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 后来再也没和谁暧昧过:电车上一段难以忘怀的邂逅
张爱玲 后来再也没和谁暧昧过:电车上一段难以忘怀的邂逅在旧上海,因日军的搜查,一辆行驶中的电车被暂时封锁在道路上。随着叮铃铃的摇铃声,大街上的人变得骚动、不安起来。《封锁》故事的情节简单,无奇。不得不说,张爱玲在二十三岁的年纪,便以如此洞察人性的细微之笔,以“传奇”为介,惊到了当时的上海文坛,真应了她的那句——“出名要趁早”。01电车上的邂逅
你相信出门坐了一趟车,就遭遇了一场爱情吗?
1943年秋,胡兰成在苏青创办的月刊《天地》上,读到一篇名为《封锁》的短篇小说,立刻被其才情吸引,他坐直了身子,连读了两遍后,立刻打电话向编者打听作者的信息——
这便是牵引出张爱玲的那一场低到尘埃里的乱世之恋的起因。
《封锁》究竟有怎样的魅力?让胡兰成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对作者燃起倾慕之情,时隔不久,就迫不及待地从南京赶往上海——去拜访张爱玲?
不得不说,张爱玲在二十三岁的年纪,便以如此洞察人性的细微之笔,以“传奇”为介,惊到了当时的上海文坛,真应了她的那句——“出名要趁早”。
01
电车上的邂逅
《封锁》故事的情节简单,无奇。
在旧上海,因日军的搜查,一辆行驶中的电车被暂时封锁在道路上。随着叮铃铃的摇铃声,大街上的人变得骚动、不安起来。
左面街上的人向右面街上跑,右面街上的人向左面街上跑;经过一阵骚乱,街道上渐静了下来,人们躲到能够躲得到的地方,惧怕地对望着,等待着……
大着胆子的乞丐用单调的声音叫唱着:“有老爷太太先生小姐做做好事救救我可怜人哇?……”
电车内的人相对于外面街道上的人要沉着得多,至少这里有座位可坐,总比外面要好些。
当焦虑、不安淡去,车上剩下并不多的乘客开始各自消磨起自己的无聊。
坐在角落里的吕宗桢,默默地注视着周遭的人。
一对长相如兄妹的中年夫妻,买着准备晚餐吃的熏鱼站在电车的正中,手吊在皮圈上,女的不时提醒丈夫,“别把裤子弄脏了……现在做一条裤子多少钱呐……”
吕宗桢是华茂银行的会计师,看见那熏鱼,想起自己的妻子要他跑到银行附近的胡同里去买的菠菜包子。
他埋怨妻子一点儿也不为他着想,他一身西装,提着公事皮包的人,抱着报纸里的几个菜包子满街跑,实在不像话。
但转而又想,如果这封锁时间延长,这包子倒是可以充饥,也派得上用场了,他又念起这包子的好来。
他看了一下手表,不过四点半,他已觉得饿了。此刻,温热的菜包子从报纸里发出淡淡的油香味来。
吕宗桢对面坐着一个老头子,手心里搓着两个油光水滑的核桃,这有序的小动作正好代替了思考。
老头子右边坐着吴翠远,一个长着俊俏的姑娘:那美仿佛怕得罪了谁似的,淡淡的,没有轮廓。
她梳着大众的发式,穿着白洋纱旗袍,滚一道窄的蓝边,有点讣闻的味道。
她是大学里的英语助教,在家里她是好女儿,在学校她是好学生,履行着一个好姑娘的人设。此时,她准备利用封锁的时间改学生的卷子。
他看她手臂的白,像牙膏似的。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走在大街上,他们可能不会看对方一眼,就彼此错开了。
一个医科学生正在画一幅人体骨骼简图,大家三三两两地凑上去观看,吕宗桢没有去凑热闹,孤零零地坐着。
他想自己是饿了,身边此刻正好没人,可以从容吃包子了;忽然,他一眼瞥见了一个他讨厌的人,他妻子姨表妹的儿子,一个想赶着做他女婿的人,他一点儿也不想和他说话。
他立刻奔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坐在旁边的陌生女子吴翠远微微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他表侄还是看见了他,向这边走来了,谦卑的,老远就弓着腰。
吕宗桢迅速地将计就计,把手搭在了吴翠远身后的窗台上,不声不响地宣布了他的搭讪、调情意图。
就算吓不退他,让他看见了,少不得回去报告给他的太太,气气她也好,谁让她有这样一个表侄。
02
虚幻的不对等爱情
吕宗桢继续向吴翠远道:“你也觉得闷吧?我们说两句话,总没有什么要紧!我们——谈谈!”
他想起看见她刚上车的情景,他透过一块玻璃上撕破广告纸的地方看到她的侧面,他把她的眼睛、眉毛、下巴,折开来,一部分一部分地看,自然有她的一种风韵。
吴翠远笑了:
“看不出这人倒也会花言巧语一一她以为他是一个靠得住的生意人模样!她又看了他一眼,太阳红红地晒穿他鼻尖下的软骨。
他搁在报纸上的那只手,从袖口伸出来,黄色的,敏感的一一 一个真实的人!不很诚实,也不很聪明。但是一个真的人。”
她背过脸去,细声对他道:“这种话,少说些吧!”
他的表侄知趣地退回去了,他也缩回了伸出去的手,谈吐变得正经起来,吴翠远注意到了这些,只以为被她的端凝所致。
她这么年轻,他以为她还是一个学生。吴翠远又一次淡淡地笑……
他们之间慢慢打破了之前的拘谨,有点儿尴尬的,开始聊起学业,工作,家庭。
两个在生活中压抑的人,似乎都在这暂时封锁的空间里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出口。
一个善于诉说,一个善于倾听。
吕宗桢说自己并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每天上班,下班,不知道为什么而累。
翠远道:“谁都有点儿累”。
吕宗桢却说:“你不知道——我家里的那一位,唉,别提了”。
翠远回复道:“世上每一个有了太太的男人,似乎都急切地需要得到别的女人的同情。”
吕宗桢继续向她吐露着生活的无趣。他说自己其实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妻子是个没有文化的人,是母亲帮他订下的,他当初年轻,只是觉得她很美,所以……
翠远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她知道,两个人关系不好,不能单单只怪哪一方。
这时,街上一阵乱,两辆载满兵的卡车轰隆隆地开过,翠远与宗桢同时抬头张望,两个人的面庞第一次异常地接近,像某一银幕上的特写镜头。
他看着她,她脸红了。
此刻,他看她的脸是白描的牡丹,额角上三两根乱发是风中的花蕊。
这让他显得很愉快,他没有想到,他能使一个女人脸红,使她微笑。
平时,他是一个会计师,是孩子的父亲,是乘客,是某个店铺的主顾……而此刻,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男子。
“他们恋爱着了。”
他断定她是一个可爱女人。
稍后,他告诉她,他想重新结婚,但他不能离婚,大女儿才十三岁,他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但他会把她当妻子对待,会对她负责,安排好一切。
但转瞬,他又懊丧起来,说自己年纪大了,已经三十五岁,不该再起这种念头,不该让她为自己牺牲前程……
翠远二十五岁了,成长于有宗教背景的模范家庭,他们当初一心培养她念书,好找个有钱的女婿,却没有想到,反而被这事耽搁了。
她恨他们,她家里的、那些一尘不染的好人,他们哄够了她。宗桢没有钱,还有太太,和他结婚,气气他们也好。
此刻,她不想做一个乖女儿,不想听西洋的古典乐,不想翻读圣经,只想做一个追求自己情感的小女人。
宗桢从她这里找到理解、包容,短暂的愉悦;她对他的态度,也慢慢从最初戒备、应付、谨慎,转为亲近。
他们如情侣般试探着彼此对未来的安排,想象,底线。车上的人渐多了起来,把他们挤得更近了,快要解封了吧?
宗桢觉得很快乐,但这快乐稍纵即逝,他用苦楚的声音道:“不行,这不行!你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一一我又没多少钱,我不能坑了你的一生!”
翠远想到:“完了,又是钱的问题,他说得有道理”。
她只要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谁也不会在意的一部分;她将来或会嫁人,可绝不会如和他这般遇见,这样自然,可爱。他白糟蹋了自己的幸福,多么愚蠢的浪费。
她哭了,不是淑女式的哭,是恨不得将眼泪唾到他脸上的……这世界上的好人又多了一个。
他试图安慰她,逼问要她的电话号码,她告诉了他,却没有给他笔,他如果心里看重她,自然会用心记下来。
叮铃铃,叮铃铃,封锁解除了,时间与空间被打开,与现实连接了起来;宗桢突然站了起来,挤到人丛中不见了。
他对于她来说,等于死了。
可若是他打电话给她,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热切的心,因为他是一个死去又活过来的人。
电车上亮了灯,她一眼瞧见他遥遥地坐在他原先的位子上。她震了一震——原来他并没有下车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旽,做了个不近人情的梦。
03
结语
传奇的背景下,一段非传奇的故事。
《封锁》是张爱玲从通俗小说转向新文学创作的一短篇小说。
以看似琐碎的生活场境,展示了一段从幻觉到幻灭的爱情。
文字中流露的隐喻与意象的留白,给读者留下了思考和“享受”的空间,让人惊叹于张爱玲在创作上的天赋、才情。
一座城市的缩影,一段时间的剖白,一个转瞬即灭的爱情故事,不过是这城打了个旽,梦醒了,一切便不存在了……
作者:简y,精读读友会会员,从简约中汲取生活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