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记中的飞狐:陈玉兰 捉妖记
捉妖记中的飞狐:陈玉兰 捉妖记城外,小树林上空,暴雨刚过,一个闪电从天而降,张牙舞爪劈向适才着衣靠二人,闪光中只见一只猫头鹰被雨水淋成水鸡一般,龟缩着脖颈,颤抖羽毛,把身体隐向更浓密处。古松根部洞中爬出一个猎物,战战兢兢,慢慢挣扎站立起来,“哇”的一下吐出几口污水,踉踉跄跄冲城内方向挥动手臂,似在疯狂叫骂。忽的又摔倒在地。徐儿,再次站立,摇摇晃晃,极致难受,卷曲着身子一溜歪斜扑向小树林深处,在腥风血雨中消失。那风助火势、火借风势越发燃烈,把整个后院映红。黑影儿顾不得救火众人,急回明屋,门窗大开,进去一看,那二男一女已然不见,唯一支残烛摇曳风中。二人来到一楼阁顶尖,将身趴下,见有灯光,细细看时,却是一明三暗,明屋窗上透出人影,乃是二男一女。二男饮酒,女人把盏。二人悄立窗下附耳偷听,那单个黑影儿隐在暗处,观二人动静。屋内,只听得一个男人说道:“恩人,放心离去,嫂嫂我用心照看,等你家乡安顿下来,再接嫂嫂不迟。”另一个男人道:
一
雍正四年,夏日某夜,月黑风高。保府城外一片小树林一棵百年古松旁,突兀窜出二个黑影,人形,着夜行衣靠,飞奔城内。二人身后又一个黑影儿悄地跟随,身材矫小,似捕食豹子蹑足潜踪。
二人来到一座院落,掏出如意丝,用力向上一抛,便落在墙头之上,用脚尖蹬住墙牙,飞身而上,复将钢爪转过,手捋丝条,抛向院内,顺手而下。
那黑影儿紧跟二人其后,似狸猫轻盈,灵活敏捷,如影相随,二人竟浑然不觉。
二人来到一楼阁顶尖,将身趴下,见有灯光,细细看时,却是一明三暗,明屋窗上透出人影,乃是二男一女。二男饮酒,女人把盏。
二人悄立窗下附耳偷听,那单个黑影儿隐在暗处,观二人动静。屋内,只听得一个男人说道:“恩人,放心离去,嫂嫂我用心照看,等你家乡安顿下来,再接嫂嫂不迟。”另一个男人道:“我把此院托付与你,好生照看夫人,定当重重相谢。”那妇人呜呜地哭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又听得另一个男人道:“我多多给你们留些银两便是。”第一个男人道:“恩师,可曾带好财物?”“放心吧。”只听外面几声狗吠,那妇人道:“我去瞧瞧。”扭身来到院内,黑灯瞎火,却见后院有火光骤起,传来叫喊声,着实惊慌,“着火了,着火了。”几个家丁、仆人的身影惊慌失措,灯笼火把,打水地打水,扑火地扑火,一片混乱不堪。
火光中,那黑影儿正与黑衣靠二人打斗,黑影儿甩去长衣,拔出背上宝剑,一伏身斜刺里一个健步,往上一挑,直取二人手中火把。二人丢掉火把,一人从囊中一伸手掏出袖箭,反背就是一剑钉去。黑影儿见一缕寒光直奔脑门,知是暗器,把头一低,刚刚躲过,不想另一个黑衣靠人用了个风扫败叶式,顺手就是一朴刀,一片冷光奔了黑影儿的下三路。黑影儿用了个金鸡独立回身势,用剑往旁边一削,只听“咣当”一声,朴刀却断了一段,那黑衣靠人站不稳身子,一转身越过房脊。黑影儿见金光一闪,却是三棱鹅眉式,直奔眉攒而来,将身一闪,刚用宝剑一迎,谁知钢刺抽回,剑却使空,身体一晃,几乎栽到,忙一俯身,将宝剑一拄,脚下立住,用剑逼住面门,长起身来,再转身一看时,连个人影也不见了。
那风助火势、火借风势越发燃烈,把整个后院映红。黑影儿顾不得救火众人,急回明屋,门窗大开,进去一看,那二男一女已然不见,唯一支残烛摇曳风中。
城外,小树林上空,暴雨刚过,一个闪电从天而降,张牙舞爪劈向适才着衣靠二人,闪光中只见一只猫头鹰被雨水淋成水鸡一般,龟缩着脖颈,颤抖羽毛,把身体隐向更浓密处。古松根部洞中爬出一个猎物,战战兢兢,慢慢挣扎站立起来,“哇”的一下吐出几口污水,踉踉跄跄冲城内方向挥动手臂,似在疯狂叫骂。忽的又摔倒在地。徐儿,再次站立,摇摇晃晃,极致难受,卷曲着身子一溜歪斜扑向小树林深处,在腥风血雨中消失。
二
一个月前,七月的一个闷热午后,保府直隶总督府李大人,走到窗前想把那被风吹得哗啦哗啦摇摆的窗户关上,随着一声惊心动魄脱着长音的“报”声叫喊,手下小厮送上一封机密急件。
李大人急忙拆开,是雍正帝的亲笔信,要他在保府秘密幽禁雍正帝亲自赐名,叫塞思黑的人。李大人知道,这个名字是一句满语,汉语即“猪”的意思。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闻到什么气味,想自己一介穷书生,在康熙年间考入进士,一直在文史著书,不成想被雍正帝重用,到此来任总督。那颗感恩戴德的心如那黄河之水,没有一刻不在汹涌澎湃,他昼思夜想如何报答浩荡的皇恩。现在机会来了,他对押解的官员说,那我看着办了。押解人员把话捎到雍正帝那里,雍正只是笑笑: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李大人见那赛思黑正直壮年,五大三粗,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浩气,被戴着死铐,心知肚明,这是一只判了死罪的猪,只欠一刀。他要做雍正帝这把刀。
他把赛思黑圈禁在保府城西北角的三间小房内,那是鬼都不敢去的地方,恐怖阴森,四周有卫兵昼夜把守,只有一个小小铁门,却被四把大锁紧紧牢拴,守卫在铁门上凿了一个转桶,每天用转桶给塞思黑送食物,不准任何人接近或与他说话。赛思黑身上的枷锁昼夜紧锁着,睡觉吃饭解手从不让摘下来,锋利物品全部没收。院内没有茅厕,让塞思黑像猪一样活着随地屙尿。
李大人在全城贴出告示 囚禁赛思黑墙外为杀猪场 凡来此地杀猪者,一律免去屠宰税 如在别处屠宰以私屠论处,重金处罚。一时间城里城外,杀猪者如云,昼夜间,那垂死的猪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令人毛孔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都浸出血来。那屠夫在杀猪前必须把猪头朝下高高吊起,用皮鞭在猪身上狠狠抽打五十鞭,一面抽打一面高声痛骂:杀个猪大逆! 那猪粪猪尿猪污秽不得收拾,天气酷暑闷热,苍蝇蚊子成群乱飞,与那院内蝇蚊污物沆瀣一气,遍地污水腥臭难闻,连野狗都不愿呆。
李大人命令狱厨少送食物多送瓜果,明为解暑,实则叫赛思黑拉肚子。院内的赛思黑,没有人知道他怎样忍受昼夜猪的嚎叫何等惊恐瘆人,没有人知道他没有几天便闹腹泻,没有人听见他怎样痛苦呻吟与挣扎,没有人知道他精神如何崩溃。更没有人知道李大人给赛思黑闹腹泻下了猛药,以保府民间流传的“霹雳丸”骗赛思黑服下。只有那狱厨报赛思黑几天没有在转桶前扒食,才知赛思黑已死去多日。李大人见那塞斯黑犹如一付骷髅,不成人样。而这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时,当地突然洪水泛滥,晴空冒起滚滚黑烟。家家户户都恐惧得不敢出门!史书记载:赛思黑死于痢疾。
当李大人向雍正帝报喜,陶醉在自己即将进京晋级而洋洋得意之时,他却被定了二十一条大罪,押赴刑场。他骤然顿悟自己要被灭口,雍正帝要用自己的血去平息那因赛思黑死亡引起的朝野上下种种猜测与骚动。他仰天长叹:天作孽 ,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但不知雍正帝动了啥则隐之心,太监一声“刀下留人”,他被从刀口下救下来,让他仍回保府做总督。
李大人夜不能寐害怕赛思黑阴魂不散报复,惶惶不可终日。他给赛思黑穿上原来的华贵衣冠,戴上代表赛思黑身份的玉搬指,及丰厚陪葬玉器珍宝,在康庄葬于朱将军庙旁,他想赎罪。朱将军原名朱亥,是司马迁《史记》记载的《信陵君窃符救赵》里歌颂的那个混迹屠沽间的英雄。屠夫们奉他为神,想使朱大将军镇住赛思黑不要作祟,不要问罪自己,康庄与糠之谐音,意为赛思黑有糠吃,不会乱跑乱窜,祸害与他。
当李大人把这一切做好,庆幸自己可以安生,可以睡个安稳觉时,哪知雍正帝另一宠臣田文镜诬告他犯了三十六条大罪,在赛思黑死后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李大人再次押入刑场,这次再也没有人喊“刀下留人”了,李大人向赛思黑赔罪去了。
三
李大人被斩首十天后,新任总督方大人走马上任,屁股在总督椅子上还没有焐热坐稳,有人密报,那代表赛思黑身份价值不菲的玉扳指和陪葬玉器全部盗走。方大人半信半疑,立刻差人挖开赛思黑坟墓开棺验尸,以证真假。罢咧!棺木内除赛思黑尸首,空空如许。“玉扳指哪里去了!”方大人吓得面目焦黄,如何向雍正帝交待,定招来杀身之祸,乃至殃及灭九族。方大人立刻向雍正帝复奏,圣上大怒,传旨一个月破案。方大人领旨秘密派保府名捕明行捉拿盗匪归案。
明行,女儿身,十七岁,河北沧州人士,家世不详,自幼孤儿院长大,与院护卫学的一身功夫,胸前系一把小型铜锁,泛着光亮,中间一个“明”字分外招摇,似广告在诉说着什么。一副男儿性格, 喜着男儿装,擅舞枪弄棒,杀伐果断,机巧灵便,智谋甚好。三个月前凭一把利剑走天下,来到保府,意在寻找十年前走失的父亲。凭一门独家武功,打败城里武状元,夺得头魁,被刚刚上任的方大人看重,收为衙门捕快。
那保府城外赛思黑墓地,辖属清县之地,小树林就是赛思黑坟墓所在地,那棵古松与赛思黑坟墓相邻。明行并没有直接找清县县令协查此案,怕走露风声。赛思黑报复李大人闹鬼,满城风雨,危言耸听,明行不相信鬼邪,但甚觉蹊跷,定有阴谋,便悄悄埋伏在塞思黑坟墓周围,查探动静,寻找猫腻,夯实蛛丝马迹。
第七夜,明行果然发现古松有异常,那树根底部洞中钻出二人,夜行衣靠,行经诡秘。明行便跟踪追随,那夜黑风高杀人夜的黑影儿正是明行。
明行跟踪二人来至知县秋知寒家,听见屋内说话,知秋知寒家宅不安,又见二人后院故意放火,前去阻拦,把二人打跑,回来寻找秋知县,已经不见秋知县三人踪影,只好回府向方大人汇报。
方大人细听明行诉说原委,一惊非同小可,思量一下,当机立断,此事不易声张,需明松暗紧秘密查访,寻找秋知县,彻查黑衣靠二人,追回玉扳指。
明行奉方大人之命,来到清县县衙,访查秋知县失踪之事。接待他的是本县县丞,自我介绍说,名傅意。明行似觉哪里见过,摇摇头没有说话。傅意见明行穿一身官服衣靠,年纪过不去二十岁,眉清目朗,满脸正气凛然,腰间横挎一把利剑,手持定,明晃晃胆寒,心生几分敬畏。
傅意请明行就上座坐后,听明行说明来意,满口应承,恐慌道:“卑职失职,昨夜饮了些酒,困觉,一觉睡到天亮,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正准备写奏折,没承想大人就到了,甚觉惭愧。”
“你可知秋知县失踪?”明行单刀直入问道。
“刚刚听说,连同官印一同丢失。”傅意诚恐诚慌道。
“官印?”
“是的,做官的把印丢了,理当死罪。”
“你可知秋知县近日有啥反常行为?”
“小的不敢说。”
“但说无妨。”
傅意有些吞吞吐吐道:“近日里百姓口中纷纷传言,秋知县贪污了大量赈灾款,藏宝图就封在官印里。”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明行暗自思量,不觉叹息。
“不知道玉扳指丢失有没有些眉目?”傅意又道。
“听说是一群鸡鸣狗盗盗墓贼之辈所为。”明行答。
“听说秋知县为官前也曾是盗墓贼。”
“此话怎讲?”明行心头一紧。
傅意道:“那日,秋知县晚饭后在街心花园闷闷散步,忽听身后有人喊他:“印堂发黑,步履踌躇,定有烦心事。”秋县令扭身回头,见路边灯下一摆地摊算卦年轻人招呼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心说算卦八头劫,穷哄富诈,不曾理他,转身欲离去。不曾想那人又道,“今夜三更时分有人向你索命,你与 我十两纹银,为你破解。”秋县令猜他狮子张大口骗钱,鼻子哼了一声,不屑摇头讥笑,转身离去。那年轻人身后更加高声:“世人都说做官好,伸腿闭眼死翘翘, 老婆病危,儿子咋好?”从那晚回来,秋知县便像中了邪,神情恍惚,不解其故,口口声称要辞官返乡,颐养残年。
“秋知县没有奏请辞官。”明行道。
“递了奏折,皇上未准。”傅意道。
“你可带我去安抚秋知县家人。”明行道。
傅意满口答应。明行着便衣与傅意来到秋知县的宽宅大院,满园花影摇曳,仿佛都是人儿一般。里面一个女人的哭声回荡,传到明行耳朵里,二人走进客厅,门户大开,见一年轻少妇一身素缟,跪于秋知县棺木前,一手拨弄燃烧纸钱,一手撩起袖口掩面哭泣。明行听她哭声似莺啼鸟语不甚悲戚,顿足观看,忽地卷起一阵儿旋风,纸尘飞扬,少妇急用衣袖遮住脸鼻迷离双眼,却见风吹起少妇衣褂下摆露出里面鲜红丝巾。明行不由想起庄子遇新小寡妇扇坟之事,怪而寻思,秋知县只是失踪,为何她却哭是故世,好生疑惑,不等傅意介绍,故意问道:“家中所哭何人?”少妇道:“乃妾之拙夫,不幸身亡,生时相爱,死不能舍。”明行道:“为何内藏红丝巾?急于嫁人?”妇人慌掩衣角,羞愧满面,柳眉怒竖,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哪见有好人家妇女吃两家茶?睡两家床?骑两家马?”冲明行面门“啐”一口,忿然甩袖转身扭去,不再理明行。
傅意劝明行道:“大人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见明行没有恼意又道:“那秋知县走时匆忙,断不可将大量赃款及时转移,不如屋里屋外搜上一搜,以明事理。”
傅意见明行没有吱声以为默许,竭力撺掇,那差役们有了指令,就肆无忌惮行动起来,里屋外屋翻箱倒柜全是些陈旧衣服,一件象样没有。饭橱里全是粗茶淡饭,与老百姓碗里一模一样,墙缝里抠遍了,不见一两银子。
有人问:“银子是不是藏炕洞里?”
傅意道:“拆了找找看,院外四处查查,也许能发现。”
差役们折腾开了,找了铁锹、镐头比那刨坟掘墓者还利索,三下五除二土炕成了墓坑,炕洞里长时间未烧火,成了老鼠繁殖的好地方,十几大只耗子吱哇乱叫,四处逃窜。把官员吓得比那耗子窜的还欢实。
院里房前屋后,犄角旮旯,连茅房也刨了,没有发现啥值钱的东西。人们就奇了怪了,堂堂七品大官员家里一贫如洗?
明行有些不高兴道:“还让死人安生吗? 他过不了奈何桥,可到你们家里串门去。”
这句话真奏效,比那皇上的圣旨还灵,差役们即刻停止了东挖西掘。
傅意指着满院子坑坑坑洼洼道:“真邪了,老爷一年俸银上万两,哪里去了?逛窑姐?不可能,老爷最厌恶这个,为此处理了几个官员;在城里买别墅?不可能,老爷整天两点一线,哪也不去;赌银?不可能,老爷平时抠抠屁眼,嘬嘬手指头,贫的掉渣;贿赂朝廷官员?不可能,廉洁自律连雍正爷那里都挂名。”说着故意拿眼瞟少妇。明行知道他这是故意说给众人听的。
有人把老爷的账本拿来,明行细瞧,老爷的年俸银只不过支取了一二成,剩下的全部交给布政使入库,方才明白,难怪秋知县衙门自己题写了一幅楹联,衙堂高挂,做为座右铭,“以俭养廉”。
少妇人看着众人翻箱倒柜瞎折腾,并没有阻拦,反倒拍拍屁股,如梦方醒,故意高声道:“我忘了,老爷给我的金银首饰还藏着呢,赶紧当了,装殓老爷要紧。”
几个差役扶着少妇人去了当铺,看着少妇人哆哆嗦嗦把那首饰盒子递给朝奉。朝奉只瞧了一眼,轻蔑笑道:“一件金银首饰没有,全是些赝品或铜质品,值不了几个钱。”
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堂堂县长夫人竟“箧无一物”!
查了半天,赃官没有查出,却查出一个廉洁的清官来。
是傅意撒谎,还是少妇人作作。说空未必空,说洁未必洁,戏做过了就显得假了。明行私下揣度生疑。
少夫人从首饰盒底下翻出一封信,言不识字请傅意递与明行。明行一瞧脸色聚变,是秋知县的绝命书,言因患病无法医治,自绝于世。
明行更觉蹊跷,急忙辞了傅意,匆匆回府向方大人奏明事项,道:“请求大人批准,到秋知县家乡——沧州,走一趟,去查找那骗人的算命先生。”方大人沉吟半晌,道:“准奏,你需小心行事,却不可莽撞,免生枝节。”
四
明行免不了日行夜宿,转眼到了沧州境外二百里山外,那沧州是《水浒》里林冲发配的地方,荒凉贫瘠,时有野兽出没。
这日,明行在路旁一块石头坐下歇息,拿出水袋刚要饮水,却见路旁一座新坟茔,有个少女正在那里啼哭,甚觉悲痛。明行暗暗想到,我怎如此晦气,一件喜事未遇接二连三竟遇哭死人,本想转身离去,却见姑娘十七八岁,穿着绣花黑丝衣,系定素罗百折单裙,头戴白色绫帕,显得妩媚婷婷,有何冤屈,在此悲哀,欲待上前,又虑自己一身男儿装束,恐有男女之嫌,偶见路旁有一张纸钱,被风刮跑,连忙捡起,作为因由,上前道:“姑娘不要啼哭,这里还有一张纸没有烧呢。”那姑娘止住哭声,接过纸去,归入堆中烧了。明行便搭搭讪讪道:“姑娘有何事,在此一人啼哭?”姑娘流泪道:“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如今闹得只剩下我一个,焉有不哭。”明行道:“难道姑娘家中,俱遭了不幸么?”姑娘道:“若都死了,也觉死心塌地了,唯有这不死不活的更觉难受。”说罢又啼哭如梭,哭的连话也说不出。明行见姑娘如此,心内拉杂,道:“姑娘有啥为难之事,何不与我说说。”姑娘见明行是书生打扮,知道不是歹人,道:“我父亲被人诬陷,坐牢一月有余,今儿午时三刻要开刀问斩,我这是给父亲提前做好的准备。”明行闻听,有是凄惶,道:“父亲还没有死,烧纸钱尚早吧。”姑娘本去要劫法场,怕有去无回,故意说道:“刚刚为母亲烧的。”明行道:“母亲?”姑娘道:“十年前,我的父亲在此为官,因得罪了啥人被追杀,与妻儿走散,父亲去边关劳役,后逃脱。谁知一个月前被官府抓捕归案,今儿就要开刀问斩。”明行又是愤恨,想自己父亲也曾被人冤枉陷害致死,不觉动了恻隐之心,道:“姑娘不必痛苦,我正要去沧州办事,你带我过去,我与县官通融通融。”那姑娘千恩万谢点点头,与明行奔沧州而来。
但明行心中踌躇,这里山贼猖狂,若此姑娘是山贼扮演,引我上钩也说不定,把心一横,我倒要打虎上山,会上一会山贼头目,也许秋知县就被掠到这里。
进到县城,那当街繁华处扎缚的山棚台子下黑压压人如潮涌,旌旗缭绕,鼓声宣天,那棚顶黑底红杀字大旗直插云霄,台上木桩下一个蓬头垢面男人绑定,低着头,定是罪犯无疑。明行看不清面目,急忙躲过人群闪到隐蔽处。
那县衙监杀大人声音咄咄逼人,累述罪犯十大必杀罪过,大声呵斥一声,杀!把手中令牌一丢,令牌打几个滚,“杀”字腾腾躺在地上如死尸般不再动弹。侩子手高高举起手里屠刀凶神恶煞,即将刀起人头落地之时,只听得一声呼喊“我只为这罪犯而来!”一名女子飞燕般轻盈飘来,黑衣黑裤黑鞋袜,头顶斗笠黑纱笼罩,如闪电、似黑狐凭借众人头顶如蜻蜓点水直飞落在砍头台上,把那“杀”字令牌踢翻滚落台下,又夺过一个衙役手上弓箭,弹了弹,掂了掂,转身跪成莲花步,弓上弦,双手持弓背向身后,左手拉弓,右手持箭,箭尖直指大旗,侧身仰首,“嗖”的箭离弦,直上天空,那坠旗绳索“砰”得一声折断,那“杀”字大旗摆脱旗杆,如陨石般落下。女子如燕凌空,单臂一抄,把旗抓住,扔向监斩大人脸面。
监管大人表情闪过一丝惊慌,道:“尊名贵姓,仙乡何处,取下面纱一睹芳容。”
女子并不答话,扔掉手中弓箭,从背后抽出利剑,寒光一闪,身子蹲地打一个旋儿,那扑上前来的侩子手及几名衙役瞬间倒地,一个个便一动不动了。女子转身把利剑在罪犯身后一挑,被缚绳索,刀落绳断。罪犯挣脱绳索急忙躲在女子背后。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其余衙役们楞没有反过神来,女子劫法场,单剑独挑,开天辟地第一回。等众衙役反过神来,一拥而上,把女子团团围住,齐声呐喊,“生擒活捉,女贼寇。”
女子全无惧色,与衙役打斗,地上一个个尸体横七竖八躺着,伏尸流血。混战中早有几个蒙面人把罪犯劫走。女子见大事已成,道:“如若被擒,我自会答复,若败我手里,你们只能灰溜溜走人,怎配与我真面目相见。”说罢,向旗杆顶端攀去,至顶,从背后取出身藏绳索,把索头铁钩用力一抛,搭在街边楼阁顶端,顺铁索纵身一跃,如鹰似燕飞得无影无踪。
一场恶斗瞬间结束,女子把一片人声鼎沸扔在身后,人群里七言八语,只顾乱喊,无不大骂,“还没有明白咋回事,怎么人就没了”。
那监杀大人,踏过一具具尸体,骂道:“看热闹不嫌事大,谁喊的,抓住他,给我拉去当垫背。”看热闹人群,谁肯上前,哄的一声,俱各乱哄哄鸟兽散,跑回家去,把窗户关个结实,连个大气不敢出,要咳嗽,俱用袖口捂住嘴,嗓子里憋着,不敢点灯,全在黑影儿里躲着,生怕监管大人摔锅到自己头上。
山上,父女俩隐蔽家中,那女子正是明行所扮,劫出姑娘父亲,暗地里改回男儿装束,把胸前所系铜锁藏于内衣。老爷从内屋整衣出来,客厅就坐的明行顿觉老爷哪里见过,酷与县丞傅意有些相似,细瞧,脖颈挂一物件,是一把铜锁,上面有一“明”字。与母亲弥留之际交给自己寻找父亲的铜锁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有一“行”字。想起,母亲临死前告知自己,父亲也有一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铜锁,与母亲的锁合二为一,二把锁并在一起,便是自己的名字——明行。不觉出神,一面思想,一面独自呆呆地看着老爷。那老爷见明行一表人才,又救己逢凶化吉,险而未害,满心欢喜,窃思,“知恩不抱,枉为世上人。”立刻想起一个报答的法子,问明明行尚未定亲,心中明白,定是女儿的姻缘到了,有心成此一段良缘,满面笑容道:“多亏贤契救拔,如今暂时脱离险境,实为感激,老夫无儿,只生此女,尚未婚配,意欲奉为箕帚,不知贤契意下如何?”明行不觉面红耳赤,急忙道:“此事晚生实实不敢自传,需要稟明父母方可。”说话间,姑娘早已排开桌椅,摆上酒饭,老爷欲下首陪坐,明行请为上座。饮酒间又谈论些济家治国之事,明行对答如流,说的有经有纬。老爷道:“天下之治始于县。县令乃亲民之官,史治之始基也。”明行道:“亲民之官,也称父母官。与小民朝夕相处,勿使隔民不通也。”二人相谈甚欢。明行趁老爷有些醉意,姑娘去厨房添菜时,有意问起老爷,女儿可是亲生?老爷如实相告,此女是收养的义女,自己的女儿在十年前与同母亲走失。明行问起如何失踪?老爷把家世略告,自己被人陷害,落草为寇。明行一闻此言,与母亲临终时所告知自己遭遇相同,确信这是爹爹无疑,触动肝腑,强把泪止住,却未敢把胸口佩戴的铜锁取出与爹爹相认。明行明白姑娘所述身世半真半假,一半自己身世,一半明行身世,并没有计较,想必爹爹已把自己身世告于姑娘知道。明行只把酒言欢把个老爷子喜得定要留明行再住三日上路不迟。明行心内焦急悲楚,表面微露笑容,千言万语辞行。老爷听明行之言,再也难以阻留,只得应允,备了饯行之酒,殷勤送别,那姑娘更觉恋恋不舍。明行分手作别时给了姑娘一封信,嘱咐自己走远了再看。那姑娘信以为明行托付的锦书难述,满心喜悦,信守若言,等明行走的不见踪影,急急拆开看,却被明行告知自己也是女儿身,惊疑不止,先是哭了,后又笑了。哭,明行为何偏偏是女儿身;笑,自己糊涂竟把姐妹当情郎。这样哭了笑,笑了哭,听从明行劝告:深山隐藏,万不可被官府发现,好生伺候老爷,等待明行再来寻找老爷不迟。
五
明行想那秋知县贪污赃款、偷盗玉扳指,断不敢明里贩卖,只能偷偷倒卖,听从老爷劝告:“皇宫里丢了贵重物件,这里偏僻,有一黑市,断然没有找不到的。”这里俗成定律,每逢初一,十五是集日。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正好是初一,明行晚饭后乔装成商人来到集市遛达,集市犹如一个菜市场,摊位杂乱,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路边满地扔的都是破烂垃圾,三三两两的几个大爷大妈在那里闲逛,几个即将收摊的小摊贩,见明行到来,冲他直脖叫唤。明行听得身后有人叫得更欢:“算卦,算卦,只收一个铜板,不准不要钱。”转过身来细瞧,那卦摊设在街角阴暗处,依稀有朦朦胧胧的月亮射在算命招子上,上面脏兮兮画个阴阳太极图,那先生头上戴一破旧礼帽,脸上留一撮山羊胡子,灰色大褂后领插一破纸扇。明行饶有兴趣走过去,道:“我真有一件烦恼事,你若算准,我当然不少给你卦钱。”那算卦先生从后衣领上拔出破纸扇,麻溜打开,扇面脏兮兮黑乎乎分不清是字是画,手捻山羊胡道:“你要算什么,算命,算姻缘,算财钱,算运势,算吉凶。”明行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扳指,用力放到卦摊上,用手捂住,道:“就算这个!”算命先生一见,眼里放着弑光,把纸扇摇了几摇,似在驱赶蚊子,又似在洋洋得意买卖来了,道:“拿个假的糊弄我,以为我是白痴呀。”明行上前猛地把他胡须一把掠下,道:“一个奶气未褪的毛头小子, 也敢糊弄爷,装什么大瓣蒜。” 那算命先生摸着生疼的脸蛋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俯身对明行悄声道:“你真的想知道玉扳指的来历,那随我来。”明行把他堵在墙角,道:“给我耍花招,不怕死么。”算命先生点头哈腰,连连说“岂敢”“岂敢”。明行跟随他拐进一个小巷,巷子里空荡荡没有人,很窄,只容得下二人勉强通过。明行仅不住把腰挎利剑紧紧握住。这时一个举着蒲扇满脸油腻中年男子走过来,道:“你是不是来寻找秋知县的?”明行满脸疑惑,茫然道:“你是何人?”那算命先生道:“这就是我爹,秋知县。”明行怕二人有诈,出鬼点子,道:“谁信你们鬼画符。”那中年人道:“你不就是保府捕快明行么?”这二人怎会知道自己姓名,明行有些不可思议,道:“是,又怎的?”。中年人满不在乎道:“你不就想知道官印么?”这勾起明行的好奇心,道:“也想拿个假的糊弄爷。”中年人道:“假不假,一看便知,敢不敢随我一辩真假。”明行依仗自己一身武艺,艺高人胆大,把剑搭在中年人脖子上,道:“敢耍滑头,明年此时就是你的祭日。”
明行跟着二人走到巷子尽头,拐过一个拐角,见到一个黑色大铁门,跟着二人推门进去,顺级而下,这是一个地下场所,火把通明,四面有许多柱子支撑着,像是一个迷宫,各自用帐子隔离成摊位,显得狭小拥挤,里面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尽是奇珍异宝,飞禽走兽。许多商人在那里挑选着自己满意的商品。
明行跟着二人在人群中辗转挪移,突然一个鬼面挡住去路,光闪闪碧眼暴露,对明行张牙舞爪,“我要喝尔血,噬尔肉。”时而微笑,时而冷笑,时而狞笑。明行抽出利剑,阴森森利刃生辉,一剑劈过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吓大的,当心我一剑走偏劈死你。”那鬼面倏忽便没了。
突然火光四射,一个神秘人托着托盘,上面盖着黑布,来到明行面前,中年人道:“看看这是何物?”明行借着火光掀开黑布一瞧,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刚刚屠杀的,还冒着热气。明行一把把中年男人擒住,剑锁封喉:“你到底是谁!”那黑市突然一片漆黑,人物全部消失,明行猛觉头部被人背后重重一击,一声“不妙,中计了。”还没有喊出口,只觉被人托挪,如入云端般飘乎乎“噗通”一声掉进一个黑咕隆咚的深洞里。
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明行慢慢苏醒过来,始悟,这是黑市,既人传说的鬼市,那繁华景色全部是障眼法,自己被秋知县及算命先生暗算,不知不觉掉进陷阱,险些丧命。
明行挣扎着想站立起身来,浑身疼痛,未果。眼前依稀可辨这是一座坟坑,早已被人盗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姿态各异,有面朝地嘴啃泥趴式,有仰面朝天牙咬手向天祈求式,有脑袋崩裂一棍毙命式,有爬向远些力竭憋屈挣扎死式。明行见头顶射进来一丝光亮,似是天空,想必这里是墓道。在身上摸了摸怀里玉扳指,已经不在。明行不由暗暗叫苦,自己身陷囹圄,中圈套被活埋。复思量,那几具尸体皆是与自己同样遭遇,以买玉器珍宝为诱饵,被人算计,钱财掠走,人被弄死,拖到此处甩尸。那玉扳指虽是赝品,可也价值不菲,是方大人诱敌高仿品。“我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决不能辜负方大人一片提携与信任。”明行四下里观瞧,细细留神,黑呼呼摸黑爬了一圈,那墓坑似有两间房子大小,棺木早已腐朽,空无一物,坑坑洼洼,想来不是啥大户人家墓穴,充其量不过是中产阶级人家,可怜同样逃脱不了盗墓者掘墓抛尸的命运。如何死里逃生,明行找不到一丝可隙之处,不觉黯然伤神,刚刚与父亲重聚,还没有相认,便身陷囹圄,没有着落。母亲被官兵追杀,父亲所犯何罪,还没有明白因由,便被遇害此处,无人知晓,无人挽救,悄没声息地死去,如何向地下母亲交代。父母亲之仇未报,自己便壮志未酬身先死,枉费了父精母血所赐血肉之躯。明行抬头见那一丝光亮顿然暗淡下来,随后传来几声闷雷,瞬间那雨水由点滴到小再到大浇灌下来,不觉暗暗焦躁,自己没有被暗害死,也要被雨水浇灌淹死,情急伸手触摸身旁一具死尸,其腰间挂一把刀,弯曲,似藏刀,约七寸见长,小心慢慢抽出,攥在左手。右手又摸,摸到了自己那把剑,从死者身上撕下布块,把剑中利刃裹实,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像冰山攀岩者一刀一刀戳向沿壁砖缝,艰难向上攀去。
明行顺沿壁攀爬至墓道中部,发现沿壁有一洞,圆形,约尺半窄小,明行不解其意,但一向胆大心细的她,像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般警觉起来,定要探个究竟,也许这就是撬开秋知县失踪案的支点,她把身体卷曲双腿弯曲钻到洞内,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墓道,遂慢慢向深处爬去,墓道渐爬渐宽,后逐渐人弯腰可行,明行爬了约有一里地左右,钻将出来,却是一片宽敞地下场地,一些星星点点的火把余燃,发着鬼蜮的光芒。显然这是昨晚那个黑市,一片狼藉,洞无一人,看来鬼市已散。明行骤然明白,这是鬼市歹人杀人越货抛尸隐匿甬道,凭着依稀记忆,七拐八拐绕过十梁九柱,慢慢找到了那个黑铁门,钻出来,逼窄的小巷在淅淅沥沥雨中飘摇,弯弯曲曲,凄惨惨,阴森森。那雨声,似鬼语啾啾,明行已辨不出东南西北。
七
直隶总督府衙内,方大人把跪倒的明行扶起,道:“大意失敌,不必烦恼,不是你之过,是敌人太狡猾。”明行有些丧气郁闷坐于客座,道:“请大人拨些人马。我再行闯鬼市,从哪里跌倒的,从那里爬起来,以报一箭之仇。”方大人片刻犹豫 ,答应,将自己差使四人派二人跟随明行,一高一矮,高的叫项达,瘦的叫候荆,方大人嘱咐二人道:“沿途听从明行捕快指挥,保护好明行捕快的安全。”差役二人连连拱手唯唯是诺。方大人再三叮咛明行:“路上务必多加小心。”
明行一行三人,换了官服,真是人仗衣帽,马仗鞍,不似先前光景。出城进了那片小树林,斑斑驳驳的阳光使地面落下点点碎芒,明行三人来到那颗古松旁,忽然想起那二个黑衣靠人就是从这里钻出,勒马停止前行道:“这古松里一定有鬼,我们进去探究则个。”三人下马,拴与树下,进得古松洞内,却是一个狭小的墓坑,一副薄木棺材,八成新,棺材盖早已掀开,没有尸体,只有一身半旧的装裹衣服,胡乱搭在灵柩边上。明行借助火把光亮细瞧,发现这身衣裳曾在哪里见过,走来走去几个来回,蓦然想起,曾经穿在秋知县身上,连叫不好:“秋知县已经被害,这是他的衣冠冢。”
既然是秋知县衣冠冢,谁修建的?杀人犯绝不会如此,隐藏尸体还唯恐不及。修建者为何连个墓碑没有建立。明行似乎察觉到什么,怪不得那天秋知县内人哭哭啼啼,原来早已知晓。傅意为何一旁极力怂恿搜查屋院。明行对两名差役中的候荆道:“你先不要去沧州,改道清县,再会会县丞傅意,把傅意及秋知县内人身世探个清楚。再弄一张傅意的画像来。”又嘱咐路上怎么防刺客。候荆躬身唱个诺“遵命”,接了盘缠离去。明行与项达二人离了保府,一直竟奔沧州。
那日,及至到时,红日已经东升,明行对项达道:“我与你先去孤儿院看看院长,她对我恩重如山。”二人来到孤儿院,但见一片颓废,皆是被大火燃烧过的狼藉,几个孩子在那里打扫庭院,明行向前问道:“院长呢?”一个孩子答道:“院长的住屋前天被大火烧毁了,人不知去向。”明行心中纳闷不已,却又猜不出什么底细,院长好德行善,为何如此遭遇。明行又追问几个人,个个躲闪盘诘,明行想起院长经常到山上寺庙烧香,便来到寺庙,打探消息,见到主持,拿出腰牌,说明事项。那主持沉思片刻,说声“略微稍待”去了后院,迟了多时,那主持扶了一人出来,满身伤痕累累,纱布裹严脸面,只露着一双眼睛,见到明行叫道:“你可来了,想死我了。”便抽泣起来。明行听声音知是院长,紧忙双手扶住坐于凳子上,道:“为何这样?”院长道:“前天晚上睡梦间被大火烧醒,我跑出屋来遭人追杀,九死一生躲到这里。”明行道:“你知道谁要杀你?”院长道:“哪里知晓,莫名其妙。”明行闻听,暗自沉吟,莫非与劫法场有关,便把院长请到僻静处,悄悄商议,道:“我前几天遇到一些蹊跷事,院长能否把我的身世告知。”院长道:“你也是时候知道了。十年前,我正在河边洗衣,见七八个蒙面大汉,追赶一名少妇,少妇怀抱一名小孩儿,浑身是血倒在河边,我急忙过去,奄奄一息的少妇哀求我收留孩子,把一把铜锁摘下来戴在女孩儿的脖颈上,也就是你,说凭此寻找你的父亲,昏死过去。我见盗贼逼近,抱起你躲到一块大石头背后,盗贼见你娘已死,提刀拿棍在身上戳了几下走了。我把你娘埋了,把你一直抚养到大。多年来,我四处打听消息,不知道你的身世,不知道你娘来自何处。”院长止不住扑簌簌泪流满面,哽噎着连话说不出来。明行用手搀扶院长强忍悲痛,安慰院长几句,想总已大义为要,道:“你可看清谁在追杀你?”院长道:“黑灯瞎火,又蒙着面看不清楚,但觉是二个人,一个年级轻些,一个年长些。”明行心下着忙,道:“像不像一个算命先生?”院长道:“这里没有算命先生呀。”明行道:“每逢初一、十五赶集市,算命先生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明行窃思,那算命先生二人难道不是这里常驻人口,拿出秋知县画像,又向主持问道:“可见过此人?”那主持对画像仔细查看一番道:“极像前几天来这里烧香拜佛的一个人。”明行紧问:“详细情况?”主持道:“不详,两名男子,似是父子俩,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儿子的母亲早日病愈康复。”
此时,候荆气喘吁吁跑上山来,说了一番话,使明行胆寒心惊。
八
候荆回来,告知明行,秋知县刚刚上任不足一年,小妾是被秋知县从窑子馆赎出的妓女,傅意是戏子出身,因家中败落,投靠在秋知县门下混饭吃,现在暂时代理县长。明行拿着傅意的画像瞅了又瞅,也觉面熟,反复咀嚼,始悟,像极自己的爹爹,急急吩咐项达留下寻找算命先生,携候荆二人连夜策马上山寻父。
明行与爹爹再次相见,不知情的爹爹喜悦无比,自是又说一番感之不尽的话,多少谦让语言不必细说。
明行拿出傅意画像,让爹爹辨认。爹爹凝神细看,徐儿,忽地大哭道:“他蓄着满脸络腮胡子,黑胖子,那双嗜血的眸子化成灰我也记得,这个混蛋王八蛋害得我们一家好苦呀!”
爹爹把一家人的遭遇,一行鼻涕两行泪,说了一遍:明行原籍山东青岛,爹爹为长兄,名明道。从小父母早早亡故,与同父异母的弟弟相依为命,弟弟名明利。谁知弟弟由于从小缺乏父母管教,不学无术,拒绝上学堂,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成当地有名的“混混儿”。十三岁就与村里一些泼皮无赖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桀骜不驯,染上赌搏,把家道输光,被哥嫂逐出家门。为讨生计,学会挖坟掘墓,变卖殉葬品为生。时久,悟出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那官府人家带到棺材里殉葬品甚多甚丰厚甚值钱,常言道,盗不如偷,偷不如抢,抢不如商,商不如官,当官之道,乃上上敛财之道。对那帮泼皮无赖道:“当官,不在于文化有多深,能力有多大,坐上那个位置,是个泥菩萨也有人趋炎附势供着。”于是,到省城拜师学艺,习官道之诡道。那师傅授课言之凿凿:“当大官,做老爷,官是爷,民是孙,官是威,民是卑。即使你是蚂蚁,坐上官位,你就是大象,巨无霸,从来都是从上到下扇耳光,从下到上磕响头。官道,乃头号大盗。”极有天赋的弟弟茅塞顿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官小敛小财,官大敛大财,官越大敛财越隐蔽,理直气壮,名正言顺。把为官之诡道学的精通,被师傅推荐到当地实习,小试牛刀,屡屡得意,被师傅演练成典范。
两年之后,学艺满载而归,谢师还乡,在返回路上的途中,正遇哥哥考中进士,异地做官,便想试试学到的技能,对哥哥实施哄骗诈跪拜,哀求与哥哥同道为官。哥嫂知他“猫哭耗子假慈悲”断然拒绝。软磨不成来硬抗,联系旧日七八个泼皮无赖,对哥嫂一家放手一搏,赶尽杀绝。
那日,哥嫂赴任途中,走过一条僻静的小山路,落满枯黄树叶,分不清南北西东,阳光斑驳却细细碎碎,看来多日无人问津,这是歹人剪径的好地方,哥哥有些心情紧张,催车夫快马加鞭。忽一群蒙面大汉,从天人降,早已埋伏在此等候哥哥的弟弟明利,见人杀人,见货越货。哥哥一介文弱书生,不经几下折腾,逃跑不成,反抗无力,束手就擒。嫂嫂怀抱女儿逃跑中慌乱跳河失踪。弟弟面对哥哥一再乞求,道:“念你我同父异母、把我养大的分上,不杀你,到东北劳改採石场搬石头去吧,永不可回内地。”
弟弟与哥哥貌似,拿起哥哥委任书,冒名顶替就任,此是后话。
哥哥十年尝尽苦中苦,熬尽累着累,畜生般活着,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收留同牢伙伴临死托付之女,积攒路费,寻机偷偷逃回沧州,寻找妻女老小。
谁知时日不多,被官兵查看官府《通缉令》认出,被擒,以罪犯逃匿罪捉拿,连罪数罚获死刑,砍头那天被明行救下。
明行与爹爹一壁说话,正在攀话之间,听得有人用手叩门。
九
明行听得明白,是项达的声音,迎进来,项达道:“发现算命先生,正在行骗。”明行顾不得与爹爹彼此相认,急急辞了爹,一行人来到山下集市。那集市因不是正日子,街面冷冷清清,几个小商贩在那里打盹或唠嗑,与上次情景大相径庭。明行找到大铁门,进到地下鬼场,空空如许,阴沉沉的瘆人。候荆打个冷颤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像个阎罗店。”明行来到墓道查看,还残留着自己爬出来的痕迹,想必没有人来过。明行回到街面,根据项达指引,见小巷尽头拐弯处,一个“卦”字旗下,坐着一个年轻人,衣衫褴褛,呆呆地闷坐,全然不是上次那人狡猾模样,对侯荆道:“你去搭讪,多多给他询资,看 他如何是说。”侯荆过去与他攀言几句,明行看出,全不是行家,一味奉承说好话,道不出子丑寅卯来,倒像个雏儿,打消了与他亲自接触的初想,改为跟踪暗中监视。那算命先生得了钱,街头米店买些米,抱紧怀里,匆匆跑回家。
那日晚,算命先生与一个中年男子,鬼鬼祟祟溜出家门,来到村外乱坟岗,那墨一般的天空,坟茔“咝溜、咝溜”不时冒着磷光,远处几声野狗撕咬着。中年人钻进一个坟墓里不见了身影,那算命先生颤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喊道:“爹,快些呀,我害怕。”听声音似吓得头发根都炸立起来。忽然,狂风“呼呼”尖厉嘶叫,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儿子颤抖嗓音冲里面大声喊叫:“爹,回家吧。”爹在深深洞穴里哪里听得见?“咔嚓”一道霹雳向他头上劈来,随 着雷声震耳发聩怒吼着似许多魔鬼索要他命。儿子可能已是心惊胆战狂跳的那颗心快从嗓子眼崩出来,寻思挖坟掘墓遭天谴,慌忙把麻绳系于坟旁一棵小松树上,屁滚尿流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滚到家中,哪还顾及爹爹?
儿子回来,天已三更,尚不见到爹爹,面对孤灯独影,心中正是急躁,一路劳乏,又受惊吓,已然把持不住,如坐针毡般难受,悔不该把爹扔与坟中,也就正在计算为难,门却“吱”得一声,爹进来了,魔头鬼面。他以为爹魂魄找回来,双腿瑟瑟筛糠不能言语,只连连跪地磕头。爹满脸疲惫,浑身污浊不堪,见儿子平安,大松一口气道:“你可把爹担心死了。”
儿子怔怔地结结巴巴问:“爹,你咋回来的?”
爹道:“我被泥土埋在坟洞里,经雨水浇灌,有了缝隙,爹担心你和娘没人照顾,顺着绳子拼死爬出来。”
儿子道:“你犯的事,就是像昨晚有人把你扔在坟墓里,你侥幸爬出来?”
爹点点头,把一个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串珍珠项链,递与儿子道:“快快把它当了,给你娘抓药去。”
这是,天已大光明了,那儿子出去不多时,当真抓些药回来。父亲来到院里点火熬药,熬成,倒破碗里篦好,端进屋去。
明行三人闯进屋来,看到爹爹正在给躺在床上拥被而坐的妻子喂药,厉声问道:“你就是秋知县。”
爹点点头,并不慌张,道:“我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等我给婆娘喂好药,跟你们一起走。”
明行并不想立刻逮走他,问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秋知县老实交代: 那儿子正是当初秋知县所遇后花园算卦人,与傅意所说无异。秋知县在清县做了官,来不及到沧州把母子俩接去享福,娶一个名妓为小妾,想安顿好工作再接母子俩不迟。后收留了一名昏倒在大门口中年男人,即明利,言是一名戏子,因欠债被高利债人追杀,连饥带饿晕在门口,声声哭求秋知县收留自己一条性命。秋知县见他如此凄苦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留下明利打杂,后觉人勤快,能吃苦,干活有眼力见。明利说秋知县就是自己再生父母,感激之下求秋知县为自己重起一个新名,以示再生父母。秋知县考虑再三,起名,傅意。明利磕头如捣蒜,从此名傅意。言之凿凿,报效犬马之劳。也由杂役一路升到县丞。其实,秋知县不知,明利是隐姓埋名。
时间不常,秋知县发现他与自己的小妾勾勾搭搭,暗通款曲,有心将他辞去。总督府派人来说赛思黑玉扳指丢失,速速缉拿归案。傅意自报奋勇,言知一些可疑线索,请求把此项任务交于他。秋知县临时打消辞去他的念头,等后事有结果在计较苟且之事。谁知秋知县后来发现那玉扳指他确实找回,却迟迟 不肯上交,偷偷与小妾私下里商量双宿双飞。
秋知县大怒,正要逮捕傅意之时,有人密报,上级拨调的十万赈灾款,傅意贪污了三分之一。秋知县想报告朝廷,苦没有证据,为找出赈助款,稳住傅意,想一网打尽,暂时按兵未动。这时,儿子却找来,言妻子奄奄一息,想见自己最后一面,秋知县必须速速回乡处理妻子病事。那晚秋知县为稳住傅意与小妾,假装告傅意知晓,实则稳住傅意。万万没有想到傅意与小妾合谋害他,把秋知县用迷药迷昏,扔进城外古松旁提前挖好的坟坑,放进棺材里还没有来得及钉棺钉,因明行及时出现,使他们仓皇之下匆匆掩埋。亏得雨水浇灌,土松动,秋知县才得以逃脱,本想进城捉拿他们,可全县大张旗鼓对秋知县通缉捉拿,只得秘密先逃回沧州照顾妻儿老小。秋知县见到儿子才明白,儿子去找他,是傅意给儿子通风报信,骗秋知县回来,中了傅意的圈套。
明行顿然明白,他们看到的那古松旁墓坑不是秋知县的衣冠冢,而是秋知县逃命时慌慌张张留下的凌乱场面。
明行道:“昨晚你到村外乱坟岗取什么?”
秋知县道:“素常给母子俩捎回来的碎银及首饰,现在我被缉拿,只好藏在墓穴里,才不好被人发现。现在没有了生活来源,只好一点点取出变卖成银,给妻子买药治病。”
明行一切知晓,正踅摸如何捉拿傅意这个负心的白眼狼,院外传来咋咋呼呼吆喝声,“开门。”“快开门。”明行走出来,却见许多官兵早已踹开木珊栏,持刀霍霍,杀气腾腾,把整个柴院围得水泄不通。带头的正是傅意,带领三十多个官兵,指着明行怒气冲冲大声命令:“给我拿下这个在逃犯的兔崽子。”明行见傅意身后站着爹爹,满脸是血,伤痕累累,被二个清兵五花大绑扭曲成喷气式。明行及至来到切近,细细看时,那二个清兵正是把自己骗到地下鬼市,打晕,扔进墓坑的算命先生。明行微微一怔,诧异,不觉愕然,心下明白,他们正是傅意的手下门罗。
十
傅意把大刀架在明行爹爹明道的脖子上,狞笑道:“明行,原来你就是那个跑掉的侄女,久违了。今天,我要把你连同这群在逃犯,捉拿归案,统统处死。”
明行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万恶不赦的叔叔。”
傅意道:“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自从我与你第一次见面,看到你脖颈系的铜锁,就知道你是谁。”
明行道:“你一直暗路跟踪我。”
傅意得意道:“没有想到吧,跟我玩,玩死你。”
“那秋知县家中后院失火,是你所为。”
“是,可惜没有烧死他。”
“古松下活埋秋知县,是你所为。”
“这叫一计不成生二计。”
“那秋知县的儿子,来寻找父亲,是你骗来,故意转移秋知县视线。”
“我与小妾偷晴,私吞玉扳指,截留赈灾款,被秋知寒发现,我必须杀他灭口。”
“你在秋知县家翻箱倒柜,是在寻找官印。”
“一招官印在手,县长便是我的了。”
“我在鬼市被暗算,要治我于死地也是你所为。”
“谋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凡知我底细者,必须死。”
“那孤儿院院长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她?”
“她多管闲事,十年前不该救你。”
“秋知县的遗书,也是你伪造的?”
“那是小妾的主意。”
明行怒道:“你文武双全,聪明过人,如走正道,也许会春风得意马蹄疾。不失为有能力的官,可惜走错了邪门歪道,唯利是图,利令智昏,注定了你的失败,自取灭亡。”
傅意道:“为官之道我门清,“后黑学”倒背如流,运用的得心应手,如那围棋专业九段。”
明行道:“你把方大人的玉扳指弄到哪里去了?”
傅意道:“统统进了我的腰包,虽是赝品,倒不失高仿,也值不少钱。”
明行道:“方大人的东西,你也敢要。”
傅意道:“不管是谁的,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
明行爹明道一旁流泪道:“明行,万万没有想到,咱们父女俩以这种方式相认。”
傅意本想假惺惺落几滴英雄泪,以示对哥、侄女有情有义,话到嘴边却道:“十年前,我没有杀死你们,今儿让一家人到阎王爷那里报到,抱头痛哭去吧。”
明道道:“难道你一点不念手足情。
傅意一阵仰天大笑:“手足情与仕途相比,算得了什么。”
明道问:“为什么你在枣县冒名顶替好好的县长不当,跑到沧县当县丞。”
傅意道:“冒名顶替事情败露,乔装易容改换门庭,以图东山再起呗。”
秋知县一旁悔恨顿足道:“我瞎了眼,被你蒙骗的好苦呀!”
傅意面露讥笑:“不止骗你,哪个不被我骗的团团转。常言道,人在人情在,人亡两无交,清县已经是我的了,你回不去了。”
明行道:“命有终会有,命无需忘怀,万般难计较,都在德中来,你德不配位。”
傅意道:“我从不信命,只信选择,官是送礼贿赂买出来的,官是同流合污一损俱损利益牵扯来的。有权才能任性,有钱才能摆酷,官越大越好敛钱,那整个大清王朝还不都是皇上一人的。”
明行道:“你若交出玉扳指,可保你不死。”
傅意口吐实情道:“临死让你做个明白鬼,那赛思黑的玉扳指,原本让小妾保管,谁知她与先前相好的暗吞私逃,被我杀死。现在就在我身上,有本事来拿,打得过我就是你的。”
妓女的情在床上,戏子的义在台上,此话真真不差。
明行道:“那赈灾款藏匿在何处?”
傅意道:“连皇上也找不到的地方,我死了,永远埋藏地下。”
明行道:“你贪赃枉法,罪孽深重,今日不杀你,等待何时!”
傅意一闻此言,大叫一声“拿命来!”指使官兵扑向明行几人。
项达直奔算命的中年男子,候荆直奔算命的年轻人,明行扑向傅意。三人以一对十,各执器械,展开激烈厮杀。不会武功的明道、秋知县等其他人藏在隐蔽处,瞅机会打便宜手。
项达挥动大片刀,寒光闪闪,怒目横眉,直奔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使钢刀明晃晃迎将上来,把大片刀横在面前使劲架住。项达便蹲下身来,中年男子只顾用力招架,项达将腿一伸,中年男子来得势猛,“噗通”的一声,闹个嘴啃屎,项达向前掐脖按住,见中年男子腰间系一条绳索,抽出,寒鸦拂水似的将其捆了,道:“负隅顽抗,死路一条。”扭头又对其他清兵道:“不怕死的,上来领死。”见此,有几人清兵踌躇,手脚却慢了,但真有几个不怕死的疯狂扑上来,把项达死死围住。项达把第一个杀向自己的清兵几个交锋从背后扣喉弄死。
傅意指着明道,对年轻算命先生嚷道:“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杀了,重重有赏。”年轻算命先生听悬赏二字,为之一振,与一群清兵挥棒直奔躲在墙角的明道而去。侯荆见此,一声断斥:“问问爷手中这棍棒答应不答应。”年轻算命先生也使棒,脚步伶俐,扑向侯荆。二人也不言语,惟听棍棒之声,砰砰乱响,侯荆见他棍棍紧逼,门路精奇,心内道,“可惜了这身功夫,为贼作伥。”等棍子临近,用个鹤唳长空式,用力往向一削,只听的那年轻人棍棒“咔嚓”的一声,断为两节,踌躇间,身后明道偷偷袭击,将铁锨头在他后脑勺重重一击,倒地昏迷。侯荆转身对付其他清兵。
傅意见清兵死伤过半,收起手中剑道:“贤侄,初次见面理应酒水相待,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赏脸到县城最大酒楼备薄酒一叙。”明行收剑道:“很好,正要领教。”傅意说着走过来擒住明行,暗使促狭,假作逊让,托住明行的肘后,口内道:“侄女儿,先请。”用力向上一托,以为能将明行搡倒,擒住,谁知犹如蜻蜓撼石柱一般,再也不动分毫。明行转一回手,也托住傅意肘后,冷笑道:“叔叔,随我去见方大人,到总署府说说玉扳指的去向。”傅意恼羞成怒道:“人活一生草木一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绝不会像你给官做狗使,我要当大官,让你们统统拜倒在我的脚下,给我磕响头。”明行道:“大清朝就是让你们这群贪官整乱了。”傅意道:“少废话,受死吧!”倏忽,从腰间拔出火枪,冲项达、侯荆打去。项达负伤倒在墙角,浑身血迹模糊。侯荆一条腿中枪负痛仰面倒地。傅意本想镇住明行,却激起明行更加怒火中烧,拔剑把傅意左臂刺伤。傅意冲明行开枪,明行一个翻滚复立,将脚擦地而起,踢向傅意胸部。傅意只觉胸中一阵阵痛憋闷,“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挣扎着依墙而立。这是明行独家神秘戳脚,凌厉无比,传说武松用它打败蒋门神。傅意急忙把火枪口对准明行的脑袋“砰砰砰” 连击。明行躲在树后,持剑伺机反抗。地上伏尸一片,鲜血殷红土地。
危急中,忽的一声断喝:“傅意,你这势力小人,束手就擒吧。”院外,方大人带领大队人马闯进来,方大人手起枪响,傅意被击倒,胸口汩汩鲜血流出。官兵一拥而上,把傅意擒住。傅意挣扎叫嚷不服:“朝廷有人好做官,我输于朝廷无人。”
直隶总督府朝中,方大人升堂,堂下跪倒傅意一班人,方大人将惊堂木一拍,道:“好狗才,为窃取官爵,盗官墓,害忠良,杀兄弑嫂,贪污纳贿,杀人灭口,立斩不赦。”堂下傅意供认不讳,明行让其画了供,立刻请御刑,押往刑场执行。
玉扳指归还赛思黑,赈灾款追回,秋知县把官印奉上。方大人奏明圣上,圣上大喜,嘉奖方大人,明行、项达、侯荆各赏银100两。
方大人把明道、秋知县叫上堂来,把惊堂木往堂上一搁,道:“明道无罪,发放慰问金,回乡养老。秋知寒皇上准奏,辞官回乡,颐养妻小。明行晋升一等捕快,跟随左右。”
三人惊喜,跪拜,向上磕头,谢恩领旨。
三十年后,乾隆帝把赛思黑迁入皇家祖坟。人们才知道,赛思黑乃是与雍正帝争夺皇位的九皇子允禟。(19146字)
作者简介:陈玉兰,笔名:黎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今古传奇》《百花园》等签约作家。作品见于《小说选刊》《今古传奇》《小说界》《天津文学》《青春》《中华文学》《百花园》《小小说选刊》《金山》《国际日报》(印尼)、《中华日报》、《新中原报》(泰国)等上百家中外报刊杂志。已发表作品300余万字。
各类长篇、中短篇、小小说、闪小说精华本多有选载与收录,并翻译到国外。
著有长篇小说《蛛网》,出书《秦家戏班》《最美的相遇》。《秦家戏班》一书收录中国作协名人名著书库。
获黔台杯·第二届、第三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第一名、第十一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三等奖等几十项奖项。多篇小说被作为高考语文试题。长篇小说《蛛网》获《今古传奇》2017年度“中华文学杯”全国优秀小说二等奖,在新华网连载阅读量过亿。累计发表作品3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