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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的散文(远方的狼散文)

鲸鱼的散文(远方的狼散文)除了割牛草的小子,每天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遇到同样的人。走上柏油路的时候,宝善的爸爸会骑着自行车从我身后超过去。他在市房管局工作,是从房屋修缮队瓦工提拔到科室的干部。再往前走到工人疗养院门前时,看公墓老张的女儿会迎面走来,她从商校毕业,分配在百货公司做会计,她穿着干净的双排扣蓝上衣,一双大眼睛眨动得令人心跳,相遇时总是收起嘴角笑一下,我会看到她洁白的牙齿和两只酒涡,霎时心情大好。一件满是补丁的蓝褂子被露水和汗水湿了大半截,一双磨掉后跟的黄胶鞋趿拉在脚上,弓腰背草钟表一样准时从门前小道走过的形象,是每天早晨的时间标点。那时我在市区上学,早晨从姥姥家出门时恰好是六点半钟,疗养院的播音喇叭响起《歌唱祖国》的乐曲,接下来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他背着草行进的脚步正合着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诵节奏迈进。“一声令下,/万树来归;/冰雪滑道上,/枕木似山堆……占地三尺/放万丈光辉!

鲸鱼的散文(远方的狼散文)(1)

远方的狼

梁南在讲述遇到狼的感受时,他的脸是干缩的。作为一个出生于四川峨眉的男子,未必像川妹子那么水灵,可总不至于干巴巴的,而且他的脸上还浓缩着东北严酷的冰雪岁月的积淀。大烟泡起了,虽然还在远远的地平线上,却在一点点变大,用不了多久就会铺天盖地袭过来。人是跑不过暴风雪的,只能就近找地方躲避。就在这时,出现了那种感觉:头皮发炸,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手脚不听使唤了。那一刻他意识到:坏了,遇到狼了。果然看到苇蒿丛中,有两只小灯泡一样的蓝色眼睛发出幽幽寒光。狼怕火光与响器,梁南在惶悚中不小心把背在身上的搪瓷脸盆掉在冰硬的地上,发出咣啷的声响,看到对面的蓝眼睛怔了怔,他就用脚踢脸盆,让它继续发出声响,不一会儿那两只蓝色的眼睛不见了。其后才发现,离着不远处的人家有灯光射出来。

梁南是诗人,冬季却在大山里伐木。夜里睡窝棚不脱衣服,和衣而卧虽然不舒服,但衣服上有人气就不会冻硬了,早晨也免了穿衣服的艰难;而晚上却不能不脱靴子,劳累了一天,两只脚怎么也得从靴子里解脱出来松弛一下,可是离开了人气,到了早晨靴子冻得梆梆的比铁还硬,怎么也穿不上,然而即使脚踝磨出血来也要穿,因为上工的号子一遍遍在催了。人气,也就是人身上的味道,一群汉子睡在窝棚里,那股浓重的人气散发在覆雪的山林间,加上窝棚里总少不了有火光照射出来,任凭狼在山冈上嗥叫,终归是不敢靠近的。狼在地球上生存了上百万年了,人类在森林里直立起来以打猎为生之前,狼就是这个世界上散布最广的动物了,而人类又有了火和相互呼应的号子,狼群虽然依依不舍,也只能退避三舍。

跳槽,今天指换工作,而当年在山林里,却有另一种诠释。东北的雪季来得早,利用山坡的冰雪滑道将砍伐的原木运出山林,是五、六十年代主要方法。被称作“串坡”或“溜山”的冰雪滑道是一个人工挖出的半月型凹槽,里面的冰雪可以使人的一搂粗的原木顺势而下,直到山脚下的楞场,也就是堆放木材的场地。由装槽工、看槽工、出槽工、归楞工等组成的滑道操作流程,须要密切配合,原木装槽时要高声喊号子,让上下的人都听到,且回声确认后才能操作。滑道旁边隔不多远就有一个看槽工,也叫安全员。原木在滑行中,由于惯性太大,如遇东西硌一下就会跳起来,跳出凹槽或“插垛”(卡住)的现象,就需要安全员用撬棒及时进行规整、疏通,同时高声喊号子,让装槽的人听到了马上停止作业,如若不及时停住,不仅会造成大面积的阻塞,且很危险。2016年“冰雪滑道”(snow chute)成为林业名词了,也颁布了规范的操作流程,不仅原木要把枝杈处理干净,且须小头朝下,不然不许装槽。我父亲在东北待过,他的手曾被原木挤伤。他给我看时先说不许我难过,而我对于原木挤伤手的痛苦没有概念,只是觉得父亲受伤的手很难看,问他是怎么回事,父亲只是回答:木头,木头……

“一声令下,/万树来归;/冰雪滑道上,/枕木似山堆……占地三尺/放万丈光辉!”这是郭小川脍炙人口的诗歌林区三唱之一《祝酒歌》,是他1962年深入伊春林区采风写下的诗句。这样的气势,对于被占用了领地的狼群是很无奈的;失去了生存空间,狼的群行群居的生活习性也随之改变,或单独行动或向人类生存的空间进犯。

祥林嫂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据说狼不是饿极了,是不会攻击人的。在北大荒的冬季,尤其是山林里有狼出没,是不奇怪的事情;而令人费解的是,那年暮春时节,部队疗养院后面竟然也会有狼。

疗养院后面有一片十几亩地面大的杨树林,林子前的坡地上,也就是与疗养院之间寥落地住着几户人家。去太平山割草,最便捷的路是从那几户人家房前的小道穿过。每天上山割牛草的是不远村子里13、4岁的半大小子。他凌晨四点出门,天大亮时已背着一大捆青草从山上下来了。牛草送到奶牛房,1厘5一斤,一百斤是1毛5分钱,如果坚持风雨不误的每天送去,一月可以赚4、5块钱,这对于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的家庭来说,是重要的收入。有的人眼红,觉得每天割一百斤草不算什么,于是也磨好了镰刀,天不亮起床,将镰刀别在腰里向山上进发,一天两天的偶尔试试还可以,而持续下去便吃不了那个苦,尤其每天必须在早晨7点之前送到,因为鲜嫩的草上沾有露水,需要晾一会儿再喂牛,不然牛吃了会拉肚子。不能保证每天按钟点将牛草送到,奶牛房是不会与之签合同的。而半大小子每天送完了牛草,还要去村东的小学校上学。

一件满是补丁的蓝褂子被露水和汗水湿了大半截,一双磨掉后跟的黄胶鞋趿拉在脚上,弓腰背草钟表一样准时从门前小道走过的形象,是每天早晨的时间标点。那时我在市区上学,早晨从姥姥家出门时恰好是六点半钟,疗养院的播音喇叭响起《歌唱祖国》的乐曲,接下来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他背着草行进的脚步正合着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诵节奏迈进。

除了割牛草的小子,每天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遇到同样的人。走上柏油路的时候,宝善的爸爸会骑着自行车从我身后超过去。他在市房管局工作,是从房屋修缮队瓦工提拔到科室的干部。再往前走到工人疗养院门前时,看公墓老张的女儿会迎面走来,她从商校毕业,分配在百货公司做会计,她穿着干净的双排扣蓝上衣,一双大眼睛眨动得令人心跳,相遇时总是收起嘴角笑一下,我会看到她洁白的牙齿和两只酒涡,霎时心情大好。

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会出现了狼,且与祥林嫂说的情况相似。他出门时三星已西斜,部队疗养院后面与杨树林子的那段路特别黑,虽然几户人家的房屋总是耸立在那里,人们却都在“春宵一刻值千金”沉睡中。在伴自己沙沙的脚步声从人们梦乡边上走过时,突然觉得头皮发炸身上的汗毛竖起来,两肩似有东西按上来,且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息;他迈不动步,两手也动不了了……这时,从老薛家传出了哐啷的金属响声,继而窗子上亮起了灯光……他身上的那些感觉瞬间消失了。

借灯影儿,栅栏门里的院落中出现了薛家老婆,她披衣从正屋出来,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走向厢房,刚才就是那里发出的响声,半大小子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向薛家走去。睡在厢房的薛家儿子也出来了,说他起夜方便不小心碰翻了凳子,放在上面的唢呐掉到了地上。薛家老婆昨天下午就有些疑窦,在农读一中住校的儿子突然回来了,埋头在厢房里不知在鼓捣些什么。他是学校宣传队的唢呐手,因唢呐的哨片坏了,他将一枚五分硬币从中间钻了一个孔,套在吹管上代替哨片,不想被同学举报,说他在国徽上钻洞是发泄对国家的仇恨,他因此遭到了批判,被勒令回家反省写检查。他回来翻箱倒柜找出一枚上面有“顺治通宝”字样的铜钱,将唢呐拆开了放在方凳上,比量着要把中间的方孔磨圆了套在吹管上,起夜时竟把方凳上放着唢呐的事忘了,不想一声脆响,惊散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根据迹象分析,老薛判断半大小子遇到了狼。曾走南闯北到过关外的老薛,可算经验之谈;再经薛家老婆的渲染,事情很快传得沸沸扬扬。也有不信传言的,揭出薛家老婆的底说,她是戏子,曾在青楼里唱清倌(卖艺不卖身),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是惯常的事。

如果说以祥林嫂所言为证,狼在春天会出现在村子里,那么周边虽然有疗养院,而且还不是一家,但是由于批判资产阶级的享乐思想,取消了以往的疗养计划,偌大的院落与楼房都空着;后面虽然有几户人家居住,但是相距寥落,而且夜里那一片又特别黑,因此出现惯于夜行的狼是有可能的。距离近400平方公里的崂山20多公里,而狼以50多公里的时速能连续奔跑20多公里。虽然不能说狼是来自崂山,但总归是在狼之所能的范围里。

虽然没有疗养人员,但医务工作者与后勤人员依然在,而且开车的站岗的做饭的,甚至基层护理人员,大都是服役的士兵。他们每天的伙食费有限,为了改善生活,那时允许部队在有条件的地方养猪种菜。杨树林里有一个废弃的地下工事,从表面看是半个足球场大的地坑,坑里的四周是水泥构筑的地堡墙壁,只有一个斜坡入口可以下去。部队疗养院的士兵在坑里用石头垒砌几个猪圈,里面分别养了十几头猪,每天有炊事班的人挑着伙房的泔水来喂猪。想到那些猪圈,人们又分析,那头孤独的狼也许是冲着那几头猪来的,只是不巧被半大小子遇到了而已。

于是,疗养院的士兵们将地坑里的猪圈用心做了布置。在半人高的猪圈围墙上凭空拉起了铁丝,上面垂下一个个粗粗的绳圈,意图是可以套住要进入猪圈的狼;四周的水泥地堡墙上,也用白石灰粉一个挨一个地画满了白圈,就是说狼要进入地坑时,看到四壁上的白粉圆圈也许会怯步;再是在入口处密密地插了野蒺藜,就是生有尖刺的灌木枝,想必会有遏制狼进入的作用。

那段时间人们谈狼色变,夜晚少有人走动了,尤其疗养院后面的人家,晚上更少有人串门。被团中央授予“青年服务线”的6路公交车在部队疗养院前有车站,小姨每天从市里医药公司下班后,坐车回家就在那一站下车。以往每当天黑了小姨还没回来,姥姥便拿一根棍子做拐杖去迎接,从那以后,每次都要我陪着一起去。而走在黑路上时,路边的草丛树影里,都像有什么在潜伏,人们关于狼的形象描述是跟狗差不多,只不过耳朵是竖着的,狗的尾巴向上翘,狼的尾巴向下拖在身后。由于心中有狼,看那些在风中摇动的黑影儿,怎么看怎么像,于是走在那段路上,手电筒总是不断地左右乱照,以排除心中的惶恐。

以往,杨树林子是孩子们顽皮的好地方,从那以后便少有孩子出现了。地坑里猪圈围墙上垂挂的绳圈,总会令人产生某种联想,地堡墙上的白圈像恐怖的符号,散布着阴森的气氛,令人陡生寒意。而进一步惊恐的是,炊事班喂猪的人发现地坑入口的野蒺藜被动过,细思很诡异,难道真的是狼在觊觎圈里的猪吗?狼是很有谋略的动物,只要被它惦记上,早晚会得逞。

一个雨后晴朗的星期天,阳光从碧蓝的空中倾泻下来,女人们将洗过的衣服被单晾晒在院落里,一股清新的气息散布在空气中。杨树林子里突然响起了吱吱的猪叫声,孩子们循着叫声跑过去,看到四五个疗养院的人,要将一头猪绑到架子车上,那猪拼命地挣扎,以至于几条大汉怎么也按不住,手忙脚乱中被那猪挣脱,在树林里东一头西一头地乱窜,汉子们前堵后截,甚至被猪撞倒在地,好不热闹,惹得林子边上的孩子与疗养院的家属们哈哈大笑。最终有人拿来木棒,等猪靠近时朝猪头上狠狠打了一下,猪被打昏了才被绑到车子上。说是要送到不远的村子里,请会杀猪的人帮忙杀掉。边上有看热闹的人说,这猪有这么大的劲,说明正年轻,杀了可惜,再喂些日子至少还能长20斤肉。可疗养院的人等不到一个半月后的八一节了,与其说不定哪天被狼吃掉,还不如先动手。那些猪就这样被陆陆续续处理掉了,至少不让狼的诡计得逞。

知了叫起来了,以往夏晚孩子们会到杨树林里摸知了龟,摸得少找把干草点着烧了吃,多的话回家交给大人,上锅用油炸了吃,很香。可那个夏天却没有人来摸,尽管地坑已经没有猪了,而垂挂的绳圈与画在墙上的白粉圈还在,人们心中狼的阴影儿也还在。

地坑周边的草长起来了,半大小子依然早晨4点钟出门,只不过近夏至时节天亮的早了,虽然路不黑了,但他手上的镰刀依然握得紧紧。依次将杨树林里的草割了,送到了奶牛房。

天气还是不可阻挡地热起来了,傍晚邻里们坐在门前闲聊天的时候,老薛讲了一个东北张三的故事。

说东北有一个人叫做张三,有一天去赴婚宴,路上遇到一个老头。老头说想吃四喜丸子,问张三能不能从婚宴上带几个给他。张三应允并如期带给了老头。老头非常感谢,从兜里掏出一条头巾,说我没啥感谢的,送你这条头巾,你想吃肉了蒙在头上就有了。说完老头就走了。

老头的话张三将信将疑,一天张三饿极了,便掏出头巾蒙到头上出门了,走不多远果然看到了肉,他大吃了一顿。几次尝试都很灵验,于是张三便经常蒙了头巾出去吃肉。回家摘下头巾与人们照常交往,可人们背后传说张三会变狼。张三的妹妹出嫁了,一次回娘家看爹娘,回婆家时天晚了,让哥哥送她一程。路上妹妹问:哥,有人说你会变狼,是真的吗?张三不回答。妹妹执拗地说:你不变我不走。张三想,既然妹妹想看,就变给她看看吧。于是拿出头巾蒙到头上,然后他又看到了肉,忍不住就将那堆肉吃了。摘下头巾却找不到妹妹了,只剩了妹妹带的篮子。张三自己明白了,因兽性的发作,干脆将头巾再蒙到头上回家了……

讲到这儿老薛打住了,不再往下讲。

回家了怎么样?孩子们问。

还能怎么样?从此张三没了爹娘,成了真正的狼。

那年深秋,老薛听到风声,因在东北入过绺子(土匪)准备斗他,夜里将脑袋伸进地坑猪圈墙上的绳圈里;据说还从他家搜出一把驳壳枪,尽管已经生锈,但不影响作为证据。

在中国,狼的分布除了东北,还有内蒙等地区。前不久,内蒙赤峰一位王大爷家,遭到了野狼夜袭羊圈,咬死了大小26只羊。老人向民警哭诉,民警说: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可捕杀,但可以申请赔偿。有六只狼夜袭了羊圈,等他发现时,所看到的景象已经惨不忍睹,被咬伤的的羊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到处是血,有的羊被吃得只剩了头。据推断,狼群之所以会夜袭羊圈,可能与11月发生的雪灾和严寒天气有关,积雪的覆盖导致山上没有食物,它们只能下山觅食,养殖户的羊群相对容易下手……

“我横竖都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二字。”若山上或草原上的食物链不被破坏,狼是不会攻击人的,除非饿极了。

原载《散文》2021年第5期

鲸鱼的散文(远方的狼散文)(2)

鲸鱼的散文(远方的狼散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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