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认真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他们一年中会杀两次羊开荤打牙祭,这一点全家人达成了共识——清汤寡水的日子实在难熬啊!我没见他们家收过庄稼,可能生产队里没分给他们地,羊,就是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他爸爸有微薄的退休金,刚够看病用。家里的房子已破败不堪,好几处用木杠子支着。两间北房住着两口子和老岳母,四个儿子全塞在西屋里。这座西屋像寺庙的门房,前后两个过堂门,连着一条通往院外的过道,过道两边土坯垒起炕上,两个脑袋对着另外两个脑袋。说是过堂门,其实没有门,栉风沐雨,兄弟四个硬是茁壮成长。这兄弟四人,分别是鲁、军、永、胜,他爸爸对山东的感情可见一斑。我的同学行二,叫赵泽军。泽鲁考上了中专,煤炭学校,在淄博那边,预示着端上了铁饭碗,这对老二、老三、老四是一种鼓励。泽军学习成绩和我差不多,但不如我机灵,这是实话,他是他爸爸用棍子逼出来的。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少笑,可能他的生活中根本没有值得一笑的事情。他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不灵动,
笏山矿难,勾起了我对他的回忆。
算是发小吧,他住在大西街,我住在廓子外,中间隔着当铺街、老东街,但一个村子能有多大?
啥时候他从河北转回来插到我们班的?二年级还是三年级?记不清了。他爸爸是唐山开滦煤矿的矿工,因为事故受伤,办了病退,拖家带口地回到山东老家,就是我们村。
不知道他爸爸伤到哪里,反正神经有点问题,人家都躲着他。他找了个不用和人打交道的活儿——放羊。一大家子总要吃饭啊!他老婆总是低眉下气的,似乎上辈子欠他的;四个儿子,杠杠的,饭量也是杠杠的;还有老岳母跟着他过,看样子有九十岁了。那么清苦的生活,能活到这把年纪,实属不易。
家里的房子已破败不堪,好几处用木杠子支着。两间北房住着两口子和老岳母,四个儿子全塞在西屋里。这座西屋像寺庙的门房,前后两个过堂门,连着一条通往院外的过道,过道两边土坯垒起炕上,两个脑袋对着另外两个脑袋。说是过堂门,其实没有门,栉风沐雨,兄弟四个硬是茁壮成长。
这兄弟四人,分别是鲁、军、永、胜,他爸爸对山东的感情可见一斑。我的同学行二,叫赵泽军。泽鲁考上了中专,煤炭学校,在淄博那边,预示着端上了铁饭碗,这对老二、老三、老四是一种鼓励。
泽军学习成绩和我差不多,但不如我机灵,这是实话,他是他爸爸用棍子逼出来的。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少笑,可能他的生活中根本没有值得一笑的事情。他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不灵动,透出他的心气也是这样。
我没见他们家收过庄稼,可能生产队里没分给他们地,羊,就是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他爸爸有微薄的退休金,刚够看病用。
他们一年中会杀两次羊开荤打牙祭,这一点全家人达成了共识——清汤寡水的日子实在难熬啊!
我碰见过几次:院子里随便扔着带血的羊皮,羊头挂在南墙上,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黝黑的大铁锅里冒着膻味十足的热气,瓦盆里摞着白森森的羊骨头。
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让我们尝尝,真让了,我们也不敢尝。这是至今唯一能打消我食欲的一种羊肉。
泽军没上初三就去放羊了,也没有参加中考。他说等他年满十六周岁,就可以去开滦煤矿顶替他爸爸,矿上给他们家留了一个名额。
我上高一的时候,他还没走成。周末我回家,经过村东那一片大河滩,就能见到他在那儿放羊。我们会聊一会儿,话不多。我能看出他有些羡慕——他是渴望读书的。他是个忧郁的放羊娃,尤其那双眼睛,储满了不甘和失望。
我上高二的时候,他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可能矿工的生活很无聊,他差不多每月都给我写信,信的内容很沉重,都是讲的他目睹的井下事故:瓦斯爆炸、冒顶、透水、翻车......
我给他回信不多,就是叮嘱他注意安全,但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后来,就收不到他的信了。我忙于学业,也没去信问怎么回事儿,咋不写信了?
再后来,我听说他死了,死于井下瓦斯爆炸。
十八岁,多么鲜活的年纪!说没就没了。
从此我不信耳朵大的人就有福,他的耳朵就很大,但他几乎没享过一天福。
如果他不去顶替他爸爸,他的故事肯定要改写。
但这就是命。他哥哥已经端上铁饭碗,两个弟弟尚小,他是最接近顶替年龄的那一个。
他不该那么忧郁,那么悲观,那么死气沉沉。但他也不想死啊!
谁还记得他?就像一粒微尘随风飘走,谁在意会落在哪里?
真的,毁灭一个人,只需让他失掉对生活的希望。
比起那些倏忽而逝的生命,我们真是够幸运的了!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生活从来也不是公平的。有人一降生含着金钥匙,而有人一面世就开始挑战死神;有人过得平步青云,如有神助;有人过得命运多舛,死去活来。
赵泽军下了煤井,死了。我当了教书匠,苟活着。
生活的特点就是不确定性,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的心境。
心不死,人就不死。
好好活着,善待自己,善待所有人,善待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