工艺之下,芝麻更多地保留住了表皮的香气。后来,他索性把农民种的芝麻、花生全收下来,美其名曰“期货投资”。
徐铭恩的囤货秘诀还用在蟹粉菜上。他的蟹粉菜单品类繁杂,有清炒蟹粉、蟹粉豆腐、蟹粉扒时蔬,蟹粉烧粉皮、蟹粉炖蛋。各品类销量难分伯仲,一年长供,即使在不产蟹的季节,食客也能尝到没有腥味的鲜美蟹粉。
“蟹快落市时,才二三十元一斤,我每年要囤三四千斤,请人来拆蟹粉。蟹粉用熬炼好的猪油炒熟,封起来再到零下40摄氏度速冻。化开用的时候,就跟刚拆一样。买一个冰柜是小钱,保持风味的价值,可是看得见的现钞。”
徐铭恩的背后,还有两位高人。
老丈人的画家圈子,十有八九是“馋佬胚”。他们走街串巷,画的就是老百姓吃住的市井生活。“别人吃菜,都只说好,碰到这些老先生,他们尝一口就会告诉我,做法不对,应该怎么改。”
一道油面筋塞肉㸆青菜,成了外公和老丈人的智慧在徐铭恩手中的一场合谋。
外公对外孙说:“侬做油面筋烧肉,一定要放点油条或是茭白丁,就像苏北人做丸子里放荸荠,口感松软不肥腻,吃上去第一口有点弹牙。”
老丈人跟女婿说:“宁波人㸆金丝菜,里面一定要滴点醋,但吃的时候,不能尝出里面的酸味。㸆之前让菜在油里走一走,吸足了油,㸆出来更糯。”
“苏北和浙江两地做菜理念的融合,给了我一个想象空间。霜打后的上海本地青,整棵走油锅,再跟油面筋塞肉一道㸆。装盆时候,油面筋垫底,㸆菜放上面,往往㸆菜都消灭了,油面筋还在底下,这时候发现,吃不下了,只能把油面筋打包带回家。”
“这是我让客人记住这道菜的方法,很多人会回家买点青菜自己㸆,配上剩下这点油面筋,可是做不出我的味道,只好再回来吃。有朋友说,这是心机菜,其实说的也没错。”
和食客的游戏说到底只是古法的融汇,徐铭恩拒绝承认自己的“创新”,心念所系是本帮菜的好好传承。
“上海人饮食,透露出江南生活的小情小调。一碟臭豆腐,配一碟酱油、一碟醋、一碟辣椒油,边上摆一小杯黄酒和一小杯金奖白兰地。现在十几块一瓶的金奖白兰地,在老一辈人看来,是与西方生活的连接。”
“一碟茴香豆、一碟海菜菇(苋菜梗),配一杯黄酒,茴香豆的咸、海菜菇的鲜、黄酒的甜,可以让他们畅谈一下午。”
传承不易,难不在技法,而在理解本土的文化,生活的哲学。所以,徐铭恩从没想过开分店。
几年前,他从一个更大的空间退租,来到北新泾沉潜。一天9张桌、2餐饭,是他愿意把控的极限,也是金泽那个神奇的市场可以支撑起供货的极限。
利用餐厅门口的小花圃,他建出一个小菜田。萝卜、鸡毛菜、空心菜、芦荟、薄荷,在土壤中旺盛地生长。店门口插着两根竹竿,给丝瓜爬藤;冬至以后,绳子拉起来,借着穿堂风,新一年份的咸鱼、咸肉、咸香肠就可以高高挂起来了。
“这才有私房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