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by莲城姬:至爱书青鸟by莫里斯
青鸟by莲城姬:至爱书青鸟by莫里斯梅特林克的第一任妻子、法国女演员乔杰特·勒布朗克“青鸟”就是奥秘会聚的中心。这部戏说出的一个真理,那就是真理是在人心中的,是一个信仰,甚至,是一个断想。人是先听说了“青鸟”一词,然后出发去找它的,正如人们是先从哥白尼那里了解到“太阳中心”这个概念,然后出发去证实它的。太阳中心不一定就是客观事实(从人的角度出发来表述的,哪有什么“客观”事实),可是相信它,进而去搜索证据的过程,却一举提高了人的幸福指数。莫里斯·梅特林克是怎么构思出这个故事的?他一定对暮气沉沉、老家伙当道的世界有自己的看法。巫婆没有告诉他们,去哪里找青鸟,他们就答应了——这是童话的情节,是孩子的思维,一个成年人,哪怕他很想见到自己死去的亲人,也一定会迷惑地问“我怎么给你找?”甚至更差劲地问“你在开玩笑?”但是,如果这不是“青鸟”,而是一只“蓝鸟”,我想两个孩子还不会那么激动。“蓝鸟”是可以想象的,可以用蓝颜料画出来;“青鸟”却
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有七色。但你实际看到的,可以机械复制的,却只有六色。青色在哪里?什么是青色?你能看到蓝色、绿色和紫色。青就在这些色之间,有时是蓝,有时是绿,有时是紫,却又既不是蓝,又不是绿,也不是紫。
第一个翻译《青鸟》的翻译家真的了不起。他完全可以翻译成“蓝鸟”,既然法文和英文都是“blue(bleu)”。可是他翻译成了“青鸟”。在故事的开头,穿着大红大绿的巫婆走进两个小主角的家,问他们:“你们这里有没有会唱歌的青草和青鸟?”
巫婆接着说,她的女儿病了,找到了青鸟,就能治好她的病,而且,你们还能见到你们死去的爷爷和奶奶。两个小孩立刻说,好的,我们去找青鸟。然后,巫婆给了他们一颗钻石,转动钻石,他们看到巫婆成了一个金发仙女,而他们自己所住的那个陈旧的樵夫之家也变得簇新而神奇了。
1901年的梅特林克
莫里斯·梅特林克是怎么构思出这个故事的?他一定对暮气沉沉、老家伙当道的世界有自己的看法。巫婆没有告诉他们,去哪里找青鸟,他们就答应了——这是童话的情节,是孩子的思维,一个成年人,哪怕他很想见到自己死去的亲人,也一定会迷惑地问“我怎么给你找?”甚至更差劲地问“你在开玩笑?”但是,如果这不是“青鸟”,而是一只“蓝鸟”,我想两个孩子还不会那么激动。“蓝鸟”是可以想象的,可以用蓝颜料画出来;“青鸟”却是无法用经验来想象和描绘的东西,你不知道什么是青,于是,它给了你自主权:你认为某只鸟是青鸟,它就是青鸟。
我到处都找不到梅特林克的愤懑。这个人好像跟《青鸟》的故事本身一样,活在梦境里。他喜欢观看蜜蜂怎样用蜂蜡建一只巢,在写作时,他会引用布封,这位足不出户,守着一个皇家花园,就凭着理念和想象去搭建生物体系的奇人。因此,梅特林克就有着伪科学当道的时代的思想者的魅力,不羁的联想,不拘一格的好奇。
蜜蜂和蜂巢,在他这里,是一套可以将昆虫学、几何学、组织行为学同各种有趣的道德教训结合在一起来分析的对象。他有时会讲,比如蜂与蜂之间的碰撞、彼此意愿的冲突、误差,结果造就了一个很好的蜂巢,这个现象,让他乐观地感到人类的错误、蠢行,也同样在塑造着人类的自然进程;但他用得最多的一个词,仍然是“奥秘”。
“青鸟”就是奥秘会聚的中心。这部戏说出的一个真理,那就是真理是在人心中的,是一个信仰,甚至,是一个断想。人是先听说了“青鸟”一词,然后出发去找它的,正如人们是先从哥白尼那里了解到“太阳中心”这个概念,然后出发去证实它的。太阳中心不一定就是客观事实(从人的角度出发来表述的,哪有什么“客观”事实),可是相信它,进而去搜索证据的过程,却一举提高了人的幸福指数。
梅特林克的第一任妻子、法国女演员乔杰特·勒布朗克
1918年梅特林克娶了第二任妻子,另一位女演员勒内·达昂
梅特林克是另起炉灶的人。那时别的名作家,像是霍普特曼,像是和梅特林克同龄的吉卜林,身上总有一种无限膨胀的东西。在梅特林克拿到1911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时,瑞典本土的头号文人——奥古斯特·斯特林堡,肯定连牙都咬碎了:我的戏剧难道不如他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青鸟》刚刚发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导演它。为了兑现他的潜能,跨入20世纪的斯特林堡恨不能自己当个招魂术士,他让死尸亡灵走上舞台,要让世界观众在苦闷中惊坐起,承认他的厉害。可是梅特林克,却用两个小孩遁入一层层梦境中的国度去寻找一只小鸟的故事,直扑苦闷已久的人心。
当然梅特林克自己过得很幸福。斯特林堡到处与人吵架,动不动就进入他自诩的“地狱期”,梅特林克则平生好像没有记恨过谁。读过他的剧本的人,哪怕是感伤的剧本(1890年代,世纪末那种压抑性的文学主张也曾感染他),也不会崇拜他,而愿意祝福他,因为他们看出了他对下一个世纪是心存希望的,而把压抑、恐惧和精神崩溃都隔绝在本世纪的范围里。
梅特林克,男孩的眼神
《青鸟》里出现了“地球”。这是一个有点违和的地方。“世界”被“地球”这个天文学名词所取代,就带上了一层终了的伤感。但是,未来王国的一大群未出生的孩子,在面对从地球上到来的时间老人时,是激动万分的,他们渴望被选中,对老人手里的镰刀和沙漏,他们感到新奇。而梅特林克的天才还在继续,他不只造出一个玫瑰色的梦,而且轻巧地解释了基督教徒绞尽了一千年的脑汁都没能达成共识的现实:仁善的上帝何以让世间有恶。《青鸟》中的时间老人叫每个孩子带一样东西去地球,不一定要带好东西,也可以带坏东西,比如疾病,比如大罪。
他们欢呼着飞向地球——而“青鸟”最终是在两个孩子回到家中,在自家的木屋里发现的。原来它早就在那里了。这是个套路,是个了不起的套路。青不是一种可以想象、描绘和勾画的颜色,它只能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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