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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的泪水往眼眶里涌(却有一滴灼热而伤痛的泪水)

思念的泪水往眼眶里涌(却有一滴灼热而伤痛的泪水)清风明月将他缚在一根石柱上,双双立于一旁,说,“回禀银珠娘娘,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他的三个徒弟也差不多该来寻了……”说着,脸上隐隐露出担忧之色。唐三藏是大唐来的高僧,原本应邀去参加当地村民的斋宴,却被我派侍女清风明月掳来了银珠洞。此时眼神防备地看我一眼,并不答话。只是,我始终不愿去懂。01夜凉如水,银珠洞里烛火煌煌,旁边是一池静水,水光晃动,在石壁上折射出粼粼的水影。我坐在莲花座上,撑着下巴看着唐三藏,嫣然一笑,说,“唐长老,银珠洞这般简陋,真是委屈你了。”

文 | 杨千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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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以为,我对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因为想报恩。

可是原来恩与情,根本就很难分清楚。就像爱与恨,缘与孽,一步之遥,相向而生。

如来慈悲,过去他曾放我一条生路,他说,诸孽根心,心净则种种魔灭,心生则种种魔生。来何意,发何心,唯有你自己清楚,唯有你自己选择。

只是,我始终不愿去懂。

思念的泪水往眼眶里涌(却有一滴灼热而伤痛的泪水)(1)

01

夜凉如水,银珠洞里烛火煌煌,旁边是一池静水,水光晃动,在石壁上折射出粼粼的水影。我坐在莲花座上,撑着下巴看着唐三藏,嫣然一笑,说,“唐长老,银珠洞这般简陋,真是委屈你了。”

唐三藏是大唐来的高僧,原本应邀去参加当地村民的斋宴,却被我派侍女清风明月掳来了银珠洞。此时眼神防备地看我一眼,并不答话。

清风明月将他缚在一根石柱上,双双立于一旁,说,“回禀银珠娘娘,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他的三个徒弟也差不多该来寻了……”说着,脸上隐隐露出担忧之色。

我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于是道,“清风明月,你们先下去吧。若是孙悟空找来这里,你们就带着唐僧逃走,我会拖住那猴子,不让他伤害你们。”

明月眼波一动,欲言又止,到底是清风鲁莽,道,“娘娘,我们跟了您这么多年,又怎会舍您而去呢?我们是担心你碰到深沙子……”

说到这里,明月急忙用手肘撞了她一把,清风也自知失言,急忙噤声站在一旁。

骤然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我有种微妙的异样。痛过,恨过,也麻木过,如今伤口结了疤,却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永生永世地穷途末路。

明月拉着清风无声地退了下去。大殿里就剩下我们两个,我坐到唐三藏面前的石座上,道,“出家之人,务必要看破红尘,斩断情根。可是,被你们所抛弃的人呢?其实你们才是最无情的人啊。”

唐三藏看我一眼,眸子里有浅淡的悲悯,他说,“痴生怨,怨生嗔,此刻你的眼中,只看得到那个人,只看得到那份情,所以你看不到更广阔的天地,看不到表象背后的真实。”

我凄然一笑,深处是难言的悲哀,似水一般扩散开来。此刻坐在白纱帷幔之后的莲花座上,试图露出一副释然的神情。可是如今这双虚假而空洞的眼,还是穿过这双宁和如深潭静水的眼睛,看见许多许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少年满头红发,一双黑色瞳仁极深极亮,映着一池江水,光芒仿佛盖过入海繁星,不断有火花飞溅出来。他歪着头看我,说,“银珠,其实你一点都不善良。你自私,残暴,根本就与我一样,视人命如草芥。又何必这么辛苦地自己骗自己呢?”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在骗。

骗别人,也骗自己,唯一肯承认的,就是我一直在等你。……那么你呢?

你又在哪里?

我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一杯给自己,说,“你不用跟我讲这么深奥的东西。我听不懂,更不会因此而心生悔意。”我举头将酒饮尽,道,“你只须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唐三藏愣了愣,澄澈双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什么,仿佛触动了久远的回忆,随即也只是默然。

我拈着这只玉色酒杯,在指尖轻轻转动着,轻描淡写地说,“我,爱过。”

2

遇见深沙子,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还是广受人间香火的白水仙子。我父亲自号白水神君,于东海之西建白水神宫,体恤众生,无所不能,是此处烟火最盛的一位神仙。那时我年少貌美,生活中没有愁苦,每日最多就是受人膜拜,最辛苦的,莫过于每月跟父亲学习仙术那几个时辰。

因为我怕辛苦,总是想办法偷懒,渐渐就荒废了修行。父亲无奈,便开始给我喝一种红色的液体,里面有甘露仙草的香,他说这是天庭里的绯玉葡萄所酿成的酒,凡人喝了可以长生不老,而我们这样的神仙喝了,可以增加数百年的法力,修炼起来便会事半功倍。

因为这绯玉葡萄酒,我的修炼也渐有起色,慢慢学会了父亲所传授的仙术,心中自得不已。父亲赐我一条软骨鞭,变小时可收入袖中,放大时可化为一条龙的长度,金光四射,威力无比。我爱不释手,拿在手里沾沾自喜,父亲见我这样,慈爱地拍拍我的头,说,“这软骨鞭是天庭圣物,跟许多仙人都颇有渊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拿出来,切记切记。”

我侧头看着爹爹,只见他鹤发仙颜,眉目清炯,可是此刻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担忧。其实我不是很懂,为何软骨鞭不可以拿出来?难道是怕被人看到么?但是看他这般神色,我便把这细微的疑惑压在眼底,乖巧地站在一旁。

父亲顿了顿,又说,“下个月我要回天庭取些绯玉葡萄来,我们喝惯了这种酒,就断不得了。”说着他轻叹一声,道,“其实天庭那些正仙,每日孤苦寂寞,未见得就比我们自在逍遥。……可是他们却不用每日担惊受怕地维持自己的地位,这恐怕是他们唯一胜过我们的地方吧。”

我听得一头雾水,刚想说什么,父亲已经转过身,说,“这一个月你要独守白水神宫,凡事一定要等我回来定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说着,父亲走出宫门,背影飘然,鹤发翩翩。我有些意气风发,心想我贵为白水仙子,今后也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才不能丢了父亲的名面。

碰巧这时,民间盛传,附近的小镇上来了一个吸人血的妖怪。见过他样貌的人都被吸干了血,死状甚是凄惨,于是不停有妇女小孩来焚香祷告,希望白水仙子能保他镇上平安,不要再有人被那吸血妖怪所害。

我一时兴起,正好也想试试新得的软骨鞭,一心想要降了这妖魔,好在父亲面前立功,于是带了清风明月便要往镇上去。此二人是我的侍女,自小服侍我长大,明月老成,劝我道,“老君不是说过,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妄动……仙子这一去若是遇上什么不测,我和清风可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清风一听,顿时也有些怕了,说,“是啊,……仙子还是不要去吧。”

我登时大怒,道,“你们两个胆小不敢去就算了,可别坏了我的好事!”说着,我独自提着软骨鞭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让人知道我出去了,若是父亲回来问起,我就把你们两个舌头割下来泄愤!”

人间此时正值春日,万物复苏,百花初绽,原来外面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新奇不已。一路行至白风镇附近的小酒馆,已是傍晚十分,酒保见我衣衫华丽,为我布上一桌的酒菜,然后站在一旁盯着我看。

我不喜被人这样看着,刚要发怒,侧头一眼瞪过去,却只见那酒保忙羞涩的低了头去,似是犹豫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满眼善意和倾慕,说,“姑娘,镇上出了个吸血妖怪,好多村民都迁到别处去了,现在方圆百里已经没有人烟。姑娘还是先在小店住下,明天早点离开这里吧。”

我一愣,随即挑眉一笑,说,“你倒是很关心我。”

那酒保登时脸更红了,忙低下头道,“姑娘恕罪!……姑娘花容月貌,衣着金贵,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小的不敢妄想,只是不想姑娘您有危险而已。”

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心道他方才言语中倘若敢有一丝非分之想,我非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不可。我一笑置之,低头吃过些酒菜就往镇中去了。

走到镇中已是子夜时分,果然方圆百里空无一人,黑夜乌啼,树影瑟瑟,一阵冷风吹来,绕是我自称白水仙子,此刻也不由打了个寒战。今日是满月,可是月光却被乌云盖住,四野寂静,我却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音有些沙哑,呼吸间气息紊乱,我料定这是受害的村民,急忙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一幢废弃的破庙里,一个少年虚弱地躺在地上,他闭着眼睛,月色下的英俊脸庞说不出的苍白无助,一头红发凌乱,额前还垂着几缕碎发。我扶起他,他本能地握住我的手臂,白皙双手手冷得像冰,触在我温热的肌肤上,甚至有些刺痛。见他这个样子,我莫名地心生怜意,握了握他的手,说,“可是那吸血妖怪把你伤成这样的?他往哪里去了?你别怕,我定会杀了它为民除害。”

少年一怔,虚弱地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暗淡无光,瞳仁却是极美,四周好像嵌着一层浅色花边,看起来妖异且美艳,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忽然一把抱住我,双唇很近地贴在我耳边,我心跳的愈加快了,一张脸没来由的涨得通红,心中却担心起来,他此刻这般虚弱,在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我灵机一动,掏出爹爹给我的瓷瓶,喂他喝了一大口,说,“这……这是我家酿的一种葡萄酒,喝了可以延年益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的脸庞缓缓红润起来,手掌也逐渐回暖,再睁开双眼时,一双眸子竟是精光四溅。忽然一把推开我,唇边浮现探究而嘲弄的笑意,道,“你给我喝的,才不是什么葡萄酒吧。”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站起身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对一个刚刚救了你性命的人,你起码该先道个谢吧?”

少年一手撑着地面,一头红发在暗夜里闪耀如火,悠悠地看着我,说,“道谢?呵。难道每个给我血喝的人,我都要跟他道声谢么?也要他们有命听才行。”

我一愣,后退数步,忽然间心如电转,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你就是那个吸血妖怪?”

说罢,我抽出腰间的软骨鞭,却有些底气不足,喝道,“今日我白水神宫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说着,我一鞭子狠狠抽向他,只用了八分力道。他饮了绯玉葡萄酒以后元气恢复,微一扬手就抓住了我的鞭角。

他抬头望着我,眼神戏谑且有一丝怜悯,道,“白水神宫?呵,你是白水仙子沈银珠?”

原来他竟知道我,没来由的,我的脸竟然又红了,一边暗骂自己没用,一边又一鞭子挥过去,他顺势一绕,将我揽在怀里,笑容邪魅,道,“原本也想尝尝白水仙子的血是什么味道。不过看你蒙在鼓里实在可怜,就带你去看看白水神宫背后的真相吧。”

3

银珠洞里烛火煌煌。我看一眼唐三藏,道,“其实这都是前尘旧事了。唐长老听腻了么?”短暂的沉默后,许是见到我眼中的凄苦,唐三藏轻叹一声,说,“贫僧说过的了。此刻你的眼中,只看得到那个人,只看得到那份情,所以你看不到更广阔的天地,看不到表象背后的真实。”

我笑。呵,真实。

真实往往鲜血淋漓。

他拉着我一路东行。他告诉我他叫深沙子,前世是凌霄殿上卷帘大将,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盏,被贬下界,每七日还要承受飞剑穿胸胁百下之苦。饥寒难忍,只好靠喝人血度日。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没有一丝歉疚或忏悔,平常得仿佛在讨论晚饭的菜色。他有些同情地看着我,说,“我深沙子所做之事,或善或恶,都不会自欺欺人。不像你们白水神宫,分明……”他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说,“还是让你亲眼去看吧。否则你是不会信的。”

我皱眉,心中疑惑丛生,忽然涌现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好预感。转身又一鞭子抽过去,他双手握住,仔细看了看,故意大呼小叫,道,“你居然还敢用这条软骨鞭!”

我挣了挣,却被他死死制住,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鞭子,说,“这可是西海龙王小女儿的筋啊,当年你父亲白水老怪不但灭了西海一族,还抽人家的筋当鞭子使,当真不厚道。”

我大怒,一个耳光抽过去,道,“不许你侮辱我父亲!”

他面露无奈的表情,顺势捉住我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说,“哎,你脾气还真大。”少年满头红发,一双黑色瞳仁极深极亮,映着一池江水,光芒仿佛盖过入海繁星,不断有火花飞溅出来。他歪着头看我,说,“银珠,其实你一点都不善良。你自私,残暴,根本就与我一样,视人命如草芥。又何必这么辛苦地自己骗自己呢?”

山洞昏暗,隐约可见一只金色的巨鼎立在中央,旁边站着低低哀嚎的人群,他们排成一队,围在金鼎四周。一个青色面孔的人正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扔进鼎中,每扔进去一人,就会听见“嘶”的一声皮肉绽开的声音。我认得那是白水神宫的家奴,一时愣在了原地。

四下的哀嚎那样绝望,金鼎里尖利的惨叫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深沙子用了障眼法,此时其他人都看不到我们,他拉着大惊失色的我一步一步走向金鼎后方,只见银色珠帘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深沙子看我一眼,那目光有些残忍,他拉着我上前一步,说,“你看,那个人是谁?”

珠帘后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鹤发童颜,眼神清炯,竟是爹爹!

我僵在原地。

深沙子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说这就是你平日喝的绯玉葡萄酒。那其实是人的肉身和灵魂炼成的精血。什么白水仙子,呵,沈银珠,你其实与我一样,只是个嗜血的妖怪。

我恨恨地看着他,嘴唇已经咬出血来,说,“深沙子,我到底与你什么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

深沙子眸光忽然有些深邃难言,他直直看着我,还未来及说什么,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我与他齐齐回过头去,只那只巨大金鼎忽然爆裂开来,一个锦衣金冠地老者凌空而至,冷笑着收回长剑,身边还站着一个三只眼睛的高大男子。爹爹见到他们,面色一变。

那锦衣老者满目怨恨,道,“白水老怪,你死性不改,逆天而行,不但抽我龙女之骨,还用活人炼血!今日二郎神君会为我主持公道!”说着,那三只眼睛的高大男子屈指做法,额头上的眼中忽然绽出万道金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耳边却传来快如风声的打斗声,再睁开眼时,山洞里已是满目狼藉,爹爹倒在地上,素来高傲的脸上此刻却有些惶恐,伸手拉住二郎神的衣角,气若游丝,说,“我女儿银珠并不知情,求你,放过她吧……”

锦衣老者一脸解恨的表情,上前踢开他的手,说,“当日你抽我女儿龙筋做软骨鞭时,可又曾有过一丝怜悯之情?这都是报应!”

二郎神转身便走,只留下冷冷的四个字,“斩草除根。”

空旷的山洞里,所有人都已经离去。只有一只巨大的蚌躺在那里,颤动着双翼,从蚌壳的缝隙里丝丝渗出血来。我含着泪,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转身冲出了洞口。

一片刺眼的阳光中,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深沙子忙过来拉我,说,“二郎神和西海龙王还没走远,你当心将他们引来。方才要不是我用毕生所学施用障眼法,我们俩怕是早被发现了。”

我心中凄苦,扑过去胡乱捶打他,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我胸中大恸,瘫倒在地,哭道,“可是我却不能上前去帮爹爹啊,我知道他不想让我送死,也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根本不是什么白水仙子,我只是一个吸人精血长大的蚌精的女儿。我爹爹现在变成那样,可是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哭得声嘶力竭,仿佛眼前是一片凄迷的黑暗,过去我所信奉并且拥有的一切此刻忽然成了泡影。

深沙子忽然抱住我,他的手掌灼热有力,下巴紧紧抵在我头顶,声音中有种难言的哀怜,道,“银珠,是我错,我只是想让你看到真相……我没想过要你伤心……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看不起我,才故意想要揭破真相,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与我一样是妖……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他捧起我的脸,一头红发闪耀,极美瞳仁中似有花朵凌乱,他说,“银珠,我喜欢你啊,你明不明白?

……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啊。

只是我从未喜欢过一个人,我不知该如何去表达。”

我愣住,心底里隐隐浮现一层莫名的惊喜。可是也许是悲伤太过浓重,盖过了这层惊喜,也让我整颗心都似火烤,痛苦难耐。我忽然一口咬向他的肩膀,哽咽如受伤的小兽,狠狠地,泪流满面。

4

深沙子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诱惑那个曾经对我有意的酒保。我说你为我找几个人来,要正值壮年的男子,说着,握了握他的手,说,“我这也是受人所托,你可要帮我。”

那酒保三魂没了七魄,果然依然为我引了些健壮的村民过来。我把客栈里的铜炉掏空,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扔进去,小心地看着火候。

酒保吓得魂不附体,平庸脸庞上闪过一丝被人欺骗的悲伤,他说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往火里添柴,头也不回地说,下辈子,你别再这么傻了。看起来越是漂亮的女人,心肠就越狠呢。说着我把他扔向铜炉,半空里他的手心划过我的手背,他说姑娘……小人不后悔。如果真有下辈子,小人还想遇见您……

炉火中发出嘶的一声,他的身影坍塌在铜炉里。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却有一股难言的酸楚,一漾一漾撞击着已经七零八落的内心。

思念的泪水往眼眶里涌(却有一滴灼热而伤痛的泪水)(2)

深沙子从天而降,他靠在窗棂,声音里有些许寒意,他说,“我深沙子自认歹毒,可是银珠你比我歹毒十倍,真是毒中自有毒中手。”

我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将炼好的精血倒入瓷瓶里,因为没加甘露仙草的缘故,除不去这种难闻的血腥味儿,我叹口气,心想只好让父亲先将就一下了。转身刚要走出房门,深沙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他说,“银珠,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满屋的人肉残骸,我从来未曾像现在这样厌恶我自己。我低头不敢看他,轻轻挣开他的手,捧着瓷瓶往山洞去了。

父亲此时已经恢复人形,他虚弱地斜倚在木制榻上,气色似乎好了许多,见到我时,愧疚,动容,释然,目光一瞬间百转千回。我强忍着泪水,捧着瓷瓶走过去喂他,说,“这是我新熬的……绯玉葡萄酒。”我心中凄苦,强颜欢笑道,“请爹爹尝尝我的手艺吧。”

爹爹伸手接过,眼神悲怆,顿了顿,说,“银珠,你都知道了……”爹爹轻叹一声,说,“这两日多亏了深沙子照拂。以后白水神宫,怕是不能再回了。”

父亲好像几日内苍老了许多,我刚想安慰几句,这时昏暗洞中忽然一亮,两个人影倏忽间落在我们面前,金光四射。西海龙王一脸正中下怀的笑,说,“小妖女果然送上门来了。不妨告诉你们,白水神宫已经成为废墟,今日,亦会是你们的死期。”

我咬牙,抽出软骨鞭挥过去,四海龙王闪身一躲,目光一瞬间溢满痛楚,他说好啊,你居然还敢用我儿的龙筋做鞭,今日我要你死无全尸!说着,金袖一挥,倏忽间便有万道金针将我刺穿,我瘫倒在地上,不甘地看着他,忽将软骨鞭握在手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震碎,金色碎屑四下飞舞,西海龙王一声哀嚎,悲怒吼道,“贱人!你好狠!”

我扬唇一笑,说,“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岂能不回敬于你?西海老龙,你今日最好杀了我。否则明日,我必让你西海龙宫鸡犬不留!”

西海龙王怒意,狠狠一掌劈下,这是意料中的结果,可是眼前忽然红光一闪,深沙子忽然凌空而降,格开他这一掌,将我护在身后。西海龙王一怔,不屑说道,“深沙子,你自诩法力无边,可也不过是一介河妖。我与二郎神君联手,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抵挡得了么?”

我知他说的是实话,此刻我与父亲都已重伤,深沙子纵有通天之能,恐怕也敌不过他二人联手,念及于此,我甩开他,说,“你快走。这是我白水神宫的恩怨,你无谓来蹚这浑水。”

深沙子却仿佛对西海龙王的话充耳不闻,他只是定定看着我,说,“银珠,我的答案呢?”

我一怔,心中凄楚难言。这个时候,说这些你侬我侬的梦,还有何意义呢?我只是摇头,说,“你走吧。就算是帮了我。”

深沙子美丽瞳仁微微一颤,别过头不再看我,他望向二郎神君,道,“你上次提到的事情,至今是否还有效?……我答应你。你只求你放过银珠。”

二郎神君岿然一笑,道,“玉帝座前的卷帘大将,原本就是西行取经最适合的人选。好,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只是,你必须斩断情根。”

5

我曾经以为,我对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因为想报恩。

可是原来恩与情,根本就很难分清楚。就像爱与恨,缘与孽,一步之遥,相向而生。

如来慈悲,过去他曾放我一条生路,他说,诸孽根心,心净则种种魔灭,心生则种种魔生。来何意,发何心,唯有你自己清楚,唯有你自己选择。

只是,我始终不愿去懂。

我的故事几乎已经讲完,唐三藏安静地望着我,如一潭静水。这时,银珠洞里忽然一声巨响,一个头戴金箍的英俊男子闯了进来,吓得一众小妖四下逃窜,他转头看见我,二话不说一棒子向我打来,我想避开却已来不及了,清风明月忽然挡在我身前,替我捱了这一下。

她们不过是寻常鱼精,哪里经得起这般威力,此刻瘫倒在地上,却死死拉着我的手,说,“娘娘……清风明月不能再伴您左右了,请您日后……一定要快乐啊……”她们的话还未说完,孙悟空已经一棒刺过来,我却没有躲闪,他刺穿了我的胸膛,鲜血淋漓中,却有一丝释然的快感。

泪水无声地淌了满脸。我抬头看向他,声色平静,道,“悟空大道,必先空破情根。这是悟空二字的含义。割舍的痛楚,你也应该懂。”

孙悟空一怔,眼中一瞬间似是也有感同身受的伤悲。我挥手松开缠在唐三藏身上的银丝索,声音里带着乞求,我说,“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他来的时候,一头红发熨帖宁和,极美瞳仁已如深潭静水一般和煦无波。

我一生的泪水,都仿佛要在这一刻流尽,难言的心酸和幸福中,胸口涌出的鲜血殷红如花,仿佛余下的生命就绽放在这一瞬。我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我说深沙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你丢下我一个人在这茫茫世间,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

其实我根本不是觊觎什么唐僧肉,我费尽心机,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啊……

思念的泪水往眼眶里涌(却有一滴灼热而伤痛的泪水)(3)

他一袭素色裟衣,微微低下头,眼神悲悯,双手合十,道,“银珠,今时今日,你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其实我今日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洗清你我过去的罪孽。来生路上若能相逢,便再相伴着走一段吧。”

我顷刻间泪如泉涌,不甘地望着他,那样近,又是那样的远,我疑心这只是幻觉,一如过去许许多多个思念他的梦……我颤颤朝他伸出手去,一把掠下他肩上的袈裟,想看那日我在他身上咬下的伤痕还在不在。

只要他伤痕还在,他便会记得我吧……

我想起那日他抱着我的体温,我想起指尖轻抚我额发时柔软的触感,

可是他肩膀的肌肤光洁一片,旧日的伤疤,早已不复当初。

或许这世上,真没有什么是不能痊愈的。

我忽然间万念俱灰,胸口一窒,整个人无力地栽倒下去。恍惚间,我看见他伸手扶我,幽深双眸如水晃动,仿佛也揭开了平静的表面,露出心底深处凌乱而痛楚的记忆……

但也只是一瞬。

6

或许这世上,真没有什么是不能痊愈的。

他走了以后,父亲病逝,我剩下所有的生命,都是在等待这一个重逢的照面。孙悟空刺穿我胸膛那一棒,其实是成全了我。

我释然地闭上眼睛,却有一滴灼热而伤痛的泪水,沿着眼角缓缓滴落。

前尘旧梦,转瞬如烟。

思念的泪水往眼眶里涌(却有一滴灼热而伤痛的泪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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