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样忘记你最爱的她:最爱的她与我这样挥别
你是怎样忘记你最爱的她:最爱的她与我这样挥别上中学时,我开始学写毛笔字。油灯下,每每写满一页大仿,母亲就围过来说:你“永”字的捺笔太钝,“口”字的横折像编筐的柳条,没劲。十六个字一页的大仿,被母亲划圈认可的,通常只有三五个。然后,母亲就从我手中接笔蘸墨,亲自写来让我看、让我模仿。看着母亲额际舒展、似“霜降”的头发,我感觉她笔下的“捺”笔和走之旁犹如她的发丝,老道、飘逸、舒展、流畅,佩服之余,心里也酸酸的。 母亲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念过高小,当时在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还写得一手隽秀的毛笔字。每每四邻八舍有了信,多是找到我母亲:“她婶子(姑),快给俺念念。” “你发现了吗?咱母亲这次送得咱远、还老站在那儿。”一上长途车妻子就向我说道。嗯!我未假思索地回应着。可不是么,每次离开老人回城的那一刻,也是最让我心儿七上八下、没有着落的一刻,别离人间亲情,就如那拨丝地瓜,快不得,也慢不得,快和慢,都有别样滋味在心头。 约一个月后吧。那天早晨约八
2004年,正月初六。
一早,怀裹着家人团聚的喜气,携妻带女,离开老家回城。母亲交替着小碎步,右手拉着八岁的孙女,边走边念叨要好好学习,我也不时回头附和着。
“你看看,年轻轻的,就掉头发,不忙了,找医生看看啊!”见我回头,母亲又朝我念叨着。
“嗯!回去吧,娘,我们去等车了。” 告别母亲,向公路奔去。可当我不经意的几次回头,母亲总还站在那里,抬不高的胳膊,挥动着右手,很缓,很慢,像有千斤重,又似在寻思什么。
“你发现了吗?咱母亲这次送得咱远、还老站在那儿。”一上长途车妻子就向我说道。嗯!我未假思索地回应着。可不是么,每次离开老人回城的那一刻,也是最让我心儿七上八下、没有着落的一刻,别离人间亲情,就如那拨丝地瓜,快不得,也慢不得,快和慢,都有别样滋味在心头。
约一个月后吧。那天早晨约八点,我刚到单位收拾卫生。“铃……”电话里传来弟弟急促慌乱的声音:“哥,娘病了,快回来!”
进城以后,我最害怕乡下亲人打来电话,内容有二:要么是喜事,这当然轻松惬意;但更多是的难事、窘事、棘手事……这次弟弟这么早来电,自然未闻其声,就先揪起心来,随之是母亲病危的急击,我的脑袋一下懵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喉咙里干燥得要命;最后,也不知怎么告别的单位与同事,就匆匆奔在去医院的路上。
母亲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念过高小,当时在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还写得一手隽秀的毛笔字。每每四邻八舍有了信,多是找到我母亲:“她婶子(姑),快给俺念念。”
上中学时,我开始学写毛笔字。油灯下,每每写满一页大仿,母亲就围过来说:你“永”字的捺笔太钝,“口”字的横折像编筐的柳条,没劲。十六个字一页的大仿,被母亲划圈认可的,通常只有三五个。然后,母亲就从我手中接笔蘸墨,亲自写来让我看、让我模仿。看着母亲额际舒展、似“霜降”的头发,我感觉她笔下的“捺”笔和走之旁犹如她的发丝,老道、飘逸、舒展、流畅,佩服之余,心里也酸酸的。
高考那年,我发挥失常没被录取。当时,是帮父母下地种田,还是托人找个事干,抑或继续读书,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没有主意。母亲用手拍着我的肩膀说,庄户人家的孩子,学好习才能出人头地;你正是念书的好时候,俺再苦再累,也供你上学,不能误你一辈子的事。由于母亲的坚持,第二年我如愿以偿,先是去大城市学习,之后就是分配工作、挣工资,吃了“国库粮”。每次探亲回老家返城时,母亲总送我到村头:虚顾(留意)着点,年底发工资了,先给你爹买双皮鞋,他活半辈子了,还没尝尝穿皮鞋是啥滋味。我满口应承着。等要拐弯时,我回头一看,母亲还在立在村口,我的脚步也沉重起来。
60载的辛劳,母亲供养了两个大学生,膝下也陆续有了孙儿辈。此时的母亲,像是来了第二次青春,经常抱着孙女走西家、窜东家,走路也轻盈了许多,就感觉那阵子母亲前额上四道皱纹似乎变成了一道,脸上常常奔腾着孙女的童真。晚上闲下来的时候,就喊:兴儿,我肩膀疼,给我捶捶。我边捶,母亲就念叨,管用,孩子大了就得济,脸上绽放着宽熨。
“嘟……”重症监护室里仪器的叫声,窒息了空气,加速了我的心跳和惊慌。“姐,醒醒啊!”围在病床里侧的姨妈与舅父晃动母亲的肩膀,娘昏睡不理;“娘!,我回来了!”病床另一侧的我和姊妹摇动着她的手,可母亲没有任何表情与反应,紧闭着嘴巴……直到咽气,母亲也没再睁眼看看她一直牵挂并引以为豪的孩子们,只是右手的无名指偶尔抖动一下……
后来,父亲告诉我,那天早晨,她正蹲着洗衣服,起身换水的时候,就听到她在卫生间喊:“快!扶……扶我,头晕……”这是你娘说的最后一句话。
唉!是突发的、无情的脑干出血夺去了娘生活的前路!——屈指算来,这离娘上次与我告别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啊!我怎么能接受这个突变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常在泪光中看到母亲的身影,于眼前飘来浮去的,可等到刚要张口喊娘时,她却又倏然不见。直到母亲去世几个月后,我才在梦中与她神会:“兴儿,我走了!”我循声望去,只见母亲重返青春,脸色红润,笑得像桃花一样灿烂,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边飘然升腾边向我挥手作别,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诗人作家莱纳·玛利亚·里尔克曾感慨人的一生中,最难掌握的一门学问就是“告别”。但回嚼十六年前母亲与我村头的那次挥手告别,总感觉母亲将这一学问做到了极致,无声无痕地将别意融渗到久久地挥手注目中……
多少年来,我不解的是,娘,您为啥这样与我们告别呢?害怕拖累儿女吗?
多少年来,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兴儿,你放心,俺死也会图个痛快!——朦胧中,这是我上初中时,一天晚上,我做作业时,母亲与我开的一个玩笑。
娘!这是一个玩笑吗?这是一个谁能开得起的玩笑啊!
娘,您真这么做了。唉!是我的大意啊,没有及早地、上心地掌握、治疗您的疾病,这是我一生的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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